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言想也没想地就说:「为什么要回去?」
「因为……再待下去找可能会杀人,我想杀了那个小鬼!」他忿忿地说着,手中握着一只茶杯,把它想象成辛思语,恨不得将之一把捏碎。
「他哪里得罪了你?」末言坐在床沿,放下自己的长发。
「因为他摸你。」那个小鬼竟敢在末言的腿上东摸摸、西摸摸的,自己自从那次对末言「乱来」后就碰不到他了。
「鬼话!」
察觉门外传来脚步声,末言无声无息地走到门边,把门打开。
「语儿,你来这里干嘛?」末言皱起眉头,看着眼睛熠熠发亮的辛思语。
「我想跟媳妇儿睡。」辛思语憨厚地笑道,语毕又想抱住末言。
但末言却机警地闪过了,他一本正经地说:「不行!回你娘那儿睡。」
辛思语嘟起嘴,「我不要!」
闻言,末言索性关上门,任凭辛思语在外头呼天喊地,他就是不开门;没多久,辛思语也累了,只好摸黑回到辛妤的身边。
「言,你这样子对他可以吗?」宇文天雅讶异地看着神情自若的末言,「你不怕他跟他娘告状吗?」
末言烦躁地看着他,「你不是不喜欢这小鬼吗?不然我去把他叫回来。」话儿,末言还真的起身要走。
「不要!」宇文天雅赶紧拉住他,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他就知道自己在末言的心中一定比那个臭小鬼重要多了!
那个小鬼想跟他争末言?
哼!再等一万年吧!
「动口可以,不要动手!」末言扳开环在自己腰上的大手,走到床边,「赶紧睡,明天还有事要做。」
「嗯!」
宇文天雅满足地爬上床,觉得自己坚持要跟「妹妹」睡在一起保护她还真的做对了,否则他现在哪能拥美人入怀?
他偷偷一笑,搂住沾枕就睡的末言,心中感到无限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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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醒来,宇文天雅就发现末言不见了,他伸了个懒腰、挽起长发,一开门就听见争吵声。
「臭女人,妳是哑巴呀?」男子的口气十分的轻蔑。
「我看这贱人八成是想独吞!还是宰了她省事。」另一个男人指着辛妤,不客气地嚷道。
宇文天雅走了过去,皱起眉头看着几个大男人围着辛妤。
「就凭你们这几条狗?」辛妤的口气也不怎么好,「我告诉过你们,那东西是我丈夫留给我儿子的,你们谁也别想抢走!」
「臭女人,敬酒不吃吃罚酒!」
见男人就要给辛妤一巴掌,宇文天雅赶紧冲了上去,这巴掌正好打在他俊逸的脸庞上,留下明显的五指印。
「天雅!」辛妤心疼的惊呼一声,她捧着他的脸,在看见宇文天雅嘴角缓缓流下了血,她忿忿地瞪向来闹事的男人,凶狠地骂道:「你们竟敢动手打人!」
几个大男人不知所措地看着辛妤,毕竟她是他们老大的女人,要他们完全不怕她是不可能的。
「没关系。」宇文天雅用手拭去嘴角的血,露出微笑,态度温和地说:「有什么事大家坐下来谈,何必动手动脚?」
痛呀!宇文天雅在心里喊道,但他可是最优雅、最有气质的宇文天雅,绝对不可以回赏这混蛋一巴掌……即使他很想这么做!
闻言,那群男人皆面有愧色地坐了下来。
宇文天雅还算满意地点点头,「你们刚刚在吵些什么?」
他和气的模样让那些男人放松了心情,有个男人忿忿地说着对辛妤的不满。
「还不是这女人……」
「等一下!」宇文天雅优雅地笑着,「对女人请客气点,请叫辛嫂。」
那男人搔搔头,不好意思地开口:「还不是这辛嫂私吞财宝,不拿出来分给弟兄们。」
一群男人争相点头。
「胡说!当初我已经把山寨里的财宝全给了你们,如今你们还有脸跟我要?」辛妤不满地扬手朝桌子狠拍数下,看来颇为凶狠。
「那点银两哪够呀!更何况妳私藏了那么多!」
「我根本没有私藏任何财宝,你们想要的东西是我丈夫留给我儿子的!」一提到这件事,她变得格外激动,「那东西我早就给了我儿子,我可是什么也没拿。」
「儿子?」男人嗤之以鼻,「妳以为我们会相信妳的鬼话吗?妳儿子还这么小。」
「你们蛮不讲理!」她气急败坏地吼道。
「妳这个贱女人!」
「够了!」宇文天雅出声阻止,「简言之就是你们认为辛嫂私吞财物,可辛嫂却不这么认为?」
「没错!」众人皆同意地点点头。
宇文天雅淡淡地问:「你们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辛嫂私吞财物?」
「嗄?」
男人们面面相觑,他们的确没有证据。
宇文天雅无奈地摇摇头,这群人没证据还闹得这么久,他扯开一抹微笑,「看在我的面子上,这次就这么算了吧!等你们有证据时再来讨公道也不迟。」
觉得宇文天雅的话很有道理,于是男人们纷纷地离开了,其中一人在离去之前还细细地打量着斯文的宇文天雅。
「谢谢你。」辛妤端来一盆清水,替宇文天雅拭净血渍。
「妳真的把他们要的东西交给思语了?」宇文天雅接过毛巾,轻敷自己的嘴角,「语儿还这么小……」
辛妤缓缓地摇摇头,「不是思语,是我另一个孩子。」
闻言,宇文天雅心头一颤,难道她是指末言?
他小心翼翼地说着:「但我没见着妳的另一个孩子呀!」
辛妤轻笑,「他死了好几年。」一谈起这个孩子,她的神情变得极哀伤,「我以前年轻不懂事,没有好好地照顾他,所以他就死了。」
「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末语,因为他很喜欢讲话,我前夫希望他龙稳重一点,所以就替他取名为末语。」她淡淡地笑着,「他是个很可爱的孩子,老是喜欢缠着人不放。」
宇文天雅狐疑地看着她,她说的也许不是末言吧!
他抬起头,正巧看见末言被辛思语拉了进来,末言直视兀自沈思的辛妤,但当他发现宇文天雅正盯着自己时,便很快地移开目光。
「你们回来啦!语儿,你有没有乖乖地听你媳妇儿的话呀?」辛妤搂住自己的孩子,脸上有着慈母的笑容。
末言失神地望着她,不自在地甩开被辛思语紧握的手。
「言。」宇文天雅温柔地握住他的手,在他耳旁撒娇:「我刚刚被打了一个耳光,好痛!」
这话让末言立刻回神,他不舍地望着宇文天雅,小手抚着他微肿的脸庞,不悦地道:「我去杀了打你的家伙!」
「没关系啦!」宇文天雅呵呵一笑,「被你一摸,早就不痛了。」
末言的俏脸微微泛红,看得宇文天雅心花怒放。
「你不要调戏我媳妇儿!」辛思语不悦地大喊,小手霸道地拉着末言不放。
见辛妤出去招呼客人,宇文天雅不客气地搂住末言,威风凛凛地对辛思语呛声:「小家伙,你竟敢跟我这堂堂大理国策一名士争爱人?你只是个毛头小子就想讨媳妇儿?再等十年吧!」
闻言,辛思语气得鼓起脸颊,跑了出去。
见状,末言噗哧一笑,无奈地摇摇头,「你作啥跟小孩子闹脾气?」
「是这小鬼欠人教训!」宇文天雅有满肚子的不甘心。
末言叹了口气,「别孩子气了,好好敷着嘴角,不然明天一定会肿起来。」
宇文天雅挑起眉,在心里打着坏主意。
他不动声色地说:「言,你过来帮我。」
末言来到他身边,正想替他扭干湿毛巾时,宇文天雅便乘机吻住末言红润的唇瓣。
「唔……」
末言慌张地推开他,而宇文天雅被末言一堆狼狈地往后倒去,砰的一声,后脑勺叉肿了一个包。
「哇……痛!」他的眼角含着泪水。
「谁、谁教你要乱来。」末言脸蛋烧红,支支吾吾地道。
见宇文天雅呼天抢地的哀号着,末言难得露出美丽的笑容,也把刚刚的失落感,全置于脑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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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沙漫漫,寒风冷飕飕地迎面吹来,末言与宇文天雅走了好几里路,终于来到了这附近唯一的水源处,也因为快冬天了,溪水已渐渐结冰。
宇文天雅蹲下身子,看着黄色的溪水叹了口气,「这么浊的水能喝吗?」
他好怀念大理国澄澈如镜的湖水,哪像这里,一眼望去尽是滚滚黄沙。
今天一大早,他就自告奋勇要陪末言去取水,被他缠得受不了的末言,好不容易才答应让他跟来;没想到原来平家离水源处这么远,他的腿简直要走断了。
但更可怕的是,原来这里的人全是喝这样的水长大的,实在是应了中原人的一句谚语——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当然能。」末言回答,「你在这里装水,我去看看这附近有没有柴火可捡。」
「哦。」宇文天雅点点头,取出水袋,边装水边想着昨天辛妤所说过的话。
末语到底是不是末言呢?
他实在很想问末言,但末言却一直回避这个问题,如果真的是末言……那末言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是那些大汉想要的呢?
他烦躁地看着水中倒影,却发现自己的头顶上有着另一个黑影。
「哇!」他狼狈地闪过了不长眼的刀。
「啐!臭小子。」蒙面人拔起插在土里的刀,再度往宇文天雅的身上砍去。
宇文天雅同样躲得狼狈,甚至还被划了几刀,但他却连唤末言救命的念头都不曾有过。
「你很会躲嘛!」蒙面人招招狠毒,想置宇文天雅于死地。
就在宇文天雅被逼到绝境、大刀迎面砍下时,一片枯叶划过蒙面人握刀的手,酸麻的感觉让蒙面人握不住刀;一抹人影如风而至,那人握住尚未落地的刀,手转个方向,刀已横在蒙面人的颈上。
「为什么要杀天雅?」末言的声音极冰冷,目光带着嗜血的杀气,他刚刚看到那一幕时,心痛得差点停止跳动。
但蒙面人却是吭也不吭一声。
末言打量了他一会儿,冷冷地问:「不说?」
「末言,我没事了。」看出末言眼中的杀气,宇文天雅柔声道。
末言瞥了宇文天雅一眼,知道他不喜欢看见皿,所以他只有挑断蒙面人的手筋,凄厉的哀号声立刻传遍数里。
末言冷冷地抱起宇文天雅,施展轻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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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嘛不让我杀他?」末言小心翼翼地替宇文天雅上药,语气中有着不解。
「何必呢?我又没事。」宇文天雅强忍疼痛,扯开嘴角漾出笑容。
「等到有事就来不及了!」
末言气得没注意力道,让想逞强的宇文天雅再也忍不住地痛呼出声。
「痛呀!」他的眼角噙着泪珠。
「对不起。」末言紧张兮兮地道歉,看着宇文天雅的伤口,他不舍地问:「你怎么不早点叫我救你?」
「我是男人耶!怎么可以这么没骨气……」宇文天雅咕哝着,以前为了拐末言暖床,他当然要处处受末言的保护,但现在他可是想跟末言平起平坐呢!
「骨气有命来得重要吗?」末言不悦地说,「那个人是真的想要你的命!」
宇文天雅轻哼一声,「凭他?」
他显然已忘了自个儿刚刚的狼狈样,末言淡淡一笑。
宇文天雅见末言心情好转,小心翼翼地问,「末言,你是……辛嫂口中的末语吗?」
末言愣住了,沉默不语。
因为听到美人救英雄的新话题,辛妤立刻赶了回来,正想推门进去的她因这句话而停止动作。
末言冷静地看着他,终于开了口:「你该不会以为我身上藏着什么宝物吧?当年我被冰长老捡到时,我身上根本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他忿忿地道:「我从来没有拿过她任何东西!」
宇文天雅耸耸肩,对他撒娇:「言,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末语而已。」
看着强忍疼痛,却坚持要问个清楚的宇文天雅,末言还是投降了。
「是!我这名字是冰长老帮我取的,他本意是希望我常开口说话,只是……他当时不知道我姓末。」
他现在还记得当他跟冰长老讲自个儿的姓时,冰长老懊恼的神情。
门外的辛妤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
她是末语?这话是什么意思?
辛妤望着跟自己有七分像的末言,眼眶畜着泪水;她之所以会第一眼就喜欢末言,是因为末言跟自己很像,若末语没死的话,必定跟末言现在的模样差不到哪里去,但……末言是末语?她几乎不敢奢求。
「言,你可以告诉我你遇见冰雾直前的事吗?」宇文天雅诚恳地请求。
他一定要问个清楚,因为他想知道末言的一切,况且凌云也讲过,只要末言愿意跟他说,就代表他得到末言了。
末言微噘小嘴,不情愿地道;「我的过往很无趣。」
「无不无趣是由我决定的。」他很快地接话。
末言闷闷地看着他,最后还是开口了:「我亲爹是个富商,我娘只是他强抢来的一个妾;他老爱欺负我娘,连大娘也是,所以我娘要逃跑时,我也跟着她逃。我们行乞了一阵子才遇见我继父,但我继父不喜欢我,所以他趁我娘不在时,就把我丢弃在一棵树下。」末言平静地说着,彷佛那是别人的故事。
「言,你就不能说得生动一点吗?」宇文天雅抱怨,明明是这么凄惨的过往,却被末言这样轻轻松松地带过,让他想乘机搂住末言好生安慰,甚至到床上滚几圈的梦想全部破灭。
末言不认同地皱起眉头,「我知道我娘过得很好就行了,作啥要说得悲惨一点?」
宇文天雅扯开嘴角,觉得自己的情人还真是不懂情趣。
「对了!我要去查查是谁想杀你,你就在这里待着吧。」末言束起长发,拿起宝剑就要离开。
门外的手好则是先他一步离开。
宇文天雅拉住想开门的末言,感性地说:「言,谢谢你。」
末言像见鬼似地望着他,许久之后才回话:「不会。」
末言想离开却被宇文天雅搂住。
宇文天雅用极恶心的声音道:「言,我爱你。」
末言瞪大了眼,结结巴巴地说:「可、可是我……我讨厌你!」
他真的很气天雅之前对他做的事,无论是对他乱来,还是恐吓他;不过……虽然天雅这么可恶,但自己也只是在嘴上说说要杀他,还不曾真正动过想杀他的念头。
宇文天雅扯开笑容,把末言逼到墙角,「我知道末言的讨厌就是喜欢。」像末言这样冷冰冰的人,能让他讨厌的人才能被他重视,而且他相信末言是心口不一的人。
「你!」末言觉得自己全身都泛起鸡皮疙瘩,他的心像被人活活的剥开窥视,所以他慌张地推开宇文天雅,迅速离去。
当然,宇文天雅怎么承受得了末言这一推,于是在末言使出轻功离开时,他又狼狈地往后倒,嘴角漾着一抹苦笑。
看来他想要抱得末言归,可能得先到少林寺学学铁头功,否则他迟早会头破血流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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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摸自个儿的后脑勺,字文天雅开始整理床铺,既然末言在外头努力,他就当个贴心的情人,好好地整理他们「爱的小窝」好了。
忙得正起劲的宇文天雅被突然响起的开门声给吓着,然而更令他惊讶的是眼前人那双又红又肿、彷佛已哭了很久的大眼。
「辛嫂,您、您怎么了?」宇文天雅诧异地看着她,赶紧拉着她坐了下来,「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语儿出事了?」
每个做娘的都很疼爱自己的孩子,辛嫂对思语尤其宠溺,所以他才会这样猜测。
「天雅,你老实告诉我……末言是不是男的?」她紧张兮兮地握着宇文天雅的手,渴望地瞠大眼眸。
闻言,宇文天雅冷汗涔涔。
为什么辛嫂会这么问?这下子他该怎么回答?虽然他可以蒙混过去,但看着辛嫂泪水盈眶的模样,要他说谎他实在说不出口。
「是不是?」她心急地追问。
当初她还以为他们是同母异父的兄妹才会不同姓,但没想到他们……
宇文天雅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地道:「对。」他立即续道:「不过我们可不是坏人,我们是……」
辛妤放开宇文天雅,力气像是被抽光了一般,喃喃自语:「所以他就是我的末语?」
末言就是她日思夜盼的末语?她从来都不敢奢望她怀胎十月所生下的末语还活在世上,但她的末语真的就在她身边。
闻言,宇文天雅干笑两声,「您在说什么?末言只是……」
「你们刚刚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辛妤拭干泪水,语气坚定地强调:「末言是我的儿子!」
宇文天雅知道再也瞒不住了,他叹了口气,诚恳地望向她:「这件事请您先别去问末言。」
其实末言还是很在乎这个娘亲的,否则他方才怎会没发觉门外有人呢?自必那些回忆也造成他一些压力,这对在刀口上讨生活的他是极为不利的。
「但……」辛妤看宇文天雅这么坚持,终于妥协地点点头,她一脸渴盼地看着他,「那……请你告诉我末言的过去好吗?」
宇文天雅温柔地看着她,扬起淡淡的笑容,「您的儿子很了不起呢!」
他慢慢地说着末言近年来的遭遇,而他也看见了一个母亲的骄傲与悔恨,这一幕在他的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印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