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早就放弃了做主的这个想法,闺女们都同意,她也不拦着。
于是,今日就有了姊妹同行进城的行程。
谢娇娘在城里没什么认识的人,佟娘子和佟掌柜这对堂兄妹都是人精,找他们帮忙,万一他们要在这生意上掺一脚,她不同意,双方容易生出罅隙。还不如直接寻牙行,多添佣金,总能找到合适的铺子。
一连去了三个牙行,终于有一家帮他们寻了一个好铺子。
这是一个位于街角的小铺子,前边两间铺面打通,后边有大灶间、小小的院子,外加两侧厢房,最主要是院子里有一口水进,若是做吃食铺子,用水方便。
铺子门前的路口是两条街的交叉口,街道两边,连同铺子后侧是一个个小院子,不是贫困人家的棚户区,也不是富贵大宅,而是日子过得殷实的小户人家。
偏偏就是这样的人家,平日有些钱改善伙食,又不会因为过分贫穷,起什么贪心。那中人许是见谢娇娘喜欢,笑眯眯地说铺子东家租金要的高。
不等谢娇娘说话,赵建硕已经大手一摆,直接道:「请铺子主人来说话,我们要买铺子,不租。」
那中人吓了一跳,本来以为这夫妻俩不过是有些手艺的农家人,哪里想到是个富豪,赶紧跑去寻了铺子主人。
主人是个六十岁老翁,原守着这铺子卖些杂货,年岁大了,有儿子照顾,就关了铺子回家养老,收个租金。如今听谢娇娘夫妻要买铺子,倒也没多为难,开了个合理的价格。
赵建硕一口应了,付了订金和中人的佣金,约好第二日去府衙换契书,屋主和中人就告辞了。
谢娇娘同谢蕙娘挽了袖子,简单打扫了铺子,又拢了拢需要添置的东西,直到日头西斜才恋恋不舍的坐马车回去。
第二日,在家坐不住的何氏和谢丽娘、江婶子母女,外加厚着脸皮的庞大山,都跟了过来。
赵建硕去府衙换契纸,谢娇娘带谢蕙娘和庞大山去釆买,何氏则带着冮婶子母女打扫,分工明确又利落。
如此早出晚归两三日,小小的铺子已经是旧貌换新颜。
两间当街的铺面大开门户,里面干净的架子上摆了很多新木盆,盆里放了各色吃食,有猪头肉、猪耳朵、猪舌头、猪尾巴、猪蹄子,外加卤五花肉和几样简单的小菜,比如五香豆干、芹菜花生米、泡椒鸡瓜一类。
简单的挂一串鞭炮,随意一放,待门前硝烟散尽,「赵家食铺」总算低调的开张了。
谢娇娘同赵建硕亲自拎食盒,给左邻右舍送了些吃食过去。也不是多丰厚,但胜在花样繁多,几乎是铺子里有的吃食都切了一些做拼盘。
附近的人家这两三日没少被这铺子的香气搅和得心神不宁,如今见铺子终于开张,无论是路过的还是吃了拼盘觉得味道好的,都进门转转,或多或少买一些回家,来壶酒,借着微冷的风小酌一杯。
傍晚的时候,从衙门下差的杂役小吏、忙了一日生意的商贩,外加得了工钱的泥瓦匠等人,几乎把铺子里准备的吃食都买个精光。
虽然开业第一日准备的量不多,但如此的好兆头,还是让所有人都笑开怀。
谢娇娘没舍得宰杀家里的肥猪,暂时联络两家肉铺供给原料。她准备过些日子铺子的名气上来了,再用自家的猪肉做高档的食品,这样才能利润最大化。
晚上回家,在马车里,谢蕙娘忍不住数了数这一日赚的铜钱,林林总总扣去一大半,还剩五百多文,这般下来,一个月怎么也有十两银子的进项,可是足够顶普通人家大半年的花销了,何氏几乎欢喜的要哭出来。
谢娇娘心情太好,但这只是开始,离她预计的情况还差很多。
第二日,吃香了嘴巴的食客们几乎都成了回头客,甚至还带了一些朋友亲戚同来。
谢蕙娘脑子灵活,推出了「捆绑销售」,买一百文钱的熟食就送两样小菜。
一斤猪头肉四十文,一斤猪蹄三十文,猪舌头、猪耳朵是五十文,随便来上一些,都能到二百文钱,加上小菜,家里若是来客人,再炒两道热菜,妇人们就不必费心思安排酒席,轻易地整治完了。
这样促销,生意自然是好上加好,开张七八日居然就有红透半个庆安城的趋势。
谢蕙娘直接住在铺子里,谢娇娘惦记她一个小姑娘不安全,再说还有庞大山在,虽然两人即将订亲,但总是不好听,于是留下了江姨子母女。
如此一来,家里倒是空得厉害,经常让谢娇娘手忙脚乱。平日两人过日子还好,但是从铺子里忙完回来还要做饭就太累了,或者偶尔陈家庄的兄弟们上门,整治酒席也没个帮手。
赵建硕看在眼里,寻个机会又去人市买了一对兄妹,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哥哥清明眉清目秀,妹妹谷雨勤快本分,平日里一个赶车,一个帮忙洗衣服做饭,让谢娇娘松了一口气。
第十一章 红衣女子上门作乱(1)
日子飞速到了二月,天气暖和了很多。
山坡之南、屋檐向阳处的积雪已经被太阳晒得流眼泪,不时掉落下来,砸中某个倒霉之人,让人享受了一次什么叫透心凉。
随着时间过去,铺子的生意渐渐上了正轨,江婶子母女在前边招呼客人,谢蕙娘在后边准备熟食,庞大山打杂做粗活外加跑腿,几人配合得默契又自在。
这日,在铺子里帮忙的谢娇娘隐约觉得有些疲惫,早早拉了赵建硕回家。
夫妻俩一个坐在车辕赶车,一个半躺在车里,晒着春日的太阳,很有几分懒洋洋。
谢娇娘扯了一个垫子枕在头下,笑道:「六爷,咱们庆安城真是好地方,人杰地灵,民风淳朴。你看咱们铺子开了这么些时日是不说日进斗金,却也生意火红得让人眼红。但除了开始几日来过两个地痞闹事,被大山扛跑之后,就再没人来捣乱了,可见世道真是清明啊。」
她这般说着,翻开马车壁板里的一个小小匣子,摸了一把葡萄干吃,不时喂赵建硕一颗,自然没有看到赵建硕嘴角的古怪笑容。
世道清明?民心淳朴?人杰地灵?不知道那些断了手脚的地痞、赶去江南盐场做工到老的江湖大哥,还有护城河里喂了王八的某些人,听到这几个词会不会抗议一番。
这世道从来都是拳头大的才有道理,拳头大的才能立规矩,拳头大的才能护着妻儿头顶的一片晴朗天空。
他回身望了望睡着的娇妻,脱了身上的披风盖了上去。
北风是个欺软怕硬的,极有眼色的绕了路,倒是墨玉嫌弃这般慢慢晃悠,实在有些不耐烦,想要加快步,屁股上却挨了一记鞭子,只能打着响鼻陪着他见色忘马的主人在路上磨磨蹭蹭。
谢娇娘夫妻走后不到两个时辰,铺子里的吃食就卖得差不多了,谢蕙娘笑嘻嘻地同江婶子母女说着闲话,归拢剩下的东西,盘算着一会儿凑在一起算便宜一些,那些放工回来的工匠必定愿意买回去下酒,然后今日的买卖也就差不多了。
结果,放工的工匠还没等到,反倒是有恶客上门。
一个红衣姑娘骑了高头大马,带着一名凶巴巴的男护卫,直接堵了铺子的大门,叫嚣道:「赵建硕呢?让他给我滚出来!」
谢蕙娘就是个小辣椒,听到有人这么喝骂自家姊夫,顿时急了,「你是什么人,当街这般呼喊,学没学过礼数两个字怎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