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两名手下端来了火盆,搁在主子的面前。
盆子里燃烧着通红的菊炭,热度虽高,却无烟,直到乔允扬将手里的图丢进火里,一瞬间,红火吞噬了图面,才眨眼间,七张图尽被烧成灰烬。
“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些图,为什么要把它们烧掉?”
端王看不明白,他不能不承认这位名义上是兄弟,但实则为堂兄弟的男人聪明才智都胜过自己,但眼前烧图的举动,却令他觉得纳闷,因为那些从大鹞谷军营里沆出的图中,甚至于有朝廷现在最强大的兵器构造图,若能如法炮制,必定能令朱蜃国的兵力更加强大才对!
乔允扬笑着摇头,“眼下,朝廷必定急着想追回这些图,留在咱们手里,只是徒增后患罢了!”
说完,他转头看着夏侯容容,而她在见到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敢把图给烧掉,是因为信她已经将图给默得一清二楚了!
“需要把我图默抄下来吗?”她轻声地问,此刻,把图默下来对她而言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对她而言最困难的,是逼自己去想通眼前所见到的一切,究竟代表了什么含意。
生平第一次,她觉得自己的胆子小得像老鼠。
“不必,你只需要记在脑海里就好,这些图不过是我拿来试探一些事情的证据,我用不上。”
他只是想藉由得到这些图,知道他所安排在朝野之中的奸细究竟渗得多深,能否在他需要的时候,给他最有力的援助,其中,当然包括了在必要时,给檠天帝与凤雏皇后不能防范的破坏。
“既然——?!”她生气地想说既然他用不上,为什么要叫她默下来,可是话才想出口,她看见他沉定的眸色,那眼神令她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他让她默图,是因为日后她极有可能派上用场!
“既然用不上我了,那我出去了!”说完,她才不管他答应与否,拉开门扉,头也不回地大步跑开。
“难怪夏姬对我说,你对她的寄望大得不切实际。”端王见她像是夹着尾巴逃掉的胆小鬼,忍不住笑嗤了声。
乔允扬对于他的说法不怒反笑,深沉的眸光从容容远去的背影,转到他大哥带着笑的睑上,唇畔的一抹浅浅笑痕,显得像刀刻般锐利,“不要看不起她,日后,她能起的作用,说不定比你们都还大多了!”
第4章(1)
夏侯容容脱去长靴,抱着蜷起的双腿,坐在“知风堂”的寝院床榻中央,杨上没有棉被枕头,整个屋子里除了基本的家私之外,余下的,都随着她与乔允扬成亲,搬进了“昊风院”里,如今的这个寝院,早没了人住的气息。
不知怎地,她匆然想念起自己住在这院里的时光,成天跟乔允扬唱反调,打定了主意绝对不嫁他,只要能令他觉得苦恼,她就快乐得像孩子一样。
她将下颔搁在两膝之间,垂敛的美眸有若一丝淡淡的怅然,她忘记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想起自个儿的身世。
似乎是从太爷爷打定主意,非让她嫁乔允扬不可开始吧!
因为成天忙着跟老人家吵闹,想着软硬兼施,威胁利诱要他打消念头,花去了她太多的心力,所以才会忘记去想自个儿不详的身世。
她是个父不详的孩子,一出生就克死了亲娘,虽然有太爷爷的疼爱,大舅与舅母待她宛若亲生,还有胤哥哥总是百般退让,不与她争宠,再加上聪明与美貌,这些条件已经远胜过一般人太多、太多了!
但是,她可以从每个人疼爱她的眼光之中,看见怜悯,总以为她是个可怜的孩子,没了爹娘,需要多一点疼爱!
就连崔容莲,事事要与她争,争不过她了,便拿出一副凡事让她顺她,不过是因为她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更别说,在老奴仆的说法里,她的亲爹是个恶名昭彰的盗枭头子,她娘是被玷污清白,才生下了她这孩子!
所以,她曾听崔嬷嬷在私底下对人说,她惊人的美貌与过分的聪明,与她丑陋的身世对比起来,倒像是一种讽刺了,
所以,她从不以为自己生得有多美,所以,她凡人、凡事都看得特别仔细,才让她太爷爷总笑说,要骗她,比登天还难!
相较之下,胤哥哥就很容易被人蒙蔽,她想,若非当初她威胁说要把嫂嫂嫁给别人,他不知道要到何时才愿意去段家挽回自己心爱的女人呢?
只要能见到他们过得好,她不介意当坏人,就算她其实真的有想过,嫂嫂说不定再嫁别的男人,可以过得更幸福呢!
夏侯容容掐指数了数日子,算起来,她嫂嫂应该已经临盆了吧!不知道生的是小侄子或小侄女?
一抹浅浅的微笑噙上她的唇畔,往后,要有人喊她“容姑姑”了呢!
“小姐,原来你在这里!姑爷在找你呢!”婉菊进来见到她,明显松了口气,似乎已经找了她好一段时间。
夏侯容容抬起美眸,看的却是在婉菊之后进来的乔允扬,他扬扬手,示意婉菊退下,一个人走到她面前。
“容容。”
他喊她的嗓音好温柔,仿佛最轻软的羽毛拂在她的心上,但她现在不想听,双脚落床,用最快的速度套上靴子,越过他的身边,朝门口走去。
“你不想知道吗?”他喊住她,“那一日,在我们有了夫妻之实的隔日,你曾经说想要知道自己的男人究竟瞒了你什么,是吧!”
“我现在忽然不想知道了,你不必勉强自己跟我说,我还有事要忙,先不陪你了!”说完,她再度提步要走。
“这不像你的个性,容容!”他再度喊住她,“你不是凡事最爱追根究底,不弄个清楚明白绝对不善罢干休的吗?”
“我是吗?好吧!可能以前是,现在,我当了人家娘子了,这一点倔脾气要改改,我改了,所以现在我不喜欢追根究底了,你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吧!那我先出去了!”说完,她摇摇手,低着头:心慌着只想逃开。
乔允扬伸出长臂,从背后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给搂贴在怀里,“你不必改,我允许自己的娘子可以一辈子喜欢追根究底。”
“但我现在不要了啊!”她捂住耳朵,大声的嚷道,“你这个人很奇怪,怎么老是喜欢强人所难啊?我不想知道,不想!不想!”
他不管她的拒绝,不管她的挣扎,低沉的嗓音就附在她捂住的耳畔,一字一句,沉声有力地说道:“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我已经要离开这里,回朱蜃国去继承汗位,容容,我们能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
“什么?!”
她吃了一大惊,回头瞪着他,不敢置信自己刚才亲耳所闻。
“你终于肯回头看我了!”他扬起笑,俯首啄吻了下她洁白的额心。
夏侯容容捂住被他吻过的地方,抬起美眸,气忿地瞪着他,深吸了几口气,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气我骗了你吗?”他含笑道。
“你——?!”不要擅自做我肚子里的蛔虫!她好想这样大声对他喊,可是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舌头像是被猫给咬掉了,说不出话来。
“那天,我对你所提过的可汗与可敦,就是我的父汗与母妃,我向你说过了,我的娘亲是个身分很尊贵的女人,在我父汗死后。她为了成全大局,再嫁给我王叔,在朱蜃国,可敦也拥有自己的城池与军队,她就带着我这个独子居住在那城里,到她死前,未曾再踏出那座城池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