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便听见里头正热闹着,有饭香和蛋糕香。
哎呀,有人过生日,怎么没先告诉他一声,好让他准备礼物?
有进客厅,便见已恢复男装打扮许久的胡武腾抱着小锋,小锋亲热地回拥着他,站在两人身旁的须欣余眸光好温柔。
这一幕,没来由的教他心间一震。
虽然他早已释怀胡武腾身为男人的事实,更是清楚欣余依旧待在这里,是因为她觉得责任未了,但他们三个人站在一起,根本就像是一家人。
他呢?
好兴致在转眼之间消失不见,爱情带给人的不安,让他彻底尝尽。
“你来了。”也许是他的目光太灼烈,教须欣余发觉他的到来,回头,朝他扬开温柔的笑。
那暖柔的笑镇着他不安的灵魂,让他稍稍放松了点。“武腾过生日?”他走向前,占有性地将她拉入怀里。
“是小锋。”
“小锋?”他愣了下。“今天?”
“对呀,小锋说要你帮他庆生呢。”她不觉有异,迳自忙着。“今晚是我下厨,你一定要捧场一点喔。”虽然她的厨艺不佳,以往食谱里头的菜色都忘光光,但她很有诚意的,简单的三菜一汤还难不倒她。
没听见他有半点回应,她怪异的回头,“怎么了?”
“今天怎么会是小锋的生日?”他突问。
“你怎么这么说?”
“婚后,我只碰过你一次。”他神色冷郁寒冽。“那是一月的事,小锋怎么可能会在耶诞节出生?”
须欣余立即明白他的意思。“等等,我说过了,小锋不是你儿子,我说过了。”今天就是要跟他解释这件事,免得他日后形成疙瘩。
她确实说过,但他以为她不过是在气头上罢了。“那他为什么要叫你妈咪?”不合理的,不是吗?
“小锋是我跟安娜的儿子。”胡武腾察觉他们之间的不对劲,赶紧充当和事佬。“欣余和她表姊长得很像,再加上欣余自愿扮演起母亲的角色,希望可以藉此让我走出情伤,让我可以不要再藉着穿女装来逃避现实。”
“……怎么可能?!”梅友弦近乎失态地吼着。
“是真的,那天在医院,我就是要跟你说这件事,表姊为了生下小锋而死,所以造成武腾对小锋无法原谅,父子的感情很薄弱,所以我不能放下他们不管,而你的出现,刺激了武腾身为父亲对儿子的占有欲,让他彻底清楚,决定试着接纳小锋。”
她不懂为什么他的反应怎会如此地大,就算他误以为小锋是他的儿子,一旦确定真的不是,也没必要这么生气吧?
“不可能……”梅友弦喃喃自语着。
“友弦,你冷静一点,也许是我们的相处模式让你误会了,但我想祝福你们,所以我试着振作,好让欣余可以放下我们父子,跟着你回家。”爱妻的骤逝让他不愿意面对现实,就算他选择回到台湾工作,但依旧无法原谅儿子。
这一点,欣余发现了,所以放不下他们,所以自愿的照顾他们,等着有天,他们拥有了身为父亲的自觉。
“那我们的孩子呢?”梅友弦抓着须欣余的双臂问着。
“我们的孩子?”她一头雾水,被他眸底寒冽的光痕吓住。“我不懂你为什么这样问我?”
“你不要我们的孩子?”他问得很轻,缓缓地松开箝制住她的手。
“等等,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梅友弦混乱了,被自己一厢情愿的认定给击溃。“你说,你是因为你表姊去世才感到世间无常,才打算回台湾试着和我相处,所以……在那之前,妳把孩子拿掉了?”因为她不打算回头,所以亲手扼杀了自己的孩子?
须欣余震住,觉得脑袋一片空白。“……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管她再怎么连结、怎么联想,也参不透他这么说的意思。
“……你让我好好冷静一下。”说着,他随即往外走,一步快过一步,尽管脚步蹒跚,却没有停下。
“友弦。”她顿了下,赶紧追上他。
岂料他瞬间回头,用很陌生的表情看着她,用很无情的声音说:“我需要冷静。”
这对他而言,是个很大的打击,他需要时间消化,也不希望两人再次争吵,只是……没有了孩子,他觉得……心好痛。
须欣余想再追上去,但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眸色好冷酷,让她挪不动双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没有回头的离去。
“欣余,他好像误会了什么,我去跟他解释。”胡武腾感觉很不对劲,收起了以往疯癫戏闹的态度。
她缓缓摇摇头,泪水跟着晃落。
“他要是不说,我也没得解释起啊。”她笑着,好苦涩。
以为以梅友弦如此聪颖的脑袋、内敛的思想,应该只需要一、两天的时间冷静,但是须欣余等了三天,他依旧音讯全无,不管怎么拨打电话,总是联络不上他。
于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她回到了久违的家。
她不想在这种情况之下回来,但她联络不上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回家等他,庆幸的是,铁门外的密码没变,让她得已通行入内,只可惜,当初她连门卡和钥匙都还了,所以,她只能站在屋外等候。
从七点等到八点,一晃眼又等到了十二点,却仍是等不到他的踪迹。
他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她忧心忡忡,整颗心惴惴不安,不断地来回踱步,冰冷的双手绞扭着,直到时间来到凌晨两点,她几乎决定要回家时,这才瞧见远方转出两道车灯驶近,一直依靠在她面前。
“友弦!”她喊着,朝他走去。
扶着醉醺醺的梅友弦的林幸媛瞧见她,有些意外。“夫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才要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用力地想要让梅友弦依靠在她肩上,可惜他太重,她扛不动。
“先扶总裁进屋里再说吧。”林幸媛用力地扶着醉得不省人事的梅友弦,将住所的门卡和钥匙交给她。
须欣余心里不快,却还是快快开了门,帮忙将他扶到房间的大床上。
如梅友弦所言,房里的摆设未改,就连她的泰迪熊都还睡在原本的位置上,恍若没有过这三年,她不过是离开了一晚而已。
林幸缓如识途老马,走进浴室替梅友弦拧了条热毛巾出来,替他擦拭着脸。
须欣余看着她照顾他的举措,泪水在眼眶里偷偷打转。“原来,你们在一起啊。”原来没有误会,他不来找她,只是选择放弃她而已。
他真的不要她了……
“夫人在胡说什么?”林幸媛抬眼,清丽雅致的美颜有些不满。
“还说不是吗?三年前,妳不也是躺在他身边一道睡?”三年后再看一次,心还是一样痛,不,是更痛,痛得几乎都碎了。
“嗄?”林幸媛看着她,愣了半晌,突地想起——“等等!听我解释!我知道妳在说什么,但我必须告诉妳,我跟总裁是清白的。”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就连时间都不用她交代就知道她在说什么,那不就代表他们之间肯定有什么,要不然事隔多年,她为何会记得?
“我会记得很清楚,那是因为隔天早上我在这张床醒来,差点没把我给吓死!”林幸媛恍若看穿她的心思,主动解释。“那晚,总裁难得喝醉,我扶着他上楼,结果因为我也喝醉,累到跟着总裁一起睡在这张床上。”
须欣余怔望着她,无言反驳,因为他们的说词一模一样。
“夫人,请你对总裁用心一点!总裁到底是不是那种会偷腥的人,你会不知道吗?更何况,总裁忙得连私生活都没有,哪来的时间偷腥?”
她垂下脸,像做错事的小孩。
“说真的,我对于夫人离家出走,甚至到现在还不愿意回家,感到非常生气。”林幸媛声色俱厉地道:“我算是踰矩了,但是我还是想跟夫人说一声,总裁真的对夫人一往情深,为了多点时间和妳相处,他拼了命地压缩工作时间,把自己当铁人一样的拼。”
“我知道。”所以她也心疼啊。
林幸媛定定地看着她,突地浅勾起笑意。“夫人既然来了,就由妳来照顾总裁吧,总裁不知道怎么了,心情好像很差,居然在应酬场合失态地喝个酩酊大醉。”
“是喔?”因为她吗?可是,她还是搞不清楚状况啊。
“我先走了。”林幸媛恭敬地颔首,把手中凉透的温毛巾迟给她,临走前又说:“今天不算太冷,夫人何不打开窗子透点新鲜的空气呢。”
“好。”
须欣余赶紧去开了窗子,微冷的风拂入房内,同时,她看见了后院不知道何时有个温室,透明的天空,可以让她清楚地看见里头种植了不少花草,而且好像是……
顿了下,她快速地下楼,温室的门窗没有上锁,她推开门,阵阵风信子独有的香气迎面袭来。
她被眼前的温室震住。
花序未至,大部分的风信子尚未开花,但却已结满了花穗,少数甚至已经绽开了花朵,每盆底下都标示着花种花色,数量多到数不完,可以想见,当满室的风信子开花时,那天然馨香会有多迷人,那缤纷的色彩会替萧瑟的季节添上多少热闹。
他怎么会知道她喜欢风信子?
她从没说过,就连爸也不知道的啊,因为这是她来台湾才爱上的花……那傻瓜,替她种了满室的风信子,却还一直送她玫瑰花,只因玫瑰花是情人的花……
傻瓜,真正傻的是她,居然不知道一直在付出的是他。
他一直给,她收得理所当然,却忘了她也必须付出,忘了试着主动去了解他、去爱他,去解开两人之间微妙的误会。
须欣余噙着泪,回到主屋他的房,爬上大床,俯看着他。除去新婚之夜,这是他们第一次一同待在这张床上。
他睡得很沉,然而浓眉紧皱,眉间缠满忧郁。
她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有多爱她多宠她,也不懂他耶诞节那天,为什么会突地发火,他试着懂她了解她,她却没有……
泪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她颊上,她赶紧拿起毛巾替他拭去。“友弦,对不起,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她索性躺下,趴近他,很可怜很小声地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