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嗯?”
他语气微促,焦渴一如少年。
卯卯脸热得厉害,却不想躲闪。她看着他,灯光下一直一直看着他,抬起纤细的胳膊绕到了他的颈上,紧紧的不想放手。
东寅的吻像是没完没了,每次落下便是一场煎熬。
卯卯像攀住浮木一样抓紧他的肩,脑海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碎片全部化做了粉末,消失不见。漫长的拥吻始终没有尽头,脑袋像是泡进了温热的水里,眼睛即使张开也看不到真切的景象,一切都是模糊的。
没完没了的亲吻全是东寅用来麻痹她的手段,待得他身体覆下来贴住她的,便开始了一场与方才的温存截然不同的折磨。
他在床上从来都是花样百出,让卯卯疲于应付。然而这次却全然不是。所有的花样被他抛开,少年一样的焦渴,把他的女孩摆成了折断翅膀一样的姿势,整个人覆了上去。
卯卯剧烈喘息,一时觉得怕,栖惶地低唤:“东寅……”
喊声里带了哭音,吻她的脸,却是没有泪的。
这样的卯卯像一朵开在悬崖上的花,脆弱得像是随时被风吹散,却仍是摇摇欲坠地伸展着花瓣,不自觉地引诱,不自觉地让人发狂。
东寅忽然抱着她站起身,赤裸的背贴紧了冰凉的墙壁,她摇着头挣扎,双手却被他圈得死紧。
身后冰冷,前方却是他烈火般不知节制的攻击。卯卯喉咙喑哑不堪,指甲深深陷进他的肩膀里,身躯轻得似羽毛,神魂慢慢飞离。
东寅贴住她的脸,喉咙沙哑:“卯卯。”
“……”她张开眼睛。
东寅伸出手指,指尖轻轻碰触她的脸颊,沾到濡湿的液体。
“……为什么哭?”
卯卯闭上眼睛,摇头。
“为什么哭?”
他追问,带了泪的指尖划过她的嘴唇,粗暴地探进她的唇舌间,动作再次加剧。
卯卯快要被他逼疯,拼命地摇头,泪珠掉得更急。
谁说她不在乎,谁说她不在乎?东寅想,自己这四年来的等待终究是有了一个着落。谁说他的猫儿对他毫不在乎?
临到最后东寅一下咬住她的颈子,力气重到舌尖都尝到血腥之气。
仿佛揉进彼此骨血一样地拥紧,终于止了这两相折磨。
窗外天色渐亮,正是破晓时分。
浴室的窗玻璃上氤氲着一层水织的雾气,东寅把渐渐凉掉的水重新换过,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触着怀里的人。
她伏在他胸前,眼眸半睁半闭,神色也像是半梦半醒。
东寅附到她耳边,“早餐想吃什么?”
卯卯过半晌方才摇摇头,把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里。
“小猫。”
“……”
“你决定这个暑假去扬程公司实习?”
他果然对她的事情了如指掌,卯卯在心里叹气。
“莫怪我对你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东寅看透了她的心思,笑着挲她的下巴,“小猫,我问你什么事你从来都不说,还想让我怎样?”
“我们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卯卯有气无力,淡淡地闭着眼睛,“你决定退出那个圈子,我也是从别人嘴里才知道的。”
“你是我老婆,做丈夫的,在外面有什么不好的事,那可是要瞒着家里的人。”
东寅讲话还是这么不正经,卯卯把脸埋在他的胸前,懒懒地不想接话。
“小猫,待在陌城总是麻烦,我本想退出之后便带你去国外。”他说着,抚着她光滑的背,“小猫还是小孩子脾气,进社会里工作是会被人欺负的。所以我想呢,以后你可以继续读书,读多少年都可以,我就陪着你。”
卯卯摇头,“不行。”
“不想让我养你?”他总是能轻易猜透她的想法,笑道,“那就留在陌城好了,你去扬公司赚你那伟大的薪水,我便歇下来,天天在家做煮饭公,等你赚钱养活我。”
卯卯忍不住撇嘴笑。
东寅看着她那昙花一现般难得的笑,不由得心荡神驰。
“卯卯。”
“嗯?”
“以后,我们会过得很开心。”
东寅讲话一向懒懒的,很少这样认真。卯卯不说话,看着窗外破晓的天际,只觉得心头似是被那第一缕阳光照亮。
四年前她随东寅来到陌城,不过是为着东辰的死前的话。东辰死前只有尼侬见过他最后一面,留下了两句话——
他说以为能照顾卯卯到成年,看她嫁给东寅。
他让她不要离了东寅。
东辰到死都在为东寅争取。
那些话曾像是一根刺,一字一句地扎入卯卯的心里。从头到尾,东辰反复念着的只有她和东寅。
而卯卯呢?
卯卯是那只被小王子驯服的狐狸,无论什么要求,她统统答应。只怕答应得不够。
后来卯卯被东寅带来了陌城。他日夜守着她,亲手照拂,看着她身体一点点恢复。
近半年的时间他守着她寸步不离。
有时候半夜做噩梦,她像疯子一样嘶声喊叫,每每清醒过来,抱着她的人一直是东寅。
那么能言善辩的东寅,在她哭泣的时候却从不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紧紧抱着她吻着她。
可是那时的丁卯卯恨透了这个人,几乎有半年的时间不肯开口跟他讲一个字。东寅也处处由着她,给她请来家庭教师,一直没有误了学业,后来又入了学,每天由他接她上学放学,耐心发挥到极致。
卯卯无知无觉,和他朝夕相对,却又熟视无睹。她把自己埋进了高三学业里,不去多想,也不敢多想。
死水一样无波无澜地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她一直想着东辰死前的话,心想,自己还有什么可求的呢?东寅恐怕是她一辈子都逃不开的了,索性还是跟了他吧。
就跟着他,朝夕相对,即便是相看两厌,这样未尝也不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她受折磨,没关系,东寅也绝不会好到哪里去。
十七岁的丁卯卯,被逼到走投无路,意志分为两方,一方是忠于东辰死前的遗言,一方却是心生了报复。他让她不要离开东寅,她便不逃不避。东辰想看到她嫁给东寅,好吧,她统统听他的,愿意为他做出妥协。
就这样留在了东寅的身边。
一留便是四年多。
可是直到四年后的现在,丁卯卯才终于明白,她愿意留下来,其实并不只是为着东辰的遗言。
身边的东寅动了动,唤回了她的思绪,却听他附在她耳边低道:“猫儿,老实说,这些年我没有陪着你,你是不是一直不高兴?”
卯卯定定神,摇头,“我只是不喜欢……不喜欢你待在那个圈子。”
丁卯卯最怕的便是没有安全感。
她自己身世不明,身边的所谓亲人不是生离便是死别,至怕没有安全感的生活。所以当年东辰一出现,她便忍不住向那个沉定的男人靠拢。
东寅呢?
东寅一直是狐狸一样的变幻多端的性子,他让她觉得不安全,何况后来他说走就走,去的又是那么危险的圈子。
她一直想离得他远远的。
“我知道,我知道。”东寅低头没完没了地吻着她,从未有过的温柔,“猫猫,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你忘掉东辰。”
她垂眼听着。
“一年两年,三年四年,我一直以来没有束缚你的自由,就是在想,如果看不到我,小猫会不会想念她的主人?”说着这样的话,东寅还是调笑的语气,“如果相见不如怀念,那我便去成全你。可是一天又一天,你还是呆在自己的小洞里不肯走出来。小猫,我可是受不了了。这样的日子一天便是折磨,何况是四年?所以我不打算再对着一群莫名其妙的人唱下去,想回到家,天天对着你,看你是欢喜还是怨怼。”
丁卯卯懒懒道:“守着这空城一样的房子,你想让我把它当作一个家?”
“那么,不如我们换个地方?”
“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是总是要换的。”东寅身体后仰,懒散地舒展着肢体,“说起来,玉玺山这地方一直没被记者发现也算奇迹。最近被记者盯得太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爆料了。”想想那些个无孔不入的记者就觉得头痛,“继续留在陌城,总是麻烦。”
“你当初决定来陌城,何尝不是带给我们很多麻烦。”
卯卯语气漫不经心,她说的是“我们”,自然是指她和东辰了。东寅并不介意她提东辰,反而介意她四年来一直把这个名字当作禁忌。现下想想,不由得也笑了,“这么一说,我倒是对将来满有期待的,卯卯,你既然不怕麻烦,我又怕什么。就这样,留在陌城。”
丁卯卯听着他这么闲闲地话家常,觉得心里平定温暖。
终是轻轻扬起了嘴角。
暑假开始。
东寅在七月中旬推出了最新的专辑。
专辑名叫做《回到塔上》,正是应了第一张专辑《塔上》的景。商业宣传尼侬和他了如指掌,专辑封面便直接打上了标语“告别的歌唱”,说白了便是预示着他决定退出歌坛。
这明明白白的召示,一时之间掀起了轩然大波,带动了新专辑大热,转眼便销售一空。
这只狐狸,游走在音乐与商业的刀锋之处,平白得了万人拥戴,行事偏偏这么无情无义。
卯卯心不在焉地敲着键盘,慢慢停了下来,听着笔记本里播放着的歌。
柯蓝进门的时候,看到丁卯卯正在发呆。
她侧耳似是在聆听,播放的那首歌,正是南旗寅新专辑的主打歌曲《回到塔上》。
柯蓝的神色起伏不定,眼底明明灭灭,终是开了口:“卯卯。”
“哦,你回来了。”
卯卯笑着打招呼,忽然又反应过来,一时赧然,动手关掉了正播放的歌。
柯蓝把她的反应收在眼底,过了半晌,方才一笑,“好久不见了,卯卯,你最近……去了哪里?手机一直在关机。”
卯卯神色更加不自在,低了头含糊道:“对不起,手机一直是停机的……我回家了。”
“家?”
柯蓝抓住了这个字眼,声音有些尖锐。
卯卯奇怪她的反应,抬眼看着她。
“你和南旗寅和好了?”
卯卯又是一怔。柯蓝语气急促,且问得很奇怪,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想想自己以前对东寅的态度,的确像极了一直在吵架闹别扭……可是这么多年的纠缠,又岂是三言两言能跟柯蓝解释清楚的?卯卯一时赧然,嘴里胡乱地应了一声。
柯蓝脸色仍是绷得紧紧的。
好半晌,她神色才平定下来,歉然道:“对不起,我……我是一直担心你。”
“嗯……”
“卯卯,我……”柯蓝迎着她的黑眸,“我找不到你,觉得很孤单……而且,过两天就是我妈妈的忌日,我想……”
卯卯一怔,“忌日?”
“是的,是我妈妈纪从简的忌日,我想……约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柯蓝语气里带了央求的意味。
她一向沉定坚强,很少有这样孩子似的孤单无助,卯卯连连点头,“我陪你。”
一直以来,柯蓝也是那么孤单啊……
卯卯在心里轻叹,没有瞧到柯蓝古怪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