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宇的总部一向美女如云,他好久没来欣赏美景了,不妨顺便评点一下,话说回来,韩宇那睁眼瞎子是有什么毛病?放着现成的后宫不要,偏偏看上那个干扁的小丫头,还因此跟老朋友杠上,周逸峰一想到就有气(完全忘了他自己也垂涎过,人总是有盲点的呀)。
「哈啰。」一见面,周逸峰仍是那股调调,身为贵公子之一,如果没喝过洋墨水就逊了。
「好久不见,你的伤势还好吧?」韩宇明白对方有意求和,他自然也要把握机会,毕竟二十多年的交情了,舍君其谁?
「小意思而已,我才担心你的伤口咧,要是害你这张俊脸破相,小弟我可赔不起。」周逸峰故意巡视好友的嘴角,嗯,看起来没留下疤痕,好在好在。
「是啊,你真是宝刀未老,我只能甘拜下风。」两人互亏几句,就在谈笑间让恩怨散去,秘书送上了点心和咖啡,让他们聊得更兴致高昂,往日友情全都回来了,似乎不曾有过任何裂缝。
可惜周逸峰天生爱开玩笑,忍不住想踩地雷。「你真的不把那个女孩卖给我?要留着自己玩?」
「别说什么玩不玩的,很不尊重人。」韩宇脸色一沈,希望历史不会重演,在公司打架可不好看,尤其这里都是他的员工,他会被说是胜之不武。
「尊重?」周逸峰仰头大笑,他这个好友什么都好,从外表到内在都是一等一,偏偏就是纯情过了头,上次失恋还闷了三个月,看在他眼底简直不可思议,凭他的条件,要怎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单恋一枝花?
「有什么好笑的?」
「她是你买来的妓女,你该不会忘了吧?千万别说她清纯天真,她现在不是每天都帮你暖被?」周逸峰对这种事有丰富的历练,经过上次那场冲突,韩宇心中一定有所动摇,既然动心了怎么可能不动手?
「你够了没?!」韩宇严肃警告。「不准那样说她。」
周逸峰收起嘻皮笑脸,也跟着严肃起来。「十年后苏小姐会在哪里,没有人知道,但我一样会是你的朋友,你要搞清楚,她跟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
「她不是妓女,她对我很重要。」苏婉绫的出身背景他全都知道,但那又如何?
「怎么个重要法?难道你会娶她?别开玩笑了,凭你、我的身分,一定要找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到头来你不是给她一笔分手费,就是让她当地下情妇,你们如果有了孩子也不能认祖归宗,这样算是尊重她还是伤害她?」
周逸峰分析得头头是道,韩宇居然无言以对,确实,他跟苏婉绫很难开花结果,他自己也是挣扎了许久才承认对她的感情,如果要让爸妈、亲戚、朋友接受她,只怕会是一条艰辛长路。
「你爸妈不可能让你跟这种女人结婚,再怎么说她都出来卖过,就算你是她的第一个恩客,你们的关系照样建立在金钱交易上,如果你不是韩家的继承人,口袋里没有几个钱,你当真以为她会乖乖听话?」
看不出周逸峰这么有头脑,碰到这种事,他就像命理大师一样神准,韩宇无处可逃,只能无力地反问:「你为什么要一再攻击我?就因为我不肯把她卖给你?」
周逸峰冷哼两声。「是,我是很生气,你居然这么小气,以前我也喜欢过关旭莹,但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还不是退出竞争行列?重点是我要点醒你,不要太认真了,否则后患无穷。」
「关旭莹……我都快忘记这名字了。」韩宇一怔,居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大约三年前,他们在一场聚会中结识了关旭莹,两人都被这位聪明美女所吸引,最后关旭莹选择了韩宇,可惜才交往一年多,他就抓到她劈腿的事实,对方是一个美国籍的导演,留着落腮胡,全身都是毛,片子没导过几部,女人倒是一个接一个换。
尽管女友劈腿在先,韩宇仍然努力想挽回,但人心说变就变,关旭莹决定为爱走天涯,飞到纽约跟导演男友定居,直到她完全断了音讯,韩宇才承认爱情已走到末路,让他只想彻底封闭自己。
周逸峰指着对方,抓个正着。「哈!你看吧,人心都是会变的,我相信你现在很重视苏小姐,但在现实考虑下,你以为能坚持多久?」
韩宇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你今天是专程来泼我冷水的?」
「没错,我好开心,喔耶……我复仇成功了!」周逸峰跳起来转圈圈,像个幼稚的小男孩,他们本来就是在贵族幼儿园认识的,他有这种反应也算正常。韩宇摇头苦笑,真拿这家伙没办法,言词尖锐却颇有震撼力,每一句都是他该思考的要点。
「不跟你瞎扯了,我刚才被企划部的一个美眉煞到,先跟你报备一声,我要追求你家的员工喽!」既然复仇大计成功,周逸峰潇洒告辞,生命宝贵,应该浪费在更美好的事物上。
爱挖苦人的家伙走了,韩宇的烦恼却没有因此结束,他迟早得面对现实,难道他只有妥协一途?正当他苦思之际,桌上的手机铃声响起来,这个私人电话很少人知道,他接起来一听,原来是父亲。
他的双亲长年旅居欧洲,在几个大城市都有别墅,夫妻俩很懂得享福,不到六十岁就过着悠闲的生活,把家族企业交给儿子打理。
韩庆文在电话那端对儿子说:「下个月我们要回台湾,家里跟公司都还好吧?」
「没什么问题。」韩宇回答得有些心虚,要是被爸妈知道他的新恋情,只怕会口吐白沫,他们不算是高压统治的父母,但难免存有世俗观念,尤其是关于传宗接代、光宗耀祖的大事,绝对不允许儿子乱搞。
「那就好,你自己多保重,不要忙坏了,有空就准备结婚吧。」他们就这么一个独子,未来就靠他开枝散叶,否则家大业大要留给谁?
「我不急。」
「你不急,你妈可急了,每次看到别人家的小孩都喜欢得不得了,总不能叫她到处去认干孙吧?」
「时机还没到。」这种事不是他想要就能办到,正因为他是韩家的独子,限制比一般人更多,他这才领悟到平几的好处,至少没那么多规矩。
「好好,我不催你,你自己看着办,可不要等到你自己人老珠黄啊。」韩庆文笑着挂上电话,韩宇这孩子从小就很懂事,不用人担心,他一定自有主张的。
放下手机,韩宇倒坐在宽大的皮椅上,整个脑子乱烘烘的。他年纪不小了,当然懂得感情不只是两个人的事,从他的朋友到他的双亲都有意见,以后可能还有更多议论,除了新闻媒体,甚至包括公司董事和客户,在这种压力之下,正如周逸峰所说的,他能坚持多久?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如果当初把苏婉绫送给卢映竹,他们俩就不会碰到这许多问题,可以平淡平静地过日子。他相信苏婉绫不贪求富贵,她原本也愿意选择卢映竹的,不是吗?
然而他为了自己的私心,让她做了他的女人,现在来不及回头了,他已经改变了她的人生,但结果会是好还是坏?他一向有自信,相信命运掌握在手中,然而遇上爱的选择题,他却不禁茫然了……
当晚,韩宇回到家之后,发现屋里空荡荡的,在他房里没有那个女孩,按下服务铃也没人理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闹空城计啦?
「大家都跑到哪里去了?」他问保镳,但卢映竹只是摇头,表示他也毫无头绪。
最后他们在厨房找到了人,大伙儿都在,包括苏婉绫,每个人都笑咪咪的,有点神秘。
「你们在做什么?」韩宇以主人的姿态问,这群人想造反了不成?
管家刘嫂代表众人发言。「韩先生,明天是您的三十岁生日,我们知道您会有应酬,所以我们做了一个蛋糕,想提前替您庆生,希望您会喜欢。」
生日?韩宇完全忘了这回事,就在他发愣的同时,苏婉绫端出一个水果蛋糕,这是大家合力完成的,代表他们对主人的祝福。
「祝您生日快乐,祝您生日快乐,祝您生日快乐……祝您生日快乐!」烛光中,众人一起引吭高歌,从明天开始,韩宇就满三十岁喽!卢映竹也加入歌唱行列,韩宇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早就串通好了,对此他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微笑接受。
「谢谢你们,这个月的薪水袋里面,每个人都会有我的生日赏金。」
「哇……多谢韩先生!」大家并不是为了这个目的,但是有好处当然更欢乐。
唱完歌就该切蛋糕,人人有份,围坐在厨房的餐桌一起吃起来,这对韩宇是第一次经验,挺有趣的,同时他也注意到,苏婉绫在此特别悠然自得,每个人都有自己归属的地方,她显然是属于劳动的一群,在管家、厨师、司机和其它佣人之间,她像是回到了家。
如果他硬要将她拉到他的世界,让她学着做淑女、做贵妇,是不是太强求了?
她的本性朴实,要她适应上流社交圈的虚伪狡诈,无疑是抹杀了她纯良的天性,他不忍心看到那结果。
吃过蛋糕,谢过众人,韩宇和苏婉绫一起回房,旁人对他们的感情刻意不提,但也接受了他们在一起的事实,只是不知道小丫头和大少爷能撑多久?仔细想想,苏婉绫真有点可怜,注定是被牺牲的角色。
进了房,韩宇牵起情人的手,把她拉到怀里问:「是妳计划的吗?」
苏婉绫很自然地倚偎在他胸前,她已经习惯他的身体和他的气息,不再是那只颤抖的小绵羊。「是刘嫂计划的,她问我要不要帮忙,我当然说好。」她很高兴管家愿意把她当成一份子,虽然可能是为了要让主人开心,但她相信,只要她努力工作、认真表现,总有一天大家会再次接纳她。
「你们还真有一套,让我受宠若惊。」他摸摸她的头,赞赏她的表现。
「我只是帮忙做蛋糕而已,没什么啦。」她稍微推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礼物。「这才是我要送你的。」
他拆开包装纸一看,是一条名牌领带,他一眼就看出价格不菲,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对她却可能是天文数字。「妳怎么会买这么贵的东西?」
「我有薪水,只要存两个月就可以买了。」当她在百货公司迷路,发现这家名牌专柜时,她相信自己找对目标了,因为主人的衣服常见这个图案,可惜她买不起其它东西,只能选一条适合他的领带。
「傻瓜,以后不要花这种钱,妳辛苦赚的薪水应该自己存起来,知不知道?」
他无法想象,她是如何小心翼翼地带着存款,在各种高价商品中选择他的生日礼物,她什么都不懂,说不定店员还给她脸色看,一想到这儿,他又、心疼又戚动,更想问自己何德何能,哪有资格接受她纯真的爱?
「不知道。」她故意开玩笑,从眼角到嘴角都是笑。
「妳竟敢不听话?」他在她脸上亲吻,想用密集的吻把她淹没,而她只是轻轻地笑,他忍不住想问:「妳快乐吗?」
「嗯,我很快乐。」她点点头,回答得毫不犹豫。
「妳以前说过,只要有人赞美妳,妳就会很开心,那么如果有人批评妳、否定妳,妳会有什么感觉?」如果有那么一天,他把她介绍给父母和亲友,她可能会从头到脚被评得一无是处,到时她能有足够的坚强去面对吗?他自己都不太敢想象,那惨烈的程度会到什么地步。
「我当然会不开心,但是要改变别人太难了,还是先改变自己吧,至少我不能讨厌自己。」
「怎么样才能不讨厌自己?」他现在就很讨厌自己,现在就很需要忠告。
「做人做事要对得起良心,不要说恶意的谎言,尽到自己的本分,这样我就不会讨厌自己了。」这些道理不是别人告诉她的,是她自己摸索出来的,唯有这么做,她才能觉得自己活着。
「妳真是个好孩子。」她说得简单,但有多少人能做到?他简直要崇拜起她,所谓的大智若愚,原来是这么回事。
「谢谢。」她回答得害羞,主人的书房里那么多书,相较之下,她真是太无知了。
「除了领带,妳是不是也要把自己送给我?」他不等她回答就抱起她,一起躺到大床上,做他们最喜欢做的事,除了碰触彼此的身体,就是谈心了。
她用肢体语言回答他的问题,伸手主动抚上他的脸,这张她永远看不倦的脸,他是第一个尊重她、爱护她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让她心动的男人,她对异性多少仍有恐惧,只有他能突破她的心防,进驻她的内心深处。
「妳有没有想过以后的事?」现在的他们过得很愉快,但日后他总要结婚,到时候她该何去何从?他可以买楝房子安置她,有空就去找她,但她的一生就要这样度过吗?如果她怀孕了,孩子只能当私生子,还是能认祖归宗?
她摇摇头。「我叫自己不要去想,我已经很满足了,真的。」
「妳应该自私一点,多为自己着想才对。」如果她自私、任性又贪婪,他的罪恶感也就不会这么深。
「您的我的救命恩人,您想要我怎样都行,我是您的。〕她并不笨,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梦醒的时候就快到了,但她不会多问,何必破坏这完美的气氛?
「是吗?今天晚上不让妳睡觉也可以?」他决定不去点破事实,能爱多久就爱多久吧。
「我怕您会先睡着呢。」她笑得甜蜜又温柔,即使闪过一丝悲伤的预感,她也不愿去理会,眼前太重要了,无论会有多少泪水,就留到日后再流,现在的她只要爱。
幸福的日子才过没几天,韩宇接到父亲的电话,这次不只是催婚,而是翻脸了。
韩庆文一开口就严厉指控。「听说你带了个女人回家,已经有一阵子了。」
「你怎么知道?」纸包不住火,韩宇明知道这天迟早会来,却还是忍不住诧异。
「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重点是你要怎么处理?事情一定会传开来,家族的名声不能受损,如果你真的放不下,另外找个房子给她住,尽量低调一点,我们帮你安排了相亲,总不能让人说太多闲话。」
韩庆文在家中和公司都有忠实员工,想调查什么都易如反掌,当他和妻子得知儿子的荒唐事,立刻决定要让他尽快成婚,否则夜长梦多,万一那女孩母凭子贵就糟了。父亲的建议算是温和的了,还考虑到当事人的心情,但韩宇无法立刻答应,只得转移话题。「相亲对象是谁?」
「关旭莹小姐,你也认识的。」以前儿子带关小姐回来吃过饭,韩庆文和妻子都很满意,谁知道他们小两口会闹分手,至今都让人觉得惋惜。
韩宇的手机差点掉落,这消息太离谱了。「她怎么可能答应?!」
「人人都有过去,你不用想太多,关家和我们韩家不分上下,你们是最相配的一对。」结婚前,双方都有选择和后悔的权利,结婚后,能尽到夫妻的本分就行了。
「说什么相不相配,其实是利益联姻吧?」韩宇忍不住讽刺,同时也是自嘲,像他这样的身分地位,就只能跟条件相当的对象结婚,从某种角度来看,这是否也是种囚禁?
「你已经三十岁了,成熟点。」韩庆文不想对儿子发讽,男人到了某个年纪,就该以理性带领感性,否则等于是跟前途过不去。
韩宇明白父亲已经是非常客气,父母把事业交给了他,对他有相当的信任和期待,是他自己破坏了这一切,破坏了上流社会的规矩。
「我跟你妈回台湾以后,会先住在阳明山的别墅,给你一点时间解决,不要拖太晚。」韩宇还是说不出话,他如果真的答应了,就得跟苏婉绫说明原因,而他无法想象她会是什么表情,即使她再乖巧、再听话,她也有颗肉做的心,也会觉得痛。
「这个周日我们双方就要碰面了,你好自为之。」韩庆文丢下这句话就挂上电话,他对自己的儿子仍有一点信心,真正的聪明人不会做傻事。
韩宇站起身,对着窗外发呆,他到底是人中之龙,还是笼中之鸟?如果他飞出这楝大楼,抛下身旁的一切,包括亲友、事业和名利,他还能是那个自信的他吗?
静默中,手机铃声再次响起,他以为是父亲或母亲打来的,结果是他的前女友关旭莹。
电话一接通,关旭莹就开门见山地说:「好久不见,我刚听我爸说,这周日我们两家要一起吃饭。」
「嗯。」韩宇心跳不禁加快,他大概有半年的时间没听到这声音,跟记忆中不太一样,混合了陌生和熟悉,他以为自己早就不在乎了,没想到还是有种异样感觉。
「抱歉,好像弄得有点尴尬。」关旭莹没忘记自己是怎么抛弃他的,不管韩宇如何苦苦哀求,她就是认定了当时的美国男友。韩宇只能沉默,事情除了尴尬更是离谱,他们都分手了却要相亲?命运弄人也不是这种捉弄法。
「我只是想告诉你,现在我是单身,希望你也是,既然有打算结婚,该处理的就得处理。」关旭莹是没听到什么风声,但她相信以韩宇的身价,应该不乏对象或追求者。
她凭什么这样要求?韩宇冷冷反问:「妳那个美国男友呢?」
「他不适合我。」或者该说,他不适合定下来,他的选择太多了,多到她无法再爱。
「喔。」韩宇希望自己听来是不在乎的语气,事实上,他在不在乎又如何?像她这样的女子,是不会为他而改变的。
「我只是先跟你打声招呼,希望到时候一切顺利,还有就是……对不起。」
这三个字来晚了,但终究是来了,她为自己当初的劈腿而道歉,她不该辜负他一番真情,而今有机会再续前缘,她想要好好把握,却不知道他的心意如何?
「我要去忙了。」韩宇先结束了通话,他不想被对方打扰。
自从苏婉绫出现后,他的注意力确实转移了,几乎没再想过「关旭莹」这三个字,如今她只是一通电话,却能掀起他过往的情绪,说来真不可思议。表面看来人人称羡的他,其实没有什么选择,被规定在一定范围内,如果脱轨就得及时拉回来,从出生、求学、就业、结婚,都否则离开了原本的环境,只能做一个漂流人,在茫茫人海中不知何去何从…
很快的,相亲的周日到了。韩宇借口要跟客户吃饭,早早就准备出门,苏婉绫替他打好领带,正是她买的那条领带,她私下练习了好多次,现在熟练得很。此外,她还伸手摸摸他的脸说:「你真好看。」
「是吗?」他很少听到她赞美他的外表,不由得一愣。
她不太好意思地承认。「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晚上,我看到你睡着的样子,就觉得你好看,跟佛像一样,我可以看好久好久。」
她这种形容词把他逗笑了,对她来说,好看的定义就是如此,若是关旭莹的话,一定会用许多不同的譬喻,甚至说到某某流派、某某主义。她们两人是如此不同,却先后打动他的心,他曾经有段时间忘了关旭莹,是不是有一天也会忘了苏婉绫?
「我走了。」
「先生再见,路上小心。」
走出大门上了车,韩宇看到二楼窗边的苏婉绫,她总是在那儿目送他出门,今天她的身影却显得模糊,只因为他不敢直视她的美好,他没有资格承受她的关爱。
他必须承认,他对前女友仍有一丝期待,他想见她一面,想知道她变了吗?过得如何?是不是怀念过他?
卢映竹开车载主人来到阳明山,老爷和夫人在别墅那儿等着,会合后就转向台北市区一家饭店。从老爷和夫人的谈话听来,主人今天是要去相亲的,而且对象是主人的前女友。
当人家属下的,就是有机会得知许多内幕,在卢映竹开车的同时,已经猜到故事的走向了,然而他人微言轻,就算有再多愤慨,也只能咬牙吞下。他不敢想象苏婉绫会是什么反应,等她得知这一切,还能保有她的纯真笑脸吗?
饭店到了,男方一行人走进包厢,没多久,女方那边的人也来了,相亲进行得很顺利,大多是双方家长互相客套,不断称赞对方、贬低自己,算是一种「正式礼节」。韩宇没有说太多话,关旭莹也是沉默居多,她跟以前一样美,甚至可以说更耀眼了,他的心跳不由得加快,当初他会对她一见钟情,不是没有道理的。除了美貌之外,她的才华、气质和家世,也是极佳的条件,但如果没有真爱,结了婚又如何?难道要各玩各的?他有情妇,她也有情夫,双双对对和平共处?
想到这点,她的美丽忽然褪色了,他的心跳也平缓了,他承认,他爱过这个特别的女人,但在今天的碰面之后,他看到了终点,属于他们的那段过去,已经没有再出发的机会。
两个小时的午餐结束了,双方家长约定了下次聚会,甚至谈到什么时候该办婚礼,可见彼此有多心急,为了确保下一代的婚姻质量,他们确实比当事人积极多了。
走出包厢,搭上电梯,封闭空间内只有他们三人,韩庆文才对儿子叮咛。「你快点把苏小姐安置好,不然我们就不回家。」
韩家的人不怕没地方住,他们这么做纯粹是抗议,韩宇当然明白父母的用意,他只得僵硬点个头。
李虹仪双手抚着胸口,紧张兮兮地说:「听说那个女孩是被父母卖掉的,又是妓女户出身,学历才国中毕业而已,你可不要被当成冤大头,简直比诈骗集团还夸张!」
这些事情怎么会传到爸妈耳里?韩宇皱起眉头问:「到底是谁告诉你们的?」
韩庆文没有直接响应。「我们请人做了调查,她爸在坐牢,她妈也有前科,幸好他们早就忘了有这个女儿,她家的兄弟姊妹没有一个有出息的,这一家人真的太离谱了。」
「那不是她的错。」就算她是杀人犯的女儿,难道她就没有生活和爱人的权利?
李虹仪拍拍儿子的手,叹口气说:「我们不是故意针对她,实在是双方落差太大了,你至少找个身家清白的女孩,我们也比较好妥协,但是这位苏小姐……太困难了。」
韩宇可以理解双亲的反应,这是人之常情,如果他没有真正认识过她,可能也会做这样的反应。但在这世界上,他可能是最了解她的人,也最懂得她的好,教他怎么辜负得了?
当他们走到饭店门口,卢映竹已经等在那儿。「老爷、夫人、先生,车子已经准备好了。」
看到保镳,韩宇心中有愧,卢映竹明知道他跟苏婉绫的事,也看到他今天来相亲的场面,他相信保镳不会说出去,然而他自己身为一个男人,已经彻底失格。
「好,先送我们回阳明山吧。」韩家夫妇还是不想回老家,不想看到那个女孩,总觉得保持距离才安全,等儿子「处理」好以后再说。韩宇原本也要上车,却忽然改变主意。「我自己回去,我搭出租车。」
「可是……」卢映竹的责任就是保护主人的安全,他不放心让主人独自返家。
「我没问题的,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卢映竹可以了解主人的心情,但他无法原谅主人的作为,从事情的种种迹象看来,苏婉绫确定要被牺牲了,她只有两个选择,让主人包养做情妇,或是彻底断了这份情,在他看来,后者才是最佳选择。
「记得我们跟你说的话,不听父母言,吃亏在眼前哪!」韩庆文按下车窗,对儿子精神喊话。
韩宇向父母挥挥手,迈开脚步往前走,希望能找到一条出路,然而他走了很久,始终走不出迷惘。天色逐渐灰暗,大雨就要开始不停的下,他的心已经完全失去方向,如果能走到没有爱情的地方,或许才是唯一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