戚沐笙烦躁的瞪着办公桌前,毫无建树而且办事不力的大米虫,心怀怨怼地睨了他一眼,又开始今天第无数次的咒骂。
“袁大侦探,请问你查了一个礼拜,到底有什么建树?枉你一向自称没有破不了的案,没有找不到的人,没有办不到的事,可是你现在又给我交出了什么成绩单?”
戚沐笙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朋友一场,他实在无心砸袁大侦探的铁招牌,虽然他已经这么做了。
“我找了,用尽全力的找了。谁知你家茵茵到底躲到了哪个地方?或许,她躲到了非洲也说不定。如果真是这样,很抱歉,那里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中,请另谋高就。”
名唤袁的男子从手提电脑后探出了头,专业地推了推脸上的黑框眼镜,似大男孩般的露出调侃浅笑,没正经的压低声音轻道:“老朋友,是不是你在床上太饥渴,搞得人家小闺女承受不住,才会没命的逃跑?所以我说了,男人就该三妻四妾,多些野花来分散精力,才不会搞得小姑娘无法承受而落跑。”
脸上漾着一抹与形象不符的邪佞浅笑,凉凉的点起了一根烟,袁随性的风流模样,实在和他刚毅的脸部线条完全不搭辄。
“收起你的下流思想,现在是上班时间,请谈正事。”拿了空气清新喷雾剂往他脸上一洒,戚沐笙讨厌烟味,也讨厌这种表里不一的坏男人。
明明长了一张刚毅负责的老实脸孔,没想到性子里却又邪佞的好比风流大少,认识袁好几年了,戚沐笙总是戏称他为双面人。
即使大家都晓得袁自己也是蛮无辜的受害者,毕竟皮相脸孔全是父母给的,天生改不了。但大家还是看他不爽,尤其在他老爱顶着那张刚正脸孔,去蒙骗小妹妹芳心之时,特别不齿。
“我谈的是正事。我们不是在讨论你的小茵茵吗?小茵茵如果不是正事,那请问戚大先生,你到底要我去找谁?”
一脸正经的望着戚沐笙,袁悻悻然的捻熄了烟头,早知道这男人龟毛的令人可憎,连抽根烟都爱大呼小叫。
“真是欣慰,原来袁大侦探还记得我要你办的任务为何。”冷哼了一声,威沐笙没好气的睨了袁一眼,眼神落向了桌上的大牛皮纸袋,那是他另一个发怒的来源。
“要不然呢?”反正老早就被瞪得很习惯,袁也跟着哼了一声,不以为然。
他当然知道任务是什么,要不然他这一个礼拜是在忙假的吗?
“我是要你找到茵茵,不是要你去查茵茵的祖宗十八代,更不是要你去调查茵茵的生平。”
随手一拨,牛皮袋里的资料散出了袋口,看得戚沐笙有气。
“这是我们侦探办事的顺序,我没给你多收调查费就算仁至义尽,你又在那里咋呼些什么?”无意识的又燃起了一根烟,才刚吸一口,没有意外的,又被糟蹋在兰花香味的喷雾剂之中。
“调查费?!要是你敢多收我调查费,我马上把你喝醉酒爱裸奔的习性公布在各大报,让你袁大侦探身败名裂。茵茵的亲戚,茵茵的家庭,甚至是茵茵的童年往事……没有一件在我的记忆里遗漏,我知道的绝对比你能调查出的更多。”
戚沐笙绝对有这分自信发下豪语,他认识了茵茵二十三年,她的生命有哪一件大事不是由他相伴而过?
“三岁被贵宾狗咬伤了小腿肚,四岁掉进池塘里摔了一身泥巴,五岁摔马撞伤了额头,六岁被一群小混混给塞进了垃圾桶,受困长达一小时之久。十四岁失去了初吻,十五岁开始有一个学长始终纠缠着茵茵不放,最后消失得莫名其妙,无疾而终。
“十七岁父母车祸双亡,领了千万保险金,从此妄想攀亲附贵的亲友更如过江之鲫;十八岁考上专校,远走花莲求学,某天却因为细故被警方误会窝藏通缉要犯。
“二十一岁发现胃癌,二十二岁远赴美国治疗养病,出发前先和黄金单身汉戚沐笙订了婚约;二十三岁消失,至今仍见不到人影。”戚沐笙顿了顿气,续道:“敢问袁大侦探,这其中你查到了多少?”感沐笙依旧保持着皮笑肉不笑的死德性,看得袁心底一阵不爽,尤其他发现自己千辛万苦,才只调查出其中的五分之一时,更是不爽。
“我哪比得上你们青梅竹马,二十几年感情,你侬我侬忒煞情多。”口气恁的酸,袁觉得自己的专业受到了质疑。
“我的意思是: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找不到元茵茵的人。”戚沐笙情不自禁叹了口气,他只想快逮到茵茵,好把她吊上树头鞭打,以泄心头之气。
戚沐笙当然晓得大侦探的办事程序,但说句凭良心的话,茵茵一向单纯,交友圈更是贫瘠的乏善可陈,如果硬要说她身旁有没有什么危险人物,那倒真的是非他莫属。
毕竟茵茵的前半生,也就是十岁之前的凄惨遭遇全都和他有关,尤其是那些什么跌伤头,摔伤腿,跌进泥巴,被狗咬之类的大小灾厄,百分之两百绝对都是由他一手主导而来,一切只为了排遣生活中的无聊。
“我查到她有收信纪录,但那IP地址却是发自于美国。我也问过那天在桃园机场的所有排班计程车,但却都没有人见过像你描述的那般女子。但元茵茵的确在情人节当天,拥有入境纪录,而且这几天在出境的名单上,也都没有出现元茵茵的名字,所以我可以确定,她一定还在台湾。”
又推了推黑框眼镜,别老说他没在办事,袁这几天可也调查出不少东西,只是都没什么用就是。
“她在台湾,但收信地址却在美国?”戚沐笙沉思着,总觉得依茵茵的糊涂性子,这次行事怎么可能这么缜密?如果不是计划的太过圆满,那她这次可真的是打定主意躲开他了。
“我试着多发了几封信,到你提供的信箱,但是很可惜,你家茵茵似乎都不曾再收过信,我埋伏了好些天,还是依旧一无斩获。”
“我也发了信,也不见她回过任何一封。”叹了声气,戚沐笙的心情已经渐渐从忿怒转为担忧。第一次这么久掌握不到茵茵的消息,不知道她过得好吗?不知道她有没有又被登徒子垂涎,又抑或她的胃是否依旧安然无恙?
即使过了这么久,茵茵似乎从来不曾搞懂他的心情,不曾搞懂他是真心的喜欢、关心着她。
“你那边得不到其他消息了吗?毕竟,你给我的线索有限,光靠着一张一年前的相片,我实在很难办到你要求的任务。”
袁面有难色的抓了抓头皮,捉奸偷听外加抓猴……这些他全都在行,找些小猫小狗一时之间倒也完全难不倒他,虽然偶尔也曾让他破获几个比较棘手的案件,但这次……他可真得讨饶了。
戚老怪的茵茵未婚妻就像消失了一般,除了什么表妹有过证词见到她之外,根本没有其他人见过相片里的女孩——那个长得虽瘦,却一脸清丽甜美的女孩。
啧,这一切全都得怪戚老怪自己小心眼又爱藏宝,朋友一场相识了好几年,从来只闻茵茵姑娘的大名,小气戚沐笙却从来也不愿让未婚妻的花容月貌,暴露在他们这群豺狼虎豹的男人面前,听说除了白承憬,汤劲和他家若槐小弟之外,谁都没再看过他家美丽的未婚妻。
哼,这下自食恶果了吧,害他找起人来多没劲,光靠旧张相片哪能看出什么端倪。
“我能有什么消息?茵茵打定了主意不出现,除了拜托你这个铁招牌大侦探之外,我还能有什么方法?”
戚沐笙含着挖苦的浅笑,听在袁的耳里十分不一,连带着更不愿同情,他跑了未婚妻的惨况。
“你哪没有办法?戚沐笙先生势力遍布全台,哪是我们这种不入流的小侦探可以攀望?也许,单凭你的力量就可以找到你家小茵茵,这分差事我可担当不起,你还是另谋高就吧。”打从鼻头重重的哼了一声,袁的倔脾气来了,天皇老子都没情面可讲。
“别这样,你知道我心急;更何况,你也知道的,我一向口不择言。”这就是戚沐笙,连道起歉来都是这么一副混账态度,活似他的口不择言,是多么的理所当然,该包涵的是袁,绝对不会是他。“算了,认识你这么多年,我早认了。”戚老怪的理由很烂,但却也的确说服了袁。他叹口气,决心不与戚老怪一番见识。
袁随手在手提电脑的键盘上敲了敲,即使嘴里嚷着另谋高就,但却依旧随时上线,和他分布四周的员工保持联系状态,注意着元茵茵的消息动向。
“那个元茵茵真的这么有魅力?竟能让你保持了二十五年的贞操,让一向视女人如麻烦的怪老子视如珍宝?”怪男人,都什么年头了,还会为女人守贞,不愧袁他们这群老友为他的戏称——怪老子。
怪老子和戚老怪,还有戚沐笙都是同一个人,基本上是同义的替代词,端看发语者的喜好运用之。
而袁通常较偏好前两者,感觉比较贴近事实,而且也比较亲切。
“是呀。她的魅力,只有我看得见。”
不避讳的轻扯了笑容,戚沐笙爱了茵茵十几年,她像颗急欲逃出蚌壳的珍珠,而他,就是那替她里了一层又一层细沙的蚌壳老精。
如果可以,戚沐笙宁愿茵茵能长得更平凡些,反正他从她挂着鼻涕时,就开始喜欢她,还有哪个丑态会是他没见过的?
“我也看见了,她长得真清秀,只是可惜太瘦。”袁将视线死盯在他的电脑前,嘱咐着自己千万别再分神,细看怪老子脸上的梦幻发痴神情,太恶心,恐怕会让他午餐食不下咽,外加食不知味。“我不在乎。”戚沐笙的墨色黑瞳闪着精光,他摇了摇头,从不在乎茵茵的胖瘦美丑。
“看在你为她着迷甚深的严重病情之上,我绝对会严尊‘朋友妻、不可戏’的名言锦句,请你放心。只是,不是听说还有一个什么表妹,这我可就不能放过了。她长的漂亮吗?希望不要和茵茵一样那么瘦,同一家子出品的,品质应该不会相差太多吧?”
袁到最后已经转变得有点类似自言自语,戚沐笙微微一笑,他们一群老友全都是怪人,大家全都大哥莫笑二哥半斤八两。
“表妹?长得还不错,五官几乎和茵茵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至于体重……绝对没有像茵茵那般瘦得像竹竿,你放心。”
戚沐笙笑了,笑得有点诡谲。但袁没发现,听见这消息,可乐了。
“那正好,你泡表姐,我负责表妹。那咱们可以亲上加亲,成了表兄弟。”
他口没遮拦的笑着,完全糟蹋了他那刚正不阿的外表。
“希望你别后悔才好。”戚沐笙也跟着陪笑,无意去点破某些事实。反正袁一向只爱讨嘴上的甜头,他也不见得真有机会,能和亮晶晶表妹相见,由得他去做些白日梦,未尝不也是功德一件。
只是想起茵茵的亮晶晶表妹,戚沐笙这也才想起自己这个礼拜,似乎都没再慰问过她,除了第一次见面的那天之外。
虽然他一向不爱和陌生女孩亲近,但看在茵茵的分上,他这个表姐夫还是得表现出一些必要的关心吧?
等一下该给人家拨个电话,戚沐笙提醒着自己。
“怎么会后悔,难道你隐瞒了我些什么?”不愧是侦探的直觉,三两下就嗅出了不寻常。
“怎么会……”才正想开口撇清关系,门上突来的敲门声,让屋内的两人的对话登时被打断。
“大哥,你在忙吗?”
推门而入的是一名伟岸男子,他年轻的脸上有着桀骜不驯的霸气。五官七分和戚沐笙相似,但却是截然不同的相反气息,一个是皮笑肉不笑的笑面虎加伪君子,而另一个却总是吼吼吼的任情绪四处飘散,活似只暴躁恐龙,开口便是喷得人一脸怒火的倔脾气。
“若槐,好久不见,你最近好吗?”
戚沐笙没开口,倒是袁早已热情的揽过戚若槐的肩头,完全一副好哥儿们的模样。
“还可以。袁一定是为了茵茵出走的事情而来吧?”难得有着笑容,袁和他们兄弟的交情一向良好,是戚若槐少数知心朋友之一。
“没错,要不是为了你离家出走的大嫂,你大哥哪会这么好心,请我来这里吹冷气喝茶。”鼻子喷了喷气,袁一脸小媳妇般的怨怼。
“别废话了。若槐,你找我有事?”前四个字是针对眼角边那个太嗦的碎嘴男人,戚沐笙望着自己惟一的宝贝小弟,思索着他来找他会是为了什么?
“嗯。最近公司的网页要改版,我们几乎已经将雏形完成的差不多,剩下一些动画和游戏的设计,还是必须得交托给专人完成。”
若槐虽是远流企业的业务经理,但私底下却也同时兼任畅销侦探小说家以及网路公司电子新贵的三重身份。
“然后呢?”戚沐笙挑起眉,这些小事他相信小弟一个人都能处理得很好,还有什么是需要他费心的吗?
“这次承包我们游戏和动画作业的是一位女性,我从网路上应征了她,她的作品质感很好,创意也很够。今天中午我约了她谈一些细节的问题,但是……”戚若槐突然面有难色的望向自己亲爱的大哥,若槐相信他能理解的,因为他已经看见了恶魔哥哥的促狭笑容,很碍眼。
“但是你这个大作家的好口才只能发挥在笔尖上,只要碰上了女人,永远是有理说不清,而且只会像只恐龙似的板张臭脸吼吼喷火,吓得没有人敢跟我们合作,只能采用一些男性的作品,那些惟一没被你吓跑的勇敢男人。”
戚沐笙知道自己猜对了,因为他看见了小弟铁青的脸色。
“这次的网页是攸关公司的形象及未来,我相信身为总经理的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从小到大的经验太惨烈,戚若槐绝对相信自己亲哥哥的恶魔性子,他才不会因为小小的血缘关系就任意帮忙,他是可怕的恶魔笙,更是小气的戚沐笙,他惟一只会对茵茵大方,由得她对他撒野而不动怒,只是每次茵茵的下场都很凄惨就是。
“不会,怎么会?亲亲弟弟拜托的事情,我怎么会拒绝?”他笑着,今天心情不好,找不着茵茵,连带着戚沐笙都没了欺负弟弟的兴致。
“你们约了几点?”戚沐笙看了看时间,快中午了,大概是约了吃饭时间吧?
“中午饭约,楼下的意大利餐厅。”
随手将资料塞进大哥的手中,业务部里还有好些同事等他回去开会,没功夫继续留在这里闲扯。
戚若槐像一阵风似的又卷出了他的总经理办公室,戚沐笙感受到眼前男人见怪不怪的视线,他无奈的浅笑。
“抱歉,这就是我家小弟,莽撞又不中用,让你见笑了。敢问袁大侦探中午饭局是否有约?如果没有,愿不愿意和我一同共进午餐呢?”
戚沐笙笑了,但笑容始终没有传进眼底。
没有了茵茵的陪伴,他的所有笑容全都变得虚伪。
茵茵你到底在哪?
他真的好想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