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和小薰讲电话是什么时候?
李威最后一次听到小薰的声音,好像是她打电话回来告诉李威,她获得梦工厂的奖学金,可以一边在温哥华读电影系一边在梦工厂工作,那时小薰声音里的兴奋欣喜,把李威开口要求她回来的话,一点一点地辗碎成灰,再也说不出口了,回想起来,仿佛就是昨天的事,然而一晃眼,已经离得很远了。
接到小薰要回来的电话,李威竟有点不知所措,游魂似的来到工作的餐厅,却显得魂不守舍,一时间思绪飘来飘去,不断地反覆练习,晚上见到小薰该说什么呢?
李威不知道的是,小薰这次没有回来。
大毛一行人,在机场只接到了Chanel一个人,Chanel说小薰临时接到公司的电话,转机到非洲去了,从机场回到台北的路上,裴琳气鼓鼓地坐在后座,什么话也没说,她本来还为了迎接小薰,找了一个猛男来跳舞,没想到
“没想到薰去梦工厂工作以后,就变坏了!居然放我们鸽子!”裴琳不停地叨念着,差点没把大家的耳朵念聋了。
“哎呀,林婉薰本来就是这种人,我和他是亲姊妹,可是这几年我见到她的次数没比你们多好不好?”Chanel处变不惊说到这儿,望了望窗外的景色,突然问:“对了,李威呢?他怎么没有来?”
车上知情的几个人,全部都闭上嘴,就连裴琳也暂时停下她的无理取闹,已经成为明模,时髦漂亮的Chanel却丝毫没发现众人的不对劲,她还是跟四年前一样少根筋似的,睁大了亮晶晶的眼睛,就等大家给她一个答案。
裴琳漫不在乎地说了一些李威的近况给Chanel听,阿庞还是惜字如金的一言不发,一车子的人都各怀心事地听着裴琳说话,大毛闷闷地开着车,Chanel的眼睛却越睁越大。
“什么?李威在餐厅当waiter,天啊!带我去看他,不然我真的不敢相信!快啦,大毛,带我们去看李威!”Chanel夸张地叫着,大毛摇着头,有时候他真的很想知道,Chanel这张漂亮脸蛋底下,到底都装什么奇怪的东西,她和林婉薰真是一对绝配的姊妹
李威见到Chanel的时候,偏偏正是个很尴尬的时刻,有一个客人弄翻了杯子,李威先让其他人帮客人换新杯子,自己蹲在地上捡玻璃碎片,谁知一抬头,Chanel却站在他面前。
“李威!你怎么变成这样?你以前那种青龙帮太子的狠样都不见了,你真的在做waiter啊?”Chanel一连串的惊喊,李威只是笑着,他四处浏览一圈,没见到小薰的身影。
到大毛似乎知道李威正在找什么,他接口就说:“小薰临时不能回来了,她去非洲工作。”说完,大毛偷偷观察着李威的反应,李威的心里竟然先是松了一口气,原来,他一直在怕,他怕他没办法面对小薰,而既然这次小薰没回国,他首先浮起的感觉竟是逃过一劫
大毛看不出李威的心境变化,他还以为李威正在为小薰的爽约生气,急忙说:“我们也该走了,Chanel这次只待一天,我们先带她去吃饭。”没想到Chanel不明白大毛是想把大家带走,反而不明究理地说:“干嘛走?这里不就是餐厅吗?叫李威请我们嘛!”
“好啊,就这样吧,Chanel难得回来,我请客。”李威爽快答应。
大毛却大喝一声:“不行!”大家都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大毛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他抓抓头,掩饰地说:“不行啦!威爷他还要工作,我们不要在这里吵他。”
“我知道,你不敢让李威帮你端盘子对不对?好啦,我们去吃别的吧!”裴琳一句话截穿大毛的心事,大毛反而脸红耳赤,讪讪地跟众人走了出去,李威只有看着这群朋友离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留他们才好,看着他们的背影,李威的嘴边浮起一抹苦笑。
Chanel看起来更自信、更亮眼了,当初她就是一个爱打扮、爱漂亮的女生,满脑子想的都是要嫁一个有钱人,没想到去了加拿大,她却摇身一变成了模特儿,现在大概不用再找金龟婿了吧?
而小薰呢?小薰又会变成什么样子?李威想到这,突然觉得一片茫然,他好难想像,在这四年里,薰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
更奇怪的是,打烊以后,关颍居然突然跑到餐厅来找他。
“嗨!”关颍不像前两次一样气焰高张,反而有些怯生生的,像是做错些什么事的,连打招呼也非常客气、拘谨,李威礼貌性地微笑一下,心里只觉得奇怪,这女孩子干嘛老是阴魂不散,而且就上两次的惯例来说,关颍只会带来噩运。
“嗨!”李威好奇地问:“你终于良心发现,要乖乖还我钱了吗?”
“才不是,我才不会帮元浩还钱给你咧!”关影急着澄清,李威真拿她没辄,无论怎样,看来这笔钱是要不回来了,到现在他都会气自己为什么要一时心软,帮关颍付那晚的餐费。
“那你今天是来干嘛的?”对赖帐的客人大可以没有礼貌,李威开门见山地问。
没想到这一问反而大关颍问了个不知所措,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我来看看你啊!”她吞吞吐吐地说,似乎自己也觉得自己毫无说服力,一张小脸有些绯红。
“看我做什么?”李威哑然失笑,只见关颍的脸色发窘,赶紧收起笑容:“辞职以后找到工作了吗?”
关颍摇摇头,脸上却顽皮起来:“我在我妈妈的店里帮忙。”
李威心想,有关颍这样赖皮的女儿,恐怕很难管教,此时玻璃门外驶过几辆黑头宾士,并且在餐厅门口停下,或许是错过用餐时间的客人上门,这是很平常的事,没想到关颍一看到这些车,立刻向李威说:“借我躲一下!”说着,就躲进柜台后面,李威正觉得奇怪,一回头,却刚好见到元浩和他的手下下车─李威不禁叹了一口气,关颍果然总是带来噩运。
“嗨!元浩,你今天是来”李威话说到一半,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关颍的藏身处,不知道元浩和关颍这一对是怎么回事,老是到餐厅来找架吵。
元浩却丝毫没发现李威的目光,他热情拍着李威:“李威,我这次来是专程替我爸来请你吃饭,听我爸说你就是青龙帮李雄的亲弟弟,天啊,威爷耶,我从以前就崇拜你,赏个脸吧!”元浩自己说的兴高采烈,全然不顾李威的脸色已经黯然下来。
“我现在已经不太适合跟林桑吃饭了,请你帮我谢谢林桑”
“说什么适不适合,你不要太客气好不好,”元浩和李威没见过几次面,却一副“我们很熟”的模样,攀着李威的肩不放,“你不来,不给我面子没关系,难道你也不给我爸面子?”
李威叹了一口气:“好,你等我打个电话,我叫大毛一起来。”
林桑的酒席设在餐厅的包厢里,两旁站满了穿了黑色西装的打手,李威勉强自己走进去,先叫声林桑,只希望打过招呼以后,林桑就会让他先行离开,但林桑哪有那么好打发,见到元浩把李威带来,他开心地呵呵大笑,并拉着李威在他身边坐下。
林桑一一的帮李威介绍酒席上的陪客,在座的都是林桑身边的心腹,其中最重要的当然是林桑的大儿子,他是一个瘦小,神似林桑的年轻人,虽然年纪没比李威大多少,神情却已经带着老辣。
“我这个儿子叫元隆啦,这几年他都在东南亚帮我打理生意,”林桑介绍着,李威对元隆点头致意,元隆却傲慢地掉头过去假装没看见,林桑没发现元隆的行为,兀自吆喝着一旁的手下帮大家把酒杯斟满。
“喝酒喝酒!李威!你也喝一杯。”林桑笑眯眯地说,李威却碰也不想碰酒杯,他极力推辞,对于李威的滴酒不沾,林桑并不在意,只是要他多吃菜,元隆看着李威的眼光就没这么单纯了,他近乎胁迫地不停替李威斟上新酒,不一会儿,李威的眼前一杯杯都是高梁之类的烈酒,李威感受到元隆的敌意,仍然只是装做不知道,眼前的龙虾、鲍鱼等美食摆了满桌,李威却难得动动筷子。
“我跟李威他哥哥,真的是知己的兄弟,李雄可是一条好汉,连他决定退出黑道,我都很佩服他,只怕我自己做不到。”林桑喝了几杯酒,不胜感慨地说,元隆听了这种话,觉得非常逆耳,他在旁边咕哝着:“爸,这都是几百年以前的事了,你不要再说了好不好?”
“好,不说了,李威,多吃东西。”林桑也许是顾虑到李雄已死,怕李威触景伤情,连忙停下话来,只招呼李威,而李威早已食之无味了,幸好大毛这时候终于赶到。
“林桑!我来晚了,我自罚三杯!”大毛一进门,就笑语不断,不愧是sales,他笑嘻嘻敬酒、干杯,喝起烈酒来就像是喝白开水,旁边的小弟也都纷纷叫好,元浩命令他的小弟“大矛”也跟大毛干一杯,大矛是个胖子,脸上肥肥圆圆的,很逗趣,大家喝得正热闹,元隆却沉着脸说:“李威你不错嘛!虽然青龙帮出事了,你身边还养个大毛帮你挡酒是不是?”
李威听元隆话中带刺,场面尴尬,林桑却动气了:“元隆!你现在是哪根筋不对?李威是我请的客人,你对他有什么意见?”挨骂的元隆一脸倔强,阴沉的双眼却还死瞪着李威。
李威知道自己是来作客的,身为客人不该引起他们父子之间的龃龉,赶紧拿起酒杯:“林桑,都是我不对,我来自罚三杯好不好?”李威端起身边的烈酒,二话不说说灌入喉咙,一股酒气就像滚烫的熔浆烧进胃里,但李威仍然勉强再喝,将三杯酒喝干。
元隆先喝了一声彩:“好!”随着他的一生喝彩,就像暗号似的,旁边的小弟又立刻捧酒过来,在李威面前又斟上几杯,怂恿李威继续喝下去,酒席上杯起杯落,喝红了眼睛,李威只觉得自己就掉进一个很深很深的梦境,烧灼的酒精把他的神经全都点上了火,脑中许多很痛的事都翻上来扰乱他,往事无踪。
李威走出餐厅的时候,林桑还吆喝着要带大家去下一个地方继续喝,李威已经站不直了,天摇地动,大毛拉着李威,元隆却走过来:“喂,你们喝不动了?再一起去喝下一摊啊!”
大毛笑着把李威挡在身后:“我去就好了啦!威爷他明天还要上班。”大毛搭着元隆的肩往前走,不忘回头对李威说:“Chanel她明天就要去香港走秀了,你赶快回去和她聚一聚啦!”说着,大毛拉着醉态可掬的元隆离开。
李威强忍着头痛和呕吐感,骑上自行车,这时却有一辆车追在他后面。
“李威!李威!你这样太危险了吧?”关颍探出头来。
又是这家伙!李威继续往前骑,不管关颍保持着一定的车速追在他后头,没想到李威突然被几个警察拦了下来。
“这位先生,你是不是醉了?这样骑车太危险了吧?”佑威拦住了李威,他眉清目秀,有种正气凛凛的感觉,李威一时之间醒了过来:“有什么法律规定不能喝醉酒骑脚踏车啊?”李威赖皮地说。
佑威笑了出来:“是没有,不过你这样真的不太好。”“谢谢你的关心噢,我走啰!”李威笑笑地离开。
佑威好气又好笑对他挥挥手:“顺风啰!”
李威一路骑到天桥旁边,忍不住胃里翻涌着的胃酸,他下车蹲在路边吐了,眼里也泛着泪水,实在太久没有喝酒了,酒精把所有埋藏在心底的往事一件件掏出胸口,一张张笑脸、许许多多的泪水,积压已久的点点滴滴,开始不听使唤的纷至沓来,这时一双温柔的手抚在他的背上,李威心里只能浮起一个唯一的名字─小薰
李威再醒过来的时候,一时之间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阳光晒在他的脸上,刺刺痒痒的,原来冬天也有这么美的阳光。
李威突然从半梦半醒中惊觉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车子里,而在他身边看着自己笑的人,竟然是关颍!李威扶着晕眩的额头,急着想理出一个头绪来。
关颍笑眯眯看着李威,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醒来啰?睡得那么熟,小心我把你卖掉!”
李威一句话也讲不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昨晚发生的种种,就像是坏掉的电视萤幕,不断拨放出黑白参差的杂讯,李威努力思索,仍只招来一阵剧烈的头痛,李威常常地叹了一口气:“我投降,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告诉我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好不好,拜托”
关颍故意眨眨眼睛,轻描淡写地说:“你只是喝醉了,又砸了自己的手机,我看你真的很不舒服,所以带你来山上吹吹风啰”
“山上?糟糕!我今天应该去店里。”李威一团混乱的模样似乎让关颍觉得很有趣,她差点没哈哈大笑起来,只是碍着李威的面,不好意思当面笑他。
“反正你一定赶不上了,那不如跟我回淡水玩,”关颍理所当然地说:“反正你现在一个人也离不开阳明山,对不对?”
李威一愣,真不知道自己应该哭还是应该笑,只有任由关颍载着他走,去淡水就去淡水,李威面对这个强迫赠送似的意外假期,只有苦笑着接受了,看着窗外不断变幻的风景,李威心里再清楚不过地知道,自己去哪里都不会快乐,也不会快乐,昨晚的种种虽然早已忘却,但是他知道,他一定又梦见小薰,否则自己的胸口里不会残留着刺痛的感觉,脸上也不会有泪痕。
穿过长长的公路,车子缓缓滑进淡水镇,虽然不是假日,但是游客仍然很多,接到上充斥着小贩和卖食物的摊子,李威意外发现,关颍经过这些摊子的时候,眼光里有些许的无奈。
“我妈在淡水红楼里工作,走,我带你去跟我妈打个招呼!”关颍轻快地说完,三两下就抢在李威前头,往一栋精致的茶楼里冲,李威跟在她身后进去,发现柜台前站着一个很素雅的中年太太,正在招呼客人,而关颍冲上去就是一抱:“妈!”
关母宠爱的摸摸关颍的头发,好像正在说什么,关颍听了也不听的,拉过李威就说:“妈,他是李威,我带他来淡水玩!”
关母对李威点点头,但是她秀丽的脸上有些惊讶,仿佛对李威的出现不太欢迎,李威正想回避,却刚好听到关母对关颍说:“元浩一直在找你”
关颍听了却反而拉住李威:“李威!想不想逛一下淡水?”
李威只有苦笑,反正都上了贼船,身不由己,难道能说不要吗?关颍看着李威不置可否,兴冲冲拉着他往街上走,两人走在淡水的老街上,关颍用手指连成框放在眼睛前面,高兴地说:“我教你看淡水的方法,这样看出去,才可以除掉这些杂乱的建筑物,”关颍说着,往渔人码头的方向笔划,“然后淡水就会恢复成以前那样─干净、美丽。”
李威听了,也用手指连成框,从手中的框框看出去,远方的淡绿色山脉和深蓝海水,果然连成一片,岸边杂乱的建筑消失一空,李威望着远处,知道这不过
是种障眼法,遥远的淡水不会再回到眼前,隔着一个小小的框框,虽然可以只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景色,那不就是自己骗自己吗?
关颍却仍然对着海的一角比划着:“我还记得,小时候的淡水超美的─”
李威想了想:“不如这么说吧,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淡水,而且都超美的,因为那个淡水不会再重现了。”
关颍听了李威的说法,似乎大感意外:“喂,你不错喔,这句话很有深度。”李威听了,却只是笑了一下。关颍奇怪的望着他:“这种化不像你这个年纪讲的,你几岁啊?还不到二十五岁吧?”
李威却看了看天色:“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
关颍也不连他:“那我带你去搭捷运,顺便逛渔港。”说着,已经率先走在李威前面,俨然是个帮他带路的向导,“我可以说是个淡水通,我们家一直都住在淡水,亲戚一大票,什么堂哥、堂妹、表哥、表妹,有时候在街上遇到,面对面却叫不出名字来。”关颍絮絮的说,声音清脆,也不管李威有没有听进去。
李威默默的跟在她身后,老街的风光和关颍仿佛格格不入,但又非常契合,或许是因为关颍真是土生土长的淡水女儿吧?穿着时髦的关颍穿梭在红砖泥灰建造的小巷里,活泼自在像是个小孩,脚步轻盈跳脱,嘁嘁嗏嗏地说着,像是只刚学唱歌的小鸟。
这时有一位穿着西装的老者,迎面向他们走来,李威并不特别在意,淡关颍却怔仲了一下,李威再次打量眼前的老者,才发现他虽然穿着老式西装,但神情迷离,似乎有些反常。
老人冲着李威和关颍说:“喂!你们两个孩子!你们不要动噢,不要动!”说着拿出照相机,对两人按下快门,然后哈哈大笑:“不错不错,你们两个小孩很配喔,难得难得。”,说完,竟然唱起歌来:“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太阳下山夕阳一去不回来”
李威哑然看着疯老人拎着照相机离去,一路大声唱着儿歌,李威疑惑地说:“他好像有点─”关颍没等李威说完,就接口说:“有点疯,对不对?他是我们老街一带的名人,以前是淡水的首富,年轻的时候花得很,老街一带到现在,都还知道他的情妇是谁,反而是他自己,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没有家人照顾他?”李威好奇地问。
“全跑了,他老婆大概是积怨已久吧!他年轻的时候花,老的时候换他老婆
花,前几年他老婆带着他所有值钱东西跑到国外去了。”说到这里,李威发现关颍的双眼似乎流露着些许同情,不过却只出现了那么零点零零零一秒,眼睛流转,一闪即逝。
“你对淡水真的很熟,连这些故事你都知道。”
关颍停了两秒,才淡淡地说:“因为他是我爸。”
李威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关颍却反而泰然自若,像刚才一样,用纯粹叙述的口吻诉说着:“其实我妈就是他其中一个情妇,我刚刚不是告诉过你吗?我们走在淡水街上,常常有很多叫不出来的堂哥堂弟、表哥表弟。”关颍讲的直率,李威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两人接下来都没再说话,直到他们走到淡水捷运站外面,关颍才开朗的说:“以后你到淡水,可以来红楼找我”
李威笑着摇头:“再说吧,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来。”李威回头走进捷运站里,突然想起忘记和关颍说再见,一回头才发现,关颍已经随着街头乐师的手风琴跳起了踢踏舞,自己玩得正开心。
Chanel带着小薰要送给李威的碇石,诉说着它的来历,全世界只有六颗,是史蒂芬史匹柏送给小薰的奖励,看得大毛、阿庞、裴琳两眼发直。
李威回到家的时候,家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李威的目光被桌上一颗不知哪来的石头吸引住,那颗石头并不起眼,只是放在桌子上,仿佛散发着些的光芒。
李威随手拿起石头把玩,石头异常沉重,又顺手打开电话答录机,第一通电话是之宁打来的,她以为李威生病了,特地帮他请了病假,接着是大毛的留言,他带着裴琳和阿庞去机场送Chanel上飞机,接下来的留言,刚起了个头,就让李威的心一紧。
“喂?我是小薰,李威很抱歉,我这次又黄牛了这不重要,我要说的是,我托Chanel带回来的那哥陨石,是送你的礼物,那颗石头我私下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可能’,因为它是哈雷彗星掉下来的,曾经是个流星,却能紧握在手中,不像平日我们所看到的流星,一闪即逝,不会不小心就错过愿望,所以它有无限可能,李威,我送给你,是希望你相信‘可能’”
李威握着手中冰凉的石头,仿佛看见他晶光灿亮,甚出一道耀眼的火光,李威将石头放进水族箱,每只鱼儿都好奇地游近观察入侵的异物,李威轻轻敲着玻璃缸,叫着每只鱼儿的名字,李雄、大毛、咪咪将、Chanel、阿庞、裴琳,当然还有一个最后、也是唯一的名字‘小薰’
小薰:
最近我常做一个奇怪的梦,我总是重复地梦见你和我在一起,那是个夏天的午后,蝉声好吵、好响亮,我们两哥人在牯岭街的房子里玩捉迷藏。
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很惬意?
但是你知道吗?这其实是一个很悲伤的梦,因为这个梦的结局也总是一再重复着无论我搜寻整间房子,直到梦境的最后,我都注定找不到你。因为你早就已经离开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在空无一人的房子里,苦苦地找你、叫着你的名字。
我们之间的感情,是不是也像一场捉迷藏?
你已经走出了我的生命,我却还不停地绕着你打转。
这次,听说你要回台北,我居然非常害怕,听Chanel说你临时不能回来,很奇怪的,我居然觉得松了一口气
薰,我不知道是不是还能够用以前的笑容来面对你?这四年过去了,四年之间,能让一个人起多大的变化?我知道一切都改变了,因为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李威,我更不敢奢望牯岭街的你
也许,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说不定这样反而更好,不是吗?
我把你给我的陨石放进鱼缸里,大毛一直在欺负Chanel,阿庞则是一直想咬咪咪将,一缸鱼乱成一团,而小薰鱼的个性很害羞,每天都躲在缸底不肯浮上来,我真担心它有一天也会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消失了,像你一样。
我常常偷偷地叫它:‘小薰!’,它却根本听不懂,这点跟你蛮像的,有点笨。
说起来有点好笑,其实,我们已经很少提起你的名字了,不止是你,连我哥的名字、咪咪将的名字,我们也都绝口不提,虽然如此,我知道,其实大家都挂念着这些我们再也不说出口的名字。
而你在我心中,将是唯一、也是永远的名字
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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