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泪水软了林雄易的心,他想,自己的妻儿是不是也像她一样?哭得无法遏抑。
郁泱不知道林雄易的心境转变,也不晓得檠丰因为她的伤心而感动、而鼻酸。她忙着在他怀里下定决心,她发誓要让皇帝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她发誓要他痛彻心腑,知道自己的苛刻对待檠丰是种多么愚蠢的行为!一定!
她像只被惹火的母狮子,悄悄伸出利爪,非要皇帝也疼上一回。
不多久,来了个狱卒把林雄易给带出去。
牢房里没有其它人,郁泱这才可以畅所欲言,她压低声音问:“他们为什么要打你,难道你做得不够好?”
“既然是演戏,当然要演得逼真一点。”
“逼真?别人的肉不会疼吗?”
“不怕,只要林雄易把皇帝要的秘密吐出来,所有的事情都会结束。”
“镇国将军已死,杜家子弟返京尽孝,杜家已经彻底倾倒,这样还不够吗?”
“据闻杜大将军把这些年的战利品换成黄金,藏在一处极为隐密的地方,并将此处绘成一幅藏宝图,皇帝把所有能抓的人全抓了,该拷问的全上了刑架,但没有人知道藏宝图藏在何处。”
“林雄易就知道?”
“当然,藏宝图是林雄易亲手所绘。”
“那笔钱很多吗?”
“应该是,如果传言不假,至少有朝廷十五年岁贡之数。”
“大将军是这么好赚的行业?你要不要改行?算了,别落了个镇国将军的下场。”
檠丰失笑,握住她的手道:“这是我帮皇上的最后一件事,估计没错的话,皇上应该会在近日内对顾伯庭动手。”
“我想也是,皇上已经下旨让我三日后进宫。”
“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嗯,孙婶那里已经准备齐全,我会让孙叔他们先到渭水通谷镇等我,进宫那天,我带着锦绣和牡丹过去。至于玥儿和祺儿……”她把话留给他接。
“今天或明天,黑大、黑贰就会去把两个孩子带走,一样,他们会把孩子带到悦来客栈,回去记得叮咛两个孩子,乖一点、合作一点,黑贰的脾气有点暴,我怕他吓到孩子。”
“知道了,我会叮嘱他们。既然是这两天的事,回去后就让牡丹雇车先回一趟庄子吧,让他们明天就出发,有熟人在,顾玥、顾祺会比较安心。”
“记得,把事情闹大一点。”
“闹到多大?”
“大让顾伯庭害怕。”
“害怕?”
“当然,被皇上带走的孩子会不会乱说话?说在世子妃出现之前,他们是如何吃不饱、穿不暖?光是想象,顾伯庭就会把自己给折腾个够。”
“皇上打算怎么对付他们?会取他们的性命吗?”
“皇上确实有这个打算,但我这个‘儿子’将功赎罪了,将他们眨为庶民,权充皇恩。”
这是报恩,报誉丰的恩,留下他们两条命就当是誉丰为父母尽孝。
“好大的皇恩!”她冷嘲道。因为他的伤,她对皇帝不满到极点。
握紧她的手,檠丰苦笑道:“不要气他,他是我父亲、你的伯父。”
他这个提醒,郁泱才想起,认真算一算他们是堂兄妹,基于近亲不通婚原理,他们不能成为夫妻。
低低地,她垂下头嘟囔,谁让他打你。
他笑了,因为她的关心。轻轻吻上她的颊,檠丰在她耳边说道:“你肚子里有我的孩子了?放心,我很快就会让这句话实现。”
这天晚上,顾祺、顾玥被掳,锦绣伤心至极跳井自尽,救上来时已经没有气息。
顺王府已经闹成一锅粥,谁有心情理会一个下人之死,所以郁泱作主将她从秋水阁后门送到“乱葬岗”。
不能怪她,是檠丰要她把事情闹大的。
顾伯庭不敢派人出去寻找,他果真认定此事的背后主使是皇帝,也果真想象两个没见过面的小孩会怎么对皇帝形容自己在顺王府里遭受的待遇,他活生生地把自己给吓病了,檠丰把他的性情算无遗漏。
风声传出去,皇帝知道自己的小孙子丢掉,顺王府居然连问都不问,派人暗查,查出前几年的苛待,暗气在心,对顾伯庭下手更加不留情。
再隔天,两辆马车悄悄地离开京郊庄子,没有人知道他们要去哪里。
第三日,皇帝将郁泱接进宫里,之后便对顺王府一连串打压,顾伯庭被眨为庶民,一家人净身离府。
尾声一家人团圆
才多久以前的事啊,顺王世子风风光光地娶了诚亲王之女,后来此女被皇帝封为德华公主。
原以为顾家会一路兴盛下去,谁知转眼顺王府便落难。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但让所有人眼珠子掉满地,公主非但对世子爷不离不弃,还在皇上跟前极力争取。
她除钗卸环、放弃公主封号,一句“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道清了夫妻离别之苦,她坚持与丈夫同生共死。
试问哪个人听到这种话,能不感动落泪?
于是顾誉丰保住一条性命却必须流放北疆,上路那天,周郁泱拿着一只包袱,里面装着几颗馒头、一个水囊,身上穿着粗布青衫,亦步亦趋地跟在戴着手缭脚铐的顾誉丰身旁。
她不但没有哭反而满脸笑,像是在对全天下召告能够陪在丈夫身旁,与他共同面对未来的风风雨雨、生生死死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这样的爱情太感动人心,离城那日,许多百姓夹道相送,赠他们祝福言语。
顾伯庭和邹氏也来了,对着满街百姓,郁泱虽然不乐意却也得摆出态度,她说:“您们要不要与我们一起到北疆?虽然身无分文,但我保证我有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公婆。”
这话说得真好啊!
多少老妇动容落泪,人家可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呢,不但愿意放下身分、一辈子对丈夫忠诚,还愿意在这么艰困的情况下服侍公婆,天底下到哪里找这么好的媳妇?
但郁泱的邀请让夫妻俩犹豫了,北疆是个化外之处,听说那里的人茹毛饮血吃生肉,住的不是屋子是布篷,这种日子要怎么过?
留在京里,王爷当年的故交多少还能接济几分,再加上王爷预知祸事之前,让她在外头备下的小宅子和埋在地里的银两也能安稳过活了,不富却也不至于饿死,倘若离开……长路漫漫,谁晓得能不能走得到尽头,他们老了,身子禁不得折腾。
因此,他们拒绝了。
只是做出这个决定时,顾伯庭万万没想到竟会断送两人的性命。
而郁泱更没想到,自己为檠丰出气之举会害到这对夫妻。
她留了信给皇奶奶,让皇太后在自己离京三个月之后转交给皇上,那里面写着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顾檠丰的重生。
但皇上无法不相信,郁泱写得太详细,许多除了檠丰和皇上之外没有第三人知道的父子私语,郁泱全写出来了,这只有一个可能——檠丰亲口对她说的。
于是在皇帝在位的十数年间,每年他都派人到北疆寻找儿子的下落,他欠檠丰太多,倾其所有都无法补偿。
这是后话。
檠丰、郁泱与黑大、孙叔他们集合之后,便朝北疆前进。
本来是两辆车大大小小辈十二个人,到悦来客栈停留数日后再出发,现在变成八辆车、六匹马,再加上黑大到黑陆共十八人。
早在檠丰联系上黑大的同时,他便决定结束京城里的所有布置和产业,携家带眷离开这块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