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了冉银带路,她暗自为自己的好主意叫绝。
冉银回头看一眼一直在看他的小英子,得意非常。“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哥哥我今天很帅呢?”这丫头倒也有几分眼光,知道要欣赏帅哥,不过这两天偷瞄他的姑娘可还真不少。
“帅!真的很帅呵……”咧了咧嘴,她的眼神可不如她的话那么让人舒服。这家伙八成是捡了不少金叶子,不单全身上下焕然一新,还买了两只金戒指戴呢,活脱一个暴发户,就差没嵌两颗金牙以加强效果了。
瞥一眼冉银,朱轩炜强忍笑意。虽然俗气又难看,但总比那个有钱却忍着不花的小气鬼聪明得多,还知道钱是用来花而不是用来看的。
见了冉兴让,她倒也不急着说正经事。品着香茗,含笑欣赏冉兴让忐忑不安的神情,她的心情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咳!”她轻咳一声,慢条斯理地道:“听说你最近很忙。”
冉兴让犹豫了半晌,还没想好该怎样回答,朱轩炜已道:“你很紧张那些货吗?”
“是。”冉兴让回答,没打算隐瞒或欺骗。如果不办齐他想要的货物,此次苏州之行便毫无意义了。
“此时虎丘山庄的交易会已结束,你就算花再多的钱一时半会儿也凑不齐那些货吧?!”朱轩炜看着他,狡黠的笑意让他心生疑云。
他迟疑了下,道:“公主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吧?”
“你还不是太笨!”朱轩炜嫣然一笑:“我知道我手上的货物中一定有你非常想要的东西,所以,我打算做点儿好事把那些货物免费地送给你……你觉得怎么样?”看他骤然放光的眼,她的唇上扬出得意的笑。
“公主的条件。”他还不至于被狂喜冲晕了头,以为真的会有人白白地送他大笔的财富。
朱轩炜笑了。“条件很简单,只要你把自己,包括你的身体和思想卖给我十天。在这十天里,不管我让你做什么、怎样做,说什么、怎样说,你都必须照办。就算我是让你绑块石头跳进太湖,让你说月亮是方的,你都不得违背。如果你违背我的命令,就要用你的全部家当来赔偿……”
“全部家当?!”还没等冉兴让开口,一直闷不作声的冉银已叫了起来,“公子,您可不能这么冒险呀!”
朱轩炜抿唇一笑,悠悠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世上一点风险都没有的买卖倒是不多见了。”
冉兴让温然一笑,缓缓道:“我答应公主的条件。”他的确是很需要那批货,所以不管是多苛刻的条件他都必须答应。
“你真的答应了?”朱轩炜笑看着他,明眸闪着光彩。要钓鱼总是要用饵的,线却不可太短,“若你没有其他问题,就在这张合约上签字吧。”
冉兴让笑了:“公主早知在下会答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公主的确是没有看错,如果他是蜂,金钱就是他的蜜;如果他是蛾,金钱就是他的火;他永远都无法抗绝金钱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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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瑶台失落凤头初,玉带卧水映碧苔。待看中秋明月夜,五十三孔照影来。”明月夜,五十三孔桥,孔孔见月影,这诗中所述美景正是苏州城南三里处的“宝带桥。”
这是冉兴让签下赌约的第二天,正巧是九月十五。赏月最好的去处自然是这吴地众桥之首的“宝带桥”了。“绿浪东西南北水,红栏三百九十桥。”在这水多桥多的江南称冠的宝带桥自有其无与伦比的精巧。
抚摸威武的石狮,朱轩炜的目光却只落在冉兴让一人身上。虽然不稀罕他的家当,但让他签下契约总是一种保障,便是他再心痛也不怕他反悔。
轻舟翩翩,于拱洞间穿行,正是江南特有的景致。冉兴让眼睛倒是在看,心思却根本不在风景上。今个儿一早,在得月楼用早餐,花了八两四钱,然后公主一高兴就又赏了那个嘴巴最甜的伙计五十两银子,结果一顿饭吃下来就花了五十八两四钱。逛了一路,买了一大堆可有可无的东西,甚至还买了几大包糖果给蹲在路边和那些流着鼻涕的小鬼们吃。这时的她,怕是任谁也不会相信她竟是当朝的公主。虽然爱看她和那些孩子们在一起的笑,但却不足以让他的心不再痛。
不用打算盘,他也算得出这一天还没过完,已花了三百六十一两零四钱。让他心疼啊!三百六十一两零四钱,或许在公主眼中根本算不得钱,却已足够让一个十口之家舒舒服服地过两年好日子。
“你现在是不是很难过呢?”朱轩炜笑着:“说不定过一会你会更难过的……”手中的玉玦旋转着,他闪光的眼让她绽出绝美笑容。“你也算是鉴赏古玩玉器的行家能手了,这玉玦的价值你自然是看得出来的。”
“上等汉白玉,名家所雕。市价大概是两千五百两。”
“眼光倒是不错。”盯牢他的眼,她淡淡道:“把它丢下去。”
瞬了下眼,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她笑笑,仍然重复:“把这块玉玦丢到水里。”
为什么?他想问,却迟疑着没有问出口。玉玦落在掌心,温润的质感像柔滑的处子肌肤。即便毫无价值,单只这样令人醉心的美丽仍让人不舍。就算真有人可以毫不犹豫地把它丢进水中,也绝不会是他。
看出他的犹豫他的轻颤,朱轩炜只冷冷喝道:“丢下去!”
合上眼,他终于松手。玉玦坠落如花,沉入水中,连水花都未溅起,只有微弱的轻漪……
“水虽清澈可惜太深了,要不然看玉沉碧波当为一大赏心乐事。”朱轩炜摇扇而笑,敲了下冉兴让,“走吧!我也累了,等晚上再来看五十三孔照影来的美景。”
冉兴让低应一声,随其后,回首时却难掩不舍之色。
黄昏时分,夕阳是金色的,云霞是金色的,湖水是金色的,拱桥也是金色的,瑰丽的金光使这世界也仿佛涂了一层金粉。
舟已慢慢散去,浩浩水面,只余一艘小小的船儿。船绳松松地系在岸边的一株柳树上,把橹而立的是一青衣人,看身形是个年轻女子,可惜一顶草帽压得低低的竟看不清面容。
“怎么还没来呢?”似乎等急了,她踮起脚尖朝桥头望去。正见一人匆匆自桥的另一头跑了过来。嘴里还大叫着:“船家!船家……”
青衣少女低低一笑,扬声道:“客官可是要用船吗?”
“是!”奔近了,才瞧清摇船的竟是一个女子。冉兴让一怔,问道:“姑娘便是船主吗?”
“是啊!难道公子倒疑心这船是奴家偷的不成?”青衣少女冷笑,话里分明带着刺儿。
“岂敢——”冉兴让笑着拱手谢罪,心中隐约有丝疑云,脑中好像有点儿什么却又想不起来,“不知姑娘水性如何?”
“总比旱鸭子是强些吧!”青衣少女掩口娇笑:“公子问这个干吗?莫不是掉了什么东西想让奴家下水打捞?”
好熟的声音……冉兴让猛地抬头看她,目光闪烁不定。奇怪,一个苏州吴县的小船娘竟也说得一口京片子。莫非——
虽满腹疑惑,但左瞧右看仍是无法窥视到她隐藏于草帽下的面貌。揪起眉,他道:“在下方才掉了东西在水中,还望姑娘行个方便帮我打捞上来。”
“哟!公子掉的什么宝贝呀?好像很着急呢!”青衣少女忍笑道:“奴家倒是很想帮公子的忙,无奈水性不佳而且天又快黑了,奴家可不想下水白白送了一条性命。”
冉兴让眨了下眼,道:“姑娘若肯帮忙,在下愿出十两白银。”
“哇!十两白银?好多的银子耶……”青衣少女惊叹有声,像要答应却又突然道:“奴家听说这京里做生意的都精明着呢!要是花了一两银子就准能赚回十两、百两,如今公子一开口就是十两银子,那落进水里的东西岂不是要值个百八千两的……说不定还能值个一万两万的呢……”她垂下头,近乎自语:“干吗要冒险帮他呀?等明个儿天大亮了,我自己捞了东西岂不大赚一笔……”
得!这世上的人可真是越来越聪明,越来越会做生意了……他转了下眼,道:“姑娘,那落下水的是在下随身的玉玦,也不值什么钱。便是姑娘捞了去也没什么用处的。”
“怎么会没用呢?”青衣少女悠悠地道:“奴家可听说这什么玉呀珠的有时候比金子还值钱呢!”
“怕是要让姑娘失望了。在下看重那块玉块不过是因它本是位姑娘家相赠的信物,故不忍遗弃。至于它的本身并无价值。”冉兴让朗笑,连自己也奇怪这谎话怎么说得这么流利。
“原来是定情信物呀?!”青衣少女的声音带着笑意,“既然那玉玦那么重要,公子何不自己下去打捞呢?”
“这……”若他会水,早就跳下去了。冉兴让苦笑道:“在下不识水性。”
“原来公子不识水性呀!”青衣少女沉吟片刻,忽笑道:“其实不会水性也不要紧呵!只要公子把绳子的一头拴在树上,一头系在腰上,下水找着了东西再扯着绳子上岸不就成了!”
她的话说得倒是挺认真,却是最荒谬的笑话。冉兴。让看着她,一时倒说不出话来。他趁公主不注意,从临时住的客栈一路跑来。满头大汗的可不是为了和一个小姑娘斗嘴斗气的。他叹一声,上前,“姑娘如肯帮忙,在下再出十两。”他虽然爱钱,但也从不苛待为难手下人。二十两银子,一个普通船工半年所赚的也不过如此。
“二十两银子我是很想赚,但总比不上自己的命来得矜贵。”见冉兴让铁青了脸色,愈显急躁不安。她终于忍不住“扑哧”一笑:“不过是一块玉玦,公子何必再捞呢?要玉玦的话那姑娘手上不多的是吗?”
冉兴让乍惊,顺着她的手指回身望去。只见宝带桥上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个华服少年,手持折扇,玉树临风,唇边却带着冷冷的笑。
青衣少女嘻嘻笑着,终于取下草帽,露出一张俏丽可人的脸。“原来冉公子说起谎来不比女人差呢!连眼都不眨一下……嘻,也不一定是谎话哦!说不定公子真的是在暗恋公主呢!”
“住口!”冷叱一声,朱轩炜缓缓走下桥来,“我真的不希望在这里看到你……”难怪世人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为什么不说话?你刚才不是说得很痛快吗?”看着垂头不语的冉兴让,她忍不住嘲笑:“难道你只会以沉默来面对自己的错误吗?还是你根本就错到无话可说?”沉默沉默……为什么面对她时,他只会沉默以对或苦笑唯唯诺诺地应“是”?她真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为这种愚蠢的男人浪费心思。
抿紧唇,她将锦袋掷给他。“你是行家,自然清楚这些珠宝的价值。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把这一袋珠宝都丢下水;二是就此认输,放弃你辛辛苦苦拼博多年的全部家产。孰重孰轻,你自是分得清的。”
冉兴让没有说话,只是颤抖着手打开锦袋。不必用眼睛去看,只是用手触摸,他也清楚这些珠宝价值几何。而这些价值不菲的珠宝就将从他的手中沉入湖底,或许长埋于斯,或许有一天会被人打捞上来,而那人即使是家徒四壁,身无分文的街头乞丐,也立刻会变成小有薄产的小财主——打捞!他的眼霍地一亮,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
谁知他心念方动,已听得朱轩炜冷笑道:“你别做梦了,别说你不能派人来打捞,就算是冉银或任何跟冉家有关的人来打捞,也算是你违约,当依约处置。”看他蓦然一黯的眸光,朱轩炜的眉轻扬,绽出花样明丽的笑颜。
这第一局,是她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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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品茶,一要好茶;二要好水;三要好器;四则要配茶的小点心;五要可人画的美景;六要三两知己,闲话趣事。六者缺一皆逊色失趣。
此刻,在天平山半山茶室中,茶有“吓煞人香(碧螺春)”“龙井”“茉莉花茶”,皆是名品;水乃天平山白云泉之水,其味醇厚甘洌,不愧茶圣陆羽评其为“吴中第一泉”;器是来自瓷都官窑所出的细瓷小盖碗,洁白腻细润泽如玉;苏式点心香甜可口,白沙批杷多汁味美、“采芝斋”的松仁琼子糖更是甘美清香;山前五色枫树,红叶满园万紫千红,素有“万丈红霞”这誉,正是天平一绝;而茶室中的七人也只有那不请自来的慕容羽和欧阳晋云两个惹人生厌的厌物令小小聚会失色。
斜睨心神不宁的冉兴让,她冷笑:“你好像是有什么心事呢!莫非是嫌天平山论茶不及商贾设于销魂阁的花酒宴来得有趣?”
冉兴让一笑,还未开口。慕容羽已抢先道:“销魂阁的脂粉虽醉人,又怎及这清心的袅袅茶香?何况此处又有寒蝉姑娘与朱姑娘两位绝世仙姝。”
马屁精!小英子撇撇嘴,见冉银暗挥拳头不觉嫣然一笑。这两个自命风流的狂妄家伙早就让她瞧不顺眼了。刚才还说什么做下人的要守规矩不可与主人同席,
竟叫她和冉银到外面和他带来的猪头手下一起待着去。呸!摆什么臭架子,简直是在污辱她的人格。
将小英子、冉银的小动作瞧在眼里,冉兴让只是微笑。这已经是签下赌约的第四天,每天只陪着公主游山玩水、吃喝玩乐,许多本该去做的事都没有做。虽然日子是轻松了许多,却也让他平添了比平日多百倍的烦恼。公主似乎是在刻意教导他一种新的生活方式——一种用金钱买享受买欢乐的生活。这样的日子或许惬意,他却无福消受,深恐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会早生华发。
见一时无人应声,寒蝉娇笑出声,有意打破僵局。“这天平山的泉水果然不凡,也难怪会被茶圣评为‘吴中第一泉’了。”
“不过平平罢了……”欧阳晋云冷笑,有意卖弄,“饮茶之水可分为三品,一品为江心水;二品为山泉水;三品则为深井水;三品之外更有无根之水,露水,雪水……这无根之水是要以金盘于至高处接‘雨水’这一日的清雨,方清甜甘美;而露水则要于黎明时分以玉盏汲百花之露,故芬芳沁香;至于雪水乃收梅花落雪,以深瓮埋于树下,品时但觉轻浮无比,梅香沁喉……”
“欧阳公子果然博学。”虽觉不耐,但朱轩炜却不失礼数,仍是笑盈双颊。这种装腔作势、矫情做作之人虽令人生厌,但好在多年来见得多了也能应付自如。
欧阳晋云一笑,虽仍是冷淡却难掩眼中得意之色。“以姑娘蕙质兰心自是懂得诸般妙处,不似那些喜酒好色的俗人俗不可耐……”
这好像是在说他吧?!冉兴让乍惊,转目望他,却只微笑。
碧波澄清,芳馨飘溢。龙井之清,于细白瓷壁间如碧潭深幽;龙井之香,芳馨中透着淡泊,吸人胸腔、沁人肺腑,去了俗气,逐了闷气;看嫩芽沉浮,似雾中之花、春水之鱼,活生生的精灵;品名茶之味,虽淡若秋云流烟,细细回味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细写茶经煮香雪……夜扫寒英煮绿尘”的诗句他听过,陆羽遍尝名泉著茶经,王安石取中峡之水泡茶的故事他也知道,却没想到这世上真有人有如此雅兴、如此工夫细细研究,慢慢享受。看来似他这惜时如金的商人怕也只能做个大俗人了!见他捧碗饮茶,朱轩炜不觉皱眉冷笑:“向来只见人饮酒一饮而尽,倒不曾见谁如此品茶的。难道冉公子不知一杯为品,二杯为解渴,三杯便为驴饮吗?”在慕容羽的哄然大笑中,她只冷着一张脸脱他。从没见一个人甘心做一个俗人做得像他这样轻松自得的,即使是被人嘲弄取笑,也只微笑相对。究竟是脾气好到无一丝火气还是懒得陷人争斗?这男人她越来越不懂,只是看清他清明含笑的眸,她一时迷茫若失……
第二局,未分胜负,只因她的心已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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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用早餐时,冉兴让把剩下的八钱银子赏给了店小二。虽在她眼中微不足道,却也让她溢出笑意。至少,证明了这五天来她的工夫没有白费。五天来,她真的是很用心地教冉兴让如何享受人生。从品茶尝酒,赏花论诗,听曲观舞中寻求快乐到如何花最贵的钱买最便宜的东西,不过是图个开心痛快。她按照自己十七年来的活法灌输给他新的人生观,并且自信可以在十日之内改造好他。毕竟,花钱是一件极容易的事,且是一种令人快乐的艺术。
她的笑容真是美丽,甚至比成箱的元宝更加可爱。打赏那店小二真是明智之举,本来不过是想免她斥责,没想到竟可让她如此开心。值了!数日来的郁闷因她的笑骤然而逝,他此刻的心情好得像刚做成了一笔大生意眼看着一大车的银子送进库里。
也不知是不是心痛的次数多了,就变得有些麻木,些许小钱竟已可使得不痛不痒、毫不在意了。
庙会,热闹非常。除了叫卖的小贩,嬉乐的顽童,最
多的还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姑娘,而另一些则是寻芳迹而来的狂蜂浪蝶。只因这座身处城西的小庙所供的正是专司姻缘、爱牵红线的月下老人。慕容羽、欧阳晋云自命不凡,只言庸脂俗粉不堪人目,更狂妄自许好像只要他们一出现就会让所有女人爱上,竟自别去。倒是寒蝉悠悠相随,清雅中带丝难得一见的俏丽,竟似邻家不施胭脂的小妹亲切可人。
依命买回香囊、荷包、红线,一大堆只有女孩子才会喜欢、会用到的东西,他的脸早已因众多摊主兴奋而好奇的目光而发烫。窥见朱轩炜发亮的眼中暗藏的笑意,更是心里发毛,该不是有比这还绝的花样吧?!
朱轩炜眨了眨眼,看着冉银怀里的大包袱,笑得更甜。“冉公子,我看你是把这里所有的东西都买来了吧?只怕要招那些姑娘忌恨呢!”
小英子一笑,自然要搭腔:“可不是,说不定一会儿就有姑娘来找冉公子算账呢!”
“呀!这可糟了,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就不知你怎会得了那些姑娘家哟!”她忧心冲忡地一叹,看来好为冉兴让担忧。
不过冉兴让可不那么肯定,叹一声,他问道:“不知朱姑娘有什么好主意?”
“好主意?让我想想……”明明胸有成竹,却偏偏装模作样了一番才道:“不如你现在就把那些东西送给那些姑娘,既讨人欢心,又免了麻烦——你说这个主意怎么样?”
怎么样?糟透了!冉兴让苦笑,却什么都不说,单只看她笑盈盈的脸,哪儿找得出一丝商量的模样?分明就是在命令他嘛!
看他远去,渐融入纷挤的人群。寒蝉笑了:“你就让他这样去么,真的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朱轩炜回头娇嗔,旋又笑道:“跟去瞧瞧热闹,说不定他会被当作登徒子让人打得鼻青脸肿呢!”说这话的时候,她得意洋洋,就等着看他气急败坏无法保持平静的脸,却没想到最后笑都笑不出来的人竟然会是她。难道苏州的女子就都这么没眼光或者根本突然集体瞎了眼睛?怎么竟连那样一个不中用的家伙送的东西都收呢?且个个羞答答地含笑带喜。尤其是现在这个倚着车窗,垂首敛眉,红着脸咬着手中罗帕的女人……天!她简直要晕了,这不长眼睛的女人难道以为这是在交换订情信物吗?
她这头气个半死,偏寒蝉在那头悠悠笑道:“我都说冉公子这样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最得女子欢心,偏你倒放心让他去招惹那些女子。”
风度翩翩的佳公子?这说的真是他吗?朱轩炜闷哼出声。不过就是一张白净面皮上长了一对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世上这副长相的人多得是。瞥见寒蝉含笑的眸,她蓦然心虚。好吧好吧,她承认冉兴让长得是比别人好看那么一点点——不过就是那么一点点么,有什么了不起的?那么一张脸就值得那些女人发花痴吗?难道她们不知道在他好看的皮相下是多么让人讨厌的内在吗?不过话说回来,他好像除了小气、爱钱以外倒也没什么……
啊!她干吗要想这么多无聊的事呢?他就算是让那些女人吞了也不关她的事呀!她忿忿想着,全忘了是她自己造成如此局面的。
“怎么,现在知道吃醋了?”
寒蝉的一句话几乎让她被口水呛到。她半旋身,有些受惊却极力否认:“你别胡说了!”要是会喜欢冉兴让,她一定是傻了!可是,为什么就不能喜欢他呢?他岂非正是父皇、母妃为她选的驸马吗?就算是喜欢他,也没什么不对呀!
芳心乱作一团,如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眼见冉兴让向这边来,她扭身就走。
“还不快追!”见冉兴让发呆,寒蝉三人齐笑出手,推得他一个踉跄正撞在朱轩炜身上,两人同时倒地,他手
中的红线绕了一身。“你、你……”朱轩炜忿然推他,怒中还有三分羞。
“是是……”冉兴让爬起身,正待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倒。
“活该!”她故作冷笑,伸手理起乱糟糟的红线。一根、两根、三根……好讨厌!她一拽待要扯下缠在尾指上解不开的红线,才发现这根红线的另一端竟是、竟是他……
红线在手,两相凝望,一时竟痴然无语。
第三局,没有胜负,有的只是一线红绳连系的迷茫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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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冉兴让还是没有回来。她的心更乱了。想停也无法停止的胡思乱想扰得她快疯了。“小英子,你到底是怎么对他说的呀?”
“当然是照着公主的话说的了。”小英子眨眨眼,挺认真地重复:“一天之内花掉一万两白银,但不能用来做生意,不能去喝花酒,不能……总之是不能花在自己身上一文钱。公主呵,我看冉公子根本就不可能做得到。花一万两银子,他哪儿舍得呀?再说他就算是舍得也是好难花出去的,除非他也像那慕容、欧阳二位公子一样把一万两银子都换成金叶子,从得月楼上撒下去……”
瞥她一眼,朱轩炜冷笑道:“要是他也那样作贱人,我才不要理他呢。”
小英子撇撇嘴,不以为然。金叶子耶,谁会不爱呢?如果不是怕挨公主的骂,她也跑去抢金叶子了。
他为什么还不回来?总不至是被人抢了吧……她有点担忧却又不想让小英子瞧出来。只道:“你猜冉兴让会怎么花那一万两银子?”
“那奴婢怎么知道啊!这要是奴婢的话,就先买个几十套新衣裳,再买它几箱首饰……”看一眼朱轩炜古怪的神色,小英子垂头道:“可惜那钱不是奴婢能花的。”
瞥她一眼,朱轩炜也不说话,听见外面隐约传来的脚步声,她霍地起身但瞧一眼小英子旋即坐下。随手拈起桌上摊开的书,只以目示意小英子应门。
小英子一笑,待听得叩门之声方去开了门。口中笑道:“冉公子,您可回来了。奴婢还以为你是让强盗抢回寨子做了教书先生呢!”
“我家公子像个教书先生吗?”冉银探进头来抢着道:“那哥哥我又像什么呢?”
小英子低哼,没给他好脸色看。“你呢,像是那唱弹词的先生,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可就是没半点真的;像那江湖的术士骗子口蜜腹剑,只会骗女孩子;最最像那满场蹦的大猴子压根儿就不会瞧别人的脸色……”推他出门,小英子正待关门却见朱、冉二人都看着她,不禁嘟起唇,泄气地道:“好了,奴婢也出去就是了。”
房中虽只剩了他们两个人,朱轩炜却还是没说话。一双眼只盯着手中的书。冉兴让也就那么站着,像是站了千年的泥像无声无息且打算就这么再站他个一千年似的。
等了半天,也知道他断不会先开口的。朱轩炜轻咳了一声,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倒真似刚瞧见他这么个大活人似的。“回来了……”左思右想的一句话出口,她还是觉得不妥。便又道:“既然回来交差,自是将我交待的事都办妥了。”
“是。”冉兴让回着,还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一万两银子,你倒是花得也爽快。莫不是也学了慕容羽他们撒金叶子玩了?”其实,她没想说话这么冲的,但不知怎地,话一从她口里说出来就变了味儿呢!
“我用那一万两银子开设了一间私塾,收容那些无家可归的孤儿以及因贫穷而无法人学的孩子。”看到朱轩炜因震惊而睁大的美目,他的唇角牵出一丝苦笑。
“你真的开设了一间私塾?”难以置信,他真的会这样做吗?“一万两银子够吗?”
“是不够用。俗话说:‘十年育树,百年育人。’教人比养人要花更多的时间与心血,自然少不了钱。”
朱轩炜低声问:“如果没有后援,你会不会继续开办私塾呢?”
“会,反正都开了好几间了……”猛地顿住,看清朱轩炜亮晶晶的黑眸,他有一丝不自在。
“我越来越不懂你了……”难道真如寒蝉所说,男人是一本玄不可测、耐人寻味的书,越是仔细看越会迷惑其中。“我实在没想到你会有如此善心。”
善心吗?!冉兴让苦笑:“我冉兴让不过是一个商人,不是慈善家。或许,我所做的在你眼里足以称为善行。其实说白了,也不过是种交易罢了。”
“交易?我不明白……”做善事这种事也可以成为交易吗?
冉兴让看着她,虽明知会令她反感却极其坦白。“每个孩子事业有成后,都将为我做一件事。这是逃离贫苦生活,脱离悲哀命运的交换条件。”她震惊、鄙夷的神情像戳在他心上的刀。他避过她的目光,只道:“像我这样的商人,首先考虑的就是自己的利益,所帮助。支援的也只会是对我有利的人。”他宁愿做真小人,也不做伪君子,对她,无法隐瞒或欺骗。
“你的如意算盘倒打得真响!”这就是寒蝉口中的正人君子?冷冷地瞪着他,朱轩炜一字字地道:“你不觉得这样做很卑鄙吗?”
“卑鄙?”冉兴让笑了。虽然有丝悲怆,却坦然,“或许在你与世人眼中,这种施恩望报的行径是卑鄙小人所为,但我问心无愧。我不过是给了他们一个机会,一个希望,让他们能够实现对未来的梦想。相对于那些沉溺于歌舞升平中的贵族豪富,我的所作所为有功无过……”
朱轩炜沉默,明眸笼上阴部如雾。
是不是商人都有好口才?平时那样沉默的一个人强辩起来竟是这样滔滔不绝,字字句句都让她无法反驳。
他究竟是怎样一个男人?为何面对他竟觉得有些陌生?他还是那个她所认识的小气得可笑,唯诺应命的胆小男人吗?这一刻,她是真真正正地迷惑了。
第四局,是冉兴让胜了。因为她竟然无法反驳他的歪理,更无法抹煞被他硬塞入脑中的怪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