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君身体一样硬朗,她说,我每一季为她准备的药材及养生药丸,她都有按时服用,谢谢我这么有心,人在这么远,关心却未曾少过,她真的没白疼我……”
朱尘劭笑了笑,发现放松的窝在他怀里的妻子突然一僵,“怎么了?”
“堂姊她--”她回过头来,一脸难以置信,“我堂姊发生大事了,因为受不了堂姊夫新迎进门的小妾对她的挑衅,某次竟然情绪失控,拿起水果刀刺进小妾的肚子……”她眼眶红了,“还有、还有……”
她说不出话来,这是怎样的轮回?堂姊还是走了一样的路。
“虽然抢救得宜,小妾没死,但肚里才三个月大的娃儿却保不住。”朱尘劭接手拿过她手上的信喃念,就见怀里人儿的泪水已夺眶而出。
“你哭了?不是为了来不及押送街门就已潜逃、不知去向的堂姊,而是为了那个来不及长大的小生命吧?”他心疼的将她拥得更紧。
这个环抱着她、有力而温暖的臂膀,让她的泪水落得更凶,她该怎么告诉他,她不只为那个小生命而哭,还为另一个她根本来不及见上一面的小生命而难过,为什么堂姊还是一样糟踢自己跟别人的人生?!
这么长的岁月中,她怎么还是无法领悟到人生不是强求、不是嫉妒、不是占有就能得到幸福?
“你怎么愈哭愈凶,我可是会心疼的。”
她硬咽的坐起来,朱尘劭温柔的为她拭去泪水。
“别哭了,也许那个小生命注定与那名小妾只有三个月的缘分,然后,再继续往下一段旅程走……”他的手移到她的腹部轻轻的贴靠上去,“在此停驻后,快乐成长,等着与他的爹娘见面的美好时刻。”
她破涕为笑,一手迭上他放在她腹上的大手,真心期盼道:“我也想生你的孩子,如果可以,我也真心希望那个孩子能与我结缘……”
她曾经在梁王府拥有一个儿子,当时,她死了,孩子呢?老天爷在给了她第二次倒转时光的新人生,她也靠着这个机会扭转了她悲惨的命运,而那个孩子,应该也会跟着她这个娘吧?她会好好爱他的……
“小姐,洗澡水备来了。”
房外突然传来小夏跟小朵的声音。
两人随即从躺骑上起身,门在同时打开,小夏跟小朵、还有两名小厮搬进来澡盆跟温水,接着,小厮退出房外,小夏跟小朵则看着王爷,按理,王爷也该出去,让她们伺候主子洗澡,可他怎么不动?
“今晚不用你们伺候了。”他说。
她们先是一楞,但随即明白了,两人脸红红又笑咪咪的看着怔怔瞪着王爷的主子,接着低声窃笑的退出房门,再将房门给带上。
“什么不用?她们会乱想的。”她觉得脸颊烧红得都要冒出烟来。
“她们已经乱想了。”他也开始替她解开衣裳。
她羞涩摇头,“我自己来就好,你看你要先……”
“我伺候你洗。”他目光温柔,倾身吻了她的发,继续做解衣的动作。
她想生他的孩子,他也想要一个孩子,不过,接下来的日子,他们相聚的时间会被切割,也许会有将近两个月的分分合合,而他,不想浪费任何一次机会。
她屏息看着他为她褪去衣物,脸红心跳得不知所措,很想要临阵脱逃,但他没给她机会,然后他替她洗着、洗着,竟洗成了亲密的共浴。
但这样的鸳鸯浴,是愈洗愈热,朱尘劭忍不到看芙蓉出浴那一幕,径自将她从澡盆中抱到床上坐下,拿了大毛巾一寸一寸的为她擦拭,而她的手也没闲着,同样拿着毛巾为他擦拭,直到他厚实勋黑的大掌拿掉她手上的毛巾,轻抚着她的脸颊,他的吻如雨点般落在她雪白的脖颈、诱人的浑圆……一路往下展开情欲之旅。
帐体内,春意绵绵。
接下来的日子,不管是俞品园、晴园、延安城的大街小巷,都可以看到这一对形影不离的恩爱夫妻,原本每个人都以为这对夫妻肯定会继续甜甜蜜蜜,但一个月后,夫妻爱相随的情形少见了。
原来,夫妇俩各自要忙的事实在不少,朱尘劭跟田晋还开始出远门,有时三天、有时五天,甚至有田晋先回来,但朱尘劭却拖了两、三天后才回来的情况。
朱尘劭没有告诉妻子,他正在收网,那些连成一气的外戚势力已经开始分崩离析,离苟延残喘的日子不远了!
邬曦恩也没有多问,她全然的支持他,等到他做完了他要做的事,他便会主动告知,她是这么相信着。
至于她自己,则成了晴园里愈来愈受孩子们欢迎的矮子王妃,更在他们的要求下开始教医书,但学生年龄都太小,医书太艰涩,所以,她便从认识身体的构造以及较简单的药材辨认开始教起。
第一个报名的是其中年纪最大、长得最高的蔡元伦,却让那些小鬼捧腹大笑。
“你爹有请师傅在教你了啦。”
“你是大人,我们是小孩,矮子王妃是我们的,你找你的师傅去。”
“谁说她是你们的,矮子王妃这称号是我取的,她是我的才对。”蔡元伦竟然凶巴巴的跟着一群比他矮好几个头的小鬼吵起来。
看着这一幕,站在不远处的邬曦恩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臭小子好像喜欢上你了。”身旁的何老爹突然低声开口。
“我也喜欢他。”她是说真的,虽然一开始的认识并不愉快,但蔡元伦是个很可爱的弟弟,他很愿意在晴园帮老帮小,在习医上也认真,有时候,家里请的老大夫教的他不懂,也会找她问个清楚,是个很认真的学生。
“矮子王妃,臭小子的喜欢恐怕跟你的喜欢不一样,不过……”何老爹人老心不老,“那孩子有分寸,你的丈夫是他景仰崇拜的景王,不会造成你的困扰的。”
他喜欢她?她怔怔的看着气呼呼走来的蔡元伦--
他长得唇红齿白、粉雕玉球,不仅是晴园里的女孩,延安城的闺女一看到他就粉脸能红,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可是他好似都无感觉,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她?
蔡元伦在她面前站定,黑眸半眯的撂起狠话,“矮子王妃,我跟你说,那些小鬼要敢跟你说叫你不要教我,我肯定每天打他们屁股一下。”
“可是……我教得很浅。”她觉得他资质不错,不该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基本就是浅嘛,多听几次,基本打得稳,不好吗?”他粗声怒道,再看她一眼,白晢俊美的脸蛋竟然就红了,但在见她怔怔的瞪着自己看时,他又大声了起来,“看什么,不是一大堆事要做?王爷干么老是不在家?你是没吃东西呢,愈来愈瘦,快去吃啦!还有,老爷爷他们一定又在找你了,快回房去!”
他受不了的丢下一大串关心的话就去帮老人家煎药,何老爹也被他提醒了,赶紧回房去陪凶巴巴的妻子。
邬曦恩却楞在原地,难道蔡元伦真的喜欢自己,那怎么成?她真的有点不知所措。
“你在想我吗?”
一道熟悉的低沉噪音响起。
她眼睛倏地一亮,飞快抬头,但瞬间,她就被用力拥进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你回来了,这一次去了十天,我以为你赶不回来了,明天可是延安城的大日子呢”她是真的想他啊,小别胜新婚,近日来,这样的感触愈来愈深,虽然四周很多老老小小,但她实在忍不住更贴进他的胸膛,不舍推开他。
朱尘劭微笑,“我一定会回来,那可是一年一度的祈福大会,不过,我不只为了这件事回来,我更是为了你回来。”
“好了,咱们先回俞品园,你们要怎么亲、怎么抱都成,我现在只想回去梳洗,再去看我老妹一下,然后倒床呼呼大睡,明天一早还得去镇慧寺……”
田晋求饶的声音响起,就见他一脸受不了的频摇头,本来嘛,人家为了回来见娘子是马不停蹄,他急着见谁啊,为啥也得跟着这么操。
伙伴开口,朱尘劭不得不放开心心念念的妻子,这也才发现晴园的老老小小莫不笑呵呵的看着他们,而小脸羞红的邬曦恩更是在众人的微笑中,步出晴园,上了马车。
但在马车上,田晋瞧两人手牵手、目光胶着,忍不住叉开起玩笑,“我看,‘请夫君回房躺下来’,要换成‘请娘子回房躺下来’喽!”
邬曦恩的粉脸瞬间涨红,朱尘劭好气又好笑的瞪了好友一眼。
“好好好,我知道我碍眼,但还没到俞品园,总不能要我跳车吧。”田晋大手一摊,“可我也很委屈,眼前你们这对如胶似漆,虽然也没做什么,但我都觉得我快要长针眼了。”
“别让她更羞了。”朱尘劭可舍不得,低头看着羞到只能将脸儿埋进他怀里的妻子。
田晋受不了的摇摇头,唉,他也想讨个老婆了,瞧好友一脸幸福、一副甜死人不偿命的模样,出门办事时,也老是归心似箭,他既羡慕又嫉妒。
终于,马车抵达俞品园,三人陆续下了车,往厅堂走,小夏跟小朵也出来迎接,因为主子开班授课,在俞品园的时间更少,便要她们留下来,以免田慧吟过来时没人陪她玩。
田晋瞧夫妻俩目中无她们,继续一路往卧房的方向走去时,忍不住提醒,“尘劭,别忘了明天要到镇慧寺为那些战死的兄弟们祝祷、为全城百姓祈福,所以,今天晚上你还是先‘吃素’一下好了。”
闻言,小朵跟小夏忍不住扑味一声笑了出来。
过去她们肯定听不懂这种“颇有深意”的话,但这里离边塞近,士兵多、开黄腔的玩笑也多,耳濡目染下,她们知道了“吃素”的意思,就是要小姐跟王爷今晚盖棉被、纯聊天,云雨之乐就明天祈福仪式结束后再玩!
对此,朱尘劭只能瞪了管太宽的好友一眼,还是继续拥看妻子往卧室走,希望能完成生产报国的志愿。
翌日,天微微亮,朱尘帅、邬曦恩、田晋等一行人就来到位于山上的镇慧寺,为在战场上失去生命的亡灵祈福,希望他们在另一个世界能够安息。
战争虽然残酷,却是可以避免的,邬曦恩从丈夫口中得知,趁着战事熄火数月之际,皇上已特派使者前往边塞,表达善意,希望能建立彼此的友好关系,换来更久的和平岁月,少些生灵涂炭,实在是万民之幸。
这座庙宇是依看山势而建,百年老树盘据,古色古香,也因为登高,能远望百里外的边塞,这也是朱尘劭选择在这里祈福祝祷的主因。
接下来,在城中多名朝臣皇亲与近百名僧人诚心祝祷,进行祈福仪式后,邬曦恩也与多名女眷一起燃起三住香,为亡者、生者祈福。
小夏跟小朵将她手上的香拿去香炉插好后,即跟着府里来帮忙的奴仆到寺庙外,因为里面的气氛太庄严肃静,她们待不住。
邬曦恩看到丈夫与多名方丈在交谈,多名女眷也前往去吃素斋,她婉拒她们的邀约,一个人静静的走在这神圣庄严的佛门净地,穿过另一佛殿,更往上面走,在经过一个亭台后,就见一肃雅宝殿,上面供奉的是一尊青铜观音佛像,法相庄严慈祥,她虔诚的走进去参拜时,却见在另一角,有一名蓄着白胡子的老和尚静静端坐。
她放轻步伐,本不想打扰到老和尚的清静,没想到--
“女施主是个有福分的人。”老和尚低沉嗓音陡起。
她停下脚步,直觉看向老和尚,他维持打坐姿势、眼睛也未张开,只有双手轻轻拨动着挂在腕上的佛珠。
“阿弥陀佛,女施主前世枉死又得以重生,乃因十世行善积德之故,是难能可贵的十世善人。”
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怔怔的看着仍然闭看眼睛的老和尚。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女施主慢走。”老和尚停止了拨动佛珠的动作。
“等等,老师父,我可不可以……”她激动得眼眶泛红,她以为这个世上不会有人知道她这个身躯里住着一个重生的灵魂。
“女施主所挂念的那个孩子,只要有缘会再续母子缘的。”老和尚微笑道。
她热泪盈眶,用力点头,硬咽道:“谢谢!谢谢……”
“原来你在这里,怎么哭了?”
遍寻不着她的朱尘劭跨步走进殿堂,却见她一人泪如雨下。
她忙拭去泪水,回头看他,“没事,我只是跟……”她回身一看,寂静肃穆的佛殿内哪还有老和尚的身影。
“跟谁?这里面没人。”他不解。
她沉沉的吸了口长气,看着走近自己的丈夫,拭去脸上再度落下的热泪,她的胸臆一阵暖烘烘的,泪光闪闪的再看向圣严仁慈的观音佛祖,心中是满满的感激,“我是跟佛祖在说话。”
他皱眉看着她闭上眼睛,双手合十的在佛祖前虔诚膜拜。
谢谢神佛、谢谢老天爷的恩典,我明白了、释怀了,重生前,我的生命中发生那么多备受欺凌的不公之事,才让我更明白此刻的幸福有多么珍贵。
我会珍惜、会感恩现在的每一天,会好好的去爱每一个爱我、还有我爱的人,也会静静等待我的孩子到来……
她缓缓张开了眼眸,看着静静陪伴在身边的丈夫,笑道:“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