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朗晴回头。
“你要带走她我也不为难你,说起来你也救过我的命——”
“你却恩将仇报。”他不提还好,一提自己便要冒火,好心救人,却被反咬一口。
沈令飏扬眉。“杀人有什么,我杀的不只你师傅,而你旁边这个也杀过不少人。”
傅翌容冷瞄他一眼。
沈令飏继续道:“你要报你师傅之仇,尽管来,不过有些话我要说清楚,杀你师傅是梁婍的意思,我不过是还她救命之恩,只是后来她对我下毒,就从恩人变成了敌人。”他不是任人搓圆弄扁的窝囊废,没杀她自有考量,只是这些毋须跟朗晴解释。
朗晴晓得师傅之死,柳芳华也有一份,因此并不吃惊。
“就像我先前说过,你师傅也不是个好东西……”
感觉朗晴的僵硬,傅翌容冷声打断沈令飏的话语。“够了!”
沈令飏心领神会,没再说下去。反正人是他杀的,再说下去,也有卖乖脱罪之嫌。
想到此,他难得软了心肠。“罢了,带她跟黄霁走吧,我欠你的情就算清了。”他原是想将朗晴留下,说服她替伏雁楼效命,还特意将此建得与空空岛有些相似,如若她真的答应,他会立刻杀了柳芳华。
他不否认在岛上时他挺喜欢柳芳华,不过那是对美色的迷恋,当时的柳芳华柔弱可人,没想到离开空空岛后就变了一个人。
对于欺骗他的人,他不会有丝毫心软。
沈令飏拍了下手,立即有属下上前。“带他们出去,也把她带走。”他指着躺在地上的柳芳华。
即使惊讶,手下也没显现于外,应声后一把扛起柳芳华,领着傅翌容与朗晴走出水榭,经过凉亭时,傅翌容挽起黄霁一同往外走。
“怎么,他放我们走。”黄霁不明所以,他坐在亭子里,不晓得前头发生了什么事。
傅翌容颔首道:“出去再说。”
马车在路面压出两道长长的辙迹,身后的景物逐渐远离,直到蓝月小筑消失在路的尽头,犹不见伏雁楼杀手追来,朗晴才终于放松下来,如果可以她希望以后再不会见到沈令飏。
“怎么闷闷不乐?”傅翌容驾着马车,瞥向一直吭声的朗晴。
“我也不知道。”她叹气,“事情解决了应该高兴才是,可就是感到失落。”
他明白道:“过一阵子就好了。”她的失落与空虚待慢慢抚平。傅翌容抬手抚上她的眼角。“疼吗?”
并不是很疼,但朗晴点了点头。“疼。”
他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按着她的太阳穴,她轻靠在他肩上,唇角自然勾起,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心里的空虚正被一股暖意填满。
“往后你有何打算?”他问。“在临安城悬壶济世吗?”
他奇怪的问话让她不明所以。“为什么这么问?”他们不是一起的吗?
见她一脸困惑与不解,他想他是问得太含蓄了。
“你还想跟我去山上见师兄们吗?”他又问。
她不假思索地点头。“想。”
傅翌容盯着她好奇的双眼,仍不确定她的心意。“真的想?”
她怪异地看他一眼。“你在打什么哑谜,你若不乐意就算了。”她不高兴地坐正身子。
他在心里叹气。“我没有不乐意。”
“那不就好了吗。”她蹙紧眉头,难道是有什么话外之意她没有听清。“你到底想问什么?”
他瞅着她圆圆的眼睛,问道:“你师姐真的叫梁婍?”
她僵住,逃避地低下头。
他拧下眉心,“霍远知道她是假的。”
她惊讶地又抬起头。“他知道?那他为什么要跟她成亲——”她张大嘴。“他喜欢梁婍……不是,她叫柳芳华,他喜欢芳华?”
他失笑。“没有,他不喜欢柳姑娘。”
“那为什么……”她不解。
“婚礼只是想把真正的梁婍引出来。”
朗晴蹙眉,“怎么把婚礼当儿戏了?”
“霍远不知道柳芳华的话是真是假,但为了找梁姑娘,已耗了十一年,他不想再拖下去,如果婚礼真能把梁婍逼出来,也算了了一件心事,不然心里总有疙瘩。”
她叹气。“他就这么在意那婚约,不过是两家母亲口头说了一句,怎么就……”
“成亲事小,主要是想确认人是否还活着,梁家遭盗贼而亡,虽然一直没找到梁婍尸首,可他心里也明白应是凶多吉少,但霍夫人到过世前都念念不忘,霍远只是想尽力完成母亲所托,若梁姑娘已成亲或心有所属,他自然不会强求,毕竟成婚是一辈子的事,总得讲求你情我愿。”
朗晴若有所思地盯着膝盖,傅翌容也没逼她,默默地等她自己想清楚,见到沈令飏前,也无法确定朗晴是否隐瞒了真实身份,但与沈令飏见面后,他有意无意在话语里强调朗晴、梁婍等话语,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默默望向路面,朗晴脑中千思百转,迟迟未下决定,忽地想起傅翌容方才问她有何打算,还问她是否仍要跟他回山上,莫非……他是担心她改变心意,转而与霍远在一块儿?
她怨嗔地瞥他一眼,把她当成什么了,如果她真喜欢霍远,早腻在对方跟前了。
“怎么?”他挑了挑眉,怎么突然对他横眉竖眼?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让他摸不着头绪,转念想了想,才露出笑。“不是小人之心,是小心谨慎与朋友之义。”
朋友之义四字倒让她又沉默下来,自己似乎陷他于不义了。
傅翌容摸摸她的头,柔声道:“我说笑的,别多想。”
她点点头。也是,既然霍远找梁婍并非为了婚约,只想确认人是否安在,自当不会在意此事。如此一想,她心情又好了。
他低头凝视她,双眸隐着波光,像阳光照在水面上,波光潋滟,朗晴恍然,终于明白为何他能让她安心,他令她想到碧海蓝天,让她感到惬意自在。
“反正我一定要去见你的师兄们的,你不教我穿云掌,我叫他们教我。”她笑着说。
他微笑,简简单单地应和。“好。”一颗心安稳下来,她既然决定与他在一起,他便不会放手。
忽然想起一事,朗晴立即问道:“你与沈令飏是死对头吗?所以他才冒充你?”
他迟疑了下后,才道:“一年前是我把他打下海的。”
她惊讶地望着傅翌容。
“江湖上有不少类似伏雁楼的组织,除了杀人,也能押镖护人,训练打手护院,反正拿钱办事,买主出得起钱,他们就帮你打理得妥妥帖帖,伏雁楼以杀手闻名,我与他们向来没什么关系,直到去年他们派人撀杀一名朝廷官员,我得了消息,赶去阻止,费了一点功夫才将沈令飏打下悬崖,只是没想到最后变成这样……老天实在狡猾得很。”他望向远处的青山白云。
她呆愣了一下,才道:“果真太狡猾了。”她对天皱眉,忽然想到一个疑点。“为什么你会得到消息?伏雁楼的任务应该不容易探得吧?”
他微微一笑,对她的机敏露出赞赏之色。“我底下有很多探子。”
她疑惑道:“为什么?”她以为他只是个江湖侠士。
“我不能对你透露太多,简单说我属于一个秘密组织,组织隶属于朝廷,主要探听金国有无不寻常的活动,另外留意江湖上的动静。”江湖人士个个有武,通常不会与官府作对,更别说杀害朝廷命官,但林子大,什么鸟儿都有,偶尔会出几个像沈令飏这样,不认为谋害官员有何大不了的人。
为免她再探问下去,傅翌容转了话题。“山上有一座湖泊,你可以在那里垂钓。”
“好啊好啊!”明白他不想说得太多,她也顺势转了话题,“别忘了你们家宅子的大鱼归我。”
他浅笑,“我没忘。”
她甜笑地重新将头靠回他肩上,故意道:“我头还痛。”
他抬手抚上她的眼尾,黑眸噙着笑意,朗晴舒服地叹口气,随意与他说着闲话,日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还有他的体温,让她身子愈发软绵,忍不住打了呵欠。
他将她揽在怀中,为她挡去些许日阳,低头看着她沉睡的秀颜,回去的路还很长,但有人相伴,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