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惊天怒吼从淑妃殿中传出。淑妃殿中,正上演一场举世罕见的奇景——怒发冲冠的淑妃娘娘,也就是在下我,正对一团巨大的白色毛线球拳打脚踢!边踢边吼:「你说什么?有胆子再说一遍!」
「老臣说『恭喜』啊,这也不对?好人难为啊!哎呦喂呀!轻着点,老人家经不起这么踹啊!」
赫!毛线球会说话!千古奇闻!
「少废话!是后面那句——」我一把捞起当朝神医郭闲的领子,双眼冒火。
「老臣是说,您有喜了。」毛线球开始气定神闲的扯扯胡子。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笑的重复一遍。
我瞬间火冒三丈!这个头发全长到下巴上的毛线球在说什么!我有喜了?我他妈的有喜了!?开什么玩笑!
「喂!你给我看清楚!」我扯起他,双眼瞪得几乎药蹦出眼眶,「老子是公的!通俗点说,是雄的!文雅点说,也就是男的!你这个老眼昏花的庸医竟然说我有喜了?!」
「谁说只有母的才能有喜?」他斜了我一眼,掰开我扯他领子的手,将我按坐在椅子上,笑的说道:「我说娘娘,不要太激动,太激动对你腹中的胎儿不好,快坐下。老臣这就解释给您听还不成?」
在我气呼呼的瞪视下,这个当朝神医毛线球——不对,是当朝神医郭闲,开始了他为时两个时辰的耐心讲解。
话说毛线球的祖祖祖祖……师爷十分酷爱喝酒,可他老人家住在高高的山顶上,每次下山买酒都要飞一个时辰下山,然后再飞一个时辰上山,因为武林高手不能走路,那会被人笑话!可是这么飞来飞去太费事了,而且有着安全问题:万一哪一天天气不好,有个闪失,可不是开玩笑的!
有一天,苦恼的他老人家突然灵光一闪——他把酒馆搬家里来不就行了?顺便把老板打包回来为他酿酒外带做老婆。一举多得啊!实在是妙计啊!越想越得意,不禁仰天狂笑!据说那天山里的野狼因为不明原因,全都死翘翘了!从此山里的人们开始过着「天下无狼」的幸福日子!
打定主义的武林高手就选好日子,乐呵呵的上门提亲去了,结果是被准丈母娘放狗给咬了出来!因为,他准备打包回山上的「老婆」不巧正好是个男的,而且是家里的独苗,三代单传;真给打包回山上去了还得了?
这好办!只要他未来「老婆」能生不就行了?于是他就发挥他绝顶聪明的头脑,用尽毕生所学,再运用灵巧的双手。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在一个月内制作出了能让男人生子的奇药!
有没有效?看疗效!他用来实验的公猫,只一胎就生了八只!结果他老人家当然仰天长笑,抱得美酒外带老婆归了……
「那他老婆有孩子没有?」我打断他,问了最关键的问题。
「当然!不止生了,而且还连生了六个!乐得他老丈人家差点把他当神供起来。不过他老人家只做了十颗,做实验用了一颗,剩下的被我的祖祖祖……师爷的老婆藏起来了,因为他嫌生的太辛苦。可藏到后来,就忘记了。」
「那还剩几颗?」我感到浑身开始发冷。
「三颗。」
听到答案,我的理智彻底离我而去。
好!很好!非常好!我终于知道娃娃脸和那对贼狐狸三个月前给我吞的是什么鬼东西了!
「姓龙的,老子一定要宰了你们!」
***
六个月后,九王府。早膳时间。
「九儿,来喝口鸡汤,听太医说鸡汤补身子,这只野鸡可是本王特意为你上山,从熊嘴里抢过来的!」
特意为我猎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震北王那老狐狸一脸媚笑的搂着我,假装要往我嘴里灌的那碗鸡汤里面,在几秒钟之前还有一整只鸡,现在只剩下个鸡头连着几根骨头!如果不是那老狐狸嘴角的油渍说明了鸡早进了他的肚子,我还真会傻傻的乱感动一把的!
瞧瞧,就这么一会工夫,连碗里的葱叶都进了他的肚子!
「还是九儿做的饭最好吃!」
听听,这是人话吗?这个不要脸的老狐狸,一大早竟然把我这个怀胎九个月的标准「孕男」塞进厨房,艰难万分的炖汤,还美其名说是为我进补!结果却全进了他的肚子!
「九儿,你要不吃本王可就全吃了!」
你都把碗舔的亮闪闪了还叫我吃什么?啃碗吗?
老狐狸就在我愤恨的目光下,笑的把炖鸡汤的锅子又舔了一遍!
午膳过后,王府后花园,娃娃脸一脸兴奋的抓着西瓜刀向我招着手。
「爱妃,快来运动一下,太医说这样对你肚子里的孩子有好处!」
「这个……我刚用完午膳就运动的太激烈也不太好吧?」哪个不要命的庸医跟娃娃脸这么说的?!
「怎么会?生命在于运动!快过来,朕陪你一起运动!」
他哪学来这句话的?「还是我自己来吧,怎么敢劳动陛下的玉体!」有你陪才糟糕呢!我已经一身冷汗。
「为了爱妃的身体,朕累一点没关系!准备好没有?」
说「没好」可不可以?是,生命在于运动!怀孕期间是要多运动,可是也要分个轻重分个种类吧?就没听说有哪个孕妇作这种玩命运动的——炎炎烈日下,被一个皇帝挥着硕大的西瓜刀追着砍,然后以媲美奥运选手的速度绕王府长跑一周!嫌命太长了是不是?
在被追砍的过程中,我万分怀疑的看向我的肚子,真怀疑肚子里长的是何方妖孽?被这么折腾,还没回归西方极乐世界!
于是整个下午,就见金龙皇朝的皇帝挥舞着西瓜刀,在九王府的后花园追砍一只带着两条腿急速奔跑的球!
晚膳过后,灯火通明的寝室。
「呵呵,我说亲亲狐狸,今天就不必了吧?」我带着一头冷汗被宇文狐狸逼到了床边。
「这怎么行?!亲亲的身体绝对不能马虎!快过来。」
眼见着一双雪白的狐狸爪子勾住我的脖子,捞起我的腰,硬是把我塞到了床上!
「好,那我今天要睡外边!」既然躲不过,为自己争取点活命机会还是必要的。
「绝对不行!要是你半夜掉到床下……不行!绝对不可以!」于是开始了我已经持续了六个月的酷刑——被宇文渊搂着睡!
我当初怎么会听信他的片面之词,相信他说的「孕妇需要时刻细心照顾」,然后就让他大摇大摆的骗上了我的床?
和他一起睡不是人做的事!刚开始是他搂着我睡;一个时辰后就变成他压着我睡──还专门压我肚子!我怀疑他是不是想把我肚子里的『东西』人工压出!而且,他会打呼噜,时常磨牙,十天里有九天要说梦话……
六个月了,六个月来我就没睡过一顿安稳觉!
于是,我又是一夜睁眼到天亮,然后被震北王挖起来塞进厨房,再然后被娃娃脸拉去做「运动」,最后又被宇文渊在床上荼毒……周而复始,这样非人的生活我整整过了六个月,终于要到了尽头!因为,我的产期终于到了!
***
雷闪电鸣,瓢泼大雨从天而降,狂风摧残着可怜的扶柳,左摇右摆,颠颠倒倒,却总是不倒。金龙皇朝都城九王府外,被御林军重重包围,荷枪实弹的摆足了架势。
都城里的百姓疑惑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九王爷要谋反了?
……什么?!九王府有人生孩子?早说啊!可是生孩子用得着这样重兵把守吗?
因为生孩子的是九王爷?!
九王府内,ㄐ三位超重量级人物,此时正在大雨中焦急的等待,每隔不半盏茶的时间,就要抓着稳婆恶狠狠的问:「怎么还没生下来?」稳婆往往吓得两眼翻白,昏倒了事。
自从龙雨情被送进产房,王府里已经请了十六个稳婆了,个个有进无出!因为什么?昏倒了还出得去吗?等到第十七个被塞进去之后,龙雨情的叫声已经响彻都城四个时辰了,急得三个令诸国闻风丧胆的霸主直跳脚!
虽然他们都不是第一次当爹,可是生平还是第一次经历男人生子这个惊险场面!
「为什么不能直接刨开肚子把孩子掏出来?」
ㄖ刚说完,几个御医当场就要解腰带上吊,偏偏个时候,产室内又传出了龙雨情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叫骂声:「龙雪融——你这个万年老狐狸精!老子总有一天要煮了你!啊——痛啊!」
「好!本王这就去烧好开水准备调料!九儿,你忍着点,本王这就去砍柴烧火!」震北王抡开膀子,当即开始摧残王府内的大树,不用砍刀直接用手拔,一拔就是一棵,干净利落!
呜……那可是我的财产!你等会一定要给我种回去!要拔就去拔你府里的……「娃娃脸!你这个花心鬼!老子要砍死你——哇——!」痛死我了啊!
「成!朕现在就去帮你磨刀!爱妃,你一定要坚持住!来人,磨刀石伺候!」王府内开始响起了的磨刀声!
「死狐狸——老子要扒了你的狐狸皮!哇啊——我不要生了!谁来一刀给我个痛快吧!」
「这个有点困难,亲亲,你再忍耐点,等你平安生下来后,我送给你十件白狐披风怎么样?啊?」宇文渊还算正常,既没去拔树也没去磨刀,只是在原地不停的转来转去,不一会就踩出一个刚好适合养鱼的大坑!
「龙雪融!我要毒死你——」
「好!本王这就去买砒霜,还是你更中意鹤顶红?」他说话的当口,又一棵大树惨遭毒手……辣手摧树啊!
「娃娃脸——」
「爱妃,你省点力气先把你肚子那东西生出来再说!」
赫!我疼到快把床拆了你还不准我发泄一下!「娃娃脸你个没良心的!老、老子在这拼死拼活,你、你还不准我叫!我要休夫——」
「好!亲亲!我这就去帮你准备纸笔——赫!你刀什么时候磨好的!」宇文狐狸还没说完,就开始被黑着脸的龙浩持刀追杀,边跑边说:「亲亲,你口述,我这就帮你记下来——」
娃娃脸一听,挥起西瓜刀就砍了过去。「你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死狐狸!朕先灭了你再说!」
此刻的震北王还在考虑砒霜和鹤顶红哪个口感更好,不知不觉间又有几棵数惨遭毒手。
直到九个时辰后,一切终于随着一声洪亮的哭声而终止,不管是王府内的,还是王府外的,同时松了一口气──终于生出来了!
然后就皆大欢喜了。
皆大欢喜?做梦去吧!告诉你,事情大条了!因为,孩子虽然生下来了,可是却只有一个!
「只有一个?!」震北王阴沉着那张美人脸死瞪着刚从内室出来的产婆。
「是、是啊。」产婆脸色开始脱色——煞白。
「你确定?!」娃娃脸的西瓜刀已经架到了产婆那条可怜的脖子上了。
「确、确定啊。」煞白升级到了苍白。
「你确定不用再进去仔细数数?」宇文狐狸狠笑着揪住了产婆的领子。
「要不,我再进去数一下?」稳婆一句话说完,终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拎着昏过去的稳婆,三个人阴沉的互瞪着。经过一阵劈哩啪啦的眼光较量之后,终于达成了共识:
好你个毛线球,你死定了!
***
「郭闲!你这个老混球马上给我滚出来!」
伴着能震晕乌鸦的狂吼声,三只雷霆万钧的大脚齐刷刷踹向了太医院的大门,两扇挺立百年的铜门光荣就义在三只脚下。
娃娃脸怒火冲天,一把拎起了正企图埋向西瓜堆里的郭闲狂吼:「你这个庸医,还敢在这啃西瓜啊?朕先把你当西瓜结果了怎么样?!」
毛线球抬起了一张充满哀怨与懵懂,同时也沾满了西瓜籽的脸,委屈的和ㄌ对视着,可怜兮兮的问道:「陛下,臣做错了什么?」
「你还敢说啊你!」
眼看着毛线球就要被当成西瓜砍了,一只雪白的手一把将他抢了过去。「老大,先别急,本王还有话要问他;问完了,本王和你一起切磋砍西瓜的独门刀法。」说完,还对毛线球闪开温柔的一笑,露出满口阴森森的白牙,吓得郭闲差点真缩成一个毛线球。
「爹,你干嘛要这样说,吓到郭神医怎么办?」
毛线球连连点头。
震北王阴笑的拎着毛线球的领子:「西瓜哪有这么皱巴巴的!要砍他,起码要损失五六把西瓜刀……浪费啊!」
「……我说三位大爷,祖宗,天老爷!您们究竟有什么问题,就问吧!老臣绝对说不知道!」
「什么?!」震北王瞪大了狐狸眼。
「不、不!是不知道说知道!」
「你敢!」娃娃脸举起了西瓜刀。
「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才对嘛,乖。」宇文渊笑眯眯的用狐狸爪子挠了挠毛线球的脑袋。
于是,金龙皇朝的三巨头就聚集在太医院的西瓜堆上,开始了对神医毛线球的集体审问。
「朕问你,你给朕的药是真的吗?」
「真的啊!」原来是这回事啊,简单嘛!擦擦汗先。
「那本王的呢?」
「也是真的啊!」
「那就是给本丞相的是假药了!?」
「这是哪的话啊?老臣岂敢?」
娃娃脸又一次拎起了毛线球的领子,「你当初告诉朕:吃一颗你祖师爷的药就会有个儿子对吧?」
「对啊,没骗人!」
「那吃三颗药就该有三个对吧?」震北王又一爪子把毛线球抢了过去。
「也没错啊!」掰掰手指,一个加一个再加一个是三个!
「那为什么现在吃了三颗药,却只生了一个?你解释给我听听吧。」宇文渊又笑着挠挠毛线球的胖脑袋。
「这个吗……」稍微一犹豫。
「说!」脖子上马上架了三把西瓜刀!
「是!马上说!立刻说!这个可能和服药时间太近有关系,老辰也没想到您们是给一个人吃,否则会提醒各位的。」
「那孩子究竟是谁的?」
「老臣也不知道。可老臣敢肯定,绝对是九王爷的!」这绝对是真话!
可面对那瞬间又架到脖子上的西瓜刀,毛线球终于拼进全力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流传千古,却俗到极点的方法——滴血认亲!
说句实在话,真不是一般的……蠢啊……
***
这个世界上最蠢,最没脑子的东西是什么?哪,最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东西现在就在我眼前──一个娃娃脸加两只狐狸外带一个毛线球!
为什么?因为他们的脑袋只有摆设功能,里面装的都是浆糊──对了,那个毛线球连个摆设都构不上,他的脑袋塞的都是棉花!实心的!根本一点容量都没有!
滴血认亲!如果不是蠢到家了,谁会想出来这种没脑子的主意!
着睡眠不足造成的雄猫眼,我打了个呵欠,不满的嘟着嘴:「你们一大早把我挖起来,就为了这事?」
「是啊,九儿。我们向给我们药的郭太医确认过了,他说只有这个方法才能分辨出孩子究竟是谁的。」震北王一脸媚笑。
自从我生下怀里这个小东西之后,地位是乘火箭似的往上非升!还真是「母」凭子贵啊!至于目前是到达什么境界了?还真不好说。
我看向那个被拎在娃娃脸手哩,几乎快皱成一团的毛线球,眼中闪过一抹阴险──好啊,原来就是你这个老混球陷害我!害我受了将近一年的荼毒,还差点痛死在床上!于是,我双眼开始冒火,恶向胆边生……
我倚向娃娃脸的怀中,食指在他胸前划着圈,甜腻腻的问道:「皇上,我问你,你和震北王他老人家是什么关系?」
「他是朕的六叔公。」说罢人一愣。
呵呵,知道不对劲了吧?一个搞定!
「王爷,人家问你,你和宇文渊是什么关系?」我假装娇羞的扯扯老狐狸袖子。
「他是本王的儿子。」说完也是一愣。
嗯,还没蠢到和毛线球一个等级,有救!
「渊,那你和娃娃脸又是什么关系?」我又向贼ㄏ抛了个媚眼。
「我爹是他六叔公,我老娘是他老娘的姐姐……啊!」说完刷的向毛线球射去一个必杀眼神。
呵呵,还是贼狐狸聪明!我满意的转向那个企图土遁的毛线球,悠闲的点点怀中孩子的额头。嘻嘻,笑了,好可爱唉!
「郭太医,这样子的话,你怎么能肯定,用这个方法就一定能知道这个东西是谁制造的?」我指指怀中从早上起来就傻笑到现在的龙行运──名字是我起的,因为那三位从他一落地就光顾着确认所有权,忘了给他贴标签,所以我这个又当爹又当娘的就只好自己来了。名字还不错,对吧?谁敢说不对,老子就让他衰百八十年。
「这个嘛……」
呵呵,说不出来了吧?我看向那个汗流得像下雨的毛线球,心里那个爽啊!我怎么说也是堂堂21世纪的新人类,被那三个成精的欺压,我认了!可是还要被你陷害?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我叫你后悔到想上吊都找不到绳子!
「啊,老臣一定会想尽办法的!」
看到狰狞着面孔逼近的三尊瘟神,再看到那三位手里亮的刺眼的西瓜刀──一看就是锋利无比,砍人不沾血……毛线球开始浑身发抖。
「那等你想出来再告诉我吧。儿子,走,陪你小爹我睡个回笼觉去。呵──」
呵呵,当坏人的感觉真好!难怪历史上那么多的聪明人,都明智的选择做奸臣!大智慧啊!
「啊!王爷,您别走啊!啊啊啊!救命啊──」
这个中气十足的喊叫声在九王府回荡整整一天,还没变调,真是高手!
但都城的百姓却陷入了困惑中──
「王头儿,怎么今天的声和往常都不一样?」
「是哦,就跟要被剁脖子的鸭子似的,叫的真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