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了抹脸,他睁开眼,瞧着屋外隔壁的门窗。
她的房间没亮灯,但一楼客厅的灯亮着。
他怀疑,她不回房是怕看见他、想起他,忆起刚刚那个吻。
至少,她现在开始注意到他了,真正的注意,且看见了他。
自嘲的苦笑,浮现嘴角。
他起身,考虑着,是否该把灯熄掉,让她不要那么惊慌,但最后还是把灯留下,然后拉上了窗帘。
或许这不能让她安心多少,可也许能让她不要那么紧张……
他起身,走进浴室里,洗澡,跟着上床睡觉。
半梦半醒间,些许疑问飘进脑海。
后来呢?
铁子正死了之后,那个女人怎么了?
他叫她活下去,要她安妥仆佣,命令她不准再哭——
一阵寒气,袭上心头。
渺渺不曾哭过,再痛都不哭、再苦都不哭。
难道……真是前世?
这念头,教人不安,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整夜。
想醒,醒不过来;想睡,也无法深眠。
恍惚中,竟也梦见,那让人痛怒悔恨的一天——
电铃声,响个不停。
渺渺蓦然转醒,才发现自己又在沙发上睡着了。
电铃声,毫无间歇,声声催促着,要她开门。
可恶,到底是谁?
没有时间多想自己为何睡在沙发上,渺渺伸展酸疼的四肤,困倦的起身,穿过小院,开了门锁,拉开大门。
门外来人,让她吓得瞬间醒了过来。
是孔奇云。
那个昨天晚上亲吻她的男人。
她呆看着他,有那么一秒,差点反射性当着他的面,把门给关上。
“你为什么不接手机?”直到她打开了门,他才放下了压在电铃上的手,恼怒质问。
屋外,风和日丽,阳光灿灿,但他一张俊脸,却罩着淡淡寒霜。
这男人,是在气什么?
渺渺茫然张开嘴,好不容易才有办法出声,沙哑的道:“我……我把电源关了……”
这女人把手机电源关了?她不是视工作如命吗?
“为什么?”他拧眉,追问。
“你说我应该休息。”她稍微冷静了点,将双手交抱在胸前,防卫性的道:“我想你说的没错。”
孔奇云愣看着她,然后闭上了嘴。
能让他哑口无言的感觉真好。
她几乎笑了出来,跟着才慢半拍想起,现在都几点了,看那阳光,显然早过了一般上班时问,他为什么还在这里?还按她电铃按得那么急。
“你找我做什么,你不用上班吗?”
“今天是周休二日。”他走过她身边,没等她邀请,就进了大门,丢下一句:“你不应该再继续睡沙发,我不会跳过阳台,对你恶虎扑羊。”
小脸,暴红。
她跟在他身后,羞恼的道:“你又知道我睡——”
他头也不回的指出:“你的脸上有椅背的红印,嘴角还有干掉的口水。”
什么?!她既惊又窘,忙弯身就着老爸车子的后照镜,检查脸和嘴角,迅速擦掉。
谁知,他在那一秒回首,害她一僵,更加尴尬。
挺直了身体,她强自镇定,抬起下巴,问:“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那间咖啡店。”他转过身,推开门,走进屋子。
她愣住,匆匆再追上,只见他一路走进了开放式的厨房,动作一气呵成的,拿出柜子里的咖啡粉,倒进咖啡机里,按下咖啡机的开关,再从冰箱里拿出蛋,从墙上拿下平底锅,然后回身放到瓦斯炉上,同时瞄了她一眼,开口。
“我昨晚答应,要帮你找它。”
她呆了一呆。
他开火,倒油,再单手敲破蛋壳,将蛋打到平底锅里,见她一脸呆,他神色自若的挑眉提醒:“在我吻你之前。”
小脸,再度暴红。
“我知道,我又没说我不记得。”她羞恼的说。
“既然你记得。”他瞧着她,露出让人害怕的微笑,“现在,麻烦在我替你做早餐时,快点去刷牙洗脸,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
虽然眼前的男人在笑,但她敢拿所有的身家财产出来赌,他今天早上的心情很不好。
非常非常非常不好。
所以,她识相的没有再出言抗议,乖乖转身上楼,洗脸刷牙,顺便按摩压出睡痕的脸。
说不定,经过按摩,那红印看起来不会那么明显。
而且洗把脸,也许可以让她跳得乱七八糟的心,恢复应该有的速度和频率。
坐在久没使用的餐桌上,华渺渺一边吃着简单的早餐,一边轻啜着苦得要命,但能醒脑的咖啡,一边偷瞄对面那个同样在吃早餐,动作却依旧优雅的男人。
她猜,是教养的关系。
这男人,搞不好从来不曾大口吃过汉堡,然后把番茄酱沾得满脸都是。
至少她记忆中,完全没有。
话说回来,他到底为什么要吻她?
在她表现得如此疯狂、这么不正常的时侯,这个男人为什么还对她有兴趣,竟然一时冲动吻了她?
应该是一时冲动,绝对是一时冲动。
如果不是,他恐怕不会大清早跑来找她,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好吧,不是没事人的样子。
虽然正在进食,但他冷着脸,看起来活像被人踩着了尾巴的老虎。
或许他心情不好,是因为发现自己竟然一时冲动吻了她。
讨厌,她问题已经够多了,实在不需要再增加他一个。
她低头攻击盘子内的荷包蛋,几乎忍不住要叹起气来。
可恶,这一切,真是一团乱。
唯一清楚的,是她发现,孔奇云昨天晚上,成功的把她慌乱得几近疯狂的思绪,转移到他身上。
现在,她冷静了一点,大概是冷静了一点。
她依然感觉荼靡是她的前世,她记得越来越多事情,之前的、之后的,小小的细节,会突然浮现,完全没有任何预警。
不过,如果她真是荼靡,不是应该深爱铁子正吗?为什么会对他感到心动?
她是这么三心二意的人吗?她不认为自己是,也不觉得荼靡是那样的人。
偷偷的,再瞄他一眼。
他将那苦得要命的咖啡凑到嘴边,喝了一口,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轻垂。
一颗心,又速速跳快了起来。
然后,他抬眼,瞧着她,拧眉。
“你今天有戴隐形眼镜吗?”她忍不住问。
“当然。”他一脸淡漠的看着她,“不然怎么开车?”所以,他果然是在对她皱眉。
有些不愉快的,渺渺低头叉起最后一口荷包蛋,塞到嘴里。
对面的男人,已经吃完了早餐,往后靠在椅背上,边喝咖啡,边审视着她,一副大老爷的样子,只可惜眼下多了两层淡淡的黑影。
“你没睡好?”她问。
他没回答,只眼微眯,显得更恼。
渺渺自讨没趣的低下头,但某种无形的东西,却梗在她的喉头,不上不下的。
她吃掉盘子上剩下的火腿和沙拉,然后在来得及阻止自己之前,忍不住再抬首,冲动的将那个憋在心里一整夜的问题,问了出口。
“昨天晚上,你为什么吻我?”
他瞧着她,眼也不眨、慢条斯理的,张嘴回答。
“当然是因为,我想吻你。”
这什么回答?
渺渺张口结舌的看着眼前那神色自若的男人。
“你……”
他挑眉,等着。
“至少应该先问……”老天,她在说什么鬼?要他吻她之前先问她吗?
渺渺一阵气虚,一张脸烧红火烫,尾音消失在嘴里。
“你不喜欢吗?”他问。
咦?
“你说什么?”她吃惊的脱口。
“你不喜欢吗?”他一点也不害躁的重复。
她以为自己听错,原来没有。
“我以为你喜欢。”他淡淡道,一双眼,直勾勾的瞧着她。“你当时没有抗议。”
华渺渺小嘴微张,面红耳赤的僵在当场,她呆看着那个坐在对面,老神在在、慢慢的,再喝了一口咖啡的男人,好半晌说不出话。
她挤不出任何字句,无法承认,也不敢否认,最后只能紧张的低下头,继续把咖啡喝完。
几分钟后,才想起,她不应该喝咖啡的,她有睡觉的问题。
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