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能的向后一退,但地上积雪太滑,她一下子摔倒在地,手上的雪也洒落出去。
「来人!有刺客!保护皇后!」情急之下她还保持着绝对的冷静和清醒,于是几乎是在瞬间,整座寝宫灯火立时大高,人声嘈杂地都向这边涌来。
但是那个刺客并没有要逃走的意思,似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一般,亮起冰冷的刀锋,再度向她劈了下来。
谢萦柔就势在地上一滚,但也已经滚到了墙角,退无可退,刀锋第三次逼到她身前,她几乎可以闻到刀划破自己皮肤时流出的血腥之气。
但是刀锋并没有穿透她的身体,因为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另一道黑影倏地从西侧屋檐飞落,过如闪电的隔开她和那个刺客的距离,将那锋利的刀子紧紧攥在掌中。
当谢萦柔睁开眼时,只看见鲜红的血滴落在她身边白茫茫的雪地上,晕染开的红色像红梅一样,一朵朵绽放在她眼前。
她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恶梦重演,后来的那个黑影一剑贯穿刺客的咽喉,再纵身上了房顶,消失在高低不平的宫檐中。
「萦柔!妳怎么样?」刚才吓量的小宫女们这才围了过来,七手八脚地将她扶起。
皇后也来到她面前,惊魂未定地扶住她的肩膀,「萦柔,妳受伤了?快帮她包扎一下。」
受伤?她这才感觉自己的颈部有些刺痛,用手一摸,已是鲜血淋漓,好在伤口不深,只是划破了皮肉而已。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所有人都在问她这个问题。
她力持镇定地回答,「有刺客夜探寝宫,也许是想刺杀娘娘,不过后来又来个人将他杀死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无意间瞥了皇后一眼,却见她盯着自己的目光超乎寻常的锐利,不由得心头一震。
当晚,朱允炆闻讯赶来,一见到受伤的谢萦柔就万分震怒地大骂,「刺客竟然如此大胆!不仅在外面随意杀害朝廷大臣,居然还杀到宫里来了?!即刻传北镇抚司的萧离来见朕!」
萧离很快就到,朱允炆马上就是一顿训斥,「锦衣卫越来越无能了!这么多天了,杀几位大人的凶手还没有抓到,如今刺客都杀到朕和娘娘的身边,下一步就是来杀朕,你这个锦衣卫代指挥使的脑袋不想要了吗?」
谢萦柔这才知道,原来萧离已经暂时代任锦衣卫指挥使的要职,难怪他最近入宫的次数更加频繁。
看见他被骂,她心中不忍,于是说:「万岁,您不应该为奴婢发这么大的脾气。刺客在暗处,我们在明处,萧大人已经尽力去查了,查不到是天意,不能怪他。」
朱允炆看她一眼,暴怒的神情黯淡了一些,但依旧气呼呼的,「妳和萧离说说今晚的事,看有什么线索。萧离,朕等你回话!」说完便带着一群人先走了。
又是这样的情形——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望着萧离沉静的表情,谢萦柔许久后才轻声说:「挽起你的袖子,让我看看你的手。」
他一震,「做什么?」
她霍然坐起来,紧紧抓住他的胳膊,粗鲁的将他的衣袖拉起,血肉模糊的伤口赫然呈现在她眼前。
她不禁倒抽了一口气,「天啊!你的伤口好严重,都没来得及上药吗?」她拉开抽屉,找出许久前他送她的那个小药瓶,「还好这药瓶还在。」急忙将药洒在他的伤口上,轻轻吹着气,「会痛,你要忍一忍。」
望着她柔细的脖颈,听着她低柔的声音,萧离嘴角不由自主地挂起一丝难得一见的笑容。
她抬起头,盈盈秋波投在他身上。「谢谢你刚才救了我。我知道后来那个黑衣人是你,我一眼就可以认出来你的身形。燕王果然要杀我,只是我没想到你会这样贴身保护我。你每天都在周围为我守候吗?」
望着她,萧离眼中全是怜惜和矛盾,久久才答非所问的说:「这件事妳不要再和别人提起,我答应过不会杀妳,也不会让别人伤害妳。」
眼前的男人说话的样子很认真,认真到她又想哭了。「天气这么冷,你日日为我守在外面,手脚都冻僵了吧……我知道你其实是个善良的好人,所以——」
「除了救妳,别再和我说救别人的话。」他迅速打断她企图说出口的那些劝诫。
「你总是不肯听我的劝告。」她轻轻地为他上药,就怕弄疼他。「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会出事,在这里,肯关心我的人并不多,虽然你不肯把我当你的朋友……」
「谁说我不肯?」他眉骨一沉。
她微诧地扬起头,「可是我说要把你当作朋友的时候,你拒绝了……」
萧离迟疑了一会,最后才垂下眼,闷声说:「那时我……不是故意的。」
他发觉自己原本坚强的意志在对上她后便会全盘走样,根本做不到和她划清界线,所以只能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唯有在她身边才能保护她,藉此偷得与她相处的时光。
她展颜一笑,用手指着窗台上那只小小的竹编鼠。「好吧,看在你曾送我珍贵礼物的份上,就原谅你了。」又瞥见他手上的伤,她收起笑,「到了这里,我才发现自己真的很无能,保护不了别人。也保护不了自己。如果这是在二十一世纪的家里……唉,可惜回不去了。」
「妳家里有铜墙铁壁?」这是他第一次听她说她的家世。
她苦笑,「没有,不过我爸……爹有一把枪,是用来打马的,他常说如果有人敢闯进他的古董店,他会一枪打飞那人的头,我还曾经笑他说得太吓人,没想到我自己却跑到古代,变成待人宰割的肥肉……」
萧离有听没有懂,正想问个仔细,眼角余光扫过她手上那枚玻璃戒指,眉心顿时凝起,「妳还戴着这个东西?」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光滑的玻璃戒面,「还满好看的,就一直戴着了。皇后有时候会叫我送信去给金城燕,戴这个去金城阁,金城家的人就会对我特别客气。」
萧离闻言,脸色却更阴沉,「我听说……金城绝要拿二百万两白银换妳?」
她的脸颊一红,想四两拨千金的带过。「那件事早过去了,也许只是他和万岁开的玩笑,或者是他不想借钱的托词——」
「妳知道不是。」他又一次打断她的话,很严肃地说:「金城绝为人虽然显得轻佻,但不会在大事上乱开玩笑。」
「……万岁已经拒绝了。」她只能小小声回答。
「那妳呢?」
他略带质问的语气引得她心中一阵不快。她都还没得到他的任何表态呢,凭什么她就要先说清楚讲明白:「你希望我主动献身,然后换得二百万两白银去帮助万岁打燕王,还是希望我拒绝到底,让燕王毫无阻碍地打到应天来?」
看着她因为生气而涨红的小脸,萧离的眉头锁得死紧,最后缓缓伸出右手,盖在她滚烫的脸颊上,「我……不想看到妳做他的人。」
这是很简单的一句回答,却足以撼人心魄。
谢萦柔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下一刻萧离便像被烫着似的缩回手,急促的说了一串,「妳的脸很烫,可能发烧了,我去给妳叫大夫!」说完,便足不点地的飞掠而去。
看着瞬间「飞」得不见人影的男人,谢萦柔只能紧抓住被单,无声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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