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过厨房的时候,他仿佛看见冯深深手拿着平底锅,对他微笑说:“早餐准备好了。”那是一种平凡的幸福,却也是他最感陌生的,在他的生命中,只有五光十色和虚假,从来不曾体会心灵相近的美好,她是第一个给他这种感受的女人,也是唯一能让他卸下心防的女人,如今却已离他而去。
他用手揉揉眼睛,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如此?他们本来应该在快快乐乐谈论婚事、计划未来,怎么会搞成恶言相向?怎么会?
“你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梅莉莎这个时候出现,喜孜孜地望着她的儿子。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太高兴了,迫不及待回来换衣服,出去庆功。来,我来帮你挑件衣服——”
他知道为什么了。
因为他伟大的母亲,因为她喜欢搅乱别人的人生,就像她搅乱自己的,她是个心智不健全的女人,自己的婚姻不幸福,也不允许别人幸福。
“你为什么要对深深说那些话,这对你有什么好处?”樊楚敬咬牙问她母亲,只见梅莉莎一脸无辜。
“我以为这是你想要的,你本来就不是自愿跟她交往,我只是帮你摆脱她而已。”这样还不好?
“谁说我不愿意跟深深交往?她是我的未婚妻。”樊楚敬额冒青筋,尽力控制自己不发火,却发现很难。
“但你们是假订婚不是吗?”梅莉莎不懂他为何要生气,完全没有道理。“你们不是说好,先对外发布订婚的消息,你视她的表现再决定要不要真的订婚?说到底,你就是怕她继续纠缠,只不过不好明白拒绝,我说得对不对?”
“你这些话,都是从哪里听来的?”他母亲说对了一半,但另一半则是错得离谱。
当初他会匆匆忙忙对外宣布订婚,是为了绑住深深,说什么视她的表现再决定订婚真假全是些屁话。他喜欢深深,所以才会在第一时间下意识的用这种方式套住她,只是当时他不明白,即使到现在也无法全盘了解。但他可以肯定自己绝不像他母亲说的,想摆脱深深,他一点也不想失去她,一点也不。
“我、我……”奇怪,他怎么不像往常一样一笑置之,一副非追查到底的模样,吓死人了。
“谁告诉你的?!”他就是要追查到底,把元凶抓出来。
“是陈妈告诉我的!”干嘛这么凶啊,她有做错吗?“她不小心听见你们的谈话,但她也是为你好,怕你吃亏,心也是向着你啊!你可不能怪她。”
原来如此,难怪他的所有秘密,他母亲都知道,原来她老早安插好眼线,在各个角落、各种时机“不小心”偷听到。仔细回想,他的前两任妻子也有过相同抱怨,但他那时候并没有注意,也或许他对她们的喜爱从不曾到达心底,所以才会不在乎吧!
“我不会怪她,我只会开除她,你可以马上去告诉陈妈,谢谢她多年的照顾,我会发给她一笔优渥的退休金,请她不必担心。”
然而从现在开始,他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扰乱他的人生,他要认真生活,好好规划他的下半辈子。
“你说什么,小敬?你要开除陈妈?”如此一来,谁来当她的眼线,监控他的一举一动?
梅莉莎这一惊非同小可。
“不只陈妈,还有你,我伟大的母亲。”让她吃惊的还在后面,现在就花容失色太早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任由你毁掉我的人生,但再也不会了。”只能说他太渴望母爱,使得自己变成傻子。
“小敬,你在说什么傻话?”梅莉莎始终不明白自己哪里有错,她只是做一个母亲该做的。
“我会把钱汇到你的户头,但我每个月只会给你一万美金,不可能再多给。”真是悲哀,到现在她仍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从头到尾就是一个自私的可怜虫。
“小敬!”
“我会每个月准时汇钱,所以请你不要再回来了。”他受够了她的干扰。
“你在赶我走?”梅莉莎无法相信有这种事,他口头上说不在乎,其实最爱她,所以她才能一次又一次的破坏他的婚姻,保有他心中唯一女人的位子,然而他现在却在下逐客令。
“是你自己先不要我的,不要弄错了。”樊楚敬反驳道,越说越觉得自己是个傻瓜。
“那是、那是因为我跟你爸离婚,所以……”梅莉莎居然也会词穷,当初就是因为她嫌婚姻生活太平淡,才会主动提出离婚,也不要儿子的监护权,现在重提往事,一时之间,还真是找不到借口。
“都无所谓了。”他累了,不想再陷在过去的迷宫找不到出口。“从现在开始,你过你的生活,我过我的生活,彼此互不相干。”
“你要为了那个臭丫头赶我走?”梅莉莎总算发现樊楚敬是说真的,他是真的要跟她恩断义绝。
“深深是我的未婚妻,不是什么臭丫头,请你说话放尊重点。”樊楚敬低声警告他母亲,这回梅莉莎是真的吓到,但仍极力挽回。
“小敬,这次是妈做得太过分,妈向你道歉。但是你听妈的话,忘掉那个臭丫头,还有更好的女人——”
“明天一早,你立刻离开这里,连同陈妈一起带走。”樊楚敬截断他母亲的碎念,梅莉莎仍喋喋不休。
“小敬,妈知道你只是说气话,等你气消了,就会知道妈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你好——”
“让开,我要上楼休息了。”
“小敬——”
“滚,马上滚!”他全然失控。“我不要再看见你,马上滚离我的视线!”
樊楚敬推开他母亲,大步跨上楼。梅莉莎直到此刻,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但仍不觉得自己有错。
“走就走,我永远不会再回来!”
“砰!”
梅莉莎尖锐的巨吼和樊楚敬愤怒的甩门声,几乎在同一刻响起,樊楚敬原本以为自己不可能更生气了,但他母亲似乎总能挑起圣人的怒气,把人逼到发疯的边缘。
吱吱吱,不要生气。
电脑桌前站着不停摇摆的塑胶小猴,仿佛在劝他冷静,别动怒。那是冯深深两天前才送给他的减压玩具,因为她知道跟他母亲说话有多累人,他当初怎么会傻到以为自己可以拥有她的母爱?
就让我来弥补你失去的母爱,到我怀里来吧!
深深是那么顽皮,硬是把他拥入怀中唱摇篮曲,他差点没有当场打她屁股。
如今他还有机会再听她唱摇篮曲,打她的屁股吗?
他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是,他绝不会同意取消婚约。
这一次,要换他来追她了。
蓝蓝的天,白白的云,蓝天白云……呼!
呈大字形躺在草地上看着天空,覆盖在冯深深上面的是白色的云朵。她刻意忽略同样歹毒的阳光,可惜形势比人强,她硬是被太阳照得头晕眼花,只得支起身体,准备打道回府。
“帽子。”
正当她准备从草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一顶白色的遮阳帽匆然覆住冯深深的脸,冯深深拿开帽子,果然就看见丘静书爽朗的笑容,她回来看她了。
“静书姊,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直起身,面带微笑看丘静书在她身边坐下,两个大女生肩并着肩,一起眺望远处醉人风景。
“刚刚才回来。”丘静书指着身后的两层楼别墅抱怨。“一回到家就被我老爸叫过去念了一顿,拖到现在才有办法过来找你。”
“不好意思,害你被伯父责骂。”冯深深觉得很对不起丘静书,为了逃避樊楚敬,她躲到丘静书的老家来住,顺便散心。
“我老爸才不是因为这件事念我。”丘静书做鬼脸。“他还巴不得你一直住在家里跟他作伴,他念我是为了别的事。”
“为了什么事?”冯深深好奇地追问。
“他想抱孙子啦!”丘静书翻白眼。“每次我回来探望他,都要听他数落一顿,烦都烦死。”时候到了自然就会生嘛,干嘛一直催呀!
“我真羡慕你,静书姊。”她也好想有长辈念,但身边却没有半个人。“丘爸爸很关心你,也很以你为傲,每天都会跟我讲你小时候的故事,有时一说就是一个晚上。”
“别听他胡说,那个老头子,最喜欢吹牛了。”丘静书说是这么说,嘴角的微笑却透露出相反的讯息,她也同样爱她爸爸。
见状,冯深深总算能了解樊楚敬为什么摆脱不了梅莉莎的纠缠,天底下没有什么比血缘更暴力,除非狠下心,否则一辈子都要生活在亲情的暴力之中,任谁都一样。
“说真的,深深,你打算像这样一直逃避到什么时候?”丘静书问冯深深,而她难以回答。
“我也不晓得,静书姊。”她苦笑。“我也知道一直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但我就是……静不下心。”
“因为楚敬还没放弃吗?”丘静书指出重点。“如果他放弃了,你就能静下心回到公司继续工作,然后整天担心不晓得什么时候会跟他不期而遇?”
“静书姊……”
“这样是没有用的,深深,爱情没这么简单。”丘静书是过来人,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倒觉得你应该跟楚敬说清楚,彻彻底底的分手之后,才能回头过你原先的日子,不然对两个人都痛苦。”斩断情丝也要有智慧,况且这又关系到公司和樊丘两家的交情,怎么拿捏是门艺术,大家都不想搞砸。
“我已经跟他说得很明白了,但他好像听不懂,坚持不肯解除婚约。”从上回见面吵架到她躲到丘静书老家,中间他又找过她好几次,每一次都不欢而散。
“那就证明他对你很认真,你为什么不肯给他一次机会?”丘静书没想到冯深深居然比她还固执,那她这八年来的坚持,到底为了什么?完全没有意义嘛!
“我不是不愿意给他机会。”冯深深有她自己的考量。“只是他每次只会跟我说些五四三的,从来不曾提起爱。”
啊,她懂了。原来小女孩长大后,变得更贪心,不只要人,也懂得争取爱,这是个好现象,女人再想恋爱也要保有自尊。
“这就是你拒绝他的原因,因为楚敬那混蛋只懂得要你回去,却不懂得说爱,所以你火大,跟他卯上了?”
“嗯。”冯深深点头。
简单明了,却累死一缸子的人。
“梅莉莎已经被楚敬赶回美国,这件事你知道吗?”
冯深深又点头。
“那好,这表示你是真的下定决心离开楚敬,我劝也没有用。”毕竟劝合不劝离,樊楚敬又是她的朋友,她多少要尽点心。不过……她试过啦!他自己要那么蠢,她也没有办法,一切听天由命喽!
“谢谢你的谅解,静书姊。”冯深深万分感激。“我会尽快回到工作岗位,过去一个星期造成公司的困扰,真的很不好意思。”
“这倒不会。”丘静书摇摇手。表示OK。“反正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倒还好,只是我认为你已经不再适合回公司,回去了也无法专心工作。”
“静书姊,你要开除我?”冯深深没想到丘静书竟然不要她回公司,脸色倏然转白,丘静书哈哈大笑。
“谁要开除你?”呆瓜。“我只是想提供另一个更好的进修机会,就看你接不接受。”
“进修机会?”这是什么意思。
“你记不记得一年前,我差点到纽约进修设计课程那件事?”
她当然记得,那是静书姊和尹大哥交往以来最大的一次危机,当时大家都以为他们两个没指望了,后来幸亏尹大哥敞开心胸,并且运用项衍开演唱会的机会,当着一万五千名歌迷的面向静书姊求婚,才成功挽回静书姊的心。
当时她也帮了一点小忙,主动请缨主持那场演唱会,才没让尹大哥的求婚计划提前曝光,至今她仍记忆犹新,仿佛才是昨天发生的事,没想到一晃眼又过了一年。
“静书姊。”冯深深舔舔嘴唇,有点紧张。“你的意思……该不会是想送我到纽约进修吧!”
“有何不可?”她就是这么打算。“我想送你到纽约学舞台设计,你知道这一向是公司最弱的一环。你敏感度够,反应又快,外语能力也不错,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不能送你到纽约。”
纽约啊!好像是个不错的选择。
冯深深完全没想到,丘静书竟然有心送她出国进修,这等于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她不快点收下就太傻了。
“许大哥现在也在纽约不是吗?”冯深深想起行事作风皆异于常人,外号“白帅帅”的许皓白,不禁微笑。
“没错,而且还高升副执行总裁。”丘静书也跟着笑开。
“许大哥的工作能力真不是盖的,才调回纽约半年,就又升官了。”冯深深好羡慕许皓白的创意,他似乎有用不完的idea,是个既可怕又可敬的对手。
“所以啊,我才希望你能去纽约进修,刚好Howard人在纽约,能就近照顾你。”丘静书都计划好了,送冯深深到纽约学舞台设计,一方面增进冯深深的实力,一方面有助于她冷静。有些事情必须跳脱原有的环境,才能看得更清楚,所以她才希望冯深深离开台湾。
“我很心动,静书姊。”冯深深老实承认。“毕竟这不是人人都能获得的机会,我很荣幸你选中我。”
“心动不如马上行动,你就去纽约吧!”丘静书帮冯深深下决定,很欣慰她做了聪明的选择。
“我会要Howard帮忙你办理申请入学的事,他一定很高兴上次那张入学申请表,能再一次拿出来用。”
“但是都放了一年,还有效吗?”冯深深可没有丘静书来得乐观,越知名的学院规定越严格,越不通人情。
“管他的!”丘静书做鬼脸。“这是Howard该烦恼的事,与我们无关。”
“静书姊,你真是的!”
两个女生同时笑开,可怜的许皓白只能感叹自己误交匪类,所以说同学和血缘一样暴力,都是无从选择。
她们接下来又东扯西扯,扯些有的没有的,最后决定吃饱饭后去逛街。
唉,女人。
只是,在goshopping的同时,冯深深也仰头看蓝天白云。
如果没有意外,短期内她将看不到这片蔚蓝的天空。
因为,她即将到纽约进修。
一日一决定到纽约进修,接下来的进度便如火如荼,进行得非常快速。
在丘静书的建议下,冯深深决定先到纽约就读短期的语言课程,为进入设计学院做准备。
许皓白是一个非常够意思的朋友,几乎在和丘静书通完电话后,便立刻着手找房子的事,而丘静书也非常大方,预算没有上限,这让许皓白轻而易举在上曼哈顿的精华区,找到一间十五坪大的套房。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更快,也更忙碌。
冯深深匆匆带了一箱行李,便赶赴美国。在许皓白的协助下,她搬进了租屋,因为考虑到移动上的方便,许皓白还特地帮她挑选了附家具的公寓,这让冯深深省去了不少麻烦,但无形中增加丘静书财务上的负担,虽然说是由公司出钱,但冯深深仍觉得对丘静书很过意不去。
幸亏语书学校离她的公寓很近,只要穿越两条街就到,因此她每天都是走路去上课,一方面等待入学许可。
纽约街头人来人往,各色人种掺杂其中,她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小黑点,被埋没在往来的人群中,随着红绿灯穿梭在人行道……
另一方面,樊楚敬则是身在机场焦虑不已地低头看表,迫不及待想搭上飞机。
从他和冯深深最后一次见面至今已过了两个月,这两个月她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不见,他完全失去她的下落。
他以为自己会不在乎,以为只要度过最初的新鲜感,自己为她翻腾的心就会慢慢缓和下来,未料竟越演越烈。
事走至此,樊楚敬终于对自己承认,自己不能没有冯深深。原先他以为等新鲜感过去,一切都会恢复平静,然则连续两个月的彻夜难眠,让他恍然大悟,这是一场无止境的战争,他只能投降。
樊楚敬知道丘静书一定知道她的下落,于是每天去找丘静书,拜托她告诉他冯深深的下落。奇怪的是,这次她铁了心,无论他如何恳求都不愿告诉他冯深深的去处,最后还是靠尹昊征看不下去,才说出冯深深人在纽约进修的事,这让樊楚敬非常震惊,也使得他心慌。再也没有比在他乡异地的情人更难掌握,随时都可能变心。
尹昊征并且给了他冯深深在纽约的地址,强调自己本来不该帮他,但他自己也经历过类似的痛苦,就破例帮他这一次。
樊楚敬手握着载有冯深深纽约地址的小纸条,答应尹昊征他会全力以赴,一定让冯深深明白他的心意。
男人到了必要时候还是会帮男人,这点不容置疑。
正因为尹昊征的出手相救,樊楚敬今天才会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急躁不安,一心一意想飞往纽约……
“可恶!”气急败坏地看着在地上滚动的橘子,两手抱满了东西的冯深深气得大骂,都怪自己太贪心,一次买太多东西了。
她蹲下身,将手中的超大纸袋小心靠在公寓的墙壁上,然后伸手去捡橘子——
橘子突然被另一只手捡起,她好奇地仰头看是谁好心帮忙,不期然看见樊楚敬的脸。
他们两人就这么维持相同的姿势对看,感觉上像拍电影,实际上又没有那么浪漫唯美,仅仅只是因为太惊讶,双方都动不了而已。
“你……怎么会来这里?”冯深深首先回神,对他出现在公寓觉得很不可思议,感觉不太真实。
“你应该说,我怎么会知道你人在纽约?这才是正确的问法。”他将橘子塞回到她的纸袋,并且将纸袋拿起来抱在手里,摆明了等她开门。
也就是说,今天她若不把话说清楚,他是不会离开。
她叹口气,想不透他是怎么知道她的住处的,静书姊明明答应过不告诉他。
“进来吧!”冯深深拿出钥匙开门,樊楚敬跟着钻进她的小天地,发现环境打理得相当好,恐怕是一间附带家具的出租公寓,租金还不便宜。
“你不觉得没有事先通知我就落跑到纽约,是一件很孬的事,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胆小。”想到自己这两个月来的面子尽扫落地,樊楚敬就忍不住抱怨,冯深深闻言气得把他手上的袋子抢过来,重重放在桌上,转身面对樊楚敬。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必须通知你?”简直莫名其妙。“你不要忘了,我已经不再是你的未婚妻,我们已经解除婚约。”
“不,就法律面而言,你还是我的未婚妻,我们并没有解除婚约。”樊楚敬早料到她会来这一招,也准备好一套说词。
“什么?”她难以置信地望着樊楚敬,猜想他是不是疯了。
“根据民法第九百七十六条,订婚的一方当事人,发现另一方订婚后又再与他人订婚或结婚、故意违反结婚期约、生死不明已满一年、有重大不治之病、有花柳病或其他恶疾者、婚约后成残、婚约后与人通奸、婚约后受徒刑之宣告及其他重大事由等情况,可以要求解除婚约。以上列举的我统统没有,所以你不能片面取消婚约。”
他将民法有关于订婚的条文一口气读完,读完后喘呼呼,冯深深则是呆呆地看着他手上的小抄——从网路上列印下来的资料,心想怎么会有这种事,他千里迢迢,花了几万块搭飞机来纽约,就是为了念民法给她听?
“一定还有其他条文可以让我摆脱你。”她记得法律有说过婚约不能强迫履行,只是不知在第几条。
“有,民法第九百七十九条。”他熟稔地翻到下一页,准备充分。“因订定婚约而为赠与者,婚约无效、解除或撤销时,当事人之一方,得请求他方返还赠与物。前条情形,虽非财产上之损害,受害人亦得请求赔偿相当之金额,但以受害人无过失者为限。如果你肯提出赔偿,我或许可以考虑放过你,但我不想获得赔偿,所以你还是我的未婚妻,明白了吗?”
樊楚敬拉里拉杂说了一大堆,总归一句话:他不同意解除婚约,就是这么简单。
“你是来搞笑的吗?”她不知道他为了什么而来,但如果是想劝她回到他身边,手法也太拙劣,简直比刚出社会的小毛头还不如。
“这不是搞笑。”他搔搔头,不知道该怎么道歉。“我只是想告诉你,阻挡在我们前方的障碍已经清除,你没有理由再待在这里。”
“障碍?”他到底在说什么?
“就是我妈。”他深呼吸,难过地解释。“我妈之所以会知道我们假订婚的消息,是因为陈妈躲在门外偷听我们的谈话,然后把一切都告诉我妈,她才有机会破坏我们。”
“原来如此。”想不到梅莉莎还在他家安插眼线,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所以你知道错怪我了吧!”他以为已经雨过天青,语气开始变得自大。
“这一切全怪你太冲动,差点造成无法弥补的错误。幸亏我们还有机会导正错误,你赶快收拾行李跟我回台湾,公寓方面我会派人过来处理,所有损失都由我承担,静书那边也由我出面解释,一切事情都会回到原点。”然后everythingisfine,世界多美好。
这是樊楚敬打的如意算盘,乍听之下,没有任何不合理的地方。毕竟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场误会,现在误会冰释,当然也就尽释前嫌,然而冯深深一点都不这么想,这个混蛋甚至没有提过任何一个“爱”字,只会说满嘴的法律条文!
“带着你的小抄——不,带着你的网路列印资料滚回台湾,这次我们彻底玩完了!
正当樊楚敬满心欢喜,准备带回未婚妻,冯深深却突然发火,吓了他一跳。
“深深?”她疯了吗?都已经跟她说不是他的错,她怎么还坚持解除婚约?
“我以为自己不可能更讨厌你,但我错了,你滚得越远越好,最好一辈子都不要见面,免得我气死!”她以为他在乎自己,才会不远千里追来纽约。她期望听见他说爱,不然退一步说喜欢她也好,可是他什么都不愿意说,只是再三强调是误会,误会个头啦!她过去那么迷恋他才是一场误会,幸好她已经看清。
“深深,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到我居然从十五岁起就喜欢你,就想挖个地洞钻进去,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傻瓜,去死!”骂他还不够,冯深深进一步向他丢橘子,丢得樊楚敬满头包。
“深深!”
“幸亏静书姊安排我来纽约进修,让我开了眼界,才知道学习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才知道自己有多傻!”过去她就是太不懂得学习了,才会一直陷入对他的迷恋之中,从现在开始,她要摆脱他,摆脱樊楚敬这个不懂爱的臭男人。
“你该不会真的想留在纽约吧?”樊楚敬还是不懂得自己做错什么,他都已经表现出最大诚意了,但她还是一意孤行,到底有什么毛病?
“你猜对了,我就是想留在纽约。”她要进修,要忘掉天底下还有他这么一号人物,他迟钝的程度,连兵马俑都自叹弗如。
“你不要跟我开玩笑,几个月前你还追着我跑,一直吵着要跟我发生桃色关系,现在说翻脸就翻脸,你不觉得太快了吗?”樊楚敬也火大了,认为她蛮不讲理。
“那是因为那个时候我还没来到纽约,不懂得学习的可贵,现在我已经看清自己过去的行为有多幼稚,我的生命不应该只浪费在你的身上,还有更多的事可做!”
换句话说,她的心意已决,任何人都说服不了她。
“你的意思是我们完了,对吗?”他无法相信她的转变,但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相信。
“对。”她咬紧下唇,挥剑斩情丝。
“我懂了。”这次她做得够绝,斩断情丝的力道刚刚好,他的心,都被砍伤了。
“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到头来,他像个傻瓜。“你放心,这次我是真的死心,以后我不会再来纠缠你了,你好好学习。”
樊楚敬特别在最后那一句话加重音,既似嘲笑她,又像讽刺她,竟然拿学习来当挡箭牌。
冯深深的背脊挺得直直地,怕自己会在他转身离去时忍不住求他。这次,她决心要爱得有尊严,就算会留下遗憾,她也会自己承受。
“阿勒,Jeffery,你也来纽约啦?”
要死不死,樊楚敬刚要出门,许皓白就推门进来,于是他更加愤怒。
“这就是你所谓的学习?”樊楚敬恨恨地看着冯深深,以为许皓白就是她坚持要解除婚约的原因,她也懒得说明。
“随你怎么想。”她耸肩,刻意表现出不在乎,果然更加引发樊楚敬的怒气。
他用力地甩上门,两人长久以来的纠缠也随着这声巨响划上休止符,再也不会有所交集。
“他好像误会我了,真的没关系吗?”许皓白将入学许可交给冯深深,冯深深接过文件,疲倦地回道。
“没关系。”她倚在窗边,俯视正在打开计程车门的樊楚敬,他看起来非常愤怒。
“真的没关系……”她的少女梦已醒,虽然不是最完美的结局,却只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