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季清随手往房里一指,男子也就不客气的进到房间里。
「你的剑上,我涂了特殊的香粉,我跟着香味找来的。」
受到齐季清的邀请,让男子颇为高兴,第一次露出笑容,那灿烂的笑容使齐季清看傻了眼,拿在手里的金创药差点掉了。
发觉自己瞧着他发愣,齐季清赶忙板起脸,将手上的金创药不甘愿的丢给他,没好气的说道:「别笑得那么恶心!我可没承认我是紫月。要不是师兄同情你,我才不管你是死是活。」
「紫月的心肠一向很好,绝不会见死不救。」
「那是你的紫月!若换成是我,你被大卸八块也不甘我的事。」齐季清忍不住破口大骂。
男子不但没被齐季清的语气喝阻,反而目光炯炯,一脸严肃的说:「你一定是有苦衷才会这么说的,对不对?」
「不对!我没有苦衷,我也不是紫月,你到底懂不懂!」齐季清摀起耳朵,对始终搞不清状况的男子大叫。
如果再听到那个女人的名字,他铁定要疯了。
「好,你不承认自己是紫月也没关系,只要你肯跟我回扶桑就好了。」
齐季清真是哭笑不得。「我既然不是紫月,就不可能随你回扶桑。你为何就是不相信自己认错人了呢?真正的紫月也许就在某个地方等着你去找她。」
「你就是紫月。」
男子斩钉截铁地说,分明完全没将齐季清的话听进去。
齐季清无力的垂下双肩,认输投降。他已经懒得多费唇舌了。
「好好好,随你怎么说都行。我累了,想休息,请你离开好吗?」
「不要!我会寸步不离的跟在你身边,不会再让你轻易从我手中溜走。」
齐季清虽然努力挤出一抹笑,但嘴角却不住抽搐着。
「随你高兴,我懒得理你了。」
将疲乏的身子往床上一躺,齐季清脑子里彷佛闪过什么能替自己解危的方法,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是什么。
似乎真的打定主意不走了,男子在桌前坐了下来,打开木盒,嗅了嗅药膏的味道,待确定了那是药之后,才挑了些药膏,涂在颈项划破的伤口上。
齐季清翻身在床上找着,一会儿就找到了条巾帕,他将巾帕丢给那个男人。在巾帕脱手而出时,他突然想到一个可以证明他不是紫月的好方法。
「我想到一个好方法,可以证明我不是紫月。」
齐季清脱口说了出来,待男子那炯亮的黑眸专注的盯着他时,他却忽然感到退却。
「什么方法?你不会又想骗我吧!」
「我才不会骗你呢!」齐季清不甘示弱的说。
「什么方法?」男子这回似乎愿意听听齐季清的说法了。
齐季清迟疑了半晌,才勉为其难的说:「我……我将衣裳脱了,就可以证明我是个男人,不是你的紫月。」
「脱衣裳?」男子似乎对这个提议颇感兴趣,瞳眸闪动着光辉。
「没错,脱衣裳。」齐季清吞了口口水,不服输地回道。虽然心生怯意,但此时已回不了头,他可不想让眼前的男子看穿他的惧意。
但是主动在男人面前宽衣解带,这可还是第一回,更何况还被一双他十分介意的瞳眸目不转睛的盯着,所以齐季清宽衣的手一直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解开腰带后,衣襟随之松敞,齐季清深吸口气,才解开贴身单衣的系带。待系带解开后,齐季清昂首将衣襟摊开,露出平坦纤细的胸膛。
男子不知是惊诧或错愕,只是紧盯着齐季清裸裎的胸膛,半天没说句话。
「如今你该相信了吧!」齐季清将衣襟拢上,逼问着男子。他可不希望牺牲色相还不能取信于人。
男子一脸高深莫测,瞧不出是瞋是怒,他起身一步步逼向齐季清。
「你……你想做什么?」齐季清生平地一次说话打结。
男子将无路可退的齐季清逼到墙角,大手强硬的抬起他小巧的下巴,灼热且毫无掩饰的目光紧攫住那逃避的眸子,以冷静得让人背脊泛凉的语调说道:「你就是我的紫月。」
源城绪于半个月前来到中原,他要寻回与中原商人私奔的紫月公主。紫月是她的义妹,一向很听他的话,若不是他当时送贺礼为扶桑国王祝寿而不在白鸢城里,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源城绪在离开扶桑之时就发誓,若未寻回紫月,绝不归乡。
他需要一个能让他回乡的理由。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上天送给他一个奇迹──一个酷似紫月的人出现在他眼前。
一开始他的确误认,但没多久他就发现事实了,可是他却故意佯装不知,因为他极须紫月随他回去。
三天前由扶桑刚到的一批人传来消息,他的义父──白鸢城城主病危。
他别无选择,只能紧抓着这个上天给他的机会,请齐季清扮成紫月。至于真正的紫月,只能拜托留下的手下继续寻找了。
源城绪提出他的要求,可齐季清一口回绝。
「一旦病危的城主去世,若没人继承城主的位置,白鸢荐城及其所属地将陷入一片混乱。」
「这又不关我的事。」
知道这男子缠着他是别有企图,齐季清更是怒不可遏。
「就像我先前所承诺的,如果你愿意随我回去,我可以答应你任何条件。」
「很抱歉!我衣食无缺,所以没兴趣蹚这浑水。」
「你非答应我不可,否则我时时刻刻都会跟在你身边,让你不得安宁。」
「哼!少唬人了。」齐季清冷哼一声,「若我答应假扮紫月,那不就更逃离不了你的魔掌?我可不是三岁孩童,没那么容易上当。」
源城绪轻咬着唇,紧拧浓眉。「一千两黄金,如何?」
「什么?」齐季清搞不懂他为何突然冒出此话。
「一千两黄金,请你假扮紫月。」
一千两的确是个大数目,若是平时,齐季清定会为自己有如此身价而沾沾自喜,但此时他却只有受辱的感觉。他紧绷的脸罩着寒气,好半晌才开口说道:「你别搞错了,我可不是待价而沽的东西。」
「你不要钱吗?那地位呢?也许如今我无法完全承诺你,但若回到白鸢城,我会想办法给你的。」
齐季清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气冲冲地走到门前,一把将门推开,厉声说道:
「请你回去!既然知道我不是紫月,你就没资格再来缠我。」
「我不走!我要待到你肯答应随我回白鸟城为止。」
「你……」齐季清气得涨红了脸。「简直不可理喻!好,你不走,我走!」
齐季清逃也似的夺门而出,源城绪则随后快步追上。
一到客栈楼下,齐季清不理会师兄的呼唤,一头冲进仍绵绵不绝的细雨里。
齐季清觉得自己奇怪又反常,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激动,只不过是有人拿钱要他假扮另一个人而已啊,为何要生气呢?一千两不是个小数目,他该为自己有如此身价而庆幸,不是吗?
但是他却非常生气,前所未有的生气,气得整个胸口都快爆裂了。
齐季清顶着张杀气腾腾的脸在街道上盲目乱闯,让不小心被他撞到的人都吓得噤若寒蝉。
陷入愤怒的情绪中,齐季清对周遭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直到有个人硬是挡在他面前,才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当他抬头准备破口大骂时,却瞧见一张熟悉的脸。
「大师兄……」
齐季清满腹的委屈霎时涌上胸口,他顾不得还有旁人在,就像小时候那样投入齐伯洸的怀里寻求安慰。
「怎么了?」
齐伯洸边安抚着齐季清,边朝一旁气得吹胡子瞪眼的韦廷抱歉地笑了笑。
齐季清还来不及回答,源城绪已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一瞧见两人相拥的情况,他立即变了脸色,充满敌意的目光毫不客气的扫向齐伯洸。
「你想对我师弟怎样?」
齐伯洸衡量了眼前的状况,心里已约略有个谱。
一听到齐伯洸称齐季清为师弟,源城绪的目光缓和许多。
「我只是想请他帮个忙。」
齐伯洸都还来不及再开口,伏在他胸前的齐季清就连声嚷着:「不帮!不帮!说什么我都不帮!」
齐伯洸轻叹口气,对源城绪说道:「你也听到他的答案了,你请回吧!」
「不行!我绝不死心,除了他之外,再也没人能帮我了。」
瞧了瞧坚决如盘石般挡住他去路的男人,齐伯洸不禁升起钦佩之情,不由得想帮他一把。
「有什么事回客栈再说吧!站在雨里挺不方便的。」
齐伯洸看了看费力为三人撑伞,而自己却湿了一大半的韦廷。
「我不回去。」齐季清推开齐伯洸,赌气地说。
「别闹了!这样的两里,你能上哪儿去?」齐伯洸低声轻斥。
齐季清瘦着眉,轻咬着唇,泫然欲泣的模样楚楚动人。
「真是的!我又不是在骂你,怎么一副要哭了的表情?」
「我才没有哭!那是雨水。」齐季清吸吸鼻子,摆出不服输的表情。
「没哭就好,要是有人将你弄哭了,我可不会轻饶他。」
齐伯洸这意有所指的话,一方面是要警告源城绪别轻举妄动;一方面是要让齐季清知道,他不会任由别人欺负他。
听出齐伯洸话中有话,源城绪为自己辩解道:「我并没有欺负他,我只是想请他帮个忙。当然,我也会付酬劳给他。」
「是这样吗?」
齐伯洸问向齐季清,只见他无语默认。
「好了!不管事情怎样,先回客栈再说。」
齐伯洸不管齐季清是否愿意,拉着他就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齐季清不情愿的走着,背脊上深刻感受到源城绪灼热的目光,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让他十分不自在。
齐伯洸惊诧的瞧着浑身僵硬的齐季清,狐疑地瞟了身后的男子一眼,暗自忖度着两人的关系。他从不曾听季清提起这号人物,但季清却对他十分介意,甚至到了举止反常的地步。
由于人在雨中,齐伯洸并未进一步提出质疑,只是加快脚步往客栈行去。
四人才一进客栈,立即引来人群的注目。齐伯洸磨着眉、沉着脸,直将两人领到齐季清的房里。齐叔浩和邢卫也跟了进来,一下子房里便挤满了人。
齐季清一回房,就倒头往床上躺,也不管自己还是湿漉漉的一身。
「季清!别孩子气了,怎么回事你倒是说清楚啊!」齐伯洸哄着。
「你们问他不就一清二楚了!」齐季清将脸埋在枕上,手指往源城绪的方向胡乱一指。
源城绪被四双眼睛盯着,那滋味可不好受,但为了完成任务,他唯有放手一搏。他深吸口气,坚定有力的说道:「他长得和我的义妹一模一样,我需要他帮忙解决白鸢城的危机。」
齐伯洸紧盯着源城绪,神情肃穆。
源城绪毫无退缩之意,坦然接受齐伯洸审视的目光。
房里弥漫着一股窒人的沉重气息,但在场众人谁也没露出半点退缩之意。
好半晌后,齐伯洸才开口说道:「你是扶桑人吧!」
这句话让源城绪的瞳眸闪过一抹动摇,但那只是一闪而过的光芒。他欲神正色道:「没错,我是扶桑人,名叫源城绪,我……」
眼前回人骤变的神色,及齐季清突然翻身坐起的动作,让源城绪猛地闭上嘴,惊愕问道:「怎么?我有说错话吗?」
齐伯洸看着源城绪说道:「因为季清他──」
「大师兄,别说!」齐季清慌张的阻止他。
齐伯洸一脸不以为然。「为什么?也许他会──」
「别说了,我不想现在说这件事!」齐季清激动地说。
齐伯洸无可奈何的闭上嘴,但源城绪已发现事有蹊跷,眼神在齐伯洸和齐李清之间来回瞟着。最后他的视线停在齐季清身上,质疑地问道:「什么事不对劲吗?是不是有我该知道的事瞒着我?」
「哪有!哪有什么事瞒你。」齐季清故作轻松的说。
「可是你们的表情太奇怪了。」源城绪确切地感受到异常紧窒的气氛,但到底是何事所引起的他就不得而知了。
「先别管这些。」齐季清巧妙地转移源城绪的注意力,「你刚才那一千两的提议还算不算数?」
「咦!」源城绪轻叫一声,露出吃惊的神情,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怎么,你不希望我答应你的请求吗?」
「当然不是!」源城绪猛地回过神,喜形于色,「我求之不得啊!怎会不愿意。只是前一刻你还坚决不答应,为何会突然改变心意?」
「这你不用管,反正你一千两拿来,我就假扮紫月随你回扶桑。」
齐季清摆出一副要不要随你的态度,源城绪只好放弃追究,迅速将事情敲定。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及一块剔透温润的碧玉,递到齐叔浩面前。
「这是订金,余款我会在三大之内送达。在座诸位全是证人,你可切莫反悔。」
齐季清一把夺过金子和碧玉,不屑地冷哼一声,说道:「你当我齐季清是什么人!我一向说话算话,你还是快快回去准备其余的金子吧!」
「你真的不会反悔?」
事情的转变快得让人无法置信,源城绪难免心存疑惧。
「你再啰唆我当真就要反悔了!」齐季清对于自己卤莽的决定感到不安,偏偏源城绪又三番两次追问,更弄得他心神不宁。
「好,我不再说就是了。」源城绪连忙闭嘴,脸上的疑虑一扫而空,转成难掩的喜色。「我这就回去!」
源城绪喜孜孜地准备离去,走到房门口却像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停下脚步。他回过头,直走到齐季清面前,出其不意的一把将他抱住。
房里的其它人看着源城绪旁若无人的狂妄举止不禁讶异,齐季清则惊愣得忘了挣扎。
「谢谢你!你真是救了我一命。」
源城绪在齐季清耳边低声说着,还乘机轻吻了齐季清的耳垂一下。齐季清这才被窜过身躯的战栗感惊醒。
「你再胡来,我就悔约!」齐季清涨红了脸将他推开。
一听见齐季清的威胁,源城绪倏地松开双手,退至一旁。「我只是表达我的感激,并无恶意。」
「我才不需要你这种感激。」
「你事先并没有声明啊!」
「这种事还需要声明吗?我可是男人耶!才不会喜欢男人的拥抱。」
齐季清这话才一出,就发觉静默一旁的四人同时对他投以不以为然的目光,他连忙将源城绪直推到房门外。「你快走,三天之内我不想再见到你!」
源城绪还想开口说什么,可是齐季清已当着他的面?的一声用力将门关上,他也只好死心离开。
临去时他还对着房里喊道:「三天后我一定会来,届时若见不到你,哪怕是天涯海角,我也会将你找出来。」
房里,齐季清紧绷着脸,没给一句响应,直到门外的脚步声远去,他才松了口气。但他一抬眼,立即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眼前有四双眸子,正咄咄逼人的盯着他。
「都是那家伙!害我得面对这种阵仗。」齐季清咕哝着。
齐伯洸等人围在桌前坐下。身为尚书的养子,同时也是当今皇上的私生子的韦廷率先开口道:「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若你一人只身前往扶桑,未免太过冒险了。毕竟扶桑离中原路途遥远,语言文化又全都不一样,而且你若遇上麻烦,我们也无法得知,更无法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