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讼师的诡计 第一章 作者:羽宸寰
    昌州——

    在县府衙门里,身着一袭葱绿色官服的县太爷,正忙不迭地频频擦拭着额头上冒出的汗水,就连站在他身后的师爷,也都战战兢兢地挽起了衣袖,不断地擦着脸上的汗。

    而理当威风八面站立在两侧、手执法杖以维护公堂秩序、偶尔喊一句”威武”的县衙役们,在这个时候却全都屏住气息,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地僵在原地,动也不动。

    在这般诡异的状况中,唯一一位还能够面带笑容,而且称得上笑容可掬、容光焕发的人,恐怕只有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不论多大的风吹来也不会倒的模样的男子了。

    该名勇气十足的男子,身着时下最著名的一品堂绣坊所出的,也是本年度荣登最佳造型服饰,名之为”谷弦”的衣裳。

    高雅的衣着,配上男子清秀的脸蛋,外加纤细优美的身段,不认识他的人,绝对会为他深深着迷……

    但,那也仅限于不认识他的人会这么认为。

    至于认识他的人,会说他——

    性喜搬弄是非、颠倒黑白、悖礼犯义、嗜钱如命,而且还是个牙尖嘴利、铁齿铜牙的狠角色。

    集上述各种特点于一身,因此,这男子从事了一种非常适合他那天生性格的行业——讼师。

    他就是全昌州鼎鼎大名,而且也臭名远播的人——

    惊堂木公子是也!

    话说初时听闻这惊大公子的大名时,总是会有人好奇地开口问怎么会有人姓”惊”呢?

    他的爹娘有没有搞错啊?

    这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劈哩啪啦一长串的百家姓从头到尾背下来,就是没有惊这个姓啊!

    这奇怪的姓氏,是从哪儿来的呢?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老祖宗们在写下这么一句警语时,似乎忘了还有一样东西同样也是会害死人的,那就是——

    好奇心!

    这好奇心过重可也是会把人害死的!

    什么?不相信?

    那就慢慢看下去——

    话说事情就是发生在一个艳阳高照的大白天,终于有个好奇心非常、非常重的家伙,对着惊堂木发出全昌州人放在心上多年,却没有人敢开口询问的疑惑。

    “你为什么姓惊啊?”

    据当时不小心路过的某甲,描述之情形如下——

    惊堂木扬起了如花一般美丽的笑容,笑吟吟地道:“我娘亲在生我的时候,因为难产而逝世,帮我接生的产婆本想在我娘亲临终前问我的姓名,但是我娘亲当时已经无力开口说话,只是一直指着放在家中桌上的那一块木板,没多久之后就一命呜呼了。”

    “然后呢?”

    惊堂木又是盈盈一笑,接着说道:“然后啊,产婆瞧见那块板子,是衙门升堂时县老爷们常用的“惊堂木”所以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罗!喂,这位路人,我这么回答,你满意了吗?”

    不知死期已到的家伙,甚是满意地点点头。

    “那我再跟你说一件事好吗?”

    某甲心想又有小道消息可听,便再度点点头。

    “我啊,最、最、最、最讨厌别人问我名字的由来了!讨厌到……我会忍不住想整死那个人!所以呢,你最好回去烧烧香、祭祭祖,看看还来不来得及请你家的祖先们庇佑一下。要不然的话,就是你最好这一辈子别出啥差错给人捉进衙门,不然啊……对了!你有没有儿子啊?”

    惊堂木面露关心地看着他。

    待宰羔羊摇了摇头。

    “那我劝你赶快回家生一个儿子好了!要不然以后你自个儿的坟,可就没人来祭拜了哟!唉!我这个人就是心太软,还这么替你着想,那本人的这顿饭钱,就由你来付帐喔!”

    惊堂木那一张美丽的脸蛋漾起了一抹迷人的笑靥,踏着愉悦的步伐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堆在艳阳高照的大白天里,被突然刮起的阵阵阴风吹得冷到全身发寒的人们。

    至于那个有胆没脑的可怜人,则因为付不出大酒楼昂贵的饭钱,当天下午便给酒楼的保镖们绑起来,送入衙门。

    隔天,惊堂木仍旧是盈盈微笑地用他那张招牌的利嘴,将那人大刺刺地关入牢中,整整吃了三个月的免费牢饭。

    从此以后,全昌州上下再也没人敢问同样的问题。

    虽然说那答案早已传遍了大街小巷。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一直到今日,昌州的县官莫名其妙地竟已经连换了五位。

    而且每一位县官,都因为同样的缘故而抱病离职,并且发誓就算打死他,也不肯再当昌州县令!

    此刻,惊堂木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呵欠,对于控告者长篇大论似的供词颇不以为意地听着。

    控告的人是一对夫妻,夫妻两人想控告张员外的儿子对他的妻子图谋不轨,愤而闹上衙门,要求县太爷给个公道。

    而那当人家丈夫的男子,这会儿正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着张公子的恶形恶状,待说到对方意图强逼自己的妻子就范之时,只见惊堂木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突然身子瘫软倒进男子的怀里,就连身子华丽的衣服也不知何时给脱了一半,露出右边香肩……

    天啊,这幅画面煞是诱人啊!

    男子顿时哑口了,傻愣愣地盯着惊堂木露出的粉肩直瞧。

    原本闹烘烘的公堂上,也因为惊堂木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而沉静了好一会儿,接着——

    “县太爷啊,草民要追告一事——这王伍对我图谋不轨!”惊堂木突然大声地喊道。

    名叫“王伍”的男子错愕地道:“什么?”

    “啊?”公堂上的所有人不约而地发出疑惑的声音。

    整个公堂上的人无不张大了嘴,每一个人都神情怪异地盯着始作俑者的惊堂木;就连两侧手执法杖的衙役们,也都无意识地放开了手,木制的法杖全都在同一时间落到了地板上,发出声响。

    而那好半晌没说上半句话的师爷,正偷偷端了杯水打算润润喉咙,好应付接下来惊堂木如同滔滔江水般的辩词;谁知这水还来不及沾口,瓷杯就被惊堂木意外的言行举止给吓得摔成了七、八块的碎片。

    就不知这瓷杯算不算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师爷不禁望着地上的碎片发愣着。

    最先回过神的是那个王伍,也就是现下正被惊堂木香肩半露倚靠在怀里的男子,他中气不足外加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我……我没、没有……对、对对、对你图谋不轨……”

    惊堂木却是一脸娇羞模样,呐呐地对他说:“既然你没有对我图谋不轨,那你为何要搂住我呢?”

    “我、我……”

    惊堂木作态地叹了口气,“我只是不小心往你怀中跌了过去,而你也只不过顺手扶了我一把,对不对?”

    王伍一听,立即如捣蒜般地直点着头。

    惊堂木故作困惑地看着王伍,“所以你这种行为,就不算是想对我图谋不轨罗?”

    王伍再度猛力地点头。

    惊堂木缓缓拉好滑落的衣裳,站起身子走向县官的面前,纤纤玉手拿起了桌面上一块黑沉沉、叫作“惊堂木”的板子,朝着桌子狠狠地、使力地拍了下去,发出一声巨大声响。

    惊堂木大声喝道:“那你凭什么要状告张员外的公子?”

    “我……”王伍结巴地道。

    砰的一声,又是一记拍板落下。

    “你方才都说了,好意接住摔倒的人不算是动上邪念。那事发之时,你只不过眼见张公子搀扶你家夫人一把而已,便一口咬定张公子对你家夫了图谋不轨;这根本是摆明打算藉机生事,好对张员外索求报偿!像你这种如此刁钻的劣徒,竟然还敢在县府衙门里公然说谎,实在是可恶至极!”

    惊堂木转过身,温柔地将拍板呈现给县官,柔声道:“县太爷,您日理万机、深明大义,刁民此番登不上台面的拙劣把戏,我想您一定不会上当的。小的还是那句话,王伍无端肇事,依本朝律理应打他四十大板,但是张公子说了,他不想与这等刁民计较,只是这张员外在昌州好歹也是称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给他们这么一闹,说不准会让外人觉得张公子是个好色下流之徒,所以嘛……”

    惊堂木故意顿了下,看着县官。

    县官跟师爷两人相互对望一眼之后,纷纷垮下肩膀,有气无力地问:“惊大讼师,您意下如何就直说吧!”

    “还是大人您明理!照我说嘛,就罚他个白银千两,作为张公子名誉损失的补偿费,不知大人觉得如何?”

    “这太贵了吧?”

    “那好吧!看在县太爷您的面子上,就五百两吧!”

    县官与师爷只得无奈地点头应允惊堂木的要求。

    瑞丰酒楼——

    精致的菜肴不断呈上桌,张员外喜孜孜地晃动着满身的肥肉,一边还不断谄媚地替惊堂木斟上一杯又一杯的美酒。

    而坐在张员外身旁的张公子,大概是还没有从先前在衙门里看到的那活色生香的一幕回过神来,因此,他仍旧在刺刺地将目光落在惊堂木姣好的面孔上,压根儿没注意到惊堂木有些薄怒的神色。

    “我说张员外啊,您这位公子,惹的祸还真是不小耶!那么这回的价码是不是该……”

    张员外笑着打断惊堂木的话,“要不是惊爷您肯接小犬的这件诉讼案,小犬恐怕是免不了此次的牢狱之灾!这次全得感谢惊爷您的帮助。至于价码方面嘛……哈哈,好说、好说……”

    惊堂木一语不发地看着张员外一脸谄媚的表演。

    张员外举起圆滚滚的胖手,对着惊堂木比了个手势,“这个数目,惊爷您可满意?”

    “咦?张员外是何意思,惊某可真是不明白啊!”

    “唉,惊爷您是聪明人,怎么会不明白呢?我的意思是指原本的酬劳,再额外加一万两,怎样?”

    “没想到员外您不仅相貌堂堂、器宇非凡、玉树临风之外,还挺风趣的嘛!好!看在您的份上,那这笔交易就成交!不过嘛……”

    张员外眉心一拧,忧心地问:“不过什么?”

    惊堂木优雅地端起置在桌上的酒杯,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尚处在神游之中的张公子。

    “不过……您的公子,似乎对惊某挺有“兴趣”的,要不要我好人做到底,陪他“玩玩”呢?”

    虽然人胖归胖、臃肿归臃肿,但终究是在商场上打滚半辈子的张员外,耳尖地听出了惊堂木话中的不悦,吓得他的背脊登时一阵冷意直窜上心头,连忙打哈哈地笑着说:“这酬劳我晚上就差人给您送到府上,惊爷真的很抱歉,因为突然想起还有要事没有处理,您就慢慢用,我这会儿还得赶着回去,下回有空再好好招待您。告辞了!”

    张员外一边说,一边揪着正踩在老虎尾巴上却毫无警觉的笨儿子,火速地逃离快要发怒的惊堂木。

    看着张氏父子急切切地奔离酒楼,惊堂木低声啐了一句。

    瞅着满桌子名贵的菜肴,筷子却是连动也没动过一口,惊堂木吩咐店小二将所有的菜全数打包起来,顺道雇了辆马车,在所有人惊奇的打量目光之下,迳自走回家去。

    咦?为什么大伙儿是以惊奇的目光打量着?

    这不是废话吗?

    有谁见过这昌州第一大酒楼,有客人要将菜肴打包回家的?

    就连店小二也都是头一遭看见哪!

    所以,也怪不得店小二会将那些菜肴全包成丑陋不堪的鬼玩意儿了!

    三个月后——

    新官上任,喜气连连。

    县府衙门外放起了长串的鞭炮,大肆庆贺新县官到昌州就职,那葱绿色的官服,这回穿在新县官身上,说有多好看就有多好看。

    魁梧的身材,有着刚毅的外表,而且还是上回科考的状元郎呢!

    欢欣鼓舞迎接新县官到来的衙役们,不约而同地在内心祈祷着——

    老天爷啊,您这回可得派个能镇住那块“惊堂木”的人才好,要不然没过多外,咱们“又”得再迎一次新县官了!

    这官场上的人,说多并不多,说少也挺少的;就怕昌州再这么接二连三地继续换县官,总有一天会没有人选可换的。

    这一州之内,竟无一位县官?

    这像话吗?

    唉!希望这次真的是最后一个县官了。

    而且,老是要他们这么迎来送往的,说不烦……是骗人的。

    简直是……烦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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