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身在深山中,外人难以进入之境有着一座小精舍。
出家人在此离世修行,远离尘嚣,远离一切谷世纷扰;远离诱惑,更远离生死哀痛。
偶有登山客路过,看着这间山间小屋,赞叹它的清幽,喜爱它的遗世独立,却没有人真的愿意永远留下来,永远与外界隔离。
精舍里住了几位比丘尼,她们在此修行,多年不与外界接触,在这山林里自力更生、自给自足。
在这里环境清幽,但生活并不悠闲。
为了自给自足,这里的人自己辟建小菜园种植蔬菜。这里的生活,排除了许多对外界的物质需求与欲望,在这里,可以面对最简单的自己、最真实的自己。
承认自己的卑劣、承认自己的脆弱、承认自己的孤独、承认自己……其实随时都会被击垮。
清晨六点,精舍内早已开始运作,只有在左边的小房间内,里头的人依旧安安静静的睡着。
比丘尼们完成早课,正要用早餐,这时,一人前往这间小房间,将门打开,看见里头一个人躺在榻榻米上睡着了,一旁的小桌上散布着一张又一张的纸,上头写满了字,旁边还有一本又一本的佛经。
上前,摇了摇睡着的人的肩膀,“明慧,该醒醒了,六点了。”
沈明慧从书桌上惊醒过来,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她茫然看看四方,终于想起自己在哪里,揉揉脸颊,让自己忙恢复精神。“谢谢你,我知道了。”
她将桌上那些上头已经抄满的纸都收起来,只留下那一叠空白的纸在桌上,另外她还将那一本一本佛经收起来,放进一旁的小柜子里。
她赶紧去刷牙洗脸,然后赶到食堂跟这里的师父一起吃饭。粗茶淡饭,全是素食,但是没关系,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食不知味了。
现在吃东西只是为了维系自己的生命,让自己能活下去,也让自己……能再为廷汉多做一些事。
吃完饭,沈明慧帮忙将碗盘都收到厨房,帮忙清洗。住在这里,能帮的忙,她都应该尽量帮。
毕竟她在这里白吃白喝,不做点事情,一来,她良心不安;二来,她必须让自己多做一点事情,这样才不会再胡思乱想,才不会继续哀伤下去。
她知道现在的她对于未来很茫然,甚至很绝望——她一度不知道该怎么一个人走下去,又能走到哪里?
他死了……
她一个人只能面对着噬人的空虚,只能独自面对着日夜无情的更迭循环,再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明慧,走吧!”
沈明慧在水糟前发呆,她将碗盘都洗干净了。没事做的好只能这样胡思乱想,任由脑袋往死胡同里走。
这就是为什么她为了让自己很忙,从早上醒过来到晚上睡觉,她必须安排自己马不停蹄的做好多好多的事。
她跟着拿起锄头,陪着一名比丘尼来到粗舍后面的小菜圃,今天她要帮忙整地,准备种下菜苗,期待新的蔬菜能够长成。
这只是她在这里两个多月的生活中,其中要做的一件事,除此之外,她还会帮忙整理精舍,扫地拖地、整理书房,直到晚上,她才有时间做自己的事。
可是她很怕晚上,她怕天黑了以后,即便是到了深夜,她还是会为自己安排做一大堆事情,只求不要下来、不要静下来……
“明慧,今天就是种新的蔬菜了。”
“那我们要怎么做呢?”她当然不会,出生在沈家,吃好喝好,若非来到这里,她根本不知道菜是种出来的。
现在的她,穿着简单,牛仔裤加T恤,再也不是那个在舞台上演奏幽雅乐音的沈明慧。
“把土翻一翻,让土壤的养分可以均匀分布,然后再种下菜苗,这样就可以等待收成了。”
沈明慧点点头,她脱下鞋子,走进菜圃,土壤冰冰的,踩起来软软的,感觉还满好玩的。
她露出难得的笑容,看着不算大的菜圃,这时,她突然看见远方角落里有好几棵日前收成时没有拔起来的菜。
问这里的人,那是因为那些菜都长不好,菜叶枯黄,或者说没长成,整个菜瘦瘦小小的,一看就知道不能吃。
可是沈明慧不懂,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拔起来,然后丢掉呢?既然那些菜都不能吃,干嘛让它留在菜圃里?
沈明慧不懂,但是她想,既然现在要种新的蔬菜,要先整地,那么那些蔬菜应该也不能继续留在原地了。
所以沈明慧走上前去,打算将那数量不算多,约十几株长得不完全的蔬菜统统拔起来放在一旁,打算等一下拿去丢掉。
她努力的拔着,其实拔得很辛苦,因为蔬菜的根深藏在地底,有时候不太好拔。
难怪要收成时,一定要拿镰刀来,用割的把蔬菜都割起来。
沈明慧笑了笑,难怪那句名言会说,“凡含泪播种,必欢呼收割”,收成蔬菜的时候,真的是用割的啊!用拔的还拔不起来呢!
她用力的拔,拔了好几棵,但是每一棵都很费力,搞得她自己满头大汗,喘息连连。
老天!真麻烦,早知道那天就建议师父把这些菜都割起来丢掉,现在也不用费这么大力气了……
边抱怨,沈明慧边继续拔菜,但就在此时,后头有人失笑,连连惊呼。
“明慧,那些菜不用拔!”
一回头,“为什么?不是要整地吗?”
这个比丘尼也走进菜圃里,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走到沈明慧身边。现场好几棵蔬菜都已经拔了起来,放在一旁,地上还有十多棵没拔。
“不拔起来,要怎么整地呢?”
“傻孩子!不用拔,拔起来干什么呢?”
“可是不是要整地吗?”沈明慧是真的不解,“而且不是说,这些蔬菜长坏了,也不能吃啊!就把它拔掉就好了………”
对方笑了笑,拿起锄头挥下去,将那些蔬菜砸烂,菜叶四处飞散;沈明慧看着,觉得好讶异。
“明慧,就这样做,来,你试试看。”
沈明慧拿起另一把锄头,比丘尼教着她,“挥下去,将这些蔬菜都打烂,然后等一下整土的时候,连着菜叶一起翻动,将这些菜叶埋进土里。”
她照做,尽管心里不解,顿时,十多棵蔬菜都碎,不管是拔起来的,还是没拔起来,这很轻松,至少比刚才试图将蔬菜拔起来更不费力。
可是,她不懂……
比丘尼看着,笑了笑,“傻孩子,有些东西,干嘛急着把它除掉?
沈明慧翻着土,将蔬菜菜叶连同土壤一起翻动,同时她也聆听着比丘尼说的话。
这里的修道人,说话都很有智慧,她很喜欢。
“你看,这些蔬菜虽然都不能吃了,可是它不是完全没有用啊!”比丘尼笑了笑,和蔼的看着沈明慧,“不是有首诗说,‘落花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些蔬菜虽然不能发挥它的功能,但是却可以帮我们肥沃土壤,其实它的贡献并不比我们吃进肚子里的菜要少喔!”
沈明慧听着,全身一震,是啊!这话说得没错,为什么她从没想过?
“孩子,这就跟人生一样,很多伤心难过、痛彻心扉的事,我们都急着想把它忘掉,想把它从心里拔掉,可是做起来好费力,不是吗?有些痛苦根扎得太深,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她停止翻土,看着这位有智慧的老前辈,沈明慧的眼眶一红,泪水盈眶。
“要不要干脆就不要拔掉,把这些痛苦的记忆留下来,学会跟它共处,就跟这些蔬菜一样,也许你会发现,原来这些痛苦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至少……让我们学会了成长,就跟这些蔬菜肥沃了土壤一样……”
她的泪水不断掉落,哭出了声音,她痛苦的哭泣着,哭声惹人鼻酸,但同时也点着头,承认比丘尼说得对。
比丘尼笑了,将整地的工作留给沈明慧,一个人离开。
沈明慧就在菜圃里整着地,她甚至跪在泥土上,用手将那些菜叶埋进土里,一边不停的哭泣,就算手弄脏了,也不停下来。“呜呜……”
她承认,要忘掉好难,也许要学会跟它共处比较简单。
也许她真的只能将痛苦打碎,像整土一样彻底翻遍,将每一片痛苦的记忆翻进自己心里、埋进自己心里,在刺痛中学会成长……
这真的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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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沈明慧回到了小房间。在这里两个多月,她每天晚上都待在这里,安安静静做着自己的事。
晚上是最恐怖的时间,她没有事情可以忙了,可是她又不敢睡——因为她一定会想起那至今仍然让她痛彻心扉的恐怖事实。
她之所以要躲到这里来,就是为了不再去跟外界联系,不想知道外面的状况,想将自己永远彻底的关起来。
可是她忘记了,她还是得面对一个人,那就是她自己!
深夜时,孤独特别难熬,刚到时的每一夜,她只能不断的哭泣,甚至痛苦得自残。
后来这里的比丘尼教她让心情平静下来的方法,也就是抄写佛经,她开始在深夜里拿起笔,抄写着那些经文,抄了一张又一张纸。
每天晚上,她都重复同样的工作,直到疲累已极,趴在桌上睡去,或是直接躺在榻榻米上睡着。
今晚也是如此,她抄写着经文,嘴里边念着。这里的老前辈说,抄写经文可以安定心情,也可以……帮忙超渡亡魂。
于是她就把这当成是自己的工作,她要努力多写,她希望可以让……可以让廷汉安心的走。
但也因此,她每晚边抄写经文边不停的哭泣,但是她不停,努力的写着。
现在,她只希望廷汉在往后可以不用再受苦,可以安息,可以安安静静的追求来生……
来生,他可以不要再做流氓,可以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情……
不知怎的,今晚她或许特别累,边抄边哭,让她的力气迅速耗尽,写满了四、五张纸后,她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就在此时,后头的门打开,门外站了两个人,一高一矮、一老一少、一男一女。
“看来她睡着了。”
“我终于找到她了……”这个男的就赵廷汉!
经过了两个月不眠不休的寻找,他不只亲自寻人,甚至动用了各地警力,终于在这个深山里找到了这个女人——这个几乎要让他发狂的女人。
天知道,他一得知明慧失踪时,几乎发疯……
刚结束卧底、脱离“刘伟强”这个身分的那几天,他一直躲着不能出面,想暂避锋头,哪里也不能去;而那几天他也忙着整理证据,帮傲辰的忙,希望能顺利起诉刘兆。
因此他完全不知道明慧在音乐会上当场昏倒的事,当然更不知道明慧被送往医院的当晚就离开了医院,从此不知去向。
“两个多月前,我下山处理事情,在山路上看到她;她就坐在路旁,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她说她走了很远的路,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结果竟然走到这附近来。”比丘尼对着赵廷汉解释,沈明慧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赵廷汉眼睛看着那个趴在桌上睡着的女人,耳朵专心听着。
“我看她好像很绝望的样子,很担心她会寻短,所以就把她带回精舍,这段时间,她都住在这里。”比丘尼看了这个年轻男人一眼,“她跟我说,她喜欢的那个男生死了,她也活不下去……所以我让她在这里每天都做很多事,希望她可以忙到忘记要寻短。”
他听得很痛苦,没想到自己的假死竟让明慧这么伤心。事实上,死的是刘伟强,不是赵廷汉……
“你……就是明慧说的那个阿汉吧?”
苦笑,“是我。”
笑着点点头,“我就在想,明慧不像是个命苦的女孩,这种事情不应该发生在她的身上。”
“是我的错……”
比丘尼笑了笑,开口却是道歉,“我要说声抱歉,为了让明慧不胡思乱想,为了让她有事做,可以分散注意力,我骗她说,抄写佛经可以超渡亡魂,抄愈多愈好。所以这两个多月来,她每天晚上都在这里,整晚都不睡觉,一直抄写佛经,没有间断的抄写。”
赵廷汉听了,全身震动,那种感觉无以言表,那种感动无以复加。明慧竟然为了他,做这么多。
“好几次我要她早点去睡,她却说她要多抄几遍,她希望……可以让阿汉安息,下辈子可以投胎到好人家,她想为阿汉多做一点事,她说这是她现在唯一能为阿汉做的事情了。”
赵廷汉红了眼眶,握紧拳头。他死了,她竟然还在为他着想,他真的对不起她,他到底为她做过什么?
重逢以来,他让她失望、让她伤心、让她哭泣,现在又让她为了他,整夜不眠,只希望死去的他能安息。
这辈子,他真的对不起这个女人。“谢谢你,谢谢你这么照顾明慧。”
“看来是有点误会啊!赶快把明慧带回家吧!”那位比丘尼退了下去,将空间留给这对年轻男女。
赵廷汉脱下鞋子,走进屋内,轻声来到书桌旁。
明慧趴在桌上睡着,眉头紧皱,似乎睡得很不安稳,脸颊的泪水未干,显见刚刚才哭过。
来到她身旁,这两个月来他生不如死,每天都在寻找,就怕她想不开,他会终生遗憾;现在,终于来到她身旁了。
可是他竟然有点胆怯,这女人的爱怎么会这么深、这么强,他怕……他无以回报……
除了拿出自己所有的爱,他别无回报之法。“明慧,明慧!”
沈明慧一惊醒,拍拍脸颊,“我怎么睡着了?不行……赶快写……”
她拿起笔,在纸上继续振笔疾书,完全没注意到身旁的人——她将自己关在自己的情绪中,脑海只想着那个人,然后希望将所有的福报都传给他,希望他从此无忧。
“明慧。”
她一停笔,动也不敢动,只能慢慢转过头——她看到了,是他,是廷汉……真的是他……
她的眼眶瞬间一湿,不能言语。
赵廷汉蹲下身子,眼神与她齐高,直接握住她握笔的手,让她感受自己的温暖。
她没有感觉到那双手的温暖,只是喃喃念着,任由泪水滑落,“你来了……我还以为你都不会来……”
赵廷汉知道她一定是把他当鬼了,他想笑,可却流出泪水,摇摇头,将她抱进他怀里。
沈明慧没察觉,只是靠在他宽阔的怀里,不断哭泣。“我以为你都不会来……我晚上作梦的时候,你都没有出现,你为什么不来?我每天晚上都在哭……”
“我这不就来了吗?”
她紧紧抱住他,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阿汉……我好舍不得你……真的,我好舍不得你……”
他含着泪水,苦笑摇头——是他自找苦吃,现在该怎么解释,她才可能相信?该怎么说,她才相信他还活着?
“我也抄好多经文,统统是给你的……”她拉开桌子的抽屉,将里面那一大叠一大叠纸统统拿出来,然后塞进赵廷汉手里。“师父说,这样可以超渡亡魂,我会继续抄,阿汉……阿汉……”
赵廷汉看着自己手里那一大叠纸,上头写满了字,每一张似乎都有水渍,那应该是她泪水的痕迹。“这我到底该怎么用?”
“我也不知道……”
“傻瓜!”声音一扬,“我没死!只有你这个傻女人,什么都没弄清楚就跑了,然后一个人做这么多,笨蛋啊……”
“阿汉……”
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我没死!感觉到了吗?”
沈明慧看着他,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同时也慢慢出现了光彩,喜悦终于出现在她的脸上。
赵廷汉紧紧抱住她,叹息,也流泪。
这女人太好也太傻,好到让他舍不得放手,傻到让他心疼……
傻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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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山里的夜晚什么声音都有,蝉鸣、鸟叫,甚至空谷回音,只要静下心来都可以听得见。
赵廷汉背着沈明慧离开了精舍,来到了一旁的一座小凉亭里。他背着她,她则紧紧抱住他,死也不放。
失而复得,真是太难得了,她很激动,当然也怕是一场梦!所以紧紧抱住他,就怕下一秒钟他会消失,然后梦会醒过来;如果真是这样,她只能再度大哭一场。
赵廷汉知道她的心情,就让她抱住自己,缠绕自己颈部的手紧到让他有点痛,但还是让她抱。
如果可以安抚她,还是让她抱……
来到凉亭,他坐在石椅上;沈明慧虽然放手,但立刻换到前头,在他胸前抱住他,头靠在他的胸前,听着那心跳,想再次确定,这是真的,他没死,他还活着!
赵廷汉摸摸她的头发,“不用听了,我还活着。”
“你骗我!你知道我哭得有多惨吗?”她含着泪水抱怨着。
“对不起。”
继续靠在他胸前,她嘟着嘴问:“我看新闻,上面说你真的……死了啊……”她就是因为受到这个打击,才会在音乐会上当场昏倒的。
“是刘伟强死了,不是我,不是赵廷汉死了。”
“你不就是刘伟强?”
苦笑,“简单说,刘伟强是我在问忠帮里面扮演的角色,我的真实身分还是赵廷汉。”
“我听不懂……”
摸摸她的脸颊,“小慧,我是警察,我在问忠帮里其实是卧底,负责调查刘兆的犯罪证据。”
刘兆人脉广,政商通吃,过去几次想办他都不成,就连马叔也因此遇害,遭到刘兆派人枪杀。
所以他进去,进到核心里收集证据,希望一次就能成功。
他除了让刘兆孤立,逐步清空问忠帮的那些大老外,最后更直取刘兆,让他就算后台再硬,因为证据确凿,也没人救得了他。
“警察?”她张着嘴,“你不是流氓吗?”
“我哪敢当流氓?我答应过你绝对不当流氓;既然你都瘦下来了,我也不能违背承诺啊!我当然不能当流氓。”
“可是你……”
“我在问忠帮里卧底,我算是卧底警察;那天我在你家,打电话联络那个男的过来,那个男的叫作马傲辰,他是个检察官,我就是与他合作。”
沈明慧听着他解释,这一切对她来说太离奇,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原来她还在哀伤他的死亡,结果现在峰回路转,他没死,更离谱的是,他竟然还告诉她,他不是流氓,他是警察?!
“我在问忠帮卧底两年,唯一的目的就是收集足够的证据,让傲辰可以办刘兆,我现在的目的达到了,所以就结束任务,离开问忠帮。”
“可是电视上说,你……不是你!刘伟强中了很多枪啊!”
“那是我为了脱身,当时警方确实对我开枪,可是我有穿防弹背心啊!所以我没死……我真的很抱歉让你这么难过,但是我必须这样做,否则,我无法脱离问忠帮。”
他抱紧她,“刘伟强必须死,这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保护我身边的人,尤其是你。现在问忠帮等于瓦解了,如果刘伟强不死,大家知道刘伟强还活着,是由赵廷汉假扮的,你想我的日子会好过吗?”
她发抖,光是想到那个后果就害怕;但是他抱着她,很快就抚平她的担忧与恐惧,让她可以安稳的靠在他怀里。“这是真的吗?是不是你说来安慰我的?你……真的是警察?”
赵廷汉笑了,“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从口袋里拿出警用证件打开,“刑警赵廷汉,编号……”
她看了一眼,笑了笑,靠在他身上。其实他说,她就信了,也不是怀疑,只是心情落差太大了。
从悲到喜,从绝望到希望,这种心情与情绪的落差真的太大了,她不想再品尝第二遍……
突然间,她又想起了什么,抬头看他,“那……那刘静之呢?你不是娶了她吗?”
“那是刘伟强娶了她,跟我没关系喔!”
“都是你,刘伟强也是你啦!”她把嘴巴捂上,不敢再说。
想起阿汉就是想要摆脱这一切,一开始才会用“刘伟强”这个假名,现在她绝对不能乱说,不然会给阿汉带来危险。
握住她的手,“别担心,这里不会有别人……那个刘静之其实是马傲辰拜托我娶的,因为马傲辰爱她,所以他拜托我娶她。”
“他爱他,可以拜托你娶她?”她听不懂。
“他拜托我娶刘静之保护她,你知道的,刘静之是刘兆的女儿,前阵子情势很复杂,问忠帮内……很乱,一言难尽,傲辰担心刘静之会受到伤害,所以才对我有此要求。”
沈明慧听着,很讶异会是这样的理由——没想到马傲辰身为检察官,竟然爱上了自己正在查办的黑帮老大的女儿。
赵廷汉抱着她,享受这份亲密,“你以为我脚踏两条船吗?其实我很痛苦,看着你伤心难过,我又不能跟你解释,我不想,更不能把你拖下水……我在你面前不是人,我在傲辰那边也不是人。”
他苦笑,“上回,刘静之跟我一起去听你的音乐会,听说就是因为他们两个在闹别扭,刘静之才会跟我一起去,只为了让傲辰嫉妒;结果倒霉的是我,我被傲辰揍了一顿。”
沈明慧想通,“难怪!难怪那天我拿票给你,要你带你老婆一起来听的时候,他会那么生气。”
“所以啰!我里外不是人。”他叹息,却笑了笑,而她也笑了笑,两人互望,心里前嫌尽释,此刻只剩下甜蜜、只剩下温馨。
他露出温暖的笑容,此刻,他终于可以恢复自己真实的本性,不需要再戴上面具过日子。“所以,拜托,别再说刘静之是我老婆,你多说几次,我真的会被傲辰揍死。”
他很夸张的说着,忽然他靠近她耳朵旁边,“而且我比较希望……你当我老婆。”
红了脸,低下头,靠在他怀里。
赵廷汉很满足,这两个月来的担忧与恐惧统统不再,心里那个洞也被填满了,不再感到空虚。
“对不起,最后还是没赶上你的音乐会。”
“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啊!只要你好好的就好了。”
亲吻她的额头,“小慧,做我的妻子,好不好?”
她眼眶一湿,却是喜极而泣,点点头。
赵廷汉很高兴,紧紧抱着她。“说真的,我比较喜欢你以前的样子耶……抱起来比较舒服。”
“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好不好?”
“我哪有啊?我说的是真的嘛!”
“赵廷汉!”
“是!员警赵廷汉在此,请问长官有什么事?”
她哈哈笑着,他也微笑以对,用笑容将两人走过的路、经历的哀伤,统统掩盖。
唯一鲜明的,似乎只有年少时期对彼此的承诺,而他们,都没有违背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