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得很熟,他不了解自己明明拚尽最后一丝力气勒毙她,为什么没让她离魂?
自小,他的嗅觉便比一般人灵敏,他意识到空气里原本充斥她因炼毒而身上特有的毒物腥臭味气息消失了,至于为了掩饰那股刺鼻味儿,她猛洒的香液味道也消失无踪。
单以嗅觉来讲,躺在自己身边的女子似乎换了个人。
可人是他亲手杀的,尸体是他亲自踢下床的,要不是眼睛看不见,他真想仔细看清楚躺在身边的女人,是不是被人偷换过?
他小心翼翼的触上她的手臂,他记得自己跟她交手时,见她手臂上有个疙瘩,那是因长期炼毒和服食毒物来的。
他碰触得很轻,却很仔细,那里的肌肉平滑细腻,根本寻不到疙瘩的痕迹,来来回回几遍,始终找不到,他心头一急,不由得加重手劲。
但更令他疑惑的是,以姜媛的功夫,即便在睡眠当中,被人近身抚触也没有道理不出手?
但她却只软软地说了句,“小米……不要闹。”
那声音确实是姜媛的,但口气迥异。
小悯?他无法解释这一切,只能按捺住性子等待,等她清醒,等她说一句“他终于栽在我手上了”,也想等她从包袱里找出解药让他吞下,以便继续对他逼供。
但是并没有,她清醒后,他任何期待中的情况都没有发生。
她说了一堆令人难以理解的言语,她迎进隔壁邻居编出一套谎话,更令他无法置信的是,她竟然对他说:“海伦公子,答案出炉,你和我居然是夫妻,丈夫和妻子呐,相当相当亲密的关系。别人穿越嫁王爷、嫁皇帝,可我没事跑去嫁给男版海伦凯勒,这教人情何以堪?”
她完全相信邻居给的讯息,对他说话的口气有满满的沉郁,像是被人强行剥除了什么似的。她还掏心掏肺地告诉他,对于钱大和柳树村妇人的看法。
接下来她想要钱,他指指床底下,那个被自己一个火大往里头丢的包袱。
第七章毒妇变成媳妇儿(2)
银子是姜媛的、药瓶是姜媛的,只有《大辽史记》和玉佩是从他身上掏走的,可她看见他的东西居然惊呼连连、评论不断。
没有第二个解释了,姜媛早已经死在自己的手下,附在她身体里的灵魂是个叫做韩希帆的女子。
她来自二十一世纪,处处讲究男女公平,会写字认字、对母亲家人有浓浓的思念,喜欢自己的工作与成就,并且被许多男人欺骗过。
她说柳树村妇人只是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并没有错,所以他猜想过,拿走银子之后,她会跑得无影无踪,没想到她却又回来了。
她大扫除、她做菜,她来来回回在屋里逛来逛去,她还帮他洗了个让人通体舒畅的澡,而最教他微微感动的是,洗完澡她没忘记弄一块干净的布条为他遮上眼睛。
她并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在眼睛上绑布条,她不清楚光线在他眼睛上造成的刺痛感,单纯因为他想要,便顺从他的意愿。
她尊重他,一个无法听、无法说、无法看、无法行动的废人,通常这种人只会被人当成垃圾,连同情目光都不会投出一个,但她尊重他。
是意料之外,也是感动。
一天一天的相处下来,他越来越了解韩希帆。
她是个害怕孤独的女人,所以总是自言自语,明明相信他是个聋子,还吱吱喳喳的说个不停,也幸好如此,他才能慢慢弄懂穿越、弄明白她的世界。
他痛恨聒噪的女人,但意外地,他喜欢她的聒噪。
她讲话很有趣,她把自己从小到大的故事全说过一遍,她最爱聊自己的世界,任由他想像。
渐渐地,他听着她的声音,勾勒起她神采飞扬、眉眼顾盼的模样。
村中百姓都喜欢她,说她是个能干善良的女人,几次他们经过门外,忘记放低音量,继续讨论这个新搬来的“姜家”。
多数人认为姜家娘子这样的人才,嫁给一个废人太可惜,认为凭她的聪慧能干,怎么也能摊到好人家,去过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少奶奶生活。
也有不少婆婆妈妈爱拿她和自家媳妇比较,当然,也不乏称赞她有情有义,大难来时不分飞的女子情节高尚。
她得到村人一致性的认同与喜爱,然而不只他们,他也一样。人心是肉做的,她对他的身分不甚了解,却心甘情愿地服侍他这个“废人”。
她尽心尽力、全心全意,没有半点敷衍,只有全然认真,煮饭、打扫家里、照顾他……
不管任何事,她都做到完美。她说自己是有精神强迫症的女人,他不知道何谓“精神强迫症”,但相信她是个对自己要求很高的女人。
他喜欢被她服侍,喜欢她琐琐碎碎地形容村里每个人的举止形态,喜欢听她说起未来城市的景象,听她讲起最喜欢的小说,听她提起学生时代的糗事,他喜欢她讲的每句话……
呃……更正,他不喜欢听她的初恋,不喜欢没良心的蔡宇堂,想着她在酒吧里买醉,想着距离那么远久的爱情还能勾出她心里的脆弱,他的心情就无法平顺。
他同意她讲的“人心会变”,但不喜欢她带着幽幽的叹息声说“爱情变得比人心更快,它腐败的速度比鲜肉还快”。
要不是装哑巴,他想告诉她,“只要用心,鲜肉能制成令人垂涎的火腿,长时间保存,爱情也能。”
但他是哑巴,这话只能存在心里,默默地反驳她。
曾经,他不认为自己和“姜媛”能够出现任何可能;曾经,他想过等刘先生找到自己之后,就向她坦承一切,说明两人的关系,然后转身各自离去。
现在他改变想法了,在感动越来越多、喜欢越来越浓,不愿意分离的心思越来越重之后,他决定争取和她成为夫妻,决定和她手牵手的过完一辈子。
当“争取”两字出现,温暖的感觉在他心底慢慢酿出一坛上好的酒液,他静静品尝、慢慢地想象,想象未来的生命里,有一个叫做韩希帆的女子与他共度天明与黄昏,共同走过生命中每一段光景。
这种酝酿与想象让他倍感幸福,于是脑中计划成形,于是擅于筹谋的他开始算计自己的手足亲人。
微哂,璟然望向窗外……希望二哥不会让他等太久。
应该不会吧,当铺伙计收到玉佩,将会尽快传讯给刘先生,依他的能耐,要把二哥给挖出来不过是短短数日的功夫。
没错,当铺是他开的,他在大赵国内开了将近五百家当铺。
经营当铺自然是为了赚钱,但很少皇亲贵胄会想到这一块,当初他开当铺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赌一口气。
当时他和太子争议,太子认为要了解黎民百姓的民生应该开饭馆,生意兴隆,便代表百姓丰衣足食,人人都不吝啬花钱,他却认为当铺才能了解民生,要不是穷极,谁会把家里的东西给往外当。
当时年纪小,只为口头之争,他就真的开一间乐利当铺,也是刘先生太有本事,十几年经营下来,居然让他从一间当铺开到近五百家。
当铺真能反映百姓民生?自然是,当地方上有许多人开始典当贵重物品时,就可以推论当地是不是有灾情发生?是否官员隐匿灾情?是否有战事将起?是不是谣言兴起,以至于动荡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