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世龄心意已定,于是某天晚上,他悄悄推开内外间的隔门,看方千颜正睡在床上,已经脱下的外衣整齐地叠放在床头,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在她的衣服里摸来摸去,却怎么都摸不到免死金牌,正纳闷着急的时候,只听床上的方千颜竟说道——
“殿下要找的金牌是贵重物品,奴婢怎么可能不随身携带?”
他被吓得浑身打了激灵,只见方千颜从床上坐了起来,大热天,她只穿了件白色中衣,那衣服很轻薄,可以透出里面桃红色的肚兜,又映衬着她肌肤赛雪,眸若点漆,笑咪咪地看着他,而免死金牌就亮晃晃的挂在她雪白的颈项上。
“殿下好好的千金之贵不做,要做梁上君子?”
唐世龄一眼扫到她的穿着,忽然涨红了脸说道:“你……你穿得这么风骚做什么?”
“风骚?”方千颜被他扣的帽子弄得莫名其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又笑道:“原来殿下是个脸皮薄的人。可天气这么热,奴婢不这么穿,若惹出一身臭汗来,如何服侍殿下?”
“你真不知羞!”虽然才八岁,但唐世龄还懂得男女之别,他顿足转过身去,喝道:“你以后在本太子面前必须把衣服都穿齐整!”
“此时是奴婢就寝的时候,奴婢穿成这样有何不妥?再说,奴婢是近身服侍殿下的人,近身服侍的意思,殿下知道吗?”
唐世龄回头迅速睨她一眼,只觉得她笑得像只小狐狸,好看的唇型微微上扬,说出来的话却羞死人——
“就是说,等殿下成人了,奴婢随时可以侍寝。奴婢反正要做殿下的人,还忌讳什么?”
唐世龄实在听不下去了,他拔足就跑,方千颜在他身后娇笑连连,笑声如银铃。
第一次偷盗不成功,唐世龄又想了一个办法,他找人冒充皇后宫中的侍女,捧了个盘子来给方千颜,送一串珊瑚项链,还“宣旨”说要让她戴着这串项链去皇后寝宫谢恩。
方千颜看了看那串珊瑚项链,慢条斯理地问:“皇后娘娘怎么忽然想到赐奴婢项链?这项链是从哪儿来的?”
那宫女被问得傻住,因为太子之前没有教过她其他说词。
在寝宫外头偷听的唐世龄急了,冲进来一把将项链夺过来硬塞给她,“既然是母后赏赐给你的,你就拿着,难道你敢违抗母后的懿旨?快换了去向母后谢恩!”
方千颜嫣然一笑,“是了,奴婢听殿下的。”她伸手从自己的颈上解下一条红绳,那红绳上就系着免死金牌,然后将红珊瑚项链挂上颈项。
唐世龄见自己的计谋得逞,急忙将免死金牌抢在手中,“我帮你把金牌收着,你快去快回吧。”
方千颜多看了他一眼,又笑道:“那就有劳太子殿下了。”
她前脚一走,唐世龄后脚就命人准备东西,“去取个火盆过来。”
太监不解,“太子殿下,大热天的,要火盆干什么?”
“你这个奴才少废话!快把火盆端过来。”
太监不敢拂逆他的意思,只好去翻出一个冬天才用的火盆,点了火,给他送过来。
唐世龄冷笑一声,扬手就想把金牌扔进火盆里,突然间,半空中飞来一颗小石子,正好打在他的手腕上,免死金牌偏了位置的落在火盆旁。
唐世龄刚要发怒,就见方千颜轻飘飘地从墙头上跃下,袅袅婷婷地走过来笑道:“殿下是疯了吗?这是先祖御制之物,是先帝送给皇后娘娘,娘娘又赏赐给奴婢的,殿下若是烧了它,可就有蔑视先祖之罪名了。”
他见计谋又被识破,便弯腰捡起免死金牌,怒道:“你老仗着自己有免死金牌在本太子面前作威作福,算什么本事?若真有本事,你就别靠这免死金牌,给本太子一个厉害看看啊!”
方千颜倏然逼近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冷冰冰地说道:“一天到晚作威作福、耀武扬威的人其实是殿下吧?您凭藉的是什么?还不是太子殿下这身黄袍?有本事您放弃太子之位给奴婢看看啊?”
“大胆!本太子是先帝唯一子嗣,承袭天命,若放弃太子之位,这江山日后由谁来统治?”
方千颜蔑视地撇撇嘴角,“怎么可能江山无人?现在殿下没有主政,日子还不是一要照过?有摄政王在,天下就不会大乱。”
唐世龄的脸色陡地变得铁青,小脸的线条紧绷,骤然将免死金牌摔在地上破口大骂,“你们这群乱臣贼子,想的都是一个样,都是想要本太子把江山拱手让给摄政王!凭什么?这江山是本太子的!本太子就是死都不会让!不会让!”
唐世龄毕竟还是个孩子,说到最后,他突然哇哇大哭了起来,返身跑回自己的寝宫,趴在床上哭了整整一个下午。
宫里的太监和宫女自从服侍他以来,只见这位千岁殿下飞扬跋扈地欺负别人,却没见他这样嚎啕大哭过,全都乱了方寸,不知道是不是要去禀报皇后。
方千颜想了想,说道:“去叫御膳房准备一碗肉丝面来,殿下饿了的时候自然就不哭了。对了,准备两碗来。”
唐世龄在东宫哭了好半天,哭得眼肿鼻红的,也不见有人来看望,他慢慢的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时候突然听到脚步声,有人走进来。
这些奴才恁地大胆,竟未经通报就擅闯东宫太子寝宫,唐世龄心中怒火正炽,但又倔强的不想让人看见他的哭相,只继续趴着怒喊道:“滚出去!本太子无旨,不许你们进来!”
但来人一点都不在意他的愤怒,反而自在坐在桌子旁,不多一会儿就响起吸溜吸溜吃面条的声音。
唐世龄又疑又怒,转头一看,只见方千颜正优哉游哉地坐在桌边吃面条。
他怒道:“方千颜,你眼中还有没有本太子这个主子?”
她笑,“殿下,您好歹是个男人吧,要是您还记得自己是个主子,就不该在奴婢面前哭天抢地失了身份。到传晚膳的时辰,奴婢想您哭也哭累了,就让他们先送了一碗肉丝面过来,您要不要尝尝看?”
唐世龄瞪着摆在她面前的另一碗面。
她又说:“殿下若是还不饿,奴婢一会儿就把这一碗面也吃了。”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是猪啊!”他骂着,也不管自己现在多狼狈,翻身从床上跳下,一屁股坐在桌边的凳子上,夺过另一碗面便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方千颜吃完自己的那一碗面,就静静地看着他吃,等他吃完了,她才笑着用袖子轻轻帮他擦去眼角的泪痕。
“殿下哭什么奴婢知道,殿下是怕自己到了亲政的年纪依然不能做个真正的江山之主,可殿下哭就能解决问题吗?那唐川现在是一呼百应的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哦不,连一人之下其实都算不得了,论权力,他已经是诏河的万万人之上了。”
唐世龄将筷子猛地摔在地上,硬着脖子说:“原来你也是这么想的,那你就滚去唐川那里做奴婢好了,别在本太子眼前碍眼,本太子不要阳奉阴违的人来伺候!我告诉你!早晚有一天,我会站得比唐川高、权力比唐川大,我才是真正的诏河之主!”
情急之下,他连“本太子”这三个字都不说了,直接自称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