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诗几乎跟以前一样。
她喜欢下棋,喜欢画画,兴致一来便作诗吟词,依然是以前那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可是现在看她,他觉得很痛心,很怜惜,但却不再怦然心动,很多时候他都想着,不知道粗眉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他前几天让人送信去鸳鸯谷,说自己忙,过几天再去接她,让她先待在鸳鸯谷,别动了胎气。
但他也知道这只是拖延之举,桃花不可能一直不回来,而回府时势必受到二疋的冲击——竹院有了一个三少夫人。
即便他最近都睡在客房,但对桃花来说,想必还是有一定的伤害。
她知道柳诗诗,而她也一定会知道竹院的这个三少夫人就是柳诗诗……
“时京,你怎么了,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在想铺子的事情。”
诗诗微笑,“铺子怎么了?”
“二哥这十几年买了上百间铺子,我才刚接手,有些事情还不太懂,难免钻了牛角尖。”
“你现在手上有上百间铺子?二哥肯给你吗?”
“当然肯,二哥最疼我,别说只是他玩票买的铺子,即便是茶庄,只要我开口,他也会给的。”
“那你当时怎么会要铺子,不是要茶庄,朱家光是十里茶园就有好几处,收入应该比铺子收租还多。”
怎么会要铺子,不是要茶庄——
奇怪,她现在又不像诗诗了,剐才那眼中的神情,是他看错了吗?总觉得有那么点不太对劲。
见他不语,柳诗诗歉笑,“是不是觉得女人家不该管这样多,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不说这些了。”
“你以前从不爱管这些事情,说听得烦,现在倒有兴趣?”
“哦,有了孩子嘛,当然会想替孩子打算,总不能孩子长大了,让他去靠伯父吧。”
朱时京想了一会,笑笑,“也是。”抬起头,刚好看到跟了二哥七八年的左右手望着自己,知道二哥有事要找,于是站了起来,“有件事情还没跟二哥说,你等等,我马上回来。”
柳诗诗柔顺的跟他点了点头。
“秀儿,过来陪小姐说说话,顺便注意一下,别让其他人来打扰她。”
“是,姑爷。”
“三少夫人,您……回来啦?”
“福伯,你怎么了,脸色这样奇怪?”
“这……最近天热,老头子怕热。”
太糟糕了,三少夫人居然自行先回来?
见桃花要往竹院去,福伯连忙一马当先,挡了一挡,“老夫人交代了,如果您回来,先去找她。”
“我赶了一整天的路,身上有汗水灰尘,这样去见娘,实在有些失礼,等我先去换件衣服。”
那怎么行——这样不就要跟诗诗姑娘照面了。
虽然诗诗姑娘现在处境堪怜,可是,一旦两人见面,要哭的可是眼前的这位正牌三少夫人啊。
“阿火,去跟少爷说,夫人回来了。”
桃花看着那叫阿火的小厮跑得飞快,觉得奇怪,这事怎么了?福伯好像不想让她回竹院一样。
“福伯,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见福伯不说话,桃花又问了一次,“福伯?”
跟在桃花身边的丫头吱吱喳喳的说,她们走这一趟真的很累,又说夫人有孕,得快点休息……
“您就听我这一次吧,先去大堂等着,我不会害您的。”
年纪一大把的大总管都这样说了,桃花自然不好再坚持,于是点点头,瞬间,看到福伯松了一口气。
在大堂坐下后,几个丫头还在忿忿不平,说福伯是不是老糊涂了,怎么这样对她。
桃花笑说没关系。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从内堂出来,一个约莫有六七个月身孕的少妇,后面跟着一个她没见过的丫头还有春晓。
桃花一见她,便呆住了。
桃花见过很多张她的画像,她是柳诗诗。
第10章(1)
那天的情况后来变得很混乱,虽然两边的人本能地都没开口,但是柳诗诗却见到桃花手上的镯子——那是家传的镯子,朱夫人以前常笑说,等她嫁入门,这镯子就给她了。
接着是记忆回笼,柳诗诗尖叫起来,然后昏厥。
大夫来看过了,还是老话一句,别刺激她。
那天晚上,朱时京拉着桃花的手,在客房里细细跟她说明前因后果。
“桃花,我知道这件事情委屈你,可是阿姨和姨丈现在不认这女儿,我若不管她,她便得流落在外,别说我跟她曾经定下亲事,即便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我也不能不管她。”
桃花心里闷闷的,太姑婆说的就是这个吗——不管你把药给谁,都注定会辜负另外一人,虽然不是你愿意的,但是你没办法,这就是我说的,不是想负你,是不得不负你。
少爷现在只有一颗药。
因为柳诗诗病了,所以没有选择。
接她到府中照顾,让她住在竹院,让大家喊她三少夫人,她能理解,她只在乎一件事情。
“那……那少爷心里……还喜欢她吗?”
朱时京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微笑,“不担心有人住进竹院,只担心我喜不喜欢她这问题?”
“嗯。”
“那你放心吧,我现在最喜欢的人是你。”
这句话,并没有回答桃花的问题,可是,他也没有说谎,他现在最喜欢的人的确是这株傻桃花,但他对诗诗却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不是男女之情,但也不是纯粹的兄妹之情。
那种感觉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没有怦然心动,但如要他随便找个地方安顿诗诗,却也做不到。
所以他无法说我不喜欢她,他只能婉转的说,我最喜欢的是你。
桃花很单纯,并没有听出言下之意,听他这样说,脸颊上立即有光,“真的,没骗我?”
“没有。”
“那我们是不是暂时都要先住客房?”
“是,大夫嘱咐别刺激她。”拉了她在床沿坐下,“我知道要你住客房是委屈了,我会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在这之前,先为我忍一忍。”
“住在竹院跟住在客房都没关系,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就行。”
朱时京自然知道桃花好说话,但没想到她可以这样好说话——让桃花住客房,连爹娘都觉得不像话。
突然想起自己生病被她照顾时曾逗她,鸳鸯谷的家,夏天漏雨,冬天有风,而朱家吃得好,月银也多,不如就留在朱家,别回去。
当时她说,不行,一定要回鸳鸯谷。
——再破再旧都不要紧,如果不能跟自己的家人在一起,就算给我最好的楼房我都不会开心。
搂住桃花,朱时京安慰道,“放心,我会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桃花乖顺的点头,不敢告诉他,自己的心里很慌,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一样。
过几日,两全其美的方法还没有想到,反而到了不得不切割的地步。
都生活在朱府,要完全不碰见几乎不可能——诗诗从以前便喜欢朱府的园子,不论天雨天晴,都会绕着莲池或者梅园散步,可她只要一见到桃花,便会失控尖叫,大夫说,最好的方法是别让两人见面。
诗诗现在的身分是“三少夫人”,自然不能限制她哪里可去,哪里不可去,但若要桃花别出客院,也没那道理,朱时京原本还有点犹豫该如何处理这棘手的状况,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跟朱时祥一番长谈后,他立即决定另外找个宅子,让秦姨带着几个丫头小厮过去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