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早该想到的。
这么多年了，李日乔的外貌似乎没什么变化，给人仍然是一种温暖的感觉，让人在他身边莫名的安心。只是现在更成熟稳重了，不再是当年那个被父亲发现就变了脸色的孩子。
看见李日乔走了进来，李佳瞳的身体开始摇摇欲坠，尤其是在看清了他手里的照片以后。
那是……自己和哥哥曾经的照片……
李佳瞳转头看向危希瞳，他并没有盯着照片，但李佳瞳知道，他一定已经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三人僵持着，危希瞳率先坐了下来，“都坐吧，有什么事坐下来说。”
危希瞳知道自己正在面临的，恐怕就是一切快要揭晓的时候，他需要一点支持，否则，即使是他，恐怕也无力承受一切。
然后李日乔也坐了下来，可称俊秀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容，看向危希瞳的时候甚至有爱慕，“佳瞳，你也坐吧，很久不见了。”
李佳瞳踌躇了一阵，终于也浅浅的坐了下来，却是挑了个离两人都很远的地方。
李日乔看他如此，只是笑笑就转向危希瞳，“希瞳我们分开了这么久，有很多话，我都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说了。”
危希瞳牵动嘴角，“不知道从哪里说起？那就从你手上的照片开始吧。”
李日乔看自己手里的照片，再看看李佳瞳，看到他欲泣的眼睛，不过还是把照片递了过去，“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些我和佳瞳以前照的照片。”
危希瞳把照片接过来，其实并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普通的两人合照。
可是照片中的人却怎么也让人无法平静。
热烈的照片，画面中少年热情的目光，可以让唤起人们所有有关于爱情的回忆。
纯净、强烈、毫不掩饰爱意的眼神。
少年用这样的眼睛注视着身边的青年。
不用任何言语，仅仅是一张照片，已经可以说明了一切。
“就像你看到的。”李日乔开口了，“佳瞳爱的人是我，虽然我是他的哥哥。”
“那为什么又要告诉我呢？”危希瞳忽然觉得呼吸困难了起来，“你不会是好心到要帮助我识别虚假的感情吧。”
多年前曾经有过的那种锥心刺骨的感觉，又从身体最身体处钻了出来，四周又开始灰白下去。
“不……希瞳，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李日乔站起来，绕过沙发走到危希瞳身边坐下，握住他的手，“我只是想和你说，我还爱你，请你回到我身边。”
危希瞳把手抽回来，没做声，只是对上了李日乔的眼睛。
微微上翘的眼睛里波光潋滟，有温柔无限，却不是在看着自己的时候；那双眼睛在看自己的时候，里面有的只是平淡无波，甚至连恨都没有。
危希瞳从李日乔身边站起来，走到从刚才就一直在发抖的身影那里，把他拥进自己怀里，这才对着李日乔说：“为了他，我可以放弃过去，包括对你的恨，你要的那些东西，我都给你，别再来找我们了，我们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微笑的拨开少年的黑发，果然看到了那双惊惶的眼睛。
这是一双爱自己的眼睛。
只有有了爱，才会这样怕失去，不再有以前的洒脱，所以自己要相信他。
这样想着，心痛渐渐的淡了，视线也清晰了许多。
李佳瞳看着危希瞳，感觉到他温柔的动作，泪终于滑落下来。刚才的害怕和伤心全都化成了眼泪涌了出来，什么也不会做了，只能感受着他传递过来的温暖，放心的和他融化在一起。
看着这两个都曾经爱过自己的人，李日乔暗中咬牙，“希瞳，那佳瞳一定没和你讲过那些少年的事情吧……”
危希瞳的感觉是怀里的人身体瞬间僵硬了，而在李佳瞳的眼里，看到却全是仿佛没有尽头的鲜血。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李佳瞳忽然惊声尖叫起来，打断了李日乔没说完的话，“不要你说，我自己都说出来！！”
李佳瞳抱着自己的头，一点一点的离开危希瞳的怀抱。
“没错没错，他们都是我杀的，都是我杀了，我杀了他们，是我杀的，我把他们一个个都杀了，一刀一刀死在我面前。”
危希瞳震惊的看着李佳瞳，却看到一双绝望的眼睛。
“那些人都是为了研究‘双瞳’另一半的疫苗，用来做实验的人体材料，”李佳瞳的声音慢慢小下来，却带了金属般的无机质感，“可没想到实验失败，拖下去他们会更痛苦的死去，所以……我放过他们……”
危希瞳伸出手去想重新抱住他，李佳瞳却不断的向后退去，离他越来越远。
“我原来是恨你的，因为我真的喜欢过哥哥，”李佳瞳转过头去看李日乔，他却别开了头，“我很嫉妒你，因为我知道哥哥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你。所以从很久以前，我就恨你，那些找来的实验品，我也故意挑了和你长得相象的人，是我对你可笑的报复。
但却没想到……后来……我竟然爱上了你……”
李佳瞳转过了头，危希瞳看不见他的脸，可他知道李佳瞳一定哭了。
那种恨，他也体会过。
在那个新年，天上下着大雪，等到他看到那对男女出来的时候，雪却已经化了，那时，他真的也很恨，很嫉妒那个女孩。现在，他更无法想象，如果自己爱上了那个女孩，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所以他不理解那种痛苦。
不过，那一定是很痛很苦吧，甚至是冷的，赛过那夜的雪。
重新站起来，再次走向那个少年，把他圈进自己怀里，阻止他继续向后退。
“我重不重要？”很郑重的问。
少年闷着头点了点头。
“…………”
少年重重的点了点头。
“……………”
少年终于抬起了头，“你很重要，对我而言。”
看到的是微笑的危希瞳，笑里有泪。
看着两人的情形，李日乔却笑了出来，“佳瞳，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你的第二个研究项目。”
倒抽一口气，少年的眼睛刹时间沉淀了无数的黑色。
看看危希瞳，再看看摆着轻松姿态的李日乔，李佳瞳慢慢的拿开了危希瞳抱着自己的手，然后朝着危希瞳笑了，“我怎么忘了？希瞳，我要救你的。”
笑容中却有无限的苦涩。
再看向李日乔的时候，李佳瞳已经恢复了镇定。
“那个项目已经准备好了吗？”
李日乔点头，“从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就启动了，现在就等你过去了。”
李佳瞳闭上眼，忍住又要涌出的眼泪，凑近危希瞳的耳边，“希瞳，我们要分开了。可你放心，不会太久的，你会活下去，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说完，李佳瞳把目光转向李日乔，后者轻击了两下手，房间的门马上被打开了，几个保镖走进来。
“把小少爷带去实验室吧。”
李佳瞳迎上他们，就要离开，却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住。定定的站着，良久，最后却还是掰开了紧握着自己的手。
不敢转身，怕再也走不出这里，李佳瞳只是一字一句的说：“我必须要走，希瞳，你一定要等我，要活下去。”
说罢，离开，没有回头。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危希瞳甚至有些无从反应。
视线转向李日乔，看见他故作无辜的耸肩，“你都看到了，不是我逼他，是他自己愿意的，我可没有半句强迫。”
知道追问没有结果，危希瞳走进卧室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李日乔却跟进来，“希瞳，你做什么呢？”
“回去。”危希瞳头也没抬。
这下李日乔却大声的笑起来，“希瞳，你还不明白吗？”
“我来了，见到了你，你以为我还会让你离开我吗？”
停下收拾的动作，危希瞳直起身子看了李日乔一会，然后开口，“出去，我要收拾东西。”
李日乔也没再上前，“好吧，你好好收拾，我在外面等你。”
背对着门口，危希瞳确定李日乔已经离开，这才拿出那个金色的小天使，把他放在贴身的衣袋里。
步出门，李日乔已经殷勤的迎了上来，亲自为他打开车门，危希瞳沉默的坐了上去，李日乔坐进他身边，从保镖手里接过黑色的布巾把危希瞳的眼睛蒙上，又拉住他的手，轻声说，“别怕，一会就到了。”
危希瞳不说话，也不反抗，只把头靠在了椅背上，似乎睡着了。
李日乔却没办法平静下来。
这么多年，他得到过许多的男女，可最后，发觉自己忘不了的，还是这个人。
有时候，甚至在和其他的人做爱，叫出来的名字竟然是“希瞳”。
他知道这些年，危希瞳吃了很多的苦，也清楚他经历过什么，不过只要他愿意再回到自己的身边，自己可以不在乎；他也后悔过，对于当年的事情，他自认处理得并不好，其实可以找出更好的解决的方法，甚至可以在有妻子的时候，让危希瞳也不离开他。
这就是李日乔的想法。
但是，他也知道，即使是再来一次，自己仍然会这么选择。
在太小的时候，他就明白，其实什么都要靠自己，只有钱才是真正可靠的东西，所谓的爱情，太虚无。
李佳瞳和他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他的生母是自己的继母，虽然也尽力的对自己好了，但是毕竟和亲生的母亲有着差别。从小就生活在这样不安的心理中，李日乔对感情其实一直是怀疑的态度。
所以，在他的世界里，爱情永远只能站在第二的位置，排在金钱的后面。
如今他已经拥有了郭氏的产业，金钱、权利、地位都拥有的时候，自然就想起了那个曾经深深的爱过他的人，那个几乎为他付出过一切的人。
然后发现自己还爱着他。
于是开始着手调查他现在的状况，却没想到他已经成了叶均汝的助手，并且和他保持着不洁的肉体关系。
那时的感觉真的是愤怒，可后来又知道了他这些年的状况，于是又在心里原谅了他，毕竟当年的事，是自己的错。
于是想到了利用李佳瞳。
这个弟弟喜欢自己的事，李日乔从很久以前就知道了。可也是知道而已，并没有什么举动，他和自己毕竟有着血缘关系。
可他也利用李佳瞳的才华，为自己做了不少的事情。
比方说让开发出一种变种的四级病毒。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因为和叶妍有商业上往来，发现了叶氏父女和自己有相同的计划，为了让病毒更加完善，所以加上了他们开发出的一半，再由李佳瞳进行合成，才有了今天的“双瞳”。
但在直接接触了叶均汝后，却发现他对所谓的自己开发病毒并不十分了解，偏又在此时发现了危希瞳，李日乔便开始怀疑叶均汝近期的研究成果是否出自危希瞳之手。
而调查的结果也证实了他的想法无错。
在另一边，李佳瞳在他的控制下开始了对“双瞳”另一半疫苗的研究，可是研究失败，李佳瞳也因为承受不了精神压力居然陷入疯狂，杀死了已经感染了变种病毒的少年，成了震惊全美的杀人案。
更没想到的是，在他被警方和疾病控制中心保护起来以后开始自杀，也再不愿从事外科方面的研究，让他们开发的第二个研究项目被迫终止。
毕竟看了那么多的鲜血，会这样也可以理解。
可是，世上竟然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负责保护李佳瞳的韦钰把他带给了危希瞳。
也可能是李佳瞳自己的安排，因为他还爱着自己。而当时郭氏这边的事情也没有完结，只好由着他。
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李佳瞳居然主动要求开始重新开展第二个项目，应该是因为危希瞳。
当然，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一直在暗中监视着，甚至为了结束危希瞳和叶均汝的关系主动告诉了叶妍许多事情。可没想到还是来不及。
那两人还是相爱了。
李日乔看着闭着眼睛的危希瞳，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一切只是出了个小小的差错，还可以扭转过来，以后的一切，都会朝自己控制的方向发展。
等危希瞳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人在黑暗中无法确定时间的长度。不过也他没有真正的睡着，而是凭着身体在车上感受到的受力方向，再加上这一带还算熟悉，大致判断出了位置。
但也只是大致而已，并不能十分确定，所以当李日乔为他摘下眼罩后，他开始迅速的打量着周围的情况。
普通两层楼的别墅。
看得危希瞳在心底笑，这地方却是他知道的，忘了为什么来过这里，只知道附近有邮筒之类的东西，不过这也就够了。按按口袋，小天使还在原来的地方，危希瞳跟着李日乔走了进去。
李日乔没带他去看别的地方，直接就去了卧室。危希瞳也没什么表示，没坐定休息片刻就开始收拾东西。
把箱子打开，再把衣服一件件的放进去。只是一个普通的动作，李日乔却莫名的觉得体内激动起来。
几乎是突然爆发的，箱子被狂扫到地上，衣物散了一地，危希瞳被压在床上。
头撇在一边，危希瞳并不见惊惶，只是脸色微微的透出苍白，眼镜稍微有点歪下来。
李日乔一手捉住他的手腕，腾出一只手拿下他的眼镜，低下头，把嘴唇贴上了危希瞳的。
这个吻很温柔，却并不甜蜜，危希瞳并没有拒绝，可也没有回应。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作祟，李日乔忽然烦躁起来，一手就扯开了危希瞳的领口，然后解开皮带褪下的裤子。
稍微放开危希瞳一点，李日乔起身除下自己的衣服。
再看危希瞳，发现他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闭着眼睛静静的呼吸着。平坦的胸膛缓慢的起伏着，细瘦的腰身还是记忆中的纤细。
见他这个样子，李日乔想起了他的病，却也同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热得不行。
却又见他连挣扎也没有，竟是逆来顺受了，于是重新躺回去贴住他的肌肤。李日乔在危希瞳的耳边轻轻的吹气，“怎么了，已经决定重新接受我了？”
危希瞳这才睁开眼，“不过是我也会有欲望，一起解决好了。”
说完了还笑一笑，竟把李日乔激怒。
原来想过的体谅，还有什么温柔爱抚，全都忘了。只一挺身，硬是挤了进去。
危希瞳脸色惨白，却还是笑。李日乔就越发的猛烈，却没注意到身下的人渐渐颜色的青紫色嘴唇和慢慢远离的神志。
医生诊断的结果是心脏病的突发。
虽然早已知道现在没办法根知，李日乔还是让医生用了最好的药，只盼危希瞳的病情稳定。
看着躺在床上还处在睡梦中的人，李日乔也只是叹息。
是不是做错了。
他问自己。
然后马上放弃，他是爱危希瞳的，他现在肯定很这一点。
看着危希瞳毫无反应的躺在自己身下，那一刻，他是想叫人来，可硬是发不出声音；心脏的运作似乎瞬间停止，挪动一点都花了毕生的力气。终于叫来医生，看他们对危希瞳进行急救。那一刻的烦躁，真的有了那种感觉，什么名利地位，愿意用尽一切只换他醒过来，只要他能再看自己一眼，只是一眼而已。
所以更加确定自己没有做错。
可以承认自己的自私和残忍，但是不可以放开他。
又突然很好笑，以前那个伤他心的人，不正是自己吗？
所以不会了，再不会放开他。
轻轻的抚着床上人的眉眼，看着他慢慢的睁开眼，眼睛里却没有自己。
危希瞳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似乎也没有说话的欲望，刚醒来就把目光调向了窗外。
“啪”的一声，危希瞳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李日乔的手在空中微微颤抖。
血丝顺着危希瞳的唇角流下来，李日乔伸出手想帮他擦去，却被危希瞳偏头避开。
有些不稳的起身，危希瞳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再没有回过头。
李日乔看他良久，终于叹息走了出去。
他不知道，危希瞳的眼睛一直停留在窗外不远处的一个油箱上。
从住进这里的那天起，危希瞳再没有开口说过话，似乎再没有了开口的欲望。
平常也只是看看书，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李日乔是天天都来，只看到危希瞳一天天的瘦下去，身体越来越差，只能靠吃药维持着心脏机能的正常。
可是一切似乎都是表面上的正常。
可有一次，还是被他看到，一个月圆的晚上，危希瞳一个人站在阳台上，轻轻的说着什么，他听了老半天，才发觉那是两个字——佳瞳。
以后好像是觉察到了被他发现了，李日乔再没有见过那样的情景。不过也已经够了。他看到那场面的第二天，就打电话去催促实验的进行。
李佳瞳的声音在那边很急，听到危希瞳的病情后，更是几乎要哭出来，当即就说再加快实验。
令他满意又有些恨。
其实恨什么呢？
一切都要结束了啊。
李日乔又自嘲的笑笑，可过了几天传来的消息，却让他再也笑不出来。
危希瞳自杀了，在浴室里，用偷偷藏起来的玻璃杯碎片自杀。
李日乔赶到的时候，事情已经结束了，来得及看到的，就是浴缸里满缸血红的水。
李日乔反复告诉自己，希瞳已经被救回来了，这才走出了浴室。
危希瞳的手腕上包着纱布，还是那天躺的姿势，看见他来了，只说了五个字——我要见佳瞳。
李日乔反射性的拒绝，危希瞳也不再说，只是嘴角带着笑，让他看得心惊。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无止境的自杀。
跳过楼，开过瓦斯，吃过安眠药……
只要是能想到的，并且有机会的方法，危希瞳几乎都尝试过了，不过都是被毫无例外的救了回来。
只能最后请了三个保镖，寸步不离的跟着他，让他再没有了机会。
但其实危希瞳知道自己的自杀行动绝不会成功，他所做的，只是加速自己的死亡，因为频繁的自杀越来越差的身体，和越来越脆弱的心脏。这才是危希瞳的目的。
危希瞳知道，李日乔也知道。
他这是在以死相逼，只为了见李佳瞳一面。
可每当想到这个的时候，心里的嫉妒就更凶猛的燃烧起来，更加坚定的不让他们见面。
反正李佳瞳那边传来的消息，实验已经快要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