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老夫人留我们用膳,卢大夫也来了。」
「那……我再到灶房多烧几道菜。」窦娥下意识的不想同他有太多的接触。
「你去帮少奶奶,碗碟给我端吧。」张驴儿把手伸向春芳。「一会儿你再多拿几个出来。」
春芳狠瞪了张驴儿一眼,听他那是什么语气,根本是把自个儿当成了男主人,她赌气似的将几个碗碟用力放到他的手中。
张驴儿也不介怀,心想着,等他娶了窦娥,再将这个标致的丫鬟纳为小妾,好好整治整治。
等窦娥和春芳回到灶房,张驴儿见四下无人,赶紧把手中的东西往一旁搁放,从腰袋掏出一小瓶药,撒进最上头的白瓷碗里,这个药粉极细,遇水即溶且无色无味。
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将药瓶收妥后,才又端起鸡汤和碗碟回到前厅。
「小娘子说要多张罗几道好菜,让我们先喝鸡汤,垫垫肚子。」
张驴儿搁下鸡汤和碗碟,拿起汤盅里的汤杓,舀了一碗打算端给卢大夫,不料张老爷竟闻香挤了过来,一把接下汤碗,一口咕噜饮下温热鸡汤,边赞道:「小娘子心灵手巧,烧得一手好菜,我……」他话都还没说完,直接软倒在地,双眼暴突,七孔流血,下一瞬便没了气息。
张驴儿见状傻了,过了一会儿才大喊,「爹!」
事情发生得太快,根本在一瞬间,他来不及出声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将整碗毒鸡汤饮下肚,可他想毒杀的人是卢大夫啊!
张驴儿趴伏在父亲的尸身上,凄厉地纵声大哭。「爹啊!爹——」他太过惊吓心伤,完全没了主意,一个男子汉哭得像个幼童。
窦娥端着刚炒好的两道菜,正要进大厅布膳,却听到大厅有哭喊声,赶紧将手边的活儿交代给春芳,快步走入大厅。
才走入大厅,她便瞧见倒地的张老爷七窍流血,张驴儿伏在父亲身上号哭,她赶紧走上前蹲下,手搭往张老爷摸了脉,确定人是殁了,她起身对一旁呆愕的家丁道:「赶紧报官。」
卢大夫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呐呐的附和道:「是该赶紧报官。」
张驴儿一听要报官,心慌意乱,哭声小了许多,满肚子坏水的他,暗暗做下决定,于是他哽咽的道:「小娘子若是不喜我们父子俩叨扰,可直说无妨,何必、何必下毒呢?」
窦娥万万没想到张驴儿竟将事情推到她身上,不过她也不惊慌,淡淡的回道:「我并没有下毒。」
「可鸡汤是你煮的啊!」张驴儿哭喊着。
「我没有下毒!」被他这般冤枉,她不免有些来气。「汤是我煮的,但毒不是我下的,等官差来查过便能还我清白。这儿必须保持原样,官差才好查案。」她朝外头喊了几名家丁,大有不让任何人妄动的气势。
一时间,卢大夫、张驴儿竟也做不出反应,至于蔡婆一瞧张老爷毒发而死,惊吓得完全呆怔了,更别说开口说话了。
楚县衙门大堂,楚勀穿着县大人官袍,正坐在堂上,窦娥、张驴儿、卢大夫、蔡婆四人跪在堂下。
蔡府闹出人命的消息一传出来,县城里的人全都放下了手边的事儿,一股脑的挤到大堂外头瞧,议论声此起彼落。
张驴儿大声哭喊道:「求县大人查明真相,我爹死得冤啊!窦娥在汤里下毒,害死了我爹!」
第6章(2)
楚勀当然不相信他说的话,反问道:「你如何肯定下毒的是窦娥?」
「除了她还能有谁?鸡汤就是她煮的啊!这回大水,多亏了蔡家婆媳善心助大家熬过洪灾,我和父亲心里感激,所以这些日子送了她们婆媳俩+少布匹、水粉的聊表谢意,也许是我们叨扰过甚,令窦娥心生不满,起了杀机。」
楚勀眯着眼睨着张驴儿,很是不耐,拿这等理由诬赖窦娥,也亏张驴儿想得出来,窦娥要是会杀人,猪也能飞了。
「即便多有叨扰,心生不满,也不至于就引杀机。」楚勀淡淡的道,根本没打算理会张驴儿的说词,他的心压根就是全偏向窦娥,他看向窦娥,好声好气的问道:「窦娥可否将今日事情经过说一回?」
张驴儿听县大人的语气,大感不妙,该不会这新上任的年轻县大人,也瞧上窦娥了吧?
窦娥不疾不徐的将中午的事儿陈述了一回。
「这么说来,鸡汤是你煮的,但却是由张驴儿端进大厅的,所以这毒也有可能是……」
楚勀的话都没说完,张驴儿立刻扬声高喊,「大人冤枉啊,我怎么可能毒害自己的亲爹!那毒肯定是、肯定是窦娥下的!」
「窦娥并不知晓你们今日会到蔡府。」楚勀沉吟了一会儿,下毒的只可能是张驴儿或是卢大夫,但卢大夫似乎没机会,这样想来,最有可能下毒的是张驴儿,可张驴儿没有理由谋害亲爹……他的思绪转了转,当机立断的道:「蔡婆是唯一没接近鸡汤的人,今日即可回府,其余三人皆为嫌疑人,暂且关押,本官会派人尽速查明真相。」
楚勀挥手招来新聘的师爷,附耳低声说话。
说是新聘,其实也就是原来师爷的副手,被楚勀升上来了。知晓前任师爷是怎么死的新师爷,恭敬的听着,频频点头,话也不敢多说。
楚勀交代完,师爷立刻招来官差,分别拿住了张驴儿、卢大夫,押往大牢,至于窦娥,师爷点了两名官差,低声交代了几句。
两名官差碰也不敢碰窦娥一下,甚为有礼地道:「小娘子,请随我们走吧。」
窦娥听了赶紧起身,随着两名官差离去,至于蔡婆则被另外一名官差护送回蔡府。
大堂外看热闹的人群发现没戏可看,三三两两的散去了。
退堂后,关上衙门大门,楚勀低低喊了声,「阿特尔。」
才一瞬光景,阿特尔便现身。「主子,有何吩咐?」
「张驴儿、卢大夫交给你,只要能逼出真话,用什么方法都成。」楚勀面色冷漠的道。这张驴儿胆敢诬告窦娥,哼哼,走着瞧!接着他淡淡的又补了一句,「若问不出真话,我就亲自审问,反正我也很久没活动活动筋骨了。」
阿特尔半晌没说话,心里为张驴儿、卢大夫默哀了一瞬,两个不长眼的,谁不好惹,偏招惹了主子看上眼的小娘子。
运气好点,在他手上老实招了便是,运气不好,真的硬骨头挺住不说,落到主子手上,那只有惨不忍睹能形容,冷面……公子可不是浪得虚名,整治人的狠招多了去了,而且一招比一招毒辣。
「属下明白了。」说完,阿特尔退下。
楚勀急忙离开大堂,回到厢房褪去官袍,换上如今已穿得十分习惯的粗布衣裳,快步走往西厢房。
他越走越觉得忑忑,不知窦娥会不会埋怨他将她拘起来?一方面他是有他的私心,另一方面也是迫不得已,他再偏向窦娥,明面上也不能做得太明显。
万一窦娥恼了,他该怎么哄她?他对哄姑娘家这回事根本没有经验,实在不晓得该怎么做,唉,他这是怎么了,怎么每次一遇到和她有关的事儿,就变得这么容易紧张慌乱?
攒着不安的情绪,楚勀终于来到西厢房。
守在外头的两名官差见大人来了,立刻端正站妥,齐喊了声,「大人。」
「嗯,小娘子可还好?」楚勀低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