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娘一边数落李老实,一边把院子扫得尘土飞扬,眼见吹了东风,又拼命往西扫灰尘。可惜那尘土根本飞不过谢家高高的院墙,反倒弄得她自己一脸都是灰。
「呸,呸!」她狠狠吐了两口,正要偷偷骂两句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扭头去看,立刻被满院子的村人惊得跳了起来,「啊,你们干啥都跑到我家来了!」
「什么叫都跑你家来了?你以为你家这烂地方,我们稀罕啊!」
「就是,一看就是做了亏心事,见到大伙儿心虚呢。」
「这样的害人精就该扔出村去,平白祸害大伙儿,真是恶心透了!」
男人们还好,碍于颜面没有说什么,但女人们可是嘴巴不饶人,毕竟自从养了那些肥猪,她们没日没夜的伺候,就指望养得好了,能卖个高价给闺女添嫁妆或者给儿子做聘礼呢。
如今因为李大娘的碎嘴造谣,好好的财路马上就要断了,她们怎么可能不气恼?嘴里的话如刀子一般,扎得李大娘透心凉。
她根本不明白,平日一起说闲话的同战壕好友,怎么突然倒戈了?
第十三章 寻出恶人游街示众(2)
这时候谢家众人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谢蕙娘一见到李大娘,恨得眼睛都红了。
这种人就是阴魂不散,谢家根本没有得罪她的地方,结果这么多年,她事事都要欺负谢家一头,坏话说尽就罢了,如今居然还如此狼心狗肺地造谣诬陷,若是不给她点教训,以后这块臭狗屎怕是要一直恶心下去。
谢蕙娘口齿本就伶俐,在城里开铺子又锻炼这么久,那更是炉火纯青。
她直接把铺子如何生意不好,大姊如何处置、如何寻人打探,最后茶摊老板指认李大娘,以及城里如今流言纷纷,小王庄以后怕是再也卖不出一头猪的事从头到尾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是耳力不好的老人家也听得咬牙切齿。
李大娘听得眼珠子都要瞪岀来了,她这会儿终于知道害怕了,极力辩解着,「不,不,我没说村里的猪不好,我只是说谢家的猪肉不好……」
「放屁!」一个妇人狠狠一口唾沫吐了过去,骂道:「谁不知道娇娘家里的猪肉好吃,那些酒楼就是因为咱们养的猪同娇娘家里的一样才愿意花大价钱买。你说娇娘卖的猪肉坏话,那不是坑了全村人,是什么?」
「黑心肝的玩意,你家里还养着娇娘送的猪崽呢,回头你就这么坑人家,简直是狼心狗肺!」
「就是,白眼狼也比你好。」
李大娘傻眼,她当初不过一时生气,想给谢家上上眼药,实在没想到那些话会连累村人。如今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她想否认也不成,只能……
「哎呀,李老实啊,你是要看着你媳妇被冤枉死啊?」李大娘「扑通」一声直接坐到地上,双手拍着大腿开始撒泼,「你个窝囊废,人家都打上门了,你还不吭声。不就是几句闲话吗,平日谁不说几句,怎么就揪着我不放?还不是欺负我们李家没有人,欺负我们李家穷啊!呜呜,老天爷,祢开开……咳咳……」
她哭闹得厉害,一边的谢蕙娘实在恼怒,抓了一把灰土塞进她的嘴,她呛得咳嗽不已,哪里还骂得出来。
江婶子母女还有谷雨一见谢蕙娘动手,也一同上前,这个掐、那个挠,甚至干脆脱了鞋底搧巴掌。
李大娘身板很壮,若不然平日也不能称霸李家,但如今被四五个人按在地上,想起起不来,想骂骂不出,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揍。
李家公婆和李老实原本羞臊难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这会儿眼见自家人挨打,到底是忍耐不住,想上前拉架。
但步刚迈出去,陈家庄的几个兄弟就拦了他们的去路。话也不必多说,手上的柴刀耍几个刀花,李家人就迅速退回去。
村人见此,再傻也知道谢娇娘是打定主意要收拾李家了。
平日两家的一些小争吵,众人也不是不知道,但多半是人家的事,他们看个热闹就罢了。如今谢娇娘抓到机会,下狠手整治李家,他们自然更不好开口,更何况这事确实是李大娘不对。
「咳咳!」王三叔见李大娘被打得鼻青脸肿,嘴角也开了,生怕出人命,干咳两声,说道:「行了,打两下出出气罢了。」
谢蕙娘几人累得气喘吁吁,听得这话就停了下来。
谢娇娘扫了一眼围观的村人,却不准备放过这次机会。
村人愚昧,自私成性,若是不能杀鸡儆猴彻底让他们警醒,以后再出一个王大娘张大娘,那她岂不是要一直跟在后边补窟窿。
「三叔,如今这个样子倒不是我刻薄,李大娘虽然挨了打,但她惹来的祸事还没解决。外人不知道我们全村都是被冤枉的,流言还在传着呢,真等人尽皆知,咱们就是浑身都长了嘴,怕是也说不清。」
王三叔皱了眉头,也犯愁这事,他总不能挨个人都解释一遍吧。
「这事也好办,不如押着李大娘游街去吧,别人见了,都知道我们小王庄惩治了恶婆娘,坦坦荡荡,不怕任何人闲话,这事肯定就过去了,说不定还能给咱们村里养的良种猪打出个好名声。」
谢娇娘说的有理有据,王三叔和村人听了都点头,但是再看鼻青脸肿的李大娘,外加畏缩的李家人,他们又有些不忍心。
这般游街之后,李大娘是彻底不能见人了,这辈子只能在家洗衣做饭,别说进城,娘家都回不去了,毕竟这脸丢得太大了。
可世人皆有私心,在让一个碎嘴婆娘丢脸和让自家肥猪扬名拓宽财路之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选择了后者。
于是,李大娘被直接绑去村子中间的小祠堂里关了。
第二日一早,王三叔带了几十名村人,寻了一块大板,结结实实的绑着李大娘进城。
李家人还算没有懦弱到极限,李老实到底畏思缩缩地跟在了队伍最后。
春日的庆安城没有秋后那般热闹,收山货和野物的客商们无影无踪,倒是多了一大堆车队打算南下,寻些南边的好东西回来卖。
城外的田地还没有春播,但杨柳绿了,草色已经深得足以让天地间换件碧色纱衣。
城门口刚刚放进去一波挑担进城的农人,送出一波走亲访友的闲人,小王庄众人就浩浩荡荡地赶到了。
守城的兵卒难得见到这般闲事,不但没拦阻,收了清明递上去的进城税,还特意打量李大娘一眼,笑道:「这样的祸害我可得看清楚了,以后不能放进城,自家乡亲都坑,外人怕是都要被她生吃了。」
李大娘本来又饿又困,躺在门板上昏昏欲睡,听得这话气得差点喷出一口血,而她终于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了。
府城里平日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闲人了。拎着鸟笼子闲逛的、在茶馆里消磨一日的、街头巷尾说些闲话的,可谓是应有尽有。
如今众人正把烟袋街小寡妇要改嫁的旧闻说上第十八遍的时候,新鲜事终于送上了。
小王庄的队伍前后左右围了足足几十号人,王三叔第一次被人这么关注,很是激动,手里敲着锣,每走一段路就把李大娘作恶的事说一遍。
有人听了,回家说给亲朋好友听热闹,如此,不过一个时辰,半个府城都听说了「小王庄」这三个字,也听说了他们养出的猪没有腥膻味道,好吃又干净。虽然被自家人抹黑,但愿意以质量说话,证明小王庄的乡亲名声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