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彧皱着眉心地望着眼前昏迷的女子,她身穿喜气而豪华的大红嫁衣,双目紧紧闭着,两排如扇般的长睫复在白皙的脸上,她的眉头轻蹙、红唇紧抿,无力地昏睡在他的跟前。
他握紧了拳头,端详着眼前的她。
为了这一次抢亲的行动,他先前花了不少工夫。
他知道章家里的戒备森严,要轻易地闯进他们府中,将新娘带出毕竟不大容易,于是他安排了因为娘亲逝世,而义愤填膺的张奶奶率人大闹婚礼,他便能够趁乱的时候将新娘子带走。
这一切都是计画周详。
只除了……她?
他知道章狄凯背叛了龄儿另娶他人,更知道新娘子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尤其这桩婚事相当受到章家的重视,而自己抢亲的目的,是为了要报复那个负心薄情的可恶男人,但他却不知道……
新娘子竟然是她?
自从那日的荒野相见之后,他始终没有忘记那对如秋水般幽然双眸,总在午夜梦迥,想起她轻柔的嗓音轻轻低唤着他,以及他们眼神短暂交流的刹那……
他那时候就明白她是个千金之躯,是个金枝玉叶。
他明白自己与她之间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但他始终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有再次见面的一天。
而再次见面,竟是她要成亲的时候!
她要成亲,而且是要嫁给章狄凯为妻。
龄儿就是为了章狄凯要娶楚云云为妻才会负了龄儿的,龄儿的死,与她也有间接关系。
如果章狄凯不是要娶她为妻的话,他就不会负了龄儿,不会害龄儿走上了黄泉路,更不会让娘亲因为伤心过度而跟着与世长辞。
她是罪魁祸首。
但是,她却是这样清丽脱俗,秀丽动人。想到当初见到她的刹那,天地之间好像只剩下她一个人,他眼里只有她……
如果,她不是章狄凯的妻子,结局会不会不同?
庞彧想着,突然警觉地摇头,他怎么可以为了这个女人而动摇呢?
一下子因为她是章狄凯的妻子而气愤不已,一下子又想起了她的秀丽而觉得心灵悸动。
一下子怪罪她的出现,一下子又有些庆幸能够再遇上她……
太多奇异的思绪在他心头上绕着,让庞彧开始心浮气躁起来。
他统领禁卫军一向自有一套,未曾自乱阵脚过,如今却为了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人,而乱了自己的思考。
他深吸了口气,平静自己方才紊乱的情绪。
娘亲与妹妹都死了,他已经孑然一身了,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在乎的了。
也因为如此,他才会在冲动之下,发誓不让章狄凯达到他成亲的目的,他要让章狄凯失去这个人人称羡的新娘子。
他原本要回京城继续他在皇宫里的职务,也完全放弃了,迳自将章狄凯的新娘抢来,现下就是要看下一步如何进行。
看着楚云云仍没睡中的容颜,他竟又不自觉发出叹息。
他不知道,他们的命运,因为这次的抢亲会有怎样重大的变化。
XXXXXXXXX
恍恍惚惚醒来,楚云云只觉得头痛得厉害。
她努力睁开眼,映人眼帘的是完全不熟悉的环境,让她不解地皱起了眉。
这里是一幢竹制的屋子,占地不大,且里头的摆设相当简单,却也十分雅致,倒是看得出屋主的雅兴。
但是为什么她会在这儿?
楚云云回想着自己昏迷前的画面,大红喜帕遮住了她所有的视线,大厅之外那嘈杂的声音与奔走的下人们、离去的墨儿、以及突然出现的男子,然后……
那双如鹰的眼。
她一慑,视线往旁边一转,一个男人坐在角落里,正冷冷端详着她。
这个男人,好熟悉!
他虽然直挺挺地坐着,却仍可以看出他体格的壮硕,他双手环胸,可以看出他手臂的坚硬厚实。
他长得并不俊美,不像章狄凯那样秀气细致,但却更能让她的心怦然一动。他脸部线条刚毅,如同刀刻般立体深刻,眼眸炯炯有神,鼻梁直而挺拔,嘴唇则是紧抿,带着异常冷酷。
最令楚云云在意的,是他那双深蓝色的,如海洋般。
她脱口而出。“是你!”
在她昏过去前,所见到的人,真的是他。
那个在荒野里头从大胡子手中救了她的男人,此时此刻,竟出现在她的跟前。
庞彧挑了下眉,没有想到她竟还记得他?
“你记得我?”分不清心里的感觉,隐约带着些许的窃喜。
这么近距离望着楚云云,看着她灵动鲜活的眸子、娇瞌欲滴的红唇,庞彧只觉得心里一股骚动,隐隐而生。
楚云云点点头。“当然,你是我与墨儿的恩人……”她赫然止住了话,看了下这个陌生的地方,狐疑地望着他的眼?她看不清他眼中的意图。“你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她不明白,为什么大婚之日,自己会被带来这里?
她与他之间素味平生,根本没有交集,又为什么自己会在婚礼时,被他打昏而带走呢?
“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他一哼,冷漠地重复她的话。
如果不是那个可恶的男人,他能够为龄儿物色更好的男人,庞彧或许已经订了亲事,而娘亲可能正忙着庞龄的婚事,偶尔向他抱怨两句,跟自己该成家立业的唠叨话。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已冷冰冰地躺在棺材里,看着章家敲好打鼓地办喜事。
他的表情相当阴郁,眼神里头充满了愤恨与埋怨,眉头紧紧皱起,嘴唇也紧抿着。
“我懂了,是因为我表哥吗?”楚云云立刻明白,她马上聪慧地领悟到,事情一定与章狄凯有关系。
所以在婚礼进行的时候,外头会有人闹场,然后又将她这个娘子掳走,只因为新郎正是整件事情的始作者。
庞彧一笑,没有想到楚云云看起来柔弱不堪,脑筋是挺灵活的。
他本以为她一醒过来,就会因为自己身处异处而哭哭啼啼的看来,是他估计错误了。
“他做了什么?”说到章狄凯,楚云云也只能叹息。
“他害死了我最重要的女人。”
想到了娘亲与妹妹,庞彧咬牙切齿,愤愤不已。
“最重要的女人?”楚云云低低重复他的话。
只是不自觉地,她觉得心里头竟然有一丝抽疼,那股疼虽然很淡很淡,带着些许的酸意。
她不懂,为什么自己有这样的感觉,她抿抿唇,企图抛开那种奇异的酸疼。
“既然是他所害,你为何要带我来这儿?”
她只是疑惑。此刻充斥在她心头,更大的感觉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她没有与章狄凯拜完堂、人洞房,而且莫名其妙被带来这里,她竟觉得自己异常幸运。
“你们既然要成为夫妻,也算同林鸟,他所闯的祸事当然要由你承担。”他冷哼着。“他害死我最重要的人,我也只好朝他重要的人下手,你说是吗?”
从他这些日子,对章狄凯的调查与了解当中,他知道章狄凯对于得不到手的女人总是耿耿于怀、念念不忘,所以,他决定抢走了他的新娘。
让章狄凯得不到这个女人,让他遗憾、愤怒、痛苦。
“可是……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跟前的庞彧边说话,边往她靠近,让她说起话来也吞吞吐吐的。
她嗅到他身上一股浓浓的男性气息,令她有几分的昏眩,觉得心跳彷佛也愈来愈快。
“不知道不代表没有参与,你毕竟要与他成亲,不是吗?”
他瞪着她,但是她的眼眸却清澈不已地望着他,那盈盈动人的水气让他一时心荡漾起来。
“但……这不公平……”楚云云几乎喘不过气来,面对他的指控,觉得自己根本无辜极了。
她也不愿意嫁给章狄凯、也不愿意害死别人,只是情势所逼,她能够何?
就像是现在一样,她能够如何?
“难道我失去我重要的人,这就公平了吗?”庞彧扬起一边的嘴唇,冷道。
他的气息愈来愈近,几乎袭上了她的身。
楚云云只觉得恐惧,身子已经挪到了墙边,无路可退。
“他抢走了我重要的人,我亦然,这最公平了,不是吗?”他嗜血的眼眸看着她,皮笑肉不笑,却透露出一股悲凉。
“不……”
她摇头轻语,从他锐利的鹰跟中,她知道自己已经是他的猎物,无法逃脱,但她却好想抚平他眼底的那抹悲伤。
庞彧根本没有听她的话,迅速攫住她的唇,发泄似地拼命吸吮她口中的甘甜,唇舌直接占领她的丁香小舌。
楚云云的空气一下子被他淘空,她的脑子陷入混沌之中,隐隐嗅着他的气味,充满她浑身。
他巨大厚实的手掌紧压着她的后脑,让他们之间的缝隙贴得更紧,原来粗暴的狂吻因为她口中的香甜而陷入了无比的缠绵。
“嗯!”楚云云只觉得全身充满了奇妙的感觉,使她轻轻呻吟着。
她身上的芳香不停窜人他的鼻息中,他的呼吸愈来愈沉重,情不自禁地亲吻她的颈项,狂乱的气息也骚动她的耳际。
搔痒的感觉让楚云云浑身起了战栗,她知道自己的身子慢慢热起来,忍不住嘤咛。
庞彧的体内因为她,燃起了熊熊烈火,她的呻吟像是进一步的邀约,下腹的鼓胀让他的呼吸混浊起来。
他的双手隔着衣物抚摸她的娇软躯体,他一手紧搂住她的细小腰肢,另一手则是袭上她胸口的丰盈,刻意揉搓她的顶点。
极度的喜悦引发了她身体的颤抖,也让她断然回神。
她一张娇俏的脸蛋陡然红透,想到自己方才的回应以及呻吟,发觉自己似乎太不知羞耻了。
“不……不要……”她用力地想推开他,他却闻风不动。
恐惧与期待交缠着楚云云的身子,她已经分不清楚自己的心态为何,但她知道现下所发生的一切,是不可以的。
她的身子虽然渴望他的亲近,但她的理智却排拒这一切,她知道自已不可以这样。
庞彧没有理会她的话,她的蠕动引发了他体内更大的兽性,他迳自将手探进她衣服之内,粗糙的手指抚上她细致的肌肤。
“不可以……”楚云云拼命摇头,想要拉上自己的衣裳。
“什么不可以?你是我的!”他咆哮。
他已然失去了理性,她的拒绝只是让他更加气愤地扬手,一把撕开她身上的大红嫁衣,让他更想占有她。
衣裳撕裂的声音让楚云云觉得自己身上一凉,她的视线迅速模糊。
他让她想到荒野中的那个大胡子,粗暴的撕裂她的衣裳;他让她想到淫秽章狄凯,无礼地对她动手动脚。
她不愿意自己的身子,在这样的情形下与他发生关系,她感觉得出他只是在发泄,所有的愤怒引导了他全部的行动。
他只是因为别的女人,而气愤地想要占有她而已。
想到这一点,她觉得自己的心更酸、更疼了,咬着唇,几乎出血。
他仍吻着她,直到口中尝到一丝咸味,他才抬起头,望进她的眼。
他看到楚云云那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眶中滑落,如珍珠般,竟微微地烧疼熨烫了他的心。
庞彧停下动作,看见她唇上咬出的血痕。
他彷佛从她的眸里看见自己的不堪,他不是个不可一世的禁军统领,只是个强占女人便宜的无赖而已。
他看到了自己的卑劣。
如果他就这么占有楚云云的身子,他与一般的强盗土匪有什么不同,为了逞一时之快,赔上自己的人格。
这样的他,与章狄凯那混蛋又有何异?
大大吸口气,庞彧握紧拳头往墙上一击,赫然从床上跳了下来。
楚云云吓了一跳,她抓着身上的衣裳,看着庞彧大步走出房间,将竹门用力一关,还晃动了两下。
他,放过她了?
XXXXXXXXX
新月如钩,夜凉如水。
楚云云始终坐在床上,没有离开房间,身上残留的霞帔也已经衣不蔽体。
原本她早先是哭累了,躺在床上小息一会儿,直到听到窗外的竹叶婆娑声响,而又醒了过来。
秋夜的风带着些许凉意,拂动屋外头的竹林,发出沙沙声音,在沉静的夜色里听起来,更添几分萧索。
窗户关得不紧,外头的凉风吹得她竟感觉到有些冷了,她拉紧身上的衣物,却是徒劳无功,娇小的身子还是颤抖着,她抚着自己裸露的臂膀,企图汲取温暖。
看看房里头也没有一滴水,她只有舔舔自己的唇,然而唇上所传来的刺痛让她轻蹙起眉。
她抚着嘴唇,好像是先前挣扎时咬破所留下的吧!
“叩、叩!”一阵敲门声让楚云云的心一抽,心情马上紧绷起来。
她想到那男人先前狂暴不堪的举动,她马上缩进床角,戒慎恐惧地看着门口。
等了半晌,没有人推门进来,楚云云慢慢放松心情。
怎么回事?
她疑惑地慢慢走下床,走向房门口,看着门竟然迟迟没有推开。
她紧靠门口,耳朵听不到外头任何动静,最后才鼓起勇气,深吸了口气,缓缓推开房门。
刚开始,门外好像有什么东西顶住似的,推不开,而后她稍微用力,才发现门外放了一个竹篓,而竹篓里摆着一套衣裳以及一瓶金创药。
楚云云看了下那里头的衣物和金创药,瞬间恍然大悟。
这是庞彧为她张罗的。
她低头瞧了眼自己身上因为被他撕扯而破破们们的嫁衣,再想到他们先前肌肤相亲的那刻,就不由自主地面红耳赤起来。
庞彧可能是良心发现,为她送来衣裳吧!
楚云云将竹篓拿进房,迅速换上衣物。她发现衣服的质料不错,款式也十分年轻,穿起来还挺合身的。
她将金创药收起,小心翼翼走出房间,然后慢慢打量这幢屋子,发觉这屋子其实并不小。
厅里的桌上,摆着包子馒头以及一些小菜,看来应该也是他准备的。
一整天都没有进食,楚云云便随意拿了个包子吃着,稍微充饥一下,便走到屋外,想看看自己究竟身处何处。
屋外种满了一望无际的竹子,再远处一点是绵绵不绝的山脉,看来这里离城里有段距离,若不熟悉的话根本不容易走出去。
竹林之中,她看到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庞彧正背对着她。
“醒了?”他没有转身,冷冷问着,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感情。
“嗯!”一时间,楚云云也不知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才好。“对了,谢谢你。”路躇半天,她只道得出一句感谢。
谢谢他放了她一马、谢谢他为她准备衣裳与金创药、谢谢他张罗的食物,更谢谢他让她逃离那场可怕的婚姻。
“哼!”庞彧始终没有转头,轻哼了下。
他的背影,虽然高大壮硕,但看起来却有着一股凄凉与悲伤,正如下午时她在他眼底所看到的那抹悲伤一样。
是为了他所说的那个女人吧?
他才会做出这么多不理性的举动。
楚云云发现自己竟为了他的悲伤,而心疼起来。
风又吹起,在竹叶间浮动,沙沙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人在哭泣一般,配合着她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