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李允晟的指控,穆姌觉得很无辜。她不是不紧张,而是事到如今,除了尽力,又能如何?她原本就不是一个喜欢给自个儿压力的人,因此原主盼着再来一世,只求安安稳稳,她乐得很,没想到为了存私房钱,一时手痒开启了写作生涯,又画了下《猿鸣山》,导致李允晟从此对她纠缠不清,而她终究不得不踏上跟这个时代的庶女一样的路——争第一。
如今,每日下学还得被李允晟挎着去李府练骑马射箭,她已经很娇小的身子更显瘦弱,任谁看了她都觉得她好可怜,唯有他狠了心使劲折腾她。说真格的,要拿第二不难,可是要拿第一她真的没有信心,算了,谁教她喜欢上一个身分如此特别的男人,现在她只期盼一年一度的考核赶紧尘埃落定,就算之后真的要跟他浪迹天涯她也认了。
还好,等待的日子很快就结束,转眼已是京华女子学院一年一度考核的日子,长达五日的考核,不到最后一刻成绩揭晓,谁也不晓得其他人的积分。
穆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专心应考,还好她不贪心,五日中只安排三日应考,不像某些天天应考的人,跟参加春闱的学子一样,往往五日结束后,回家连洗澡都没力气,倒在床土便能整整睡上一日。
今年的竞争真的很激烈,最后穆姌和兵部尚书家的戚姑娘同列第一,于是两人先从相同的科目抽签,抽出了骑术,再针对考试内容抽签,最后以骑马射箭决胜负。
这一刻,穆姌不得不说李允晟实在太神了,他早就推算出她最大的竞争对手是戚姑娘,而她们两人相同的科目是骑术和棋艺,前者,戚姑娘在她之上,后者,她在戚姑娘之上,因此她最需要加强的就是骑术。
李允晟对她的加强训练果然发挥效果,在距离百尺之内,于奔驰的马上连续对箭靶射出十箭,箭落在箭靶不同的地方会有不同的成绩,十支箭加总起来的成绩高者胜出。
号角声响起,两人同时上马、纵马奔驰、射箭。
全场众人屏息以待,最后,穆姌以一分险胜,在大魏的传奇史上写下一笔。
穆热根本听不见欢声雷动的声音,一结束就迫不及待回家。
回到武阳侯府,她才发现自个儿全身都软了,第一次洗澡更衣全靠丫鬟,直到隔日皇上赐婚的圣旨来了,她还没回过神。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武阳侯穆靖明之女穆氏名姌,机敏聪慧,德才兼备,今赐婚义勇侯李允晟,五月十五完婚,钦此。”
五月十五……穆姌还在想这个日子不太对劲,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李允晟就出现了,还嚣张的当着穆家众长辈的面将她带走。
“李允晟,你欠扁吗?”穆姌永远会记住刚刚穆家长辈目瞪口呆的样子,他们绝对没想到风华绝代的国舅爷根本是个野蛮人。
“洞房花烛夜,我随你折腾。”李允晟低下头,暧昧的朝她一笑。
穆姌气得抬起头、踮起脚,朝他脖子狠咬一口。
他吃痛的皱了皱眉,却笑得很开心。“我是不介意你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我,但是教人瞧见了,影响了你的名声,那可不能怪到我头上。”她不管不顾的对他撒泼他可乐了,这表示她完全忘了其他人,只想着他。
她顿时蔫了,这才偷偷的左看右瞄。他们行经之路并非热闹的街市,但京城处处是人,何况他如此大刺刺的纵马过街,谁都会瞧上一眼,不过还好速度很快,应该不会有人看见她刚刚大胆的惊人行径吧……
怀里的娇人儿安静下来,李允晟将她搂得更紧,加快马速出城,一路直奔属于他们的猿鸣山。
穆姌不解的看着他,为何带她来这儿?
“今日你在这儿重新为我画一幅《猿鸣山》。”今日对他而言是一个新的开始,从今以后他的生命多了一份眷恋、一份牵挂、一份责任,再也不能像过去一样,总想着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
“为何要重画一幅?”
“你画上的荷叶船上不再只有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了。”
顿了一下,穆姌反应过来了,觉得很好笑,“这是小事,改日再画就好了,何必今日急着拉我来这儿?”
“我要看着你画,就在这儿。”
她唇角抽动了一下,“你是小孩子吗?”
“永泰他们都准备好了。”
穆姌这才发现几名侍卫早就搭了一个棚子,备了书案,案上有文房四宝,而案后的地上铺了皮毛,虽然春末了,但是山上寒意未散。
既然人家都准备好了,她也懒得在这种小事上跟他争执不下,考核第一都拚死拚活的为他拿到了,难道还不能满足他这小小的要求吗?
第二次画猿鸣山,而且就在其中,不是远在狭小的书房,穆姌挥洒得更自由奔放、畅快淋漓。
上一世她最喜欢的就是户外写生,可是很奇怪,她不喜欢水彩画,而是偏爱水墨画,觉得黑白的意境更能让观赏者发挥想象力,这就好比当初她画《猿鸣山》,心情是晦暗的,因为自觉前途不明,而如今是明亮的,因为荷叶上有个相互扶持的同伴,江流再湍急,也有个人拉住她。
李允晟看着她一笔一画,激动而震撼,单是想象这幅画出自她的手,就很不可思议了,没想到竟能亲眼目睹她重新呈现,比起原来的《猿鸣山》,这幅画更显得澎湃激昂、恣意快活,也更令他动容。是啊,因为画中有她,也有他。
见她开始画荷叶上的人,李允晟连忙提醒,“我们的手要握在一起。”
穆姌笑嗔他一眼,按着一开始的构思完成画作。
他孩子气的指控道:“为何我们的手没有握在一起?”
她站起身,赏他一个白眼,“你不觉得在这样的船上还要牵着对方的手,两人死得更快吗?”两人愿意一起站在危险万分的荷叶上,这已经说明彼此心意相同,何必画蛇添足?
“你怕什么?要死,也有我陪着你一起死。”
虽然他很有义气,穆姌却不领情,“我要长命百岁。”
李允晟可不高兴了,“我死了,你还要长命百岁吗?”
她斜睨着他,“你就是个祸害,保证比我活得更长更久。”
“不行,我们要一起死。”
“你不知道生死不由人吗?”
“我不管,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这个男人是在搞笑吗?穆姌正想教他别闹了,可是发现他的表情异常认真,不由得脱口问:“为何?”
李允晟再度看着画上的两人,“以前我不在乎生死,如今有你,无论是生是死,我都不要一个人。”
她这下子明白了,他一直活得很没有安全感,所以论到生死,他可以不当一回事……她突然觉得很心疼,别人看他是国舅爷,何其尊贵,可是事实上,他犹如走钢索的人,君权制度下,越靠近帝王的人,人前越志得意满,内心越是难以平静。
穆姌上前主动抱住他,“我答应你,无论是生是死,我都陪着你。”
“骗人的是小狗。”
“是,骗人的是小狗。”她突然生出一股犹豫,是不是对他太心软了?这个男人宠不得,他不会感动,只会顺着竿子往上爬,然后在她头上撒野……总之,对他太好根本是自找麻烦。
“再画一幅,我们的手要握在一起。”李允晟已经算好了,一幅收藏,一幅悬挂在外书房,一幅悬挂在潇湘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