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晚,文武百官为皇上举杯,恭贺皇上多了一名“筠格格”,宴席间的气氛热络,皇后、各嫔妃以及阿哥、格格们也同是座上宾。尽管这些人中,有不少人心中不以为然,但表面功夫总是得做足。
不过,被打扮得跟一只开屏孔雀似的筠儿,面对这些皇亲国戚、王公贵族对她外貌的赞美,及悲怜她在民间的简朴生活,还有宫女跟太监们齐声高喊“格格千岁、千千岁”时,她都只有一种不自在又格格不入的感觉。
不习惯如此热闹的氛围,又得面对一堆陌生脸孔,僵着脸上的笑容点头、起身、举杯……没完没了的,她真的很想往外跑,一直到东方紫跟着另一对相貌出众的男女进了宴席,她忐忑不安的心才微微定下来。
“呵呵……看看,朕的皇家御用三少来了两个,都是朕最贴心的左右手。瞧,朕的国家栋梁之一东方紫,文韬武略、气度不凡;铠斳贝勒风流倜傥,身价同样惊人。”乾隆酒过三巡心情大好,开心的对着大伙儿道。
皇帝如此看重,是多大的荣宠,但东方紫那双邪肆深沉的目光却令人害怕,全身上下仍散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硬气息。
倒是美得如天仙佳人的铠斳贝勒挤眉弄眼,大大的一揖,“臣惶恐、惶恐。”
说惶恐,但他眼睛含笑,嘴角弯弯,与东方紫一热一冷,大相径庭。
朝中百宫和后宫缤妃、格格、阿哥等,似乎早已习惯两人的差距,气氛依然一样的热络,倒是新格格筠儿看直了眼。
乾隆示意筠儿走到他身边,“筠儿,这是铠斳贝勒,这一位是他的福晋,亦是雍南王义女韩小乔。东方紫的事儿,铠斳贝勒跟另一个没到的祁晏郡王最清楚,你若好奇,等会儿找时间问铠斳问个清楚。”
“皇、皇阿玛……”怎么当众怎么说这种话?筠儿粉脸涨红,手足无措。
闻言,东方紫那张俊脸更加严峻了。皇上如此明示,他心里有种极不好的预感。
铠斳贝勒看出东方紫已经待不住了,善于交际的他朝皇上行礼,邪魅一笑,“皇上,不必等了,我这会儿就找筠格格跟东方紫出去,看看两人之间有没有什么好发展的?”
东方紫黑眸一眯,直接瞪向好友。
筠儿更傻眼了,结果这个贝勤爷更猛。
乾隆可开心了,“好好好,你们年轻人好好去聊一聊。”
宴席里有不少内务大臣,他们之中有某些人与铠斳贝勒、东方紫相当不对盘,当然,表面上大家仍维持相安无事的友好态度,但私底下小动作或攻讦的事件有多少,彼此都心知肚明,所以两人晚到时,众人心里也轻松,皇上是明眼人,这会便顺势让两人离开。
东方紫顺应皇命,礼貌的向皇上及众臣们拱手行礼,预备告退。
筠儿还不知该不该走,只见铠斳贝勒朝自己的妻子点个头,韩小乔随即亲切的上前挽着她,一行人转往御花园去。
弯曲的回廊上,一整排宫灯明亮,夜如白昼,尽管入秋了,还是一簇簇的花团锦簇,而夜里的花朵观来,更多了点沉静之美。
韩小乔有一双圆圆的灵活大眼、秀气的鼻子,肤如凝脂,是个美人胚子,不过,铠斳贝勒身着一袭圆领大襟紫袍,粉雕玉琢的五官更是美得倾国倾城,若非此刻是一身男装,筠儿还真的会把视为天仙美人呢。
韩小乔瞧筠儿边走边看自己走在前方的丈夫,忍不住噗哧一笑。
她这一笑,筠儿才回神,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我看痴了,可他真的──”
韩小乔一点也不以为意,“我知道,我刚见到他时,也总不禁傻乎乎的盯着他。然而,东方紫亦有另一种男性魅力,就我所知,有更多的金枝玉叶喜欢他。”
这一点筠儿不怀疑,这场宴席虽为她而办,但众多皇格格费心打扮,目光又不时的转往东方紫,由此可见一斑。
“铠斳贝勒真的跟东方紫很好吗?真的知道他很多事?”她比较在意这个。
韩小乔笑问:“你喜欢东方紫?”
筠儿粉脸一红,急忙摇手否认,“不是的,只是皇上这个尊贵无上的爹,是他费尽千辛万苦为我找到的,我很想报恩,却不知自己能为他做什么。”
韩小乔打量着筠儿,这个民间格格没有皇宫里的格格那种自以为是的高傲,很难相处;相反的,她天生有一种让人安定下来、可亲的舒服感。
她看看前方摇摇头,两个男人已经走到前面的亭台,在椅凳坐下了。“那可真难了,因为皇家三少他们什么都有,但又好像什么都缺。”
筠儿听不懂,韩小乔也知道自己说得很深奥,正思索该如何进一步解释时──
“小乔,别把东方紫的秘密全说出来啊,皇上极可能把筠格格指给他为妻。”亭台内的铠勤贝勒突然朝自己的妻子喊话。
韩小乔笑着拿起丝帕挥手响应,“知道了。”
在说什么嘛……筠儿的粉脸又烧红一片,看也不敢再看东方紫一眼。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倒是东方紫听了马上狠瞪好友一眼。
“胡说?刚刚皇上当众说的一席话里,弦外之音有谁听不出来?”铠斳微微一笑,这笑可贼了。
这个好朋友他很了解,若在过去遇到这样的情形,好友一定会儿行离开,可这次他不但没有借故逃开,甚至在离开宴席时还以眼角余光看向筠儿,像是在确认她有没有跟上来……这可真是诡谲啊,哈哈。
“皇上只是喝多了。”东方紫闷声道。
铠斳摇头,“我看不出来。倒是我很好奇,这一路你带筠格格返回京城,有没有发生什么精采的事儿?就我得到的消息,反皇党袭袭你们时,你可是英雄救美。”
“她原本就是我的责任。”
“刀剑不长眼,皇上很清楚,使命未达也不是你的错。”铠斳道。
看见好友眼中饶富兴味的眸光,东方紫莫名被掊得有点光火甚至狼狈,感觉彷佛被好友洞悉了什么。
但,能有什么?她不过是众多格格中的一个而已。
想是这么想,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的移到跟着韩小乔坐在花丛旁长椅上聊了聊来的筠儿。
铠斳的目光也跟着移过去,笑道:“两人还真是一见如故,不知在聊什么?”
这一边,筠儿已从小韩小乔这里得知皇阿玛口中的“皇家御用三少”是哪些人,一个是总管西北同民事宜的祁晏郡王,个性冷血淡漠,是个北方霸主。
至于铠斳贝勒,在遇见韩小乔之前在外形象花心风流,列巨贾之名,于京城监控军政也接收南北军政情资,再统一禀报给皇上。
而东方紫位列吏部,乃南方首富,势力遍布江南,主控南方大权,监视一些与反皇党暗中往来的臣中党羽。
至于反皇党,则是一股反清的旧势力,前身就是反清明的余党,专门从事刺杀清朝皇室中人及高官的行动。他们在各地都有活动,也与一些有异心的内政官员勾结,所以皇上处在争权夺利、勾心斗角的皇宫内,可说是备受内忧外患。
而随着这几方势力的对峙、拉锯及交锋,东方紫等三人为皇上做的一些事情,也几乎成了半公开的秘密,因此他们的生命随时会有危险,就韩小乔由铠斳口中得知,东方紫跟祁晏也为此没妻的打算。
“……是吗?”筠儿听到后来,眉头都快打结了。
“是,我为他们的家人感到难过。当然……”韩小乔突然握住她的手,“我现在要说的话,就在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人知道。”
“什么意思?”她也跟着紧张起来。
“筠儿,我真不懂你的皇阿玛,他究竟是太看得起他们的能耐?是太相信他们?我做为其中一人的妻子,日子过得心惊胆颤,就怕丈夫会出事。”韩小乔顿了一下又道:“我会同你说这么多,是因为皇上刚刚当众说的话已经透露了点玄机……你要有心理准备,想想未来是不是愿意过着心惊胆颤的日子,要不然,你可得趁早跟皇上表明。”
“有、有这么严重吗?”
“有,尤其当你深爱着他,却知道他无法置身于危险之外时。但是……”韩小乔忽然又笑了,“我不后悔,因为我深爱着铠斳,我要为他生好几个孩子,如果有天真的发生什么不测,我也有信心能为他撑下去。”
筠儿看着韩小乔温柔明眸里的深情,她好感动,铠斳是个有福气的人。
但东方紫呢?一想到他,她眼里漫起水雾。
“你怎么哭了?”东方紫的声音突然在她头上响起。
筠儿眨眨泪眼,一抬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跟铠斳已经走到她们身边了。
“小乔,你怎么把她弄哭了?”铠斳也有些好奇。
“呃……我不知道。”韩小乔也尴尬了。
“没有,她没有弄哭我,我只是太感动了。铠斳贝勒好有福报,有这么深爱他的女人为妻,所以我就想到……”筠儿急了,话说得快,一双眼也直觉看向东方紫。
他蹙眉对上她的眼眸,她的柳眉也揪紧,默默的回望他。
铠斳像是洞悉了什么,看着自己的爱妻,牵起她的手,“我们好像还有事,是不是该走了?”别在这儿碍手碍脚。
“是、是。”韩小乔微微一笑,配合地跟上丈夫的脚步。
筠儿粉脸迅速涨红,因为铠斳离开前,还给了一个促狭含笑的目光。
东方紫撇撇嘴角,身为至交好友,他当然知道铠斳在干什么,想当红娘?
“你想到什么?”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的问了她。
筠儿看着他,想到了他的孤单,想到他不笑……
“你不想象铠斳贝勒一样有一个妻子深爱着你吗?”
“不想。”
“你也不想有子嗣?”她再问。
他的目光愈来愈深沉,“不想。”
她却克制不住的又问:“那你的阿玛跟额娘呢?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他黑眸终于冒出恼怒的火花,“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我父母已有心理准备,格格还有问题?需要泡杯茶,坐下来谈吗?”
但她没听出他话中的讥讽,很认真的再问:“你不会寂寞吗?没人可分享、依赖……”
“格格说够了吧!”东方紫脸色一沉。
她真的很厉害,他一向不起波澜的心竟让她几句话就搞得烦躁不堪,哪管她是格格,他立即甩袖掉头,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