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莘真不懂女人,如果她心里有他,那么这些话只会让自己对张姑娘心存妒恨,若她心里无他,这些话只会让她对于自己的被骗更加怨怼,既然说比不说糟糕,他何不饶她一个安静,别来搅乱她的心?
谨容不耐烦了,放下笔,转头望他。“你弄错了,我从来都不曾愿意过,只是身被囚禁,别无他法,我不过是个平凡女子,不是割肉喂鹰的佛祖。”许莘被她几句话给堵住,呐呐半刻后说道:“你莫要担心,简煜丰正在想办法,他会把你身上的毒给解除。”她又忍不住冷笑。
—来,这话说得好像她该感激他。二来,她的医术不比简煜丰低,毒能不能解她比谁都清楚。三则,如果有法子可想,他何必用拐用骗,用一个假造的婚事将她锁在晋远侯府?第四,如果真有他法,她绝对会“大大方方”地,用自己的鲜血换回晋远侯府半数家产。
她是个大夫,偶尔会用假话哄骗病人安心休养,但重这话哄她?不是他太呆,就是他以为她很傻。
看见她的讥诮,许莘企图说服,“你就相信煜丰吧,他很有能耐的,皇上的旧疾,皇太后的头痛之症,宫里太医无法可想,但简烃半一出手很快就治愈,所以你不要祖心。”他说服得太尽心,忘情地握上她的手背。
谨容觉得恶心,面无表情地将手抽回,拿起毛笔继续书写,她必须做点事来转移心思,否则光想到未来得在漫无边际的疼痛中过日子,她会发狂。
不再理会他,谨容写下晕眩症状,原因及其治疗方式。
见她拒人千里的摸样,许莘叹息……这些天,他碰壁碰多了,他知道她在生气抗议,如果有转弯方式,他绝不愿意伤害她。
谨容听见他的叹息,她何尝不想叹气?
就算她相信他不是坏人,相信他心中有无数罪恶,相信他害了自己也很痛苦,那又怎样?他还是选择欺骗她,选择用她的疼痛交换心爱女子的性命。
他真是伤她很深呵,除了感情,他还重重地伤害她的自尊心。
想起那印红盖头下,她还笑着认定他喜欢她,比她的喜欢更深,真是天大讽刺
门推开,翡翠和简烃半进门,碧玉手里端着刚熬好的药送到谨容面前,她端起药凑到鼻尖细细辨闻,很好,她现在必须再相信一件事,简煜丰的确想尽办法在为自己驱毒。
端起药碗,她眉头不皱她将药仰头喝尽。
那药有多苦,简煜丰明白,他从怀里掏出纸包递到谨容手边,她不动,翡翠接手打开,里面放着东大街玉珍斋的挂花糖。“吃一点吧。”他没想过自己需要哄女人吃糖。
“不必,我从小到大喝的药比这个更苦的多了。”谨容冷冷拒绝,一点点温情收买不了她的心。
简煜丰定眼望着她半响,将糖收回怀里,那本不是为谨容准备的,而是为了光闻到药味就会及胄的张钰荷备下的,她怕死了喝药,每回总要好言相劝半天才能哄得她将药汤喝下。而她,一个从小到大场药不断,如今遭人暗算,得把药汁当茶场的谨容……让他的心微微抽痛。
他知道她没说谎,这样阴寒体质的女子能活到今日己是不易,怕是用药场日日浇灌才有如今摸样,他可以理解她吃过多少苦头。
简煜丰抓起谨容的手为她号脉。
她的脉象比前几日好些,只是再过几天又要取血,届时再昏一回、再痛一遍,再烧一次……她身上的毒越积越深,病沉痛、痛苦加倍……鲜少有表情的他,脸上悄悄增添两分抑郁。他年纪尚稚时,曾经问过师傅,“如果误触七线蛊的窝,被十几只七线蛊咬到会怎样?”
师傅想很久,回道:“你知道生不如死是什么感觉?”他永远不会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但谨容很快就会明白。
她与他,不过萍水相逢、不过数面之缘,他们之间没有建立过交情,她的痛与他无关,但明知无关,他胸口却有着不明所以的压抑,沉沉的、重重的,像是谁搬来几块大石填入他心头。
“那日你提到,救一人、毁一人,你清楚自己中了什么毒?”
简煜丰询问,这问题在他心底盘桓多日,那日取血,他看见她脸上的哀恸绝望,她分明痛到不行却硬生生咬牙忍受,她甚至能够预期七线蛊将从哪里咬破血肉弹跃出来,而将视线定在那里……她让他讶异,他知道她医术不坏,只不过并非所有学医的人都懂毒,如果她连这个都清楚,代表她的师傅并非泛泛之辈。
再提此事,谨容心中怒涛翻诵,那夜的事浮上心头。
她强力镇压怒气深吸口气慢悠悠她端起茶杯,斜眉望他,淡声问道:“你以为天底下只有你懂医懂毒?”顿了顿,又道:“原来是这般自大的人物,难怪没把别人的性命看在眼里,难怪自以为是阎王爷,有权判人生死。”
她嘲弄的是简煜丰,但面红耳赤的却是许莘,有几分真几分假,谨容不确定,但他低头,满面羞惭。
望向许莘,谨容考虑着他的羞愧能否为她所用。
简煜丰并不生气,只是一双幽黑深邃的眸子静静地盯着她的眼,追问:“所以你也知道,钰荷身上所中何毒?”
实话是一她不清楚,七线蛊本就是许多神毒物的解药,但如果许莘所言不假,此毒除七线蛊之外,别无他法可解,那么天底下只有一神毒这般凶狠。
她收拾桌上的纸张后,拾起头,全然不知自己双目己赤,只是冷笑道:“还能是什么,不就是焚心散。”
简煜丰再次惊愕,定定凝视她的脸,天底下能认得七线蛊之人本就不多,而知道焚心散的更是寥荽可数,她怎么会知道这些?
“你的医术是谁教的?你的师傅是谁?”他问道。
需要据实相告?没必要吧,天底下并之下只有他一个能人。
“放心,总归我们的师傅不会是同一人。拜师那日,师傅便谆谆教诲,我们是大夫,非判官,不能断人生死,医术是用来救治病患的,不能以医谋害人命。”很显然的,他的师傅没教过这些,他只指点医术,并未教导过他何谓医德。谨容这番话纯粹为了讽刺简煜丰。
谨容灼灼目光迎上他的,她不惊不畏,眼底尽是坦然。
他们就这样四止相对,许莘杵在一旁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能看看谨容、再看看简煜丰,试着化解尴尬。
这场景很诡异,他们不是朋友却团团围坐在同一个屋担下,他们分明有仇,却还要攀那神不可能存在的交情,维持表面上的和谐平静。
半响,简煜丰开口,“我会治好你身上七线蛊的毒。”
她扬起笑意,再次讽刺,“我该感激你吗?始作俑者。”
“我不需要你的感激,只需要你的合作。”
合作?呵呵,他在说什么傻话。
“给我一个名字。”她抬起下巴。
“什么名字?”
“哪个人会乐意与你合作这种事?”
她有张利嘴呢,还以为是只温驯的小猫,却不料有双尖锐爪子,不时就向人张扬几下。简煜丰嘴角轻撇,好像头一次认识她似的,望着她的目光又深了几分。
“如果当初你答应我的条件,肯定会比现在更乐意几分。”
“哈哈,听见没有,世子爷。”她转向许莘,淡淡扫了屋内物件一眼。“你给的聘礼和这些小东西,可远远比不上简公子开出的条件,如果你的罪恶感不是假,如果你有心想要道歉赎罪,不妨再搬些黄金之物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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