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巧到了杨大侠尖叫起来。”张铁心笑着。
“……别取笑我了,我根本想不到啊。”杨灰杨怀仁叹着。“还以为问到了什么线索,没想到只是沈公子来看病罢了。”
“……不晓得是什么原因来的……”张铁心低声说着。
“……担心了?”杨怀仁笑着。
“……好端端的,担心什么。”张铁心微微红了脸。“有时间担心,还不如早些找线索。”
两人现在待的屋后秘房,就是吴大夫常常一个人待着的地方。吴夫人领了两人来,也只有说着自己不曾进来过。
一般而言,如果有什么东西要藏着,多半会藏在自己熟识的地方。也因此,尽管也许没什么收获,还是要看看的。
“好,好……”杨怀仁一边笑着,一边与张铁心分了两头找起线索。
这吴大夫常常待的房间,有着为数不少的藏书跟卷宗。靠墙的书柜也分格叠放着一大叠一大叠的纸张,可不晓得是什么东西……
“?这些是……”好奇着,才刚拿起了几张瞧着,杨怀仁就是低声呢喃了一句。拿过了几份泛黄的纸张,就是回头找着张铁心了。
张铁心连忙走了过来瞧着,杨怀仁手上的纸张,写着的多半是:某某某,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来诊,岁数、主诉、征象、病名、以及药方。
“这些不都是病案?”张铁心低声说着。“吴大夫有记下来的习惯?”
“……昊白!”
“……沈公子!”
两人几乎是同时喊着了。
“……其实也不是怀疑什么,只是既然都来了,就……”杨怀仁吞吞吐吐着。
“……我也想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张铁心瞧了瞧杨怀仁一眼,没有好气地说着。“不光是看他哪里不舒服,也许吴大夫随手也记下了什么。昊白又不会欠着他什么诊金,也许哪天真有什么事……”声音倒是越来越小了。
“……既然如此,就来查吧?”杨怀仁小心地提议着。
房间里的架子,一格格的,以着姓氏分着类。
两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沈姓,抱出了厚厚的一叠病历,就是连忙分头找着了……
“不行,我这边也没有。”杨怀仁喃喃说着。
“交换找,来。”张铁心说着,换过了两人手上的病案。
然而,也是一无所获。
呆了片刻,杨怀仁才发现了张铁心缓缓抬起了头,看着他了。
杨怀仁才刚觉得疑惑,张铁心却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用着微颤的语气说着了。
“你想的,跟我想的是一样的吧……”
……这……其实我并没有想什么……
“去,找姚家的病案。”张铁心低声说着。
来回寻了半天,才终于找着了姚姓的格子。
杨怀仁将那叠同样也是活得可以拆开来当三个人枕头的纸册,放到了桌上。
不用再找了,因为最上头的,就是沈昊白的病案。
张铁心拿起了开头写为沈昊白的纸张,用着微颤的手拿着了。就连读着的唇,也是有些发颤。
“沈昊白……九月初四来诊。二十五岁,男性,主诉头昏。眉目清秀,脸色苍白,目光涣散……”张铁心接连着读了下去,却是越读越惊了。
“问及出世,病家陈述了冬日生,十二月初三,深夜,京城外坟地急产,阴寒风,约莫两个时辰……”
字迹到了这时候就有些颤抖了,到了最后,还有两个用朱砂笔写下的字。
‘姚家?’
不只是当时吴大夫的心情激动,就连现在读着的两人也都几乎屏住了呼吸。
单薄的纸张,仿佛风吹了就会破了。然而,却是太过重要的一个线索。
杨怀仁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挡住了从门外吹进的寒风,而张铁心一次又一次地看着,直到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才抬起了头望向杨怀仁。
“擂台案是……”张铁心喃喃说着。
“九月初五。”
“双头龙窃案……”
“九月初六。”
“吴大夫离家……”
“九月初七……怎么办,要与姚老爷说吗?”
“……不。”张铁心低声说着。“当心打草惊蛇。”
●●●
“这么晚了还没睡?”
回到姚府,夜就深了。杨怀仁经过听竹轩,没想到还灯火通明着。杨怀仁好奇地走了进去问着,张铁心正在看着几封秘函。
看见了杨怀仁进来,张铁心合起了函件,接着才对杨怀仁笑着。
“你也是啊,这么晚了杨大侠还不睡吗?”
“在想案子?”杨怀仁问着。
“嗯……不只是这件,就算上了京,自己辖区内的案子也不能搁下了。”张铁心微微打了哈欠,带着些许困意说着。
“……你累了吗?休息一下吧。”杨怀仁轻声说着。“线索不会因为你没睡就从天上掉下来的。”
“……你说得对。”张铁心微笑着,看着杨怀仁。“不过我有个习惯,夜深人静之时,把所有的线索从头到尾想上一遍。通常,破案的关键,就在夜半时分想起。”
“……需要我帮忙吗?”
“除了那封信以外,田环河还有没有留下什么?”张铁心问着。
“……什么都没有……”杨怀仁苦笑着。“当日是有人画了他的画像下来,可想是他敢当众露面,这画像也许也没有什么用处。”
“嗯,他有时候也用人皮面具。”张铁心说着。“他使剑吗?还是空手?”
“先是使刀,后来使剑。”杨怀仁先是迟疑了一会儿,接着才是继续说着了。“他似乎不想使用师门的武功,还没分出胜负就临阵逃脱了,过个两天就有人送来了信给师兄。”
“……信差是谁?”
“路边的小乞丐,说是有人托他送的。”
“谁托的?”
“一个小姑娘,十五岁左右的年纪,很漂亮。”杨怀仁笑着。
“她也是有人托她送的吧?”
“……对。”杨怀仁低声回答着。
张铁心微微笑着。“就我以前的经验,我一连追了十二个人,结果追到了最后是有人把一包金子跟信放在了一个私塾先生的桌上。”
“……师兄追了六个就放弃了,因为那人溺水死了,线索就断了。”杨怀仁继续苦笑着。
“……我懂了,辛苦你了。”张铁心笑着。“很典型啊,田环河的作风。什么线索都不留。”
“……听起来你反倒很高兴?”杨怀仁问着。
“是啊……至少,擂台案有八成的把握真是田环河犯下的。”张铁心看着桌上的卷宗,喃喃说着。“虽然,只又是一件他向我挑衅的无头公案,不过,我就不相信他一辈子不出差错。他会知道的,我一直都在等着他犯错。”
“……我总觉得要与姚老爷子说,毕竟,如果沈公子真是他……”
“嘘!严防隔墙有耳。”张铁心连忙阻止了杨怀仁的发言。“来到了这儿,什么都莫要说。”
“……也不与沈公子说吗,他……”
“……也别说。”张铁心迟疑着。“谁都别提,处于暗处对我们有利。”
“你提防的是谁?”
“……你不曾想过,昊白如果死了,对谁有利?”
“……谁?”杨怀仁倒像是真不知。
“……姚胜。”在他耳边说着,张铁心压低了声音。
“会吗?”杨怀仁还是不信。
“以姚家的产业,为财杀人,本就有可能。”
“姚公子不像是这种人……”杨怀仁迟疑着。
“知人知面不知心。”
“可要真是如此,若沈公子未能提防……”
“……我会注意。”张铁心低声说着。“明日我就先让舅妈跟舅舅带他回江南,远远避开姚胜。”
●●●
沈昊白走了,与沈家夫妇一起离开了。
沈昊白坐在轿里,对着这些前来送行的人,只是微微一笑,就拉上了轿帘。
张铁心在姚府前轻轻挥着手,有些依依不舍,不过却也只得目送他离去。虽说没能说上几句心里话,不过见到他醒转,也是安心。
杨怀仁在他身旁,低声问着了。
“可你真能让确定他的安危?毕竟是离开了我们视线。”
“姚胜那儿我早已布下眼线,今晚就该到了。至于昊白那儿……我也让人跟着了,想必不会出事。”
“……你看来是真认为姚公子犯案了?”
“不得不如此想。”
“……”
“你连姚胜都同情?莫要忘了,他是最有嫌疑之人。”
“没有证据之前,都是无辜的。”杨怀仁低声说着。“我总想着处在他的境地,我会怎么办。”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张铁心低声说着。“别忘了,他可能因为要隐瞒昊白的事情而害了吴大夫。而那天袭击昊白的人如果也是他,他根本就是要昊白死。”
“……他的武功不错,其实,要算是号人物。”杨怀仁的语气有些惋惜。
“不管是谁,犯了案子就得随我走上一趟衙门。”张铁心说着。
“……你打算怎么做?”
“伺机而动,捉贼在赃。”
●●●
京城郊外,虎头客栈。
那本是张铁心怀疑之人的姚胜,一路赶着回京,总算在入夜之后来到了这家客栈。放下行囊,用过膳,外加梳洗过,已然是夜深。而当这位姚大少爷回房之后,却是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公子?”经过的几个随从连忙问着。
“没事!”姚胜回过了头,对着他们低声喝着。“回房去睡。”
“……是的,公子。”摸了摸头,几个随从回房去了。
小心翼翼地合上了门,就着微微透进的月光,姚胜戒慎恐惧地走近了自己房间的桌子。
他的桌上,摆着一个雕像。远远不及细看,不过却是透着暗红色的光泽。
“这是……”姚胜颤着手,本想要去触摸,然而却又连忙缩了回来。
回过头,四处找着火石,姚胜翻箱倒柜的动作显得有些粗鲁。
没有?没有?那本该也放在桌上的火石此时却是遍寻不着?
当姚胜找得满头大汗之时,冷不防,窗外的人影映在了纸窗上。
该是男子吧?在手上一抛一抛的,仿佛是块石子,也仿佛就是他找寻了要有一炷香时候的火石。
大步跨了向前,姚胜一把推开了纸窗。然而,窗外除了街边的一个小小面摊子外,还有地什么?街上人家都已睡了,除了他姚大少爷之外,又有谁有这兴致在这夜半时分开窗赏月?
再说这可是楼上的房间,那人难不成是飘在空中的不成?
微微打了个冷颤,姚胜一把就将纸窗关了,然而回过头后,见到的又是桌上的雕像。
眼神左右飘移着,姚胜心中着实忐忑不安,可又不愿去探看那不祥的雕像。
正在踌躇着,那房间的墙上,又出现了一个人影。
该是从他背后、从那窗外透进的月光。直照在墙上,除了自己的影子外,又多了一个人影。
依旧是个男子,手上缓缓抛着火石。
“装神弄鬼的,你到底是谁!”姚胜回过头一把拍开纸窗,对着窗外吼着,那窗子甚至裂了开来。
碎片掉到了街上,而黑暗里依旧只有那个面摊的灯火。
姚胜越想越是气愤,翻身出窗,跃到了对面的屋檐上,轻轻一蹬、又再跃到了街上。那身段竟是利落十分。
到了街上,姚胜快步奔到了面摊子,打算一探究竟。然而,当他走近之时,却是没有半个人影。
没有客人就算了,可是面摊老板呢?
姚胜站在面摊口,对着里头空荡荡的店铺发着呆。煮面的水还在烧着,那柴火也总该有人顾着吧?
然而,尽管姚胜一直站到了天明,都没有人出现。知道柴火燃尽了,水也凉了,姚胜才不发一语地走回客栈。
对着那些一早起床打着哈欠的客栈伙计,姚胜没有打招呼,直接就是回自己房间了。
而当门打开的时候,姚胜看着空无一物的桌子,久久不发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