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入采石楼范围,石禾谦取下面具震怒的气焰配上吓人面容,就算是黑白无常看了也会退避三舍。
“我不是要你尽量避开他吗?”狂怒取代他温文儒雅的气质。
“我有啊。”冬晴用力回话。
这又不是她的错,章锡生那只色狼眼色极利发现她,她来不及躲,本想以几句话打发他,岂知他竟不知耻地在口头上吃她豆腐。
说来说去,她是受害者耶,为何无端冤枉她?
“那位天字号大色魔不是你这只单纯呆蠢羊惹得起的,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一想到她险些落入狼爪里,怒火升高情绪沸滚。
明明告诫过她别教见色即猎的章锡生撞见,谁知……该死!
“我人没事,臭石头……别生……气。”她语调结巴,又怕他气伤心脾。
听人说,他近年来动气次数屈指可数,他不爱见陌生人,只要避开他就能减少触怒他的机会。
这下可好,他被章锡生那浑蛋扰得情绪剧烈起伏,怒发冲冠的表情几乎毁损他平时文质彬彬淡雅模样,不晓得要平熄他的怒火得花费多少唇舌。
石禾谦冷眸瞥向她,“你说说看,我有哪次动气不是因为你?”
冬晴低首认真思忖,从小到大臭石头生气好像都因她而起。
忆起小时候,拿着他的鞋跑遍府里的情景,姣美的脸蛋漾起愉悦的笑容。对她而言,那段备受宠爱、无忧无虑的日子她始终珍藏于心。
像偷吃甜品的笑颜,教石禾谦眼眉一柔,轻易熄灭他泰半的怒火。
他承认,愈来愈爱瞧她的笑容,无论是娇媚如花笑靥,或是甘甜如泉的浅笑皆能轻而易举的教男人着迷。
女人的美貌对男人而言是种极大的诱惑与挑战,这也就是她以男装之姿游历大江南北的原因,即使换上女装,她亦多以朴素衣色为主:可是就算她如何费尽心思地隐藏皆无效,不必华物的装饰就能让人发现她的美好。
“干么这样看我?”
“没什么。”石禾谦粗厚的大掌轻拍她笑盈盈的面颊,“这几日你是怎么了,要不是我让人请你来,否则很难看到你的人。”同在屋檐下要找人极为容易,看样子她是有意躲他的。
这个话题让冬晴笑意尽失,心有恐惧退一步。
她的动作落进他的眼里,不解她为何要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有心事就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帮你的忙。”他声调微伏。无论是有形无形的距离,他绝不接受她有意的拉离。
冬晴垂低俏颜,嘀咕细声,“只要你离我一点,就算是帮我的忙。”她实在不敢领教那双令她发毛的眼神。
石禾谦耳力极佳,一字不露将她的嘀咕全听进耳里。
枉他对她有心,无限纵容她鲁莽与失态的举止;总之,他石禾谦这辈子没对任何位姑娘这般和颜悦色过,而她竟将他的真心看成猛兽般地躲?!
“我到底做错什么让你避如蛇蝎般排拒我?”他跨前一步,单手托起她精巧的下颚,皮笑肉不笑续道:“我很有耐心,你想清楚后,慢慢说。”
冬晴能感觉到面前淡笑的表情下蕴含另一波一触即发的火气。反应如此大,她——是不是说错什么惹毛他?!
“你多心了,我近来事忙,不是有意躲你的。”她小心措词地笑道,担心一字之错触爆另波怒火。
“府里有仆奴做好一切,况且你要找的人都未回京,有什么好忙?”他狠狠瞪向她,俊丑并兼的脸庞朝她近了几寸,“在你撩拨我平静的日子后,竟故意躲着我,你这没良心的家伙!”他气得思绪混乱,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她没良心?!
“我、我……”他的话杂乱无章教她理不出头绪,无言以对。
发现他眼神倏然灼热,她心儿震荡不安,预感将有重大的事会发生在她身上,于是悄悄后退移步,石禾谦却眼明手快拉住她的小手。
“你想去哪里?”
“没……有。”摄人心魂的眼神令她无措、慌了心。
“明明就有!”他细细巡视近在咫尺的娇颜,情不自禁道:“你晓不晓得,在我的心里很久以前就躲了位娇憨爱笑的女孩。”
冬晴凝住面前深邃的眼,感觉有股热潮正朝她淹来。
“她是……谁?”
“那女孩,近在眼前。”话落,他忽然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另一手伸进她的发间,低头衔住她的唇。藉由唇瓣相接的大胆举动,倾出所有情绪战慄她的心房。
冬晴着实吓住,忘了挣扎,仅能错愕地张大眼眸反应不过来,直直望住那双深邃好看的眼,心魂迷乱,下意识紧揪着他的衣襟。
这是她的初吻,他的吻带有虔诚教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甜蜜,容许自己放纵沉迷于这份美好里。
经下人夸张形容冬晴被大儿子强拉入采石楼那求救的神情,石夫人抛下来串门子的姊妹淘匆匆赶来,瞧见眼前火辣辣一幕,张口结舌。
光天化日下,谦儿与冬晴竟……
怎么会这样?!老天爷啊——
令人面红耳赤的拥吻,尾随石夫人而来的丫鬟们羞红脸儿,纷纷双手掩面,却又好想看,透过指缝偷瞧着。
石夫人深吸几口气,平缓心神,鼓起丹田之力放声大喝——
“你们两个,给我进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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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撞见好事后,冬晴与石禾谦认命地来到石家祠堂跪着,默不作声让石夫人当着祖先的神位刮个够。
同样的一句话,石夫人可以一字不漏从头到尾再说一遍,他们竖耳聆听她谆谆告诫,直到她说得嘴酸,暂且休歇到厨房找水喝,他们俩神情才得以松懈。
石夫人前脚才走,石老爷后脚就踏进来,父子俩到外头谈话。
冬晴双手合十,虔诚立于石家众祖先牌位前,不明白她非石家人为何能立于足石家祠堂里?
平白无故被人告白,还让人强吻到手脚无力断送她守了十八年的清白,又不幸被人撞见他们的丑事。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真怕走出祠堂门后,耳畔流转不能听的小语,更不敢想像石府上下对她“另眼相看”的模样。
惨了,她美丽的人生全毁了!
冬晴一脸愁云惨雾,不晓得自己是在走霉运、还是桃花运?
忆起那个吻,云霞飞满她的芳颊,她下意识伸手抚上唇,如今仍能感受到那醇美如酒的味道。
书上说,美人如酒,原来被男人吻起来的感觉也很像喝完一瓶上等的女儿红,令人飘然晕眩。
天哪,她是个女儿家怎么不知羞想着暧昧的情景?!
冬晴双手捂脸,猛摇头,企图将脑海中有色的画面给摇出脑子外,可愈想将它踢出去,画面就与她作对似的一再出现。
她情愿这是南柯一梦,千万别是真的,但——它就真的发生在她身上。
石禾谦才一踏进祠堂见她猛摇头的动作,随即握住她的秀肩,用力一晃。
“怎么了?”
她停下动作,因刚才摇头用力过度,眼前所有皆不安地左晃右摆,头昏目眩的感觉连连教她不稳起身,双手及时攀附他的颈好稳住身子。
祖先牌位前,他们亲密的姿态确实不妥,若让休息够的娘瞧见,可预测将来几天耳根子会很难受的。
石禾谦扶持她坐于蒲团上,来到她背后,挽起袖子,力道适中地帮她揉揉太阳穴。
“这样好点了吗?”
冬晴依靠在他怀里,舒服的轻哼一声。
见她毫无防备舒适地靠在他怀里,石禾谦心甘情愿为她服务。
认真算算岁数,他也老大不小了,一般男人到这个年龄是该成家立业,虽然他这张脸令双亲担心,再说有谁肯把女儿嫁进来受惊受吓,加上他清心寡欲,整个心思全在版画上,他们不想勉强他,于是将抱孙子的主意转移到可怜的弟弟身上。
如今,有只快乐的鸟儿没头没脑飞进他的天地,不怕他地成天绕在他周边,欢乐笑声、愁容泪水无一不影响他心神。
习惯是件糟糕的事,就是因为习惯她在他身旁转,原本平静的心因她的存在泛起波澜。
“你记不记得你六年前离开时曾送我一样东西?”石禾谦轻缓道。
“嗯。”她好想睡喔。
“我想请你实现一个承诺。”
已经睡迷糊的她,喃喃轻道:“只要我做得到,就实现它。”
“你一定做得到的,”石禾谦停下揉穴的动作,取出收藏怀里的银锁片,目光温柔似水地锁紧它,续道:“那就是嫁给我。”
闻言,冬晴活像被人泼上冰水,瞬间惊醒。
她缓慢转过头,眸光凝视那双含笑又期待的灿眼及那块银锁片。
“你……还记得啊?”那年的他伤痛得昏睡在床,她以为他没听见。
还?这表示说这位姑娘从未忘记她孩时的誓言,认真将它放在心上。
冬晴发觉石禾谦过分贴近,不习惯地挣开他的双臂,伸手推开他贴近的脸。
笑容满面的他脸色顿时变成铁青,原本期待的心罩上一层寒冰。
“不高兴,还是不想实现你对我说过的承诺?还是我人不好,不值得你倾心?”他问得小心,生怕刚才所言所说真会成为她的回应。
“不,你人很好的。”看见他温和的眼神,她低面垂眸,“这些年来,我始终沉迷研发各式各样的机关里,一个人自由自在过着日子,从未想过自己将有丈夫的一天,你这么问,我心情百味杂陈。”
当年,是她对他脸上的伤愧疚太深而许下这个诺言;如今他要求实现,她没理由拒绝。
在她的心里,臭石头亦兄亦友,她真的没想过他们会发生男女之情,近来不预期瞥见他的眼,那流露的情感教她脸红心跳。
关系变复杂,她无措烦恼,真担心未来的日子会受限。
石禾谦扳过她的身子,取下面具与她来个正面相对。
“你的困惑是在于我们之间情感与地位的改变,是吗?”在他的眼里,冬晴像颗水晶,只要有心瞧就能看出她心眼儿在想何事。
她点头,“你给我的感觉像兄长又似朋友,再说,我从未想过会有段感情,更未预料到将有段婚姻。”她抬起脸,水眸浮现不解,“突如其来向我求婚,你是否很喜欢我、是否真心想娶我为妻?”
石禾谦抚上她柔软似水的面颊,目光温柔真挚。
“在你锲而不舍、三番两次接近我时,我的心就不再平静,而得到你亲手为我做的面具时,说不感动是骗人的。”他执起她的手,将它贴上他的心口,好看有神的眼尽是柔情,“在这里,有两个你,一个是从前那位顽皮的女孩,另一位是现在娇美如花的你,如今她们合而为一,是我心中唯一的姑娘。”
她是他的……唯一……
冬晴热泪盈眶,缓移贴在他心口的手轻描他的轮廓、轻贴他左脸的伤疤。
“是不是只有我才能碰你脸上的伤?”语气轻柔如絮,怕再度触痛他最在意的伤口。
“它是我最大的禁忌,但我只允许一位姑娘碰触,那位我唯一在意的姑娘。”石禾谦噙笑道,不习惯地说着女孩家爱听的甜言蜜语,只盼她能接受他的情。
“我不是位称职的姑娘,性子野又懒,喜欢上这样的姑娘是需要很大的勇气与祝福的。”冬晴含泪睇笑凝视他,脸蛋微红,“这样的我,你确定要吗?”
“难得有姑娘不嫌我丑,我当然得巴紧她。”他开玩笑,取下抚在脸上的小手将它握实,“你有你的好,不需要贬低自己。”
“谢谢。”她轻声道谢。
自从成为百器手后,她的努力很需要别人的肯定,臭石头的鼓励和支持让她很感谢。
美眸蒙上水雾,灿灿亮亮,柔媚风情;他定定凝望娇颜,情生意动地吻住冬晴的红唇,情意款款系住两颗悸动的心。
淡淡的温情飘荡于他们周旁,温存蹭蹭鼻尖相视好会,莞尔对笑。
“可以给我些日子吗?”她脸儿酡红有所请求地问。
“只要合理,我会允的。”
“我带着青匣封凤回京是有正事要办的,况且我也需要一段日子好调适我们之间的关系。”
石禾谦心花怒放,冬晴肯渐近地接受他,意味着至少她不是只单纯想实现当年许下的承诺,而是有心经营他们之间的情感。
她如此有心,他岂能让佳人失望。
“好。”他面容笑开,得寸进尺地将她拥进怀里,握紧银锁片,“这是我们的定情之物,我会好好收妥的;再说,有了你,我往后的日子将会很精采。”他预测着,倒很乐意多采多姿的她丰富他的人生。
冬晴伏于他胸前,脸儿漾起甜蜜微笑,双手由轻而紧抱住他。
或许,在六年前那个明媚的春日,她已将今生交付于这位如兄似友的固执石头。
嘻,而她却幸运成为他的唯一,心中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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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夏,京城不比南方来得湿热,但日头一大也是让人热得难熬。
石府众人皆有事可忙,冬晴闲得发慌的看得手发痒。于是她缠上吉叔要求点事来做,刚才与丫鬟同心合力搬完府后搁放许久的旧木材,马不停蹄热心帮忙厨房内的陈伯洗菜切菜,由于她为人可亲爱笑,向来重视规矩的陈伯也容许她边做边吃。
劳其筋骨、通体舒畅,她快乐回房梳洗一下手脚后,决定吃饱再好好睡一觉。
冬晴欢喜悠然回房,一踏进就被满桌包上红纸的大小礼盒吓得缩回脚,认真确定眼前景物生怕走错房。
经她再三确定,这的确是她的房间,但那堆礼物是谁送来?
是谁送的啊?
“姑姑,我就说午膳过后准能找到人。”
她一回头,见姑侄两人款款向她走来,身后的两名丫鬟手上还捧着折叠整齐的衣服。
“伯母要找你的人可真难找。”石夫人笑呵呵道。难得兴致一起想邀她出门走走,在找不到人之后,只好让侄女陪伴。
听到石夫人语气中有责怪的意思,冬晴不禁慌了手脚,薄脸轻染淡红。
“我不晓得您在找我,抱……歉。”
石夫人并非小心眼之人,更何况冬晴是她未来儿媳妇,她疼都来不及,哪会骂她、怪她。
以眼色示意丫鬟将手上的衣饰全拿进来,她热情地牵起冬晴的小手,“我哪有说你不是,这些衣服一款多色够你替换,不够的话,改明个咱们再去布坊裁做几件。”
沈念芬笑指桌上的礼物,“这堆礼物有的是我与阿德的一点心意,毕竟你快要嫁人,多购置些姑娘家的行头,才有石府大少夫人该有的派头。”
冬晴傻眼瞪着桌上那堆华富衣物。
她要嫁人,她这个当事人怎么不晓得?!
“我衣服够穿、饰品够用,您不需再为我添购。”才来石府两个月,石伯母已经为她裁做七、八件衣裙及送她满满一盒的贵重首饰。
以往她女扮男装四处游历时,两件合身的男装有两、三处补钉,仅有的冬夏两件素色女装色亦凑合着穿,因少穿,勉强还上得了台面,但穿起来是有那么点紧;十多日前,伯母才带她与念芬到京城名布坊制做两件宜时好看的衣裳,依目测来算,今日又送进六套。
“女人家哪有衣服嫌多的。”石夫人勾了件浅黄上裳在她身上比了比,满意笑道:“你正值青春年华,不好好打扮多可惜,像伯母活到这个岁数,想穿个花俏款色样式,都怕被人说成不庄重,唯有打扮你们过过瘾。”
冬晴与沈念芬不约而同对觑一眼,会心而笑。
“伯母真是用心良苦。”
“既然明白那就别浪费我的苦心,有空就穿来我面前走动,反正你人生得漂亮,穿什么都有型、都好看。”总归一句话,她对冬晴这位媳妇实在太满意。
自从阴阳怪气、冥顽不灵的大儿子,在大白天里狠狠一吻佳人后,她与老爷喜不自胜,至少儿子喜欢上唯一不嫌弃他丑貌的姑娘;况且冬晴就像她的半个女儿,嫁进府里对龙师父算有所交代,儿子也有伴。
近日大儿子精神气爽,脾气不若昔日难以捉摸,好相处得令府中略资深的仆奴们感到欣慰,大家都在向她讨喜酒喝呢。
喝完喜酒后不久就能喝满月酒,教她这位当娘的怎么能不开心,呵呵呵!
冬晴脸上堆满笑意,却深觉四方涌来的压力压得她好累、好累。
伯父伯母对她的期望,臭石头对她过度的关爱,一时间她哪能承受得住他们深厚的期待。
大家可不可以别把她逼得这么紧?!
“我可以打扰一下吗?”
门外传来温缓的男声,令房里三名女子停下话移转注意力。
“谦儿!”石夫人惊讶。这孩子不是正在忙着为某本故事内容刻情节插图,怎么有空来此?
石禾谦向冬晴招招手,她如获大赦走出门。
“娘,冬晴借我一下。”话完,他半牵半拉紧她离开。
石夫人笑得阖不拢嘴,为即将来临的喜事呵呵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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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采石楼,天气闷热得教石禾谦取下面具,透透气。
冬晴由怀里取出手绢儿,贴心为他擦去汗水。
石禾谦柔柔地握住她的手,目光灿灿朝她眨眨眼。
“眼睛进沙子了吗?”她问。
他摇摇头,微弯身拉近两人的距离,“我已经两天没见到你了。”
她认真瞧着他愁眉苦脸的埋怨指责状,他们才短短两日未见他就这般想念她,她回他一抹甜美似蜜的笑容。
“你忙,我不敢来打扰你。”她有理地说着,众人皆知他一忙起来六亲不认、闲人勿扰,为保他创作品质大家极有默契不来打扰。
“但你不一样啊。”
“为什么?”不一样都是人吗?
趁四下无人,他迅快偷香一吻,真心愉快的笑容一扫眉宇间愁云,“因为你是我的唯一啊,闲下来时,我就想看看你。”
红云瞬间罩上她的芳容,嘟嘴瞪眼看着他,生怕他大白日一时错乱做出教她丢脸的举动来。
“别紧张。”他轻拍她的芳颊,牵住她的手推开采石楼大门,踏进一楼的工作场所,“带你来,是想让你瞧瞧好东西。”
冬晴依他所示乖乖站在大门旁,耐心等待他由那堆排放整齐的木板中拿出他所言的珍宝。
石禾谦好不容易由叠高厚重的木板堆中,找到数块上好梨花木板,楼上楼下来回数次才将板子全数搬上楼,最后喘吁吁来到她面前。
“你搬那么多木板上楼做什么?”她好奇问。
“跟我上楼不就知道。”他故做神秘道。
石禾谦牵着她上楼,清风夹带荷香吹进房,梨花木香、荷香与墨香揉合成一种独特好闻的味道。
她被他推着坐于椅上,目不转睛看着桌上排列的十多块木板。
这些版画雕刻朴拙简练,不如市面上的作品工整秀丽,构图富雅生趣。她疑惑,这等粗糙的作品怎么会收到他分类归放的宝贝木板堆里。
石禾谦到妆台取过镂刻花草环抱成圆满的铜镜,塞进她手里,“你拿好镜子,我再慢慢说这些版画的故事给你听。”
冬晴不疑有他,持立镜面,兴致勃勃待他说故事。
他调整好镜面角度,取起第一块版画站在她身后,原本反刻的版面透过镜面反映出正面效果。
刻工并不俐落,可她倒能看出其刻的是厅堂中有位女子态度恭敬向首位长者请安姿态。
“故事要开始喽。”石禾谦清清喉咙徐徐以图说起故事,“在多年前,有对远从江南北上的师徒来到一户人家拜访许久未见的故友,那位小姑娘有双灵活的眼眸,对身旁事物样样觉得新奇,井底之蛙的模样教人发噱。”
他又换了一块版画,上头刻画着一大一小的女子绣手绢图样。
“从此以后,那位小姑娘长住于主人家,主人夫妇膝下无女,小姑娘因而得尽宠爱,作威作福,主人家佣仆不胜其扰,还得百般容忍她的淘气与无理。”
“我才没你说的那坏!”指桑骂槐,分明在平叙她小时候的“事迹”。
石禾谦故作惊状,“有吗?我有提到你的名吗?”
“别装了!”冬晴转过脸,杀气腾腾瞪他一眼,“都是陈年往事,你何必大费周章刻版画说故事提醒我以前的作为?”她现在才晓得他心机这么深。
冬晴霍然站起身,压力与怒气双管其下教她如何不发火?
他抓住她的手臂,“要去哪?”
“我不要让人耍着玩!”她背对他颓然垮下双肩,“所有人都认定我一定会嫁给你,但他们都忘了我只是名很平凡的姑娘,也需要给我点日子好接受你给我的惊喜,甚至让我慢慢喜爱上你;可期待愈大,我的压力就愈大。连你都不体谅我,搬出往事来嘲弄我。”她头愈垂愈低,以动作表示她的压力有多重,怨尤附加一句,“我会短命必定是你们害的。”
见她严重的说词、夸张的动作,他才明白她小小的心灵承受多大的负载!
他曾答应给冬晴一段日子来调适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忘了父母亲对她的关爱已成为她的负担:找出以前刻来消磨时间的版画,看这位独缺蕙质兰心的姑娘能不能瞧出他的别有用心,岂知造成反效果惹恼她。
“我不是有意取笑你的。”他推着她再度坐妥,“这些版画是我初学时所刻的,那时的我整日为左脸的伤疤失心失智,本想了断残生的小刀,却在木板中移转我的注意力,一刀刀刻起脑中闪过的画面,手法慢慢熟练。”他说明这些旧木板存在的原因。
冬晴方要启口,立即被他指点住唇。
“今早我在找一幅版画时,意外发现这些陈年之作,愈看愈有趣,觉得要与你分享,”他弯下腰,在她的秀额落下轻吻,“也许你给我的影响太深,因此练习的作品大多有你的影子。或许——那时的我已经对你有情。”
冬晴深望他温柔似水含情的眼,唇畔绽开一朵笑花。
当年分离后,她随师父回山谷继续她未完成的修行,而他却躲在府里学着一位雕版师基本的工法,粗糙至精致、无名至扬名,平稳流利的技法雕成世人争购的精品。
六年前与六年后,他们的关系起了微妙的变化,原来在好久之前命运就为他们安排好这一切;她从未想过抗拒这样的安排,撇去容貌不说,以她这种性子有哪户人家肯讨她当媳妇。
臭石头爱说理说教,但人品真的不错,如今这样的男人真心真意喜爱着她,她亦想与他共度春秋、共度寒暑……
但,他心头还有个障碍得突破才行。
“往后我有什么要求,你会依我吗?”冬晴甜美笑问,心头盘算小计谋。
“只要合情合理,便会依了你。”
她开心搂着他的颈,主动献上红唇,娇美光彩的脸儿笑看呆愕的石禾谦。
“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