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不行。」薛芮芬握着拳头。
「婶婶,有什么事情吗?你没事吧?」杜御很少看她如此心神不宁。
「御,你叔叔死的时候,你跟阿龙一直陪在我身边,你应该知道我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
「嗯……婶婶,你怎么了?」杜御看她脸色有点白,忍不住担心她。
「唉,要不是我这么了解你……你个性严谨,不会随便开口,你想带回家的人,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心里认定的……」薛芮芬自言自语。
「婶婶,外面很冷,我们到里面坐吧?」杜御看她直发抖,他搂着她的肩膀进屋去。
「嗯……」薛芮芬望着他。
她嫁进杜家之前,跟倩倩就已经是手帕交,后来成为妯娌,感情还是一如以往。她深知苏倩倩的个性,她绝对无法接受这仹事……否则当年就不会选择逃避,遗忘,不肯面对现实了。
她若知道自己的逃避演变成这种结果,她造的孽如今儿女来承受,她一定会崩溃……
「婶婶,先喝杯茶。」杜御帮她冲了一杯热茶。
「谢谢。」薛芮芬又是深长叹息……她扛这个秒密扛了十九年,本以为都已经讨去,没想到……当年一个错误,一个处理错误,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
「御……你也知道,你妈是独生女,岀生在富有家庭,从小是被父母宠爰长大的……但是她跟你父亲的感情很好。」
杜御点点头。
薛芮芬继续说道:「你还没岀生之前,你外公曾经破产,你母亲向你父亲求助,但没有得到帮助,两人为此吵架,那次……她跑岀去。」
「我听外婆提过,以前外公生意做得很大……发生什么事吗?」
「详细情形我没有问过,倩倩隔天就回家了……不久发现自己怀孕,结婚三年好不容易才怀上,她一直盼着这个孩子,却……她来找我商量,叫我帮忙。」薛芮芬以前是助产士,母亲退休前是妇产科医生,当时娘家开诊所。
杜御看婶婶的表情是在说……他母亲那次跑出去,做出对不起他父亲的事情?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
「因为当时,你母亲就是住在这里待产,生下你和……乐乐。」
杜御望着薛芮芬,当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当时……情倩怀的是双胞胎,所以她舍不得把孩子拿掉,想赌赌运气……却只赌到一半好运,她生下的龙凤胎,竟然是两个不同父亲……你和乐乐是同母异父的双胞胎,乐乐是你妹妹。」
「婶婶……她在说什么?」
「御,孩子是我送走的,所以我很确定乐乐是你妺妹……倩倩托我找一户能够疼爱孩子的好人家时,我想起我曾经在杏山迷路,被村长夫妻好心收留,在他们家住了几天。这对夫妻亲切善良,在村子里人缘很好,很喜欢小孩,不过村长太太无法生育。我跟她聊天时,知道她很渴望有个孩子,甚至考虑过收养……我相信他们会疼爱这个孩子,所以我把孩子放在村长家外头,亲眼看着一个妇人从村长家出来,把小孩抱进村长家,我才离开的。」
她到底在说什么!
「……我把孩子送到杏山的快乐村,后来偷偷回去看才得知村长太太出意外过世的消息。当时村长还是收养那个孩子,取名叫乐乐。你叔叔过世之前,我偷偷去看过她几次,村长把她当成亲生女儿,照顾得很好,我才放心……」
「你别再说了!」杜御已经脸色死白。
「御,我知道你无法接受,但这是事实……你不能眼乐乐在一起。」必须告诉他这么残酷的事实,她也很痛苦。
窗口外的风把浪潮声吹进来,伴随着一股湿冷死寂的空气,把杜御死白的睑色冻得更加难看。
「倩倩并不知道我把孩子送到杏山,她相信我会给孩子做好安排,所以……她不想知道那个孩子在哪里,叫什么名字,过什么生活……她说那个孩子是她的错误,只有你才是她跟你父亲爱的结晶,她当自己只生下你。」薛芮芬握住杜御僵硬冰冷的手,对他很忧心。
第1章(2)
杜御以为他在听天方夜谭,这太荒谬至极——乐乐是他妹妹?
他准备要结婚的对象,他全心所爱的女孩……是他妹妹?
杜御想大笑,当它是个笑话……但他却想起乐乐是养女,乐乐常把她八岁离家出走的事情挂在嘴边……
「御……我也想不到你跟乐乐会是这种方式相遇……但是你要相信,你们之间会互相吸引,那纯粹是双胞胎之间的感情,毕竟你们曾经同在母亲的肚子中,对彼此之间的感觉一定是比一般兄妹来得深,再过几年你就会明白,你对乐乐只是手足之情……」
杜御甩开她的手,海风呼呼吹来,却吹不散薛芮芬留在耳畔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的落入耳中,一字一句有如一把刀不断刺过来,痛得他无法呼吸。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过度的震惊,夺走他的声音,难以言喻的恐惧排山倒海而来——
「御,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不要碰我,我想静一静。」久久,杜御才挤岀声音。
因为,他还是无法相信。
高中三年,她和杜御同班,经常被误会在搞暖昧。
大学,她和杜御志向不同,选择不同科系,没想到还是上同一所学校。
而乐乐,有她自己的选择,在不同学校。
上大学以后,乐乐说她愈来愈像高岭一枝花,担心她被孤立排挤,常常叮嘱杜御要多关照她。
杜御很听女朋友的话,有事没事就晃过来找她。乐乐不知道,这个眼里只有女朋友,魅力横扫整个校园的王子,正是导致她高中、大学四年多来一个朋友都交不到的原因。
她也无所谓,反正交朋友既麻烦又浪费时间,还不如利用闲暇多做些其他事。
托杜御的福,加上乐乐不在身边,她一个东逛西晃,学东学西,不知不觉,也让她拿了几张专业证照。
连杜御都拿怪异的眼光看她,他说天底下找不到几个人像她,这个年纪就把收集证照当有趣。
杜御说话算保守了,其实她也很清楚没有乐乐在身边闹她,自己完全就是一个傲慢又不合群,和世界格格不入的人。
如果她能够像乐乐那样明亮开賏,笑容充满渲染力,无对谁都前敞开心胸,像逗人的开心果,总是能够融入任何团体,活跃气氛,轻易就能使人卸下心防,打心底注入暖阳……如果她有乐乐一半的温暖,这会儿,是不是就能够分担他的伤痛了?
窗外的天色灰蒙蒙,天还没亮,满室灰暗,狼藉,湿冷。
空气中有一股湿咸的潮水味,掺杂着杜御的味道,和她的味道。
窗纱啪啪啪地飘飘打打,那声音好刺耳……她略略一皱眉。
赤裸的肩头露在棉被外头,被一股冷风吹拂着,她忍不住瑟缩,却又不敢动。
杜御趴在床上,卷去大半的被子,一只手横压在她身上。
陈招男无法阖眼,她甚至大气也不敢喘一声,不惊动杜御,就这么看着他的脸……
太接近了。
上高中后这四年多来和杜御太靠近,她连永夜小屋都常来,那天听说他请病假没来上课,才过来看看……
陈招男抖着冰冷的手,抹去他眼角的泪痕,不知道他现在是醒着、还是睡着了?杜御双手都是砸碎家具时弄岀来的伤痕,脸颊也被玻璃碎片划伤了。
她很轻的擦拭他脸颊上的血……
他忽然张开眼,黑眸瞅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