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姊,你说你的眼镜破了,不打算换新的吗?」店员琳琳边洗杯子边问。
闻言,岑思盈这才惊觉,她并没有戴上眼镜。「不用了。」她轻轻地道,也懒得再去配一副平光眼镜。
「幸好眼镜破了。」琳琳吐了吐舌,乐不可支的道。
「幸奸?什么意思?」岑思盈顿住整理咖啡豆的动作,疑惑道。
「盈姊本来就是天生丽质的美人胚子,戴上那副眼镜多丑啊,现在可好了,眼镜一拿下,一定会更吸引客人前来的。」说著,琳琳好不愉快的哼著歌。生意好她才有机会加薪嘛。
岑思盈愣了愣,抚上了脸庞。她真的美吗?一直以来,她都认为宣绫才是真正的美人,她美其名也只是跟清秀沾上边,所以才会有几个追求者猛追著她。
但是自从眼镜破了之後,整整一天,她都没想过要换新眼镜。
赫司旸拍她的那幅相片,她的脑海中仍记忆犹新,她突然好想蜕变成那相框中的女人,活得那么闪亮、有朝气。
但这不代表,她被宣绫她们说服,也想找个男人谈恋爱。
因为她真的打从心底认为,每天守著这间咖啡店,是件很满足的事,虽然说当夜晚一到,关店的那一刹那,和所有的人声隔绝时有点寂寞,但对於早巳习惯这种生活的她,也没什么不好……
啾啾啾……
「欢迎光临,请问先生想点些什么?」琳琳清脆的声音响起。
「蓝山黑咖啡。」
简扼的五个字教沉溺於心事中的岑思盈抬起小脸,秀气的脸上也在乍见某个人的俊脸时,顿地布上三条线,还没来得及回神,她就被一阵闪光灯笼罩住,啪啪啪的连照好几张。
「你来做什么?」岑思盈回过神,找了张报纸遮住她的脸蛋,没好气的道。
「我是客人,不能进来吗?」赫司旸放下挂在胸前的相机,坐上了吧台前的高脚椅,存心就想跟她好好聊一聊。
「我不欢迎登徒子。」岑思盈脸上笑容不变,却直接下逐客令。
「我也被你踩了一脚了,应该扯平了吧。」赫司旸挑眉,衔起的笑含著深意,决定赖在这裏。
岑思盈一时辩不过他,又下好在琳琳和其他熟客面前,痛斥赫司旸的恶行,只好闷闷的帮他煮咖啡,再怎么说,他也是客人。
「喵……」
一听到乐乐的叫声,岑思盈被赫司旸激恼的不悦心情都消失无踪了,没想到才想走出吧台抱它,它居然就被赫司旸抢先抱起,看的她都傻眼了。
「养多久了?」赫司旸边问边抚著乐乐白色的绒毛,衔起了淡淡笑意。
「十五年了。」岑思盈愣愣的回答,有点意想不到赫司旸会喜欢猫,而且乐乐也喜欢让他抱著。
「我记得我从小养到大的那只猫,也差不多养了十五年,後来自然老死了。」勾起过往回忆,赫司旸叹息道。
「你别乱诅咒。」岑思盈蹙著秀眉,瞪了他一眼。乐乐最近的活动力很差,也不爱吃它最爱的猫罐头了,她真的怕连它都要离开自己了。
「我说的是事实……」再说她恐怕会哭吧!赫司旸索性改换话题,诚恳的说叨来意。「我是来向你买那张相片的底片所有权。」
一连做了那么多惹恼她的事,他别想。「不卖。」岑思盈漾苦笑,很有骨气的拒绝,不过她的笑只维持几秒钟。
琳琳那个老爱看热闹的小女生怎么不见踪影了,她以为她在扮红娘吗?
搞什么鬼,整问店裏,除了在厨房忙的糕点师父,就只剩她和赫司旸两个人!
「你不知道我很少拍人物像,有多少人挤破头想让我拍照吗?」赫司旸挑眉,傲慢的又道:「你也被那张照片影响了吧?不戴眼镜的你美多了。」
买底片和喝咖啡都是藉口,他只是想听她亲口承认,她喜欢那张照片。
他纵横摄影界那么多年了,还没有听过有谁被他拍到,而且有幸放在展览中,还主动要求撤下的,她是第一个不识抬举的女人。
「很抱歉,我不想被人偷窥。」岑思盈不疾不徐地关上炉火,自玻璃橱柜中拿出客人专用的白色咖啡杯,替他倒上香醇的黑咖啡。
「美好的照片是值得每个人一起分享的,这不是偷窥。」盯著她熟练的动作,赫司旸也注意到她似乎喜欢穿著粉紫系的衣服。
橱柜内那一整排典雅的咖啡杯组合,其中有个特别漂亮的紫色花纹咖啡杯,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是她专用的吗?紫色代表神秘,她似乎不怎么喜欢和她世界外的人群接触。
「抱歉,我不想跟陌生人分享。」尤其是你。岑思盈微笑道,将咖啡递给他。
她是个人,可不是商品,不必供人欣赏。
「你的心太狭窄了,你没有仔细去看看咖啡店外的世界吧?」说完,赫司旸等不及品尝滋味醇香的黑咖啡,可尝入的却是加了浓糖的味道,教他差点呛住。
「你故意的?」
「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再帮你重新煮一杯吧。」岑思盈仍是微笑,没有否认,更没有一丝内疚。她的心大狭窄?是他大狂放自大了吧,他管不著她的生活方式!
「下用了,谢谢。」他可是怕她会下毒呢。赫司旸似笑非笑的道,眸底闪过只有他清楚的炯光,把怀裏的猫儿放下。
见状,岑思盈立即抱回乐乐,不想让自己的猫儿沾有赫司旸的气息,仿佛他所沾惹到的事物,都会随著他狂放四射的热情,逐渐改变……
啾啾啾……客人来了。
岑思盈把心思放在客人身上,刻意不去在意仍喝著加糖咖啡的赫司旸,但是,她知道他在看自己,而且毫不掩藏的直盯著她,看得她脸庞都快烧红了起来。
「结帐。」
直到豪迈爽朗的字句落下,岑思盈才找到勇气直视他,可没想到才伸手取过他的钱,就被他包裹住柔荑。
「谢谢光……」她僵住,几乎是又羞又气的说不出完整的话。
他到底想做什么?他不知道客人们都盯著他俩瞧了吗?
「对於我吻你一事,我是不会道歉的。」赫司旸宣示道,斩钉截铁的言语,像是不容置疑他的深情款款。
她敢擅自替他加糖,他就要让她脸红到底!
抽不回被捉住的手,岑思盈的心脏被他那串语不惊人、死下休的字语,刺激的快要休克。她几乎能想像其他客人屏息聆听的表情,简直羞死她了。
诡计得逞,赫司旸松开她的柔荑,随即离开,留了满室的暧昧氛围。
岑思盈就算拿著面纸擦拭,可他留在她手上的温热感,仍去下掉属於他阳光的味道,让人迷惑、炫目……
「老板娘,那个是赫司旸赫大摄影师吗?原来你们早就在交往了,难怪他会把你的照片,挂在他个人的展览会场上……」
「听说昨天有人看到你们在展览场接吻,是个是真的啊?」
完了。她果然被误会和赫司旸有暧昧关系了……
岑思盈只是苦笑,做不出任何的反驳。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下回她决不让赫司旸再走入她的咖啡店。
MAYMAYMAY
下雨了。
岑思盈在晚上十一点关点,结完今天的帐后,走上二楼,看见乐乐懒洋洋的躺在它的小床上,她心不在焉的替它倒了新饲料,拿了几件换洗衣服准备洗澡,没想到走到浴室前,却恍惚的忘了开门,直直朝前撞去。
「好痛……」岑思盈痛吟着,揉了揉微红的额头,怎么想都想不通,自儿个怎么会突然撞到门。对,一定是赫司旸那家伙害的,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害她一整天都紧张兮兮的无法释怀。
对于我吻你一事,我是不会道歉的。
他简直太可恶了,偷温了她,又胆敢在客人面前,说出这种不知羞耻的且自以为是的话,她是不会原谅他的!
你的心太狭窄了,你没有仔细去看看咖啡店外的世界吧?
他懂什么?跑过几个国家,开了几次摄影展,就有那么伟大吗?充其量他们只不过兴趣下一样罢了。他喜欢活在人群裏,表现自我;她所想、所希冀的,就只有守著这间咖啡店,尽全力让它经营下去而已。
咖啡店外的世界是什么?
对她而言,那太遥远了,她的心力只够放在这问咖啡店上,而且,她也自认半年来,她始终如一地努力经营这问店,并没有如他所说的活得狭窄。
或许有点累、有点寂寞,伹她的心是愉快的,从没有怨言。
在这裏,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她有一群关心她的好朋友,还有总是常来捧场的熟客们,大家相处得就像是一家人,互相关怀、互相问候。
这就是她要的温馨,就只是安定而已。赫司旸那个以浪迹天涯为乐的男人,大概一辈子都不懂他们这些平凡人,也有属於白己平凡的乐趣吧。
不过听小蓁说,赫司旸从不在同个地方停留太久的,罢了,她也别真的为了一个吻和那张照片,气到吐血身亡,烧香拜佛请他早点离自己远一点才是真的!
暗忖着,岑思盈洗了个消除疲劳的沐浴澡后,准备回房休息了,不过她不放心乐乐,绕到客厅看看它饲料吃了没。
岂料真如她所想般,乐乐碗上的饲料仍是满满的,她叹息的抱起病仄仄的乐乐,摸摸它的头,忧心忡忡的低问道:「乐乐,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回应她的是它微弱的呻吟声,它似乎难受得连抬头看主人的力气都没有。
岑思盈也意识到乐乐的老态,其实早在几个月前,她就带乐乐去看过兽医,但首兽医没诊断出什么病,只说它的身体机能正逐渐老化,会自然死去是意料之中的事。
她当然清楚人生的生老病死,也知道乐乐迟早有一天会死去的,但是,她就是无法看着它静静的睡去,然后静静的离开她。
对她而言,乐乐不止是一只猫,它是她的家人、她的伙伴,自父母死去后,她和它一直都是相依为命,如果它就这么闭眼离开自己,那么她将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她已经失去爸妈了,不想再失去陪着她十五年的乐乐。
她要乐乐活下去,再多么无能为力,她也要带它去看兽医。
伹这个时候,还有哪间动物医院开业呢?
岑思盈望著窗外,外头仍下著滂沱大雨,却阻止不了她想救乐乐的心。
她决定豁出去了,到外头找动物医院,总比在这裹看著乐乐断气好吧。
她真的好怕好怕,要是明天一早,乐乐连动都不动了,她该怎么办?
岑思盈急著把乐乐装在纸箱中,替它覆上了小棉被,才开著她许久未发动的小轿车,冒著大雨,沿路寻找动物医院。
但因为她太久没开车了,技术上的不纯熟,加上夜裏大雨纷飞,视线下明,她开的不怎么顺畅,甚至有好几次差点和前方的来车柑撞,酿成车祸。
不过她没有退缩,仍是执意向前驶去,也因为有厂先前的经验,她开的也较平顺,不自觉加快了车速,横行在街上。
「喵……」
「乖,乐乐忍一下,医院马上就到了……」听著乐乐的呻吟声,岑思盈心疼得发慌,空出一手分心的摸了摸它的头。
没想到才几秒钟的时间,当她一回神,她已经脱离车道,逆向行驶到马路的另
要是他反应慢点,直直撞去,她一条小命,下,连他的命都跟她一起赔上了!
岑思盈还没从巧遇赫司旸的错愕中回神,就被他劈哩啪啦的一串话骂到臭头,但这回是她的错,她没有回嘴反驳的立场。
「对不起,我赶时间,我可以先走吗?」再晚一点的话,她怕……
「你还想用你不怎么好的技术开车,然後和下个倒楣鬼相撞?」赫司旸讽道,相信刚刚那个情况还会再度发生。
无法驳回他的话,岑思盈看著乐乐一动也下动的身体,怎么也不能屈服於赫司阳的警告,就这么打道回府。「乐乐它好像很不舒服,我必须马上带它到动物医院……」她抬起略惊慌的眸,坚定道。
这就是她明明开车技术不良,还执意在天候下佳时冒险开车的原因?
他都暗示过她,动物们都会有衰老死去的一天,怎么她还是无法看开?
看著她几乎快哭的表情,赫司旸也说不出任何刺激她的话了,只能心软的叹息道:「我认识一个兽医朋友,你把车停在路边,坐我的车,我带你过去吧。」
「可以吗?」岑思盈足足愣了几秒,怀疑的开口。
一边,迎上前方驶来的黑色轿车,眼见就要和它撞上……
岑思盈吓得花容失色,赶紧踩下刹车,心脏几乎差点麻痹休克。
「你在做什么?赶着投胎啊!」
叱骂的声音轰隆隆的响在耳际,岑思盈饱受惊吓的回了神,才发现她仍安全无虞的活着,没有和对方相撞,直到车窗穿来拍打声,她才找到力气按下车窗,打算向对方车主道歉。
「对不起,我……」话才一出口,她便愣住了。是他?怎么会那么凑巧……
「原来你还知道什么叫做对不起!不会开车就不要开,别把别人的命一起拖下去!」赫司旸撑着伞,透过车窗,毫不客气的咆哮说道。
他还以为是哪个冒失鬼逆向行驶,差点和他相撞,没想到定眼一瞧,居然是岑思盈这个女人!
她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吗?
好,她成年了,他管不着她凌晨几点还出门,但现在外头正下着大雨,她不知道她开车技术很差吗?连开个车都会逆向行驶!
他前一刻不是才痛骂她,怎么这一刻却善心大发……
赫司旸没有回应,擅自打开她的车门,把乐乐抱上他的车,然後催促她。「都这个时候了,别跟我装客套。」
闻言,岑思盈才清醒,将车停到不妨碍通行的路边,然後拿著皮包下车,撑著他递给她的伞,坐人他的车内。
「谢谢……」抱著乐乐,岑思盈忧心得连声音都显得无力微弱,但她是真心向他道谢的,若没有遇到他,她恐怕真会撞上别人的车,发生意外吧。
「等到医院再跟我道谢吧。」赫司旸安慰的对她咧开一笑,然後俐落的回转,平顺的朝他的目的地驶去。
拥紧乐乐,岑思盈不再说话,但是她的确感受到他热忱的关心。
很难想像,在她最需要帮忙的时候,居然是她恨得牙痒痒的赫司旸,不计前嫌的拉了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