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不堪的记忆,跟眼前的场景缓缓重叠,心中不安的感觉就像雨落在湖面上的波纹,一圈一圈的渐渐扩大。
「澄澜!你在哪里?快出来呀?」他急得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像只无头苍蝇到处乱窜。
「你……」
未完的话在看见一道身影时停住。
只见习澄澜笑笑地倚著墙,打趣地道:「怎么?一会儿不见我,这么想我吗?瞧你急成这样。」
他脸上得意轻佻的笑容,让微云看了觉得不舒服。
「你这个混蛋!竟然敢躲起来吓我!」微云跑到他身边,狠狠地踩了下他的脚。
「谁想你呀,我恨不得你去死!」微云气极了。气自己的失态全被习澄澜看在眼里。
听了这话,习澄澜露出不易察觉的苦笑,脸上还是强戴著一贯从容的面具,这时他出其不意的一把拉过微云,在大庭广众之下吻了他。
「唔……」微云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人强吻了,而这个吻还是他的第一次,没想到就这样被……
他想要施力推开习澄澜,却发现自己竟然推不动他,就在微云感到困惑时,习澄澜突然放开他。
「甜!真不愧是玉楼倾里的红脾!你的小嘴甜得跟蜜一样。」
习澄澜这声低喃,惹得微云大怒,他狠狠地一巴掌打了过去,愤怒地道:「你当我是什么人,竟然敢这样子轻薄我!」他气得全身发抖。
「你不就是玉楼倾里的一个红牌吗?难道我有说错?」习澄澜口气轻佻。
「你……」微云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全身颤抖,却无法开口反驳那个混蛋男人。他气习澄澜,更气自己,气自己为什么要相信习澄澜刚刚在画舫上所说的那些话,原来全都只是骗他、哄他的,这男人其实跟别的客人一样,只是对他的身子感兴趣。
一旦了悟之后,微云对他不再有任何感情,他冷冷地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地往回走。
而被留下的习澄澜则是淡淡地苦笑。
「不错嘛!没想到我们堂堂的太子爷也知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句话。」同样是刚刚那群人,他们围著腹部已经渗血的习澄澜,调侃地讽讥他。
「那当然,我也是男人嘛。」习澄澜笑道,似乎对这些男人无所畏惧,「只是我希望你们看在我这么合作的情况下,给我个痛快如何?」
习澄澜一脸泰然自若。
他从容不迫的态度让几个男人对他感到钦佩。「人人都说元垣国将来的皇帝会是个大人物,这话说得真不错!你若能活下来,将来一定不是简单人物。」
「有这样的传言吗?那可真是害惨我了。」习澄澜苦笑,他早知道树大招风,所以他在自己国家时,一向都是温吞有礼不轻易彰显自己,没想到还是惹来了杀身之祸,不过他出事没关系,怕的是微云若有个万一……
想起刚刚微云一副受了伤的冷漠模样,他的心里倍觉苦涩,但他努力安慰自己,没关系的!这就是他跟微云的命运。
「看来太子爷您对刚刚那娃儿似乎念念不忘呢!」
一个男人贪婪地舔了下唇舌,说实在话,他来灵曜国这么多次了,从没见过那么好的货色,虽然那娃儿脸蛋蒙住了一大半,但是凭著他那露出的另一半眼眸,他已经可以猜得出那是怎样的美色。
「你们答应过我不会对他动手的。」习澄澜拧眉微怒,虽然微云武功底子厚,但生性单纯,要把他骗来这里并非难事。
「那是我们寨王答应你的,可不是我们。」其他几个男人又不怀好意地猥琐奸笑。
他们的寨主现在带了几个人去准备船只,准备要把这上等货物给带回元垣国,这元垣国太子的项上人头可值钱得很!更何况买方这次也没说要带活口回去,所以他们都在猜想,寨主大概是想要任由这贵公子一路淌血回去,这样子凄美的下场,也只有他们寨主想得出来。
「你们……咳!咳!」习澄澜气急攻心地咳了起来。
「别再逗他了,他死了怎么跟寨主交代。」另一个男人开了口,只是他口气中却带著浓浓的鄙视,「没想到堂堂的太子爷这么不中用,一点反抗也没有,看来传言是真的,他真是只软脚虾。」
听见他说的话,习澄澜忍不住又叹了口气,看来这次他真的会被传言给害死。
「啊!寨主回来了。」
几个人一看见寨主的身影,喜悦地喊道,却诧异地发现有个人竟然押住他们的寨主。
「把澄澜放开!」
这声音竟是去而复返的微云。
「微云!你怎么还在这儿?」习澄澜惊叫,一张脸血色尽退。
「我有这么笨吗?笨得上你的当。」
微云一哼,在心里偷偷吐了吐舌头,其实他只是在说大话,他那时早就气坏了,后来想了想,觉得这样子放过习澄澜实在是太便宜他了,所以他决定绕回来再补上几脚、吐他几口口水,没想到却刚好看见一个人偷偷摸摸出现在那里,他在疑心之下擒住了他,强押他带他进来,这才发现事实原来如此。
「哈哈!有意思。」其中一个男人大笑了起来,他敏捷的掐住习澄澜的颈子,在窒息的压迫下,习澄澜的脸色苍白得骇人。
「你快放开他!」
原本得意洋洋的微云,随著澄澜血色渐失的脸色而刷上一层惨白。
「你不是想拿我们寨主来跟我们交换他吗?你不用客气,快把我们寨主给杀了吧!少了个人来分钱,对我们兄弟才好呢。」
勒住习澄澜的男人名为黑虎,是黑风寨里的二当家,他们黑风寨原本就没那么多规矩,有本事的人就活下来当寨主,没本事的只会被当成碍眼的东西踢开。
「你……」
微云气极了,但被勒得无法呼吸的习澄澜却早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毕竟要他们这些草莽的贼寇为了一个人放弃更大的利益,这是不可能的。
率真的微云不知人心险恶,根本不知道这样做没用,他现在只担心微云根本是羊入虎口。
掐住习澄澜的黑虎邪佞地笑道:「我的手愈使力,我就愈能感受到这男人生命的消逝,你知道这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事吗?」
「你住手!快放开他!」微云大叫,忿忿地瞪视他。
「你不是要杀我们的寨主吗?怎么还不动手?我可是等著看我们寨主这天等了好久了。」黑虎邪佞地笑道。
「你……」微云束手无策地看著习澄澜痛苦的表情,只好放开手中的人质,他强忍著眼眶中因为恐惧失去习澄澜而泛出泪珠,力持镇定地道:「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捉澄澜?」
「微云,别管我……你快跑……啊!」习澄澜想要讲话,却被黑虎勒得喘不过气来,他的脸色由白转黑,神智也逐渐模糊。
「你快放了他!你想要把他勒死吗?」微云握紧拳头,却无法可想,只能看著习澄澜的气息愈来愈微弱。
「啊,你不提醒我,我都忘了呢!」黑虎放松力道,让手中的人质能喘口气,却用下流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微云。
「小子,你是灵曜国的人吧?果然长得人模人样。」
微云不答话,只是冷冷地睥睨著他。
「我就是喜欢你这调调,要我放了他可以,不过……我很好奇面纱下的你生得是什么模样?」
这话让习澄澜胸口一紧,想要说话却碍于被钳制而没办法出声。
微云深吸了口气,二话不说便把面纱揭去,露出他那精雕细琢、完美无瑕的脸蛋。
他脱尘绝俗的美貌看得在场的人全都心痒难耐,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背叛寨主跟著黑虎的人全都倒戈转向黑虎,毕竟能跟这样的美人温存,他们死也甘愿。
「美!的确是美!」黑虎哈哈大笑,「没揭开面纱的你只能称为美色,揭开面纱的你就是绝色了!」
「我呸!」不知道这个时候不该激怒对方的微云,不给面子地当场啐了他一口。
「你呸我也无所谓,反正现在人在我手里,我要你在这里把衣裳给我脱光,让我好好地看清楚你的身子是不是如同你的脸蛋一样细致滑美。」黑虎不仅不介意启微云刚刚无礼的举动,还进一步地提出下流的要求。
这话让微云瞪大了眼,愤怒地握紧手中的拳。
一旁的习澄澜惊叫:「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余地!」黑虎梢加施力,习澄澜立刻没了声。
「你住手!」微云怒喝地阻止他。
「如何,你的决定呢?我可没有太多耐心。」他威胁地掐著习澄澜的颈子,把他给提了起来。
这个疯狂的举动,反而激起了其他人体内残忍的噬血本性,他们一个个眼睛瞪大,迫不及待地等著欣赏美人。
微云静默了一会儿,终于咬唇同意,「好,我做!」
微云用颤抖的小手慢慢地脱下外衣,眼眶中蓄著泪水,但为了习澄澜他不后悔这样做。
「动作快一点!」黑虎不耐烦地催促,其他人跟著一起屏息以待。
微云深吸了口气,颤抖地脱下单衣,露出他细滑雪白的胸膛。
「不错嘛!真不愧是灵曜国的人。」黑虎淫秽地—笑,「走到我身旁,让我好好地看清楚。」他又得寸进尺地下命令。
微云咬紧牙,一步一步地往他那里走去,就在一步之差时,一道愠怒的声音划破寂空。
「你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点?」
声音才刚落,黑虎的头就被迅雷不及掩耳地拧断,而在风中颤抖的雪白身影,随即被人用外衣搂在怀中。
「冷吗?」习澄澜眼中布满心疼的怜惜,但脸色极差。
微云一时反应不过来,「你、你……」
其他人也愣在原地。
习澄澜轻而易举地打横抱起微云,对后来赶到的晏唐冷冷说道:「把他们处理干净,不要留下活口!」
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淡然,但他在心里也不得不暗吁一口气,幸好晏唐及时赶来,他有武功防身是事实,但这件事万万不能传回元垣国,这也是他为何一直委曲求全,陪这些人耗时间的原因,不过……
他低头看著浑身颤抖、含著惊恐泪水的微云,露出浓浓的不舍,深不可测的面容之下,藏著无人能猜透的深沉。
「是的。」晏唐恭敬地屈身领命,一起身就开始毫不留情的展开杀戳。
习澄澜这才抱著微云返回玉楼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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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宁静的清流院,但这次却多了些凝重的气氛,清流院里的丫鬟们最近做起事来总是战战兢兢的,唯恐一个不慎惹得主子不悦,然而每次只要瞥见清流院外的那道孤寂身影,她们又会升起不忍之心,可是有了几次经验之后,她们都知道开口替他讲话也是无济于事。
打理玉楼倾的陶心舞小脚一踏进清流院,一双媚眼随即打探性地往香儿的身上一睇,只见香儿无奈地摇摇头。
这情形让陶心舞细眉一皱,不悦地来到微云的内室,看见正在发呆的启微云,倏地用纤纤玉手大力地拍了下桌子。
「你干嘛?」被吓了好一大跳的微云终于回神,没好气地瞪著陶心舞,「你想要吓死我呀?」
「吓死你?」心舞冷哼,「我还在想你的三魂七魄是不是都不在了,否则这么残忍的事你怎么做得出来?」
「你在胡说什么!」微云移开目光,不敢看向陶心舞的眼睛。
「我说什么你心里有数。」她厉声喝道:「你们前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管,但是那男人已经等你三天三夜了,连口水都没喝;而你呢?你倒是过得挺自在的嘛!」
「谁说我过得自在了?我还不是……」
想到即将冲口而出的话差点泄露他的秘密,微云赶紧闭上嘴。
「怎么不说话了?你不也担心他吗?那干嘛不出去见见他?」陶心舞不放过他,咄咄逼问:「你知道这几天接连下了几场雨吗?你就忍心任他孤伶伶的在那边淋雨?」
连她这个旁人看了都于心不忍,微云这小子的心肝是铁石做的吗?竟然没有一点同情心。
「我有叫他站在那边淋雨吗?你不会叫他回去呀,我说不见他就是不见他,叫他不要再来烦我!」
微云气愤地大叫,走到窗边又看见那挺立在雨中的身影,他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他干嘛还来这里恼他!那天他送他回玉楼倾之后,什么话都没说的就自行离开,他顿觉自讨没趣,再怎么说他也有权利知道那群人是打哪儿来的吧?
习澄澜这样一句不吭地扔下他离开玉楼倾,让他羞愤不已,躲在被褥里整整偷哭了好几天,没想到他竟这样子对他……
为了他,他不惜将自个儿的身子给别的男人看,竟换来他这般冷眼以对,他根本就是轻视他的随便,要不是他身处险境,不管别的男人怎么威胁他,他都不会脱去衣裳的。
所以他暗自发誓,他再也不要见到那个混蛋了,明明自己有武功还要他在别的男人面前宽衣解带,看他笨笨地为他付出很好玩吗?
现在竟还想利用他的情意,强迫自己见他。
「如果劝得动他,我早就把他带走了!」陶心舞的口气也开始变得尖锐。
前几日她看著微云与习澄澜两人相偕狼狈地回来时,马上察觉不对劲,但他们两人谁也不愿意说明发生了什么事,习澄澜更是放下微云之后扭头就走,而启微云一声不响的模样也让她一阵心惊,她还以为是自己看走了眼,以为那位翩翩公子利用他带微云出游时对他乱来。正当她为自己的愚昧自责不已时,习澄澜又出现在玉楼倾,脸上挂著一贯温文的笑容,只是凭她阅人无数的经验看来,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就在她为他的强颜欢笑感到不解时,不经意地瞥见他颈上淡红的伤痕,她才顿然醒悟,原来那男人之所以笑得这么勉强是因为有伤在身。
而后,习澄澜表明要见微云,她依言通报了,微云那小子却是怎样都不肯见他。她只有好心地劝他先回去休息,等微云要见他时,再派人去通知他,但是习澄澜就像头顽固的牛,怎么劝都劝不听,坚持要在清流院的外头等他,任凭风吹日晒怎么赶都赶不走,什么样强硬的人她都见过,但不知为何她就是没办法拒绝习澄澜眼中的坚持。
「你别在这里烦我了,成不成?我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你想尽办法也要把那个男人给我撵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微云烦闷地大叫,气闷地走回桌边,强迫自己不要靠近窗边,以免看到那孱弱可怜的身影。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再见到他!
再见到他,他就会管不住心里那莫名的骚动,他一定又会被他好听的话给哄住,所以他现在谁都不想见,只想见到御,只想要御用那双记忆中再温暖不过的手来抚摸他,为他抚平这躁动不安的心。
「你这个……」陶心舞气到话都快说不出,「好,我就照你的话去把那家伙给撵出去!」她气愤地扔下这句话后就往外头走去。
看见陶心舞真的要去撵走习澄澜,微云反倒不安地站了起来,再度回到窗边,偷听他们的谈话。
「你别等了,那个死小子绝对不会见你的。」陶心舞僵著一张俏脸。
「心舞姑娘你别气了,反正我来这儿也没事,在这里多等几日也没关系。」习澄澜柔柔地笑著,「倒是微云说话向来冲动,你可别跟他计较。」
听了这话,陶心舞不禁苦笑,都不知道究竟是谁了解微云比较深,这男人不但没埋怨微云恶劣的态度,反而一个劲儿地替他说话。
这样子的好人就快要绝种了,那个笨小子还不懂得好好把握。
「真不懂你到底看上微云什么地方,那个粗鲁的小子有什么好的?」陶心舞噘著嘴嘀咕,也算是原谅微云那不知轻重的话了;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的心会向著外人,而反过来责怪自个儿人。
「其实他很单纯的,只是……咳!咳!」一阵的猛咳打断了习澄澜的话,习澄澜捂著嘴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虚弱的模样看得楼上的人心里一紧。
「习公子,你准是这几天站在这里吹风淋雨染上风寒了,我看我还是帮你找个大夫看看吧!」
陶心舞担忧地看著他,连忙上前为他拍背顺气。
「不需要,只是小病罢了。」习澄澜婉拒她的好意,「这点小病它自个儿会好,哪需要看什么大夫?」
即使他这么说,陶心舞还是挺担心的,就在她想要劝服他时,一道意想不到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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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澜,果然是你!他们跟我说是你来时,我还不相信呢!」
兴奋的声音热切的插进来,随即一个娇小的身影扑进习澄澜的怀里,在他的胸前磨蹭半晌后,才抬起那张清艳绝丽的小脸蛋。
精致无瑕的脸上挂著真诚无伪的笑,弯弯月眉搭上不点而朱的唇瓣,星辰般的一对晶亮明眸,巧笑地望进他的眼。
「御?」
习澄澜呆愣住,一时不能回神,直到他看见一直与御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丹枫之后,才傻愣愣的问:「你们回来了?」
「当然啦,不然你以为看到的是幻影吗?」御兴奋难耐的说道:「我就知道澄澜很想念我,日日夜夜盼著看到我,所以才会在看到我后,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说完,他又往习澄澜的怀中一扑,「澄澜,我好感动哟!早知道你对我这么情深意重,我就去看你了。」
听到御这一番话,习澄澜真觉得哭笑不得,他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丹枫,丹枫只回以一个无奈的表情。
「你怎么都不说话?难道我说的话不对吗?」御困惑地歪著头,大眼睛骨碌碌地转著。
「你说的当然对。」
习澄澜微微地笑著,想要推开黏在他身上的御,御却反而愈抱愈紧。
「不对,澄澜的体温怪怪的。」
敏锐的御立刻退了一步,而丹枫随即灵敏地抓住习澄澜的手一探,立刻下断言:「他的身体在发热。」
这话明显是讲给御听的,御的脸色登时一变,没了刚刚的好心情,神色肃然地问:「你身体有事还愣在这里于嘛?怎么不去看大夫?」
「我没事,只是……」
蓦然,一阵晕眩袭来让习澄澜差点站不住,幸而反应快的丹枫扶住了他。
「丹枫,你快把他扶进房里。」御冷声下令,转头对一旁的陶心舞道:「传我的命令下去,把城里最好的大夫给我请来。」
「是。」难得看见御变脸,陶心舞愣了一会儿后,赶紧急忙去找大夫。
「丹枫,我没事的,你放开我。」
习澄澜挣扎地想要站起身,无法可想的丹枫于是跟御交换了一个眼神。
只见御无辜地说:「澄澜,既然你不合作,那么我们只好请你先睡一会儿了。」
丹枫准确无误地飞快往他的昏穴一点,习澄澜立刻昏了过去。
丹枫抱起习澄澜小心翼翼地往客房走去,而跟在后头的御则抬头对著清流院窗口的那个身影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然后才跟在他们身后离开。
被迫休息的习澄澜在床上悠悠地醒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华美的床铺,雕刻精缅得让人赞叹,可惜现在他没心情细细研究,他一个转身后,看见御似笑非笑的熟悉表情。
「醒来了?感觉怎么样?」御笑著问他。
「你别这样,想生气就生气,干么还硬装出一张笑脸。」习澄澜皱眉,声音略带沙哑。
「原来你也知道我在生气呀?」御依旧皮笑肉不笑,「你倒是告诉我,连续发高烧两晚不退、全身多处瘀伤瘀血、腹部一道两寸的刀伤、体内气血过虚、身子虚弱不堪,到底是做什么丰功伟业,让你把自个儿弄成这副德行?」
「御,对病人说话客气点。」一旁的丹枫开口阻止他,他露出文雅的笑容,歉然地向习澄澜解释:「抱歉澄澜,你也知道御的性子,他只是关心你。」
「我做什么事还不需要你来教!」
御抿抿嘴地瞪了丹枫一眼,丹枫却不为所动,像是坚持不与一个耍性子的孩子妥协,御虽然气不过,却也聪明地不再跟丹枫对峙下去,毕竟他对丹枫向来没辙。
「别孩子气了,微云呢?你什么事都没跟他说吧?」习澄澜赶紧出来做和事佬,化解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
「就知道你醒来定会急著找他!」御挑起细眉。「你放心,我什么事都没说,不过你为了他历经风吹雨打的事我都知道了,所以我要他也学学你在外头给我站上三天。」
「你说什么?」这话让习澄澜大惊失色,「你怎么可以这么乱来?快叫他进来!」
「我哪有乱来呀,而且现在才两天而已,比起你为他站三天,还差了一天呢。」御说得理所当然。
「御!你……」一下子气急攻心,习澄澜猛咳了起来,但还是不肯死心地指著御,要御放微云进屋。
「我什么我?」御噘起嘴,望了一眼窗外的人影,淡淡地说:「还不进来?」
其实他也舍不得罚微云,不过这次他实在是太孩子气了,说不准还会让澄澜送命,所以他只好罚微云在外头的屋檐下站著,不过饭有让他吃,水有让他喝,甚至晚上累了也同意叫他回房休息,如果真的处罚微云,那澄澜可会舍不得。
听见卸的叫唤,微云步伐沉重地迈了进来,脸色不甚好看,倔强地不肯看习澄澜一眼。
「你过来。」
御一声命令让微云的身子变得僵硬,他不敢违抗地走到床沿,但就是坚持不肯看向习澄澜。
「微云。」习澄澜轻声唤他,伸出冰冷的手握住微云微冷的小手,「站在外头很冷吧?等会儿回去烤烤火,知道吗?」
一听见他温柔的话语,微云再也不能不看他了,他目光含著泪水,甩开他的手,气愤地撇过头,「你干嘛对我这么好,都是我害你变成这样子的。」
要不是他,习澄澜也不会染上风寒,他从来都不知道风寒原来也会这么严重,而这个笨男人却只关心他的身子,一句也不苛责他,要是说他假好心,那他也太笨了。
不过正因为他老是这样……让他想对他动气都没法子。
「不是的,这不是你的错,我身子一向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连上乘的武功也可以练,差的时候就连染个风寒都要躺上好几天,所以这不是你的错。」习澄澜虚弱地微笑。
「你又想说好话骗我了!」微云眼眶泛著泪光地轻斥。
他知道这都是他的错!只顾著生他的气,一点都没顾虑到习澄澜身负刀伤,回玉楼倾之后还跟他使性子,任由他在风雨中站了三天。
他知道了,习澄澜是不想让他担心,所以才会抛下他先行回去疗伤的,结果他却这样对他,他根本就不了解习澄澜。
「我没有说好话骗你,不要哭了!我印象中的微云可不是动不动就哭的英雄!」他一脸正经地握著微云的手道,「微云,我累了,你陪我躺一下好吗?」
习澄澜疲累地合上眼,低声要求。
整颗心都在习澄澜身上的微云,自是二话不说地立刻钻进被子里,搂住身子比他还寒冷的习澄澜,向来粗枝大叶的他还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
感觉到他温暖的身子,习澄澜又微睁开眼,瞟向自始至终都在看好戏的御跟丹枫,「你们两个碍眼的人别杵在这里打扰我跟微云的甜蜜。」他那表情彷佛有多厌恶他们在这儿似的。
原本就害羞跟男人搂著一起睡的微云,听了这话后立刻恼羞成怒地在被窝里用小脚踢他一下,「谁、谁跟你甜蜜来著!你再胡说我就要下去了。」
「啊!别走、别走!你好暖和呢!」习澄澜回抱住他,不让他离开,「不说就不说,你若不喜欢听,我一个字都不说。」
他口中是这么说,但眼睛却可怜兮兮地看著御跟丹枫,用眼神让他们知道他眼中的渴求。
「好、好,我们不打扰你们小俩口了。」御失笑:「我可没有兴趣当棒打鸳鸯的坏人,你自个儿好好休息吧。」他又笑了笑,便跟著丹枫一起离开。
「叫你不许跟他们乱说话的!」窝在被窝里的微云脸红到不能再红,「你这样子我以后怎么见御?」
御对他来讲意义很特别,他绝对不可以失去御。
「你就只会想著御,不会想著我吗?」习澄澜一脸不平,还神情苦楚地哀叹几声,「真枉费我在死前想的全都是你。」
虽然不喜欢听到「死」这个字,不过微云对这话倒是很感兴趣,「你真的有想我?」
「那当然。」习澄澜已经恢复了原本爱戏弄人的淘气,「当我知道那群人绝对不会放过我的时候,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气自己没跟你温存过,哎呀!幸好你那时候跟来了!好歹我也骗到了一个吻。」
听了这话,微云毫不犹豫地捶了他一下,「你这个死色鬼,临死关头还这么不正经!」
他一直以为习澄澜之所以会吻他,只是想要藉机暗示他身陷危险的处境,要自己去帮他,没想到他其实不安好心眼。
「色就色嘛!人家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习澄澜笑眯眯地要无赖,「更何况是死在你这朵举国闻名的幽兰花下。」
「你……」微云一气之下,忿然地转身,心里打定主意绝对不再跟他说话。
「微云,跟我说说话嘛!」
无论习澄澜怎么可怜兮兮地撒娇,微云就是不理他。
他这可爱的模样看在习澄澜的眼里,流露出无限的宠溺,他是故意的,他不要他的微云老是沉溺在自责的情绪中,瞧,这样的微云才可爱不是吗?
虽然微云不肯理他,但搂住他的习澄澜却漾出幸福无比的笑容来。
看来这几天他还多了个苦肉计可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