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物品的过程里,他才发现原来属于自己的东西竟然这么少,而且绝大多数都是他的玩具,钓竿、潜水用品、冲浪用品、滑轮,还有一些衣服、书籍,全部装起来还不到三个箱子。在这个地方三年的岁月里,他竟然只有这些东西。其它的全是华盼盼的。
华盼盼画图用的画板、画具、盼盼的书、盼盼数量惊人的服饰,和她所做的手工艺品,全都充斥在每一个角落里;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这个屋子是属于她的,他不过是其间的一个过客而已。
等他大致收拾好,华盼盼也到家了。她看到屋子正中央的那些箱子,眼神不由得黯然。
邵小北的态度反而坦然许多,他指指那堆无法取舍的东西。
“这些东西我不知道你要不要,你看一下吧。”
华盼盼走到那堆物品前,那绝大多数都是他们出游的纪念品,还有邵小北替她买的钓竿。她摇摇头。“你要的话就带走吧,那是你的权利。”
邵小北耸耸肩。其实这堆东西对他的意义也不大,只是事情总要解决,他不希望到时候为了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而发生争执,“那我就带走喽。”
华盼盼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苦苦一笑。“小北,你想去哪里?”她也只能这样问了。
“回家去吧,”邵小北同样耸肩。“这房子的租金付到年底,你还是可以住下来的,不必担心。”他想了想又说:“我已经问过律师了,过几天就会把离婚证书寄给你,到时候你签个名寄回给我就行了。我想我们应该不必上律师事务所吧?”
“我无所谓。”华盼盼的泪水忍不住掉下来,愧疚使地说不出话来。为什么地这么冷静、这么不在乎?为什么他不像其他的男人一样?难道他们的婚姻对他来说就只值那三个箱子吗?
“你没事吧?”邵小北还是问了。他叹口气走到华盼盼面前。“别难过,我很高兴你找到合适的对象啊。我不怪你。我知道我也有错。”
“小北,你……不爱我了吗?”华盼盼抬起泪眼,呜咽地问。
邵小北沉默一下。说他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当然是假的,他也心痛、难过。但是他是很理智的人,这种事情一旦发生,便已经注定了无法回头,他不想主追究事情是如何发生的,他只想快快脱离苦海。要痛、要伤心都是独自一人时所做的事,他希望双方至少还留有美好的印象。
华盼盼很难过地哭了起来,不可遏抑地抱住邵小北的肩:“我知道我错了!我真的很对不起你!请你不要走!小北!求求你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盼盼,你还有雷颖啊,我知道你们志同道合……”
“别提雷颖了!现在是我和你的事情,不关他的事!”华盼盼哭着摇头。“我知道我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能不能?”
邵小北叹口气,轻轻推开她。“盼盼,你明知道这不是原不原谅的问题,我刚刚不是说过不怪你吗?个性不合是我们离婚最大的理由,不是因为雷颖,也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而是我们合不来啊。”
“你说谎!你根本不能原谅我!我和雷颖虽然谈恋爱,但我在肉体上并没有背叛你。”华盼盼吻住邵小北的唇,泪水流进他们的嘴里,咸咸涩涩的味道让她的心都揪紧了。她不能放弃小北,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只知道不能让小北走。“小北——”
华盼盼身上依然有股熟悉的香气,那曾教他为之销魂的香味钻进了他的鼻子里。华盼盼从来不曾如此主动,她的舌纠缠着他,身体像蛇一样盘绕在他的身上。
“小北——”华盼盼迷茫呻吟地唤道。
邵小北的身体却没有反应,这才知道原来不只女人是爱的动物,男人也一样。他也才知道原来从那天华盼盼拒绝他的求欢之后,他对她使已经死了心下。
邵小北轻轻地推开华盼盼,避开她的眼睛,这是至少的礼貌。他不希望盼盼和他那天一样感到受屈辱。
“盼盼,精神上的走私和肉体上的走私对我来说其实差别不大。我承认我是个小器的男人,我不能接受我的妻子爱上别的男人,不管是精神还是肉体。”
现在华盼盼是真的挫败了。她不可遏抑地哭了起来,再也无法维持自己的优雅,再也无法抬回自己的尊严。
邵小北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他其实已经什么都不能做了,更没有任何立场可以安慰她,只能起身往外走。“这些东西我明天再来拿。”
门关上了。她和邵小北为期三年的婚姻也划下句点。门关上的同时,她的心也碎了,只是再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复原的一天。
呵!她不是背叛的人吗?她才该是转身离开的人呀,怎么角色逆转,她反而成了哭泣的弃妇?
华盼盼忽然笑了起来,泪水混杂着笑声,她觉得自己疯了。
疯——有什么不好?如果可以略微减轻这种痛苦,那么就疯吧!
最好让她再也不必面对自己,冉也不必面对自己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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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露贞搬回娘家,邵小北也搬回老家。这下可好,两个人又得天天见面了。席家二老与邵家二老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但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端看这两个宝贝究竟怎么打算他们以后的人生。他们心里当然急得不得了啊,可是也知道过去三十年所作的努力全给这两个叛逆小子扔到水沟里去了,要是这次他们再多事,说不定好好一桩美事又得泡汤。所以他们按兵不动,心里明明如火山般沸腾,表面却嘻嘻哈哈全当没这回事,照旧过他们的日子。
那四位老人自然也知道儿女心里的痛苦,只是这种事他们也是帮不上忙的。心病还要心药医,最好的药就在对面,只是那两位小朋友偏偏呆若木鸡。
邵母说得好,她说:不是不换,自然是没有更好的才会“不换”;要是有更好的,半夜都前去投奔,瞧雷颖和华盼盼不就知道了吗?心痛有什么用?心痛会死的呀!治愈失恋最好的办法是立刻恋爱,失恋期的长短期也端看身边良人出现与否。要不然,天底下的人因失恋而死的铁定超过一半以上,哪用得着饥荒啊、战争的来减少人口?
哈哈!只不过失恋兼失婚的邵小北与席露贞全听不进去,继续闷着头过他们的日了。
闷得久了,席露贞觉得自己全身上下仿佛长满了霉菌,夜半醒来几乎可以听到那些霉菌大声唱歌的快乐声音;眼泪流得哀哀切切,心底好像室了一个大洞,再不找点东西来填补,迟早她会干枯、会因为长大多霉菌而死。
“妈妈!我去菜市场买菜!”她对着屋子大叫。
席母慢吞吞地出现了,手上拿着正在剁鸡肉的菜刀。
“我老早已经买好了,你出去买什么菜?有空不如出去走一走吧。”
“出去走一走——走到哪里去?!”席露贞嘟起唇。闷闷地趴回沙发上。“我一点心情也没有。”
“我管你去哪里。”席母役好气地将菜刀扬了扬。“你出去啦.整天像僵尸一样趴在沙发上,看得我心烦。出去走一走,不到吃饭时间不准回来。”
“妈啊——”
“不准叫妈!等一下我回来还看到你趴在这里,我会亲手撵你出去,到时候别怪老妈大义灭亲。”席母没好气地嚷道,气呼呼地提着菜刀回厨房去了。
席露贞懒洋洋地起身,知道老妈说得到做得到,到时候真的拿莱刀出来赶她。天啊!多可怜啊,竟然不见容于自己的母亲。呜……
她随手抓了件外套,也拿了自己那部小车子的钥匙,没精打采地出门去了,才走到巷子口便看到庄尧。
他闷闷地低着头,坐在巷子口的便利商店门前。
“庄尧?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这里等你三天了。”庄尧可怜兮兮地抬起眼睛。“谁叫你不接我的电话
“我不是不接你的电话,我是谁的电话都不接。”席露贞耸耸肩,苦苦一笑。“你等我有什么事?”
简直是明知故问。一个男人守在巷子三天还会为了什么事?难道来收会钱吗?庄尧起身,俯视席露贞那张有点憔悴,但精神尚佳的面孔,深情地说:“我只想看看你好不好,听说你离婚了。”
是啊是啊,这些人怎么不去八卦杂志上班?原来真的就是有人这么八卦;难怪那些杂志明明全是些怪力乱神、嚼舌根的内容,却还是大发利市。
席露贞甩甩头,显然对这话题没兴趣。她摇摇手上的钥匙。“我要去兜风,你要不要一起去?”
庄尧的眼神一亮。别说是去兜风了,就算跟着去上刀山下油锅他都愿意。
“好啊。我去开车——”
“不用了啦,一部车就够了。”席露贞摇摇头。“想去的话就一起走吧。”
庄尧高高兴兴地点头,跟在席露贞的身后。才迈开步伐,后面已经有人叫了:“露贞!你要去哪里?”
是邵小北?席露贞莫名其妙地回头。“干什么?我只是想出去兜兜风而已。”
“那我也一起去吧,反正我的心情也糟得很。”邵小北勉强笑了笑。
席露贞看了邵小北一眼,他的眼眶下同样有失眠的痕迹。她在心里叹口气,表面上却只是耸耸肩,不在乎地回答:“好啊,一起来吧。你们先等一下,我去开车子。”
席露贞去停车场开她的束子,留下庄尧和邵小北两个人像呆头鹅一样站在那里。
庄尧心里有多不愿意,光是从他瞪着邵小北的眼光就可以看出来。
倒是邵小北认出庄尧就是那天与席露贞一起在海边聊天的男子,他很友善地对着庄尧微笑。“你是露贞的同事吧?”
“当然不是,我是她未来的老公。”
邵小北吓了一跳,惊异地看着庄尧。这年轻小伙子可真直接。
庄尧瞪着比地略矮的邵小北,恶狠狠地瞪着他,龇牙咧嘴地说道:“你别挡着我的路!听到没有?要不然我一定不饶你!”
邵小北不置可否地微笑,对席露贞有这样坦白得可爱的小男朋友感到十分有趣。
席露贞把车子开过来了,潇洒地朝他们挥挥手。“上车吧。”
庄尧很自然地开了前车门坐进去。
席露贞诡异地看了他一眼。“你人高马大的,坐这个位置不嫌小?”
“不小,我觉得刚刚好,”庄尧嘴硬地回道。席露贞的迷你车前座要塞他这种身高的人真的不大合适,但他说什么也不肯换位子,局促地坐在那里,一脸倔强。
席露贞耸耸肩,无所谓地说:“你觉得好就好。坐好喔,要开车了。”
她说这句话实在很奇怪,又不是摩托车,为什么要特别提醒他们这一点呢?
之后的几十分钟,他们终于了解她那“善意”的提醒了。
原来席露贞开车很快——非常快——或者该说:席露贞开车根本像不要命!她刚刚的提醒实际上的意思是:他们搭上了席露贞的亡命飞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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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先生,这本小说出版的日期已经定好了,是下个月的二十五号,到时候会有一个新书发表会。出版社对你的小说有很大的期许,我们希望可以造成一股新的武侠风潮,所以到时候你一定要到。”
雷颖心不在焉地听着,不时点个头应付一下,但心思却完全不在出版商所说的话上:这原本是他最期待的一刻,出版商就坐在地面前微笑,眼看所有的理想都将要实现了,他却没了那分心。
“雷先生,你未来几个月的行程可能有必要跟出版社配合一下,我们也安排了几家杂志社和一些电台的访谈节目,到时候请你务必要配合。雷先生?”
“我知道——”雷颖叹口气,望着窗外的眼光终于调回来。
出版商刘先生的表情不大好了,他有些恼怒地看着他。“雷先生,出版社为了你的书费了那么多的心力,我实在希望你可以配合一点。”
“我很配合啊。”雷颖摊摊手,一脸无辜。“我不是已经坐在这里了吗?你们希望我怎么配合就怎么配合,你们希望什么杂志、什么电台访谈,只要事先通知我,我都会配合的,难道这还不够?”
“我是希望你专心一点,雷先生。你人在这里,可是心完全不在这上面。我知道你最近离婚,情绪上可能不大稳定,这点我可以体谅;但是你也要体谅我的难处啊。我们是出版商,自然希望书卖得好;你是作家,和我们是一体的两面,水帮鱼、鱼帮水啊。”
“我知道,我知道,我——”雷颖眼角瞄到窗外一条闪过的身影,立刻跳了起来。“对不起,我看到一个熟人,马上回来。”
“雷先生,雷——”
刘先生气得说不出话来了。雷颖竟然就这样丢下他一个人跑掉了,这些作家!还没红已经拿起乔来了。他辛辛苦苦安排的造势活动对他来说算什么?还比不上窗前走过的一个女人!
愈想愈生气,刘先生干脆到柜台结帐离开了。唉!这年头写书的人多,看书的人少,要做这一行还真得百炼钢硬给磨成绕指柔才行啊。他走出咖啡厅,看到雷颖正在跟一个女人说话。他没好气地瞪了雷颖的背影一眼后离开,连招呼也懒得打。
而这边的雷颖正握住女子的手臂,焦急地喊:“盼盼!”
女子回过头来,一脸莫名其妙——那不是华盼盼,只是一个背影像极了华盼盼的女子。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雷颖勉强一笑,握着的手松开了。
女子转身离去,再仔细看那背影,却觉得一点也不像华盼盼。有谁像盼盼呢?盼盼是那么的温柔、优雅,那种雍容华贵的脱俗气质,哪里是这些庸脂俗粉比得上的?
雷颖泄气地往回走。这些天来,他忍着不打电话给华盼盼,为的就是想弄清自己心里那剪不断理还乱感情。他不希望华给了错误的希望,到时候再让华盼盼伤心绝望;过去的地已经够恶劣,现在他绝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但是中午出门前,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打电话到华盼盼工作的会计师事务所。接电话的人说华盼盼已经很多天没上班了,他打电话到家里却也没人接电话。他心里好着急,生怕华盼盼出了什么事。一方面,他安慰自己别过于杞人忧天,另一方面,他的心却早已经飞到华盼盼的身边。
走回咖啡厅,刘先生已经走了。雷颖懊恼地深叹一口气,真不知道自己还要搞砸多少事情,再这样下去,他的一切都会毁了的。
他站在咖啡厅门。思考了很久,脑海里充满了华盼盼的一颦一笑——他不能再等了,也许盼盼病了、也许她哭得太伤心、也许她自杀了也说不定!
想到那种种的可能,雷颖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冲动,便随手拦了一部车,往华盼盼的住处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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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头昏了!心脏跳动的速度是平常的三倍,车子行进的速度当然也是平常的三倍。庄尧开始怀疑自己可能会因为心脏病发而死,而他家墙上会挂着席露贞送的“英年早逝”牌匾。
“我好生气啊——”席露贞降下窗户,对着窗外的海风大吼。“我气死了!我气疯!我气得快变成神经病了!可恶!混蛋!去死吧!我再也不相信男人了!全世界的男人都是大混蛋!大——混——蛋——”
吼完了,但是显然她的怒气还没有消逝。她的眼睛冒着火星,死命地盯着方向盘,恼怒地咒骂:“大可恶了!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一个是我丈夫,他们都是我最爱的人,而他们做了什么?他们背叛我!他们背着我私通!当我是笨蛋、当我是白痴!枉费我对他们付出了全心全意。可他们是怎么回报我的?他们根本不当我是一回事!把我当成死人一样看待!我真的恨死了!恨死了!恨死了!啊——”她边骂边尖叫,手还不停用力地敲着方向,可怕的怒气敲得那方向盘扑扑通通的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她敲得一命呜呼。
庄尧脸色惨白地瞪着那个方向盘,心里哀求着上帝让他活过这一次。
席露贞开着车子,那车子走在海岸的悬岩边上,轮子和悬崖只距离不到五公分,可说是险象环生。好几次他都以为自己要掉到悬崖下面去了,可是席露贞一点也不在意。她疯了似的咒骂、疯了似的踩油门,好像这样便可以减轻她心里的痛苦似的。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他们难道没有心吗?他们难道不知道我会心痛吗?”席露贞还在骂,眼里却流不出半点泪水,因为泪水才到眼眶,已经被那火热的怒气给蒸发了。
邵小北坐在车子后座不动如山,好像这种事情很平常,好像席露贞开车的速度是四十公里而不是一百四十公里。他的表情看起来很轻松,而庄尧却快要昏倒了。
庄尧想拦住席露贞,但是车子太靠近悬崖边了,他现在开口说话,说不定会吓到席露贞,然后方向盘一歪——天啊!他想都不敢去想会发生什么事,他还不想死啊!
“跟他离婚真的是太便宜他了!我应该找个杀手去干掉他!应该在他的饭菜里面下毒!应该把他从十二楼给推下去!让他知道席露贞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她愈想愈气,猛然转过头来。“对不对?庄尧,跟他离婚是不是太便宜他了?你觉得呢?”
“我——”庄尧勉强惨笑,眼睛恐惧地瞄了一眼窗外。妈啊!车子离悬崖只有两公分了。我……我觉得车子……车子应该让我开——”
可惜席露贞没听到他的话。她根本不想听他的话,她的车速还是那么快,而且再度用手击打方向盘。“我真的快气死了!我好恨啊!恨死了!恨死了!我真。的恨死了!”庄尧再也受不了了。他闭上眼睛悲惨地哀求:“露贞,求求你!把车子停下来好不好?”
席露贞看了他一眼,不以为然地说:“为什么?我们不是要去他那里的吗?”
“你要是再不停车,我们就到不了了——”
“为什么?”她很坚决要知道理由。
庄尧苦着脸,偷偷地睁开一只眼睛往窗外看。妈啊!怎么还是那么近?
“因为我们要不先掉到悬崖下面去,要不就是我先心脏病发。”
席露贞闷着头不说话,突然把车子打弯——轮胎急速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塑胶燃烧的味道充斥在空气中。
庄尧死命闭上眼睛,不敢看自己的死状。谁知道席露贞直直冲进了一个小弯道,把车子停在海岸边。
“到了,下车吧。”
庄尧感觉恐怖地睁开眼睛,手脚拼命发抖,整个人已经虚脱一半了。
那车子安安稳稳地停在路边,席露贞已经下车了,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庄尧打开车门,长手长脚几乎举不起来。天啊!真是生死一瞬间啊。刚刚只差一点点他们就得去见阎王了。他真不敢想像如果再让席露贞开车,等一下他们会怎么死。于是,他才下了车,立刻坐上驾驶座。
“我不下去了,你——自己看看风景吧。”
席露贞站在海岸边,那栅栏年久失修,早已经摇摇欲坠。她靠在栅栏上,茫然地看着不远处的大海。海浪的声音由远而近,忽大忽小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一点真实感,就好像她最近过的日子。
她离婚了,比失恋还糟糕的是——全世界都知道她离婚的消息,这比失恋还要令人痛苦。好像突然少了一只手、一只脚一样。
表面上她可以装得很潇洒,但是心里其实有说不出的苦痛。挚爱的亲人与朋友同时背叛了她,她却不能怨、不能怪,只能将所有的苦楚往心里吞。当然她可以大哭大闹,可以披头散发做弃妇状,反正多的是看不开的女人藉由吵闹来挽回尊严,但她做不出来。或许是因为知道做了只会更贬低自己,为了那和点尊严,也是这牙齿和血吞。
席露贞并不清高,可人活着要看得起自己。如果她那样做,连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那还有谁会看得起她?只是——心理的苦又有谁知道?
以前读过一首诗,诗上说的是一个女子,夜夜为自己缝制一件各叫潇洒的美丽大衣,以便穿出去赢得所有人的赞赏,却不知道原来大衣的口袋里装满了女人的痛苦。那此痛苦会在午夜梦回时,悄悄地从口袋里溜出来,缓缓地朝睡梦中的女人席卷而来。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那个女子。所有的人都说她做得潇洒、做得只是,或许还会有人说她理智得过了头,对自己的婚姻依然那般冷血无情。然而只有她知这自己心里的痛楚,那像刀割一样难受的感觉夜夜朝她席卷、日日折磨着她那受人赞赏的尊严与理智。
她的心痛与苦楚同样装在大衣里,白天是看不出来的。只见她很累了,再不发泄一下,她可能真的会发疯。
抬起眼,邵小北静静地站在她身边,眼睛同样望着大海,久久不说一句话。
席露贞叹口气,惨惨一笑。
邵小北回头。“发泄够了吗?”
“我不知道。”
“天晚了,我们回家吃饭好呜?我妈煮了你最爱吃的浇酒鸡等你呢。”邵小北默默握住她的手往车上走。一如果不够,我天天陪你来发泄。”
“你不恨吗?”席露贞忍不仕间。
“恨呀。”邵小北笑了,“又不是圣人,怎么可能不恨。只是我幸运一点,有别的事分散了我的恨意。”
“什么事?”
“你啊。”打开车门,邵小北把她塞进车里。“你分散了我的注意力。”邵小北坐上来之后问她:“你刚刚想不想跳下去一了百了?”
“什?!”席露贞愣了一下。“跳下去?我为什么要逃下去,这怎么会吗?”
“想过。”他竟然承认,然后涩涩地笑了笑。“可是一看到你就不想跳了。
这也算是一种表达爱意的方法?席露贞莫名其妙地看着邵小北。只见他理所当然地拍拍驾驶座。“喂,开车吧。”
庄尧没好气地回头,知道自己输了一次重要机会。他很不高兴,只恶狠狠地瞪着邵小北。“我不是司机!”
邵小北摊摊手,无所谓地说:“那让露贞开车好了。”
庄尧气得要命,却只能发动车子,将车子往道路上开。“你真可恶!”
“谢谢。”
席露贞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你们怎么了?吵架啊?”
没人回答她的问话。邵小北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翻,而庄尧却气住了,气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