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水未央第一个冲了出来。
托盘上,除了针筒是瓷制的,还摆着一套用精铁制成的手术用具,虽是仓促之下赶制而成,却十分精巧细致。
皇帝忙问:“这些行吗?”
拿起那宛若艺术品般的手术刀,水未央一边惊叹工匠的巧手,一边点头,“行!其他东西可准备好了?”
皇帝大手一挥,她方才开出的物品,一项一项的被送进来。
水未央看着眼前准备齐全的物品,点头,“好,现在我要替龙盈月做引流。”
说着,她伸手便要接过那装着救命物品的托盘,谁知清华却在这时跳了出来。
“奴婢来。”她伸手便要接过托盘。
看着她伸来的手,水未央眸光一闪,动作极快的避开了,“你去提壶滚烫的热水过来,再去将那些煮沸过的棉布取来。”
这托盘上的东西太重要,可能就这么一套,她还是自个儿拿着保险些。
清华扑了个空,脸色有些尴尬,又听水未央吩咐,这才忙去准备。
不一会儿,需要的物品已经全数准备好,水未央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裳,深吸了口气,便要进寝室,可就在这时,皇帝将她给拦了下来。
“你究竟要如何医治?”
没有药方、也没有诊脉,只要求赶制一些奇形怪状的物品,这样的治病方法,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水未央差点赏他一记白眼。
这老头早不问、晚不问,偏在她要动手时问,这不明摆着找碴吗?
可碍于对方是皇帝,这儿的老大,躺在床上的还是他的女儿,她不得不给个说法。这么一想,她清了清喉咙,才说:“龙盈月的肺部,呃……就是胸口有积水,那些水会让她无法呼吸,所以我现在要将那些积水取出来。”
“为何胸口会有水?又要如何取?”皇帝拧眉,尽管见多识广,也没听过胸口有水这等事。
这要她怎么解释?她又不是正规医生,还能向病患家属解释一下病由,她能做手术就已经不错了,再说,在活人身上取体液她还是头一遭呢!
额角有些发疼,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好直截了当的说:“就是在她胸口开个小洞,再用针筒将里头的液体抽出……”她一边说,一边抽了张纸,用炭笔在上头画着,试着对他画图说故事。
这话让皇帝的脸一白,再看见她画的图,顿时大怒,“荒唐!在胸口开个洞,人岂还能活?!朕绝不允许!”
就知道会这样!
搁下笔,她顺手将图纸扔给皇帝,接着两手一摊,“那成!你现在就斩了我呗!因为除了这个办法外,我没有其他法子了,不过我得提醒你,你的宝贝女儿最多只能再撑半个时辰,过了,就是神仙也难救。”
她一直在探龙盈月的脉搏,她的脉搏愈来愈弱,这代表她撑不久了。
这话让原本要将水未央拖出去斩了的皇帝倏地僵住,低头看着手上那简单易懂的图纸,眸光一闪,半晌,他像老了数岁般,哑声说:“快治!只要能将朕的女儿治好,朕什么都不管。”
早这样不就得了!
水未央再也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转身走进龙盈月的寝室。
她看着脸色死白,明显已经是入气少出气多的龙盈月,水未央深吸了口气,低声说:“龙盈月,虽然我很不喜欢你,可这一次,你不能死,若你死了,燕云之也会死,相信你也不愿意是不?所以撑下去,我一定会把你给治好的!”
话落,她拿起手上特制的针筒,伸手在她胸肋间摸索,然后,戳了下去……
第10章(2)
是夜。
风猎猎吹着,屋外下着倾盆大雨,呼啸的风拍打在窗棂上宛若狼嚎,让人听着心惊。
这雨,从半夜开始下的,来得突然,令人措手不及,一瞬间,宛若手指头粗的雨柱便倾盆而落,淋得守夜的御林军一身狼狈。
“他娘的,这是什么狗屁天气!”连个雷声都没有,雨说下就下,让人连躲都来不及,一想到要穿着这一身湿透的衣裳守夜,一个御林军忍不住大骂。
另一名御林军也很是狼狈,嘟囔着,“早不下晚不下,偏生这时候下,这雨夜多是非,最好别出什么事才好。”
“能出什么事?”头个开骂的男人白他一眼,低声说:“不是说公主只要再休养几日就能清醒?到那时就能说出究竟是谁下的毒,等凶手抓到,咱们就不必再轮夜了,总算能回家抱一抱家里的婆娘。”
“这么说是真的喽?那水姑娘当真用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救回了公主?”
“听说是真的,”男人张望了下,低声说:“你不晓得,据说公主的脸色都已经青白,就只剩一口气吊着命,太医院那群老头个个都说没得救,没想到竟被个名不经传的小丫头给救活了……”
两人聊得起劲,压根儿没发觉有道人影趁着大雨,动作灵巧的闪进了荷咏殿。
荷咏殿内,寂静无声,人影悄悄的来到熏香用的瓷炉旁,先是嗅了口,发现味道没错,于是动作飞快的将香炉里余下的残香包了起来,换上新的熏香。
在确定香味盈满整个荷咏殿,人影才缓缓来到内室。
内室里,除了仍陷入昏迷却已呼息平缓的龙盈月外,榻旁还有两个女子,这两名女子不知是累极还是怎地,就这么守在床榻旁睡着了。
人影无声的来到两名女子面前,一双沉静的眸子深深看了其中一名女子,盯了许久,确定她陷入昏睡,才低着嗓喊着,“还不起来?”
这声音让装睡的清华身子一震,缓缓睁开双眼,朝着眼前的人影行礼,“殿、殿下……”
男人淡淡扫她一眼,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扔给她,“动作快点,迷香的效力就要散了。”
他已将香炉内的迷香换掉,那熟睡的女子要不了半个时辰就会清醒,他得在这之前将事情给办好。
清华颤抖的接过东西,在闻过那包粉末的气味后,原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惨白,咬着下唇说:“殿、殿下,真、真要这么做吗?公主她、她什么都不知道的,能不能……”
一记锐利的眼神扫来,清华倏地止了声,颤抖的垂下双眸。
男人见她住嘴了,这才又说:“别忘了,你不过是她养的一条狗,喜欢便摸一摸,不喜欢了,便又打又骂,这样的主子,你还护着她?”
这话让清华想起了刚入宫那时,她才五岁,甚至比公主还要小上两岁,可公主却时常让她学马儿,然后跨骑在她身上,若是她爬得不好,将公主给摔了,不给饭吃还算是好的,就怕一顿鞭子伺候,更别提只要遇上公主不高兴,动不动就扫来耳刮子,甚至拳脚伺候……这样一个主子,她伺候了近十年,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不知有多少,人们总说她好命,能当公主的大宫女,却不知这差事对她来说有多么的痛苦。
这一想,她的犹豫顿失,虽然一双手仍然抖得厉害。
男人见了,满意的点头,嗓音放软,沉声说:“你放心,我必会护你周全。”
清华抬头,望进男子俊朗深幽的眼眸,一颗心顿时怦怦乱跳。只要能帮他,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即便是杀人。
深吸口气,她紧捏着手上的粉末,坚定的朝龙盈月的床榻走去。
此时,她的手已经不抖了,轻巧的从油纸包里捏了一小把的粉末,掺进茶水中,待它化去,便要往龙盈月那干涸的嘴里送去,一边说服着自己——这不是毒……不是……所以不会有人发现,绝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