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立!快来看!抓住了!越立!抓住了抓住了!”
“要死了……你抓住谁了呀?”
抓住谁了?老鼠?还是越立?
越立对于自己这么轻易就向羊肉泡馍投降感到深恶痛绝,可要他再出走一次他可做不来了。别说于德参那种恨不能烧香拜佛请他走的德行,就算他欢迎,像那种又睡不着又吃不好还一肚子气的日子也不是人过的,他才不要再来一次!
不过自我嫌恶是自我嫌恶,该吃要吃该睡要睡是他不变的信条,回到韩漳身边后,他美美地睡了十几个小时,第二天早晨,虽然还在生气不过还是容光焕发地上班去了。
吃得好睡得好心情就好,他从早上就一直对自己说今天肯定有好事在等着他,因为他的心情实在是好得过分了,要是没点好事……可能吗?
说好事,好事就真来了。他刚上班,有人就通知他昨天下午他走了以后有一位美女找他,见他不在就说今天还会来。他左思右想,最近能找他的“美女”除了韩聆也就是那位新人女作家了——就是他请人家吃饭却没带够钱,最后还让美女请了他的那个。问了同事那美女的特征,应该不是韩聆,越立不由喜出望外。
快到中午的时候,那位美女果真又来找他,越立美得走路都走不稳了,在一干光棍的嫉妒目光中,他飘飘然地跟着美女飘了出去。
美女找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询问一些流程上的问题而已。不过要是问这些问题的话,就算是只打个电话或者发个E-MAIL也可以,她为什么要专程来找他呢?越立一边回答她的问题,一边浮想联翩。人都是有虚荣心的,在这种时候多想些什么也没啥错,问题是他那种魂不守舍的样子实在很扎眼,美女刚开始还保持着矜持,后来就有点忍不住,当她故意问稿费是每千字多少钱,而越立毫不犹豫回答她是五毛的时候,她掩着嘴就大笑起来了。
越立蓦地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脸色红红地讷讷:“对不起……其实不是只有这么点……”
“我知道,我知道,”美女笑不可抑,对他摆了摆纤细的手,“我早就知道了,只是想试验一下你的魂在不在这里而已,想不到你还真的……哈哈哈哈哈……”
越立尴尬万分,一句话也接不上来。
努力了好一会儿,美女终于止住了笑声,微笑着对越立说:“实在很抱歉,这时候把你专程叫出来,不过……其实我找你是有别的事情的。这些流程问题只是借口而已。”
果然和他猜得不差,她的确是有别的目的的,但是……现在他不会再有之前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你的意思是……?”
“你还记不记得我?”美女忽然说。
“啊?”这种美女他怎么可能忘记?而且她是他工作的对象,要是忘记那是会被主编杀头的罪过。
“你其实已经把我忘记了吧,”美女笑笑,“挺早以前咱们就认识的,你想不起来了?”
越立现在是满头的问号,无论他在自己的记忆中怎么搜索,都始终不到这么个女人。
“你是……?”
“不过你要是想不起来也很正常,咱们只见过几次,而且见面的时间都不长,也没说过几句话。”
“……??”还是没有记忆。
美女叹了口气:“真是有点伤自尊……七年前,我上大二,你是大一,我们之间……是韩漳介绍认识的,想起来了吗?”
韩漳?
韩漳!?
灵光一闪而过。
“啊!啊啊啊啊!”他指着美女,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其实和面前的她没什么区别的那个女人,大叫,“你是韩漳的女朋友!”
“想起来了?”
她和越立的见面的确没几次,光用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越立在大学时候又很不爱记人,不是见过十几次的坚决记不住,要不是她出现的几次都在韩漳身边,就算今天再给他无数线索他也想不起来。
“真是抱歉!真是抱歉!”越立迭声道歉,“实在是你越来越漂亮了,我都没认出来,哈哈哈哈哈……”
这是纯粹的屁话。那时候她就和现在一样,及肩的短发,夏日一身裙装,几乎连一丁点都没变过,可是如果她不提醒,越立还是不会记起他们曾经就认识的事情的。
但是……韩漳的女朋友啊……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韩漳已经占用了这个美女的缘故,越立的胃部忽然出现了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在痛,却又似乎没有痛,只是很难受的那种感觉。
“不过我早就不是他女朋友了,我们刚到大三的时候就分手了。”美女继续说。她的目光一直在越立的脸上打转,越立总觉得那种目光有些怪异,可又说不出来哪里怪异。
“呃……嗯……”这件事越立早就知道,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才好,一边哼哼哈哈地应合着,一边思忖如何改变话题。
“今天专程叫你,一是因为你没有想起我来,有点伤心。”
越立干笑。
“第二,我想知道他现在过得好吗?他和他喜欢的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下班的时候,越立最后一个才走。一个人站在人潮渐稀的公车站牌下面,站了很久,忽然回神时才发现公车已经走过了好几辆了。
他不想坐公车了,今天不想,所以他慢慢地用两条腿走了回去——
他和他喜欢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他喜欢的人?他有喜欢的人吗?我记得他后来就没再有女朋友嘛——
是啊,那是因为他喜欢那个人喜欢得不得了,所以连告诉对方都不敢——
啊?——
他喜欢的那个人……是个男的,我见过。
再问她那个人是谁,她便闭上了嘴不再多言,说只要知道他现在很好,那就够了。临走的时候她还一直叮嘱他,千万不要把她问过他韩漳现况的事情告诉那家伙,否则她不会原谅他——
为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这是女人的自尊啊。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脸上笑得很漂亮。
可是韩漳没有再继续喜欢她,韩漳喜欢上了别人,是个男的。
越立从来没想过自己身边也会出现这种人,男的……喜欢男的……他曾经采访过那个圈子里的人,当时的感觉是“那很遥远,那是别人的事情”,所以没有感觉。可是今天,这种人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而且是和他认识了那么久,在一起了那么长时间的韩漳,心里的不舒服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很恶心,很想吐……
可是那不是厌恶,而是其他的什么情绪,好像还有愤怒,以及被背叛的痛苦。
很想吐……
然而仔细想一想,就算韩漳真的是这种人也没什么错,因为这是他的私事,与越立毫无关系。反而是越立这种“恶心”的感觉是很卑鄙的,只是这种想法而已,就让他变成了和那些本来与他们无关,却肆无忌惮地嘲笑那圈子里的人一样的了。
本来是朋友,只是因为他喜欢的人和自己不一样,就应该被划分到更低劣的位置上去吗?
不应该吧?他和其他人应该是一样的吧?
没什么区别吧?
但是……
但是……
但是……
他回到家的时候,韩漳正在做饭。他现在所在的公司一般比越立的单位下班早,所以几乎每次越立回去的时候他都已经回来一会儿了。
越立站在门口,在口袋里摸来摸去,却发现自己没有带钥匙。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叫门——不管他叫不叫门,似乎都不太对劲。
他和韩漳是朋友,是好朋友,这毫无疑问。问题是有了这层顾虑之后,他还能坦然面对吗?他不敢保证自己在面对韩漳的时候不会恶言恶语,可是也同样不知道如果今天他不去面对韩漳,那么下次还敢不敢再见他。
那样的话,多少年的朋友,恐怕就会轻易地失去了。
他在门口犹豫了很久,始终无法鼓起勇气去敲门,他不得不安慰自己,下次,下次等他想好了,说不定就可以了。所以,今天还是先离开吧。
他刚一转身,在房内早听见他脚步声却迟迟不见人进来的韩漳忽地打开了门,莫名其妙地对他道:“你怎么了?为什么还不进来?”
一看到他的脸,越立就不由自主地全身僵硬。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脸去面对他,只有僵硬着面容小小声地回答:“我……我马上就进去……”
韩漳微微侧着头看他,有些疑惑,但是没有追究,转身进去了。越立在他身后慢吞吞磨磨蹭蹭地进去,反手把门关上之后,就站在门那里看着又到厨房里忙活的韩漳。
韩漳把菜盛出来,一转头却发现越立还像刚才进门的时候那样站在同样的地方,连鞋都没换,而且似乎连动也没多动一下,不禁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是啊,听说你喜欢男的,我被吓了一跳,哈哈哈……
她说的不一定是真的,用开玩笑的语气来回答,然后试探……或许可以……
但也说不定,会得到与期望相反的回应。
那句话就在喉咙那里卡着,马上就要说出来了,可是还是不敢说。说出来的话,说不定就再也不能回到以前了。就算是粉饰太平也好,能像以前一样的日子才是他想要的,过去那样很好,他不想让什么东西发生变化。
至少,不希望因此而伤害了韩漳。(韩蟑螂是不会被你伤害滴~他是打不死滴蟑螂~傻孩子~)
“越立?”韩漳走到他身边拉起他的手,“你怎么了?天很热啊,你手怎么这么凉……”
越立啪地把他打开了。
两个人都呆怔住了。越立没有想到身体会在理智命令之前就自动做出反应,他本来不想的,以前韩漳也这么碰他,他们之间也没什么,可是今天他受不了,受不了韩漳伸出来的那只手——
因为被碰到的一瞬间,闪现过眼前的是“韩漳喜欢的那个人”的影子。
看不清楚,只是个影子。
“你发什么神经?”韩漳疑惑地问。越立那一巴掌打得很重,他的手过了好一会儿还有点麻。
越立心里明白,他们之间从刚才起就只剩下了一层薄薄的东西,而现在,那层薄薄的东西已经被他一巴掌打破了。
“今天你在……大学时候的女朋友来找过我。”对了,她叫什么来着?他早就想不起她的名字了,现在只知道她的笔名,从来没有想过去查一查她的真名。
韩漳脸上的疑惑加深了:“她找你干什么?”
心烦意乱的越立没有发现,在韩漳那副“似乎很吃惊”的表皮下面,是另外一种黑色的情绪,包括了一些愤怒,一些不屑,以及一些心烦和些微的嘲笑。
“她跟我说……”
有几个小孩子在楼梯上一边打闹一边尖叫着跑过,整个楼层都被他们的脚步声震得嗡嗡颤抖。
“……哼,”听越立说完经过,韩漳双手抱胸,好像很不屑地冷冷笑起来,“她真这么说啊?”
“对不起,这是你的隐私……不过……”不该说的……这种话轮不到他来说的……可是……“实在想不到你会是这种人……这样不太好吧?对你来说事业才是第一位的吧,怎么能因为一个男的变成同……同……咳,这种事情万一曝光对你可是没有好处的,你要三思而后行……”刚开始好像还有点条理,但是到了后来逻辑就全乱了,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讲什么。
可是嘴停不住,还是在继续讲,无法控制,无法忍耐……
“你也不想因为这个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吧?这对你只有百害而无一利,你要记得,这种事……”
“关于这个问题,”韩漳打断了他的话,“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吧?就算我因为这个而被解雇,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管吧?”
这句话的口气就和在说“我的事你少管”、“真是多管闲事”这种话一样,正在心里安慰自己“我不是在多管闲事”,“我只是要让我的朋友回复正道而已”的越立瞬忽间手脚和心脏一起变得冰凉。
“你这人真不识好歹……!”
“这是我的感情生活,”韩漳笑,“这也妨碍到你了吗?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有问题吗?”
“我……”
“我喜欢男人伤害到你了吗?我因此对你做过什么吗?我对你造成了什么麻烦吗?”韩漳不停地说着,步步紧逼,越立不由得不断后退,一直靠到了墙上,“你要是说得出来,我就向你道歉。”
“你这样……是不对的……”声若蚊蝇。
韩漳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他的脸离畏缩的越立很近很近,但是声音却冷淡得让人几乎冰冻。
他说:“你快走吧,以后再也别到我这里来了。”
越立的瞳孔蓦地放大,韩漳冰冷的表情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清晰过。
“你又赌什么气!”越立对他喊,“连朋友的一句忠告也听不进去吗!”
“我不是赌气,”韩漳离他远一点,回答,“看来她没有把最重要的事情告诉你,如果你知道,大概就不会这么说了。”
“什么最重要的事情?”她还有什么重点没说吗?
“你快点走吧。”韩漳又进了厨房,打算把刚做好的菜全部倒掉。
“是什么最重要的事情!”
“快走。”
“到底是什么最重要的事情!!!!”
越立扑上去在他背后就是一拳,韩漳转身抓住他的手腕往后拧,越立拼命挣脱出来,一巴掌拍上他的脸。
韩漳的脸上浮现出了五道暗红色的指印,他抓住越立还想继续跟他拼命的一双手腕,狠狠地瞪视他:“快!滚!现在!马上!滚!”
越立想用更狠的话来回答他,想用更难听的话把他的伤害打回去,可是在话未出口之前,眼泪却忍不住先掉了下来。
“你就是老这样对我!”他连嗓子眼里都带上了哭音,对着韩漳吼叫,“从来都不会好好和我说一句话,一点点温柔也不愿意分出来给我!我知道你心里有人了!你只会对那个人温柔对不对!今天要是那个人的话你一定不会这么对他吧!我才算不了什么!你这个混蛋!混蛋!”
手被捉住了,脚还处于自由状态。那么先踹一脚!不解气,再踹两脚!再踹三脚、四脚……一直踹了十七八脚,越立才迟钝地发现,韩漳那边竟没有半点抵抗,当然更没有任何报复行动。
“你就是这么想的?你觉得我对你还不够温柔?”韩漳抓住越立手腕的力道很轻,但束缚却很重,就算抓得并不疼越立还是没办法挣脱,“那你要我怎么样你觉得才够温柔?整天抱着你对你说MYLOVE、MYHONEY算吗?你喜欢那种方式也可以,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切都可以听从你的意思。”
就好像把一个鸡蛋放在头上,然后那个鸡蛋裂开,蹦出了一只小小鸡一样,越立那颗比地壳包得还严实的心壳忽然破了一个大洞,某种认知冲破了层层包围冲入他的脑子,转了两个圈又绕回了原地。
“你……啊?”张口结舌、结结巴巴、无言以对、尴尬莫名……“那个……啥……?”
“你这个人呢,是蠢到了一定程度的,所以我从来没有指望你刚开始就发现什么。”韩漳将他的手推得按到了墙上,越立全身都往后紧缩着,紧张得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才好,“可是我没有想到你会笨到这个地步,她已经算是表达得很清楚的了,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应该能猜到她说的是谁,只有你想不到。你从来都不愿意用你那个生锈的脑袋思考一下,只一味地怪我,怨我对你不好,怨我对你不够温柔……可是我不可能象电视里那些肉麻的男人一样对你,我只会用我自己的温柔尽量让你用最自由的方式生活,这样难道也不行吗?那你还要我怎么样呢?你还要我怎么做?怎么做你才会满意?”
“我我我我……我没……”完了,连中国话也不会说了!接下来该怎么讲?他想说的这个意思和那个意思该怎么表达?
“所以我说,你不适合我。”然而令越立料想不到的是,韩漳最后的结语却居然是这个。
韩漳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放开了他,走到大衣柜那里把越立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扔到床上。
“韩漳……?”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了你不适合我,”他把扔出来的衣服一件一件折好,又去寻旅行包,“你又笨又蠢又钝,我们认识七年,在一起三年,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可是就是你不知道。我不敢想象以后和你在一起的生活,没准会被你气死也说不定。可是我一直下不了决心,我想就算是这样也好,说不定可以等到你结婚的那一天……”
“韩漳!”
“现在看来用不着等到那一天了,今天就是个机会,你能趁现在离开的话,对我们两个都是天大的福音。”
“韩漳!”越立扑上去揪他的领子,“为什么什么事情你都要给我擅自决定!我还什么都没有说!”
韩漳拨开他的手:“用不着你说,我自己决定就好了。”
“给我个理由!混蛋!为什么刚刚开始就……”
“理由……”韩漳摸摸他的头,轻轻道,“你说错了,我们甚至都还没有开始,我何必给你理由?”
越立呆怔,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该用什么话来反驳他。
“不过你真的想要理由的话,我给你了——你太笨,我没有自信能和你这么一直下去。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一天会因为你的迟钝二人把你杀掉。就这样。”
“你……”憋了很久,越立才憋出了一点声音,“不要以为这世界上就你一个人很聪明,我不会再象以前一样被你耍着玩了!我今天离开,不是因为你赶我走,只是我觉得……我觉得你这个人太不可理喻!太无聊!太混蛋了!”
韩漳在心底里微笑,还差一点,还差一点点……不要着急……
其实原因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越立必须要找个借口,让自己能够顺利地走下那个还没开始就被抛弃的那个台阶。
可是韩漳不会让他这么轻松就如愿的。他还有自己的打算,很久以前就计划好了,今天就是计划可以实行的时候了,真是让人兴奋已极。
“走了以后,你啊,”韩漳把兴奋得几乎让他发抖的心情压制下去,用平静的声音温柔地说,“以后记得要按时吃药,按时吃饭,睡觉的时候要记得盖被子,回家和上班之后记得锁门,房间要记得定时打扫,不要总是直接把碗丢到洗碗池里,记得用水泡上,不然下次会不好洗,还有……”
越立抓起旁边的椅子,毫不留情地往韩漳的头上砸去,韩漳用手格挡,椅子在他的胳膊和大衣柜上发出了一声巨响,散掉了。
韩漳的胳膊立时红了一片,但他似乎毫无所觉,继续说道:“……还有,晚上睡觉的时候小心一点,到时候没有人挡住你,当心别掉下去了。”
越立眼圈一红,眼泪又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指着韩漳手指颤抖:“我……我才不希罕你这个莫名其妙的伪君子这么替我着想!你管那么多干吗!少管我不行吗!一边赶我走,一边又……”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哽咽得上不来,“……总之用不着你操心了,我今天滚蛋,明天就找一个比你温柔一百倍的女人!那些事情当然就会有人做!我用不着你了!以后再也用不着了!”
声音是很大,也很理直气壮,语法也没问题。可是他的声音却颤抖得让人想忍不住想摸摸他的头,生怕他下一句会梗塞在嗓子眼里,让他从此死过去再也活不过来。
韩漳真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轻柔地说:“温柔的女人多得是,这么多年你只要想找就可以寻到几打。可是你却没有。你习惯了和我在一起,习惯了我在你身边的习惯,你被我娇惯坏了,被我纵容出了那么多的坏毛病,你以为真的有那么温柔的好女人可以容忍你吗?”
“为什么没有!我到时候找出来给你看!”
越立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再也承受不了这种沉重的压力了,他用近乎嚎叫的声音吼了这么一句之后就往门口跑,也管不了自己那张被眼泪弄得一塌糊涂的脸会不会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了。
韩漳追上去把刚刚打开门的他扯回来,关门,把他压在门上亲吻他满是眼泪纵横交错的脸。
兽夹一直在那里,现在,启动,任猎物如何哭叫,决不放手!
“你还真以为你能爱上除了我之外的人吗?”韩漳边笑着吻他边说。
“谁爱你!谁爱你谁爱你谁爱你!谁爱你了!”越立边哭边踢腾,劈头盖脸地给他拳头,“去死!鬼才爱你!”
“好好,是我爱你,”韩漳笑得声音都快发不出来了,“我爱你,我爱你爱了七年了,我对你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订终身……好不好?”
“你这个混蛋——到底要我怎么样嘛……哇——”越立嚎啕起来。成年以后,这是他第一次哭,也是他懂事以来第一次哭得这么这么大声,这么没形象,这么丑陋。
他这样哭得实在很合韩漳的心意,因为这是他多少年的成果,他也想再多欣赏一会儿。不过再任他拉长了声音号下去的话,这个隔音效果异常糟糕的房间外肯定就会积一群看热闹的八婆八公,到时候没准还要他解释,那可会很麻烦的。
韩漳可惜地笑了笑,一只手扳过越立的脑袋,另一只手把他尚在号啕的下巴收回去,然后用嘴压住他的,把他的声音盖住了。
刚才还吵死人的巨大号啕一下子变成了被捂在什么东西里面的轻微呜呜声,牙关被撬开,有东西伸入进去,在越立的口腔里翻搅搅动。
越立抓住韩漳的衣服拼命往后扯,奈何韩漳打定了主意,说不松口就不松口,压在他口唇上的嘴与他的严丝合缝,辗转吸吮,力道之大甚至让越立感觉到了一阵刺痛。但那阵刺痛并不痛苦,反而让他的心脏仿佛心荡神驰般地一阵阵紧缩,连那双抓住韩漳背后衣服的手也慢慢松了下来。
韩漳一只手忽然抚摸上了越立的下身,越立从陶醉中猛地惊醒,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早就硬了,他又尴尬又恼怒,拼命锤打韩漳的肩膀让他快离开,但是韩漳却纹丝不动,亲吻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抚摸的动作也没有半点放松。
越立没有办法,只有寄希望于他能玩够了就快点放开。然而过了很长时间韩漳都没有收手的意思,相反却得寸进尺,解开了他的腰带,手更是伸进去直接抚摸上了他的皮肤。越立想使劲推拒他的手,但是那部分在别人手中的时候,他的抵抗自然就会差得很多。现在只是腰稍微有点软而已,等一会儿恐怕连腿也会软了。
韩漳的双手都不再固定他的头部,因为有唇舌在发挥这个作用,他一只手在前面忙着,另外一只手从旁边一扯,用力褪下了越立的外裤和内裤,内裤由于松紧的缘故还在腿上,外裤就整个掉到了地上。
“韩漳!”越立终于挣脱了他的嘴,喊出这么一句。但是他很快又被侵占了,只能继续发出一些“大概是”抵抗之意的语焉不详的声音。
韩漳的手在他的下面和胸部游移,不时碰触他的敏感地带,越立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达到顶点了,扭动着想逃离韩漳的掌控,然而韩漳一手控制住他的腰,另外一只手更用力地搓弄,越立逃不开,只有任由快感节节攀升,一直到达最高点——
“啊!……啊哈……呼呼……呼……”韩漳终于放开了他的嘴,容得他夹在自己和墙之间大口喘息,“韩漳……呼呼……你这个……呼啊……混蛋……你干吗!你想干吗!”
“你说我想干吗呢?”韩漳在他的颈边吹气,“我今天很高兴,很高兴。因为我等了七年的结果,终于出来了。”
“我我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越立扭动着挣扎,“你快点放开我!你要是再不放开,我就……我就……”
“你就怎样?”韩漳笑着亲吻他的嘴角,将他射出的满手精液给他看:“那种威胁还真有说服力啊……”
越立的脸一下子烧得通红,一拳揍上他的脸:“混蛋!混蛋混蛋混蛋!谁让你……谁让你这样!谁让你这样!”
韩漳的脸被打得偏到了一边去,但他的笑容却是丝毫没有改变,反手抓住越立的胳膊,把他扛到肩上,顺便把他脱到一半的裤子全部扯下来,丢到一边。
越立的腰簌簌颤抖起来,他知道这家伙接下来想干吗了,虽然迟钝,这点常识他还有。
“喂……你要是敢……你要是敢……我……我我我就砍死你!听到没!”
“舍得砍死我的话,就试试看。”
韩漳把他扔到床上,双腿跨越在他身体两边,开始脱衣服。越立全身都僵直了,一动也动不了,等到他想起来自己该跑掉,颤抖着四肢往床下爬的时候,却被韩漳从后面拖住一只脚拖回来,面朝下压住了。
韩漳赤裸身体的触感让他口干舌燥,下面被某种又热又硬的东西抵住的感觉让他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可是韩漳似乎不打算这么快就上了他,只是将手又伸到前面为他手淫,让被压住挣脱不开的他两次三次四次五次地达到高潮,到后来他甚至再射不出东西现在让他逃他也逃不走了,不止腰和腿,全身都变得毫无力气,只能微微颤抖。
韩漳把某种凉凉的东西涂抹到他后面的时候,他这才忽然明白他要自己这么多次高潮是什么意思,那家伙甚至不愿意用润滑液,精液就变成了替代品。不用想都知道还有部分的精液被涂抹到了哪里,和他的后面一样湿黏的东西抵住了入口时,越立的肌肉禁不住紧缩。
“不要用力,会痛的。”
“会……会痛就不要做啊!”干吗啊……今天……今天他回来……到底是干吗的啊……之前他的那些苦恼……又是为了什么……
“不,”韩漳亲吻他的脖子和肩膀,“我倒不会很痛,真的痛的是你。”
他不说还好,一说之下,越立的肌肉更紧张了。
“喂……不要……不要……”
“放松……放松……”好像轻哄一样的温柔声音,既定的攻势却不曾改变,前端一点一点地进入了越立的身体里面。
“啊——啊——啊啊……啊——”
“小声一点,这里的隔音效果可是差得很,”韩漳笑着在他的耳边轻吻着说,“万一明天房东不让我住了怎么办?到时候我就只好住到你的猪窝里去了哟。”
越立几乎已经不能理解他在说什么,但是那句“小声一点”还是听明白了,他气怒地把脸埋在床单中,努力忍耐不要再叫出来。
可是那只是刚开始,他的理智还存在的时候。到了后来,韩漳的动作激烈得整个床都摇动得咔咔响时,他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被穿入的感觉实在痛得要死,尤其再加上他那么残忍不顾他感受的猛烈抽插,他拼命挣扎,被捂住嘴仍然大声地呻吟。然而不管他怎么想甩脱身后制造他痛苦的那个男人,仍然是被压在下面继续他们激烈的动作。
他再一次哭得一塌糊涂,直到感觉热流射入了体内,那个人把凶器拔出来,将他翻过身来抱在怀里轻声安慰,他还是在哭。
“别哭了,别哭了,看你的脸哭得难看的。”韩漳边吻他边说。
“我喜欢!你管得着吗!”越立大吼一句,顺便给他一巴掌,韩漳也不生气,仍然抱着他笑。
或许是他的错觉,不过也说不定——韩漳很喜欢看他哭,尤其看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毫无形象的样子。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又怎么解释这家伙今天只有在他哭的时候才笑得特别开怀这一点呢?
“其实你哭得满可爱的。”看吧,尾巴露出来了。
越立被他抱着,气急败坏地猛推他:“我……我再也不要来你这里了!从今以后,再也……再也不来了!”
韩漳不在意地亲吻他的脸,问:“那你打算去哪里?”
“我回家!我回家!我不干了!我辞职回家!再也不要见你了!”
“好可爱的威胁啊,”韩漳把他挥舞的爪子按住,用力压住他的嘴唇与他深吻,很久之后方才放开,“你要回娘家我不反对,不过要记得必须回来,不然我就到电视台做寻人启事,把你的照片贴满大街小巷,‘我的爱人啊,你在哪里’……”
“你你你你你你……你混蛋!”
“呵呵呵呵呵呵呵……”
“我讨厌你这个家伙!讨厌你!我烦透了!你以为我真的离不开你吗!我就走给你看!”越立甩下他最重的威胁,推开韩漳带着仍然颤抖无力的身体就往床下爬,“我走给你看!离开你又不是活不了!我走给你看!”
韩漳一只手捉住他的胳膊把他捉回来,又压在身体下面,笑着抚摸他的身体,笑着分开他的腿,笑着用能把越立气得浑身发抖的可恶声音说:“你走不掉的。我用了这么多年的时间让你习惯我,让我变成你的空气,让你习惯到对我视而不见,却在没有我的时候痛苦万分。那么轻松就能离开我吗?那我这么多年的努力不就白费了?真是……别做梦了……”
再一次被激烈地侵入,被强迫随着他的频率摇动,越立喊得声音都嘶哑了,手却不由自主地用力抱住韩漳的背部,无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