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妃记得,当年兰妃和她不约而同的怀了皇家血脉,为了迈向后座,她不得不对兰妃下手。
她买通太医,杀尽了兰妃的奴仆,连刚产下的小公主也一并斩革除根;她更怂恿皇上将兰妃囚禁在冷宫,直到终老。
但是,天不从人愿,她铲除了兰妃,宫里还是有第二个、第三个兰妃出现,恋色图鲜的君皇也不再眷宠着她。
红颜未老恩先断,她的怨对无处可寄……「娘娘?」对于瑾妃的失态,上官聿百般怀疑。
回过神后,瑾妃不安的拢拢云鬓,敛收惊慌。
「兰妃她……哪有福气怀皇室血脉,被邪祟缠身的兰妃,怀的是病痞。还好,皇上仁德,不让宫里被兰妃的秽气沾惹,只贬她为庶人,终身幽禁在冷宫。所以,本宫劝王爷还是别提到她,免得沾了秽气,被妖魔鬼怪缠身。」
瑾妃转眼就换了脸色,表情阴沉的娓娓道来。
幽禁兰妃是不够的,为了不让事迹败露,一场燎原之火,烧毁了冷宫。
那场火烧得壮观,红红野火,烧掉了她的心头恨,更永远封住兰妃的口。
上官聿望着表情阴沉诡异,心神仓皇的瑾妃,更加相信邢好的话。
「貌德兼备的兰妃娘娘怎会遇此不幸,该不会是谣传?」上官聿不动声色,继续投石问路。
「怎么可能是谣传!当年的情况,本宫还历历在目。要不是皇上仁厚,封锁这不祥之事,才没让兰妃留下恶名。她烧死在冷宫,还算她有福气。」瑾妃之所以说出尘封往事,当然有其目的。
「不过,本宫甘冒被杀头之罪对王爷详说,是不想王爷沾惹不祥之人,毕竟本宫和王爷将来可能会是自家人呀!」她不忘攀亲带故。
「谢娘娘提点。」上官聿笑而避答敏感问题。
「不过小王不明白,兰妃深居简出,怎会怀了病痞?盘古开天以来,这倒是头一桩奇事!该不会有人想陷害她,栽赃嫁祸?」他打蛇随棍上。
「栽赃嫁祸?本……本宫当年可是和皇上查得一清二楚,怎么可能!不过,本宫认为,皇族的家务事,王爷还是不用知道太多较好。」
上官聿锐利的眼神让瑾妃全身一颤,心虚不已。
「娘娘说的是,皇宫私密,小王还是三缄其口的好;小王将来的仕途,还得请娘娘多多关照提拔。」
上官聿作揖行礼,神态不卑不亢。
「王爷客气了,倘是自家人,本宫岂有不关照王爷之理?」瑾妃意有所指,直截了当地逼视上官聿。
「谢谢娘娘美意。」上官聿一笑,但笑里却藏了刀。
他相信,瑾妃一定不知自己打错了如意算盘。
***
曙光方亮,晨曦突破云层照耀大地,襻儿被斜照在窗棂的亮光唤醒。
她摸摸冷清的枕边,轻叹口气才起身。
瞇着眼,凝视着亮闪闪的晨光,初尝情滋味的襻儿,心中却起起浮浮。
欢爱恋、情迷惘、心忐忑,大概就是这般的愁滋味吧!
她,许是爱惨了上官聿那个冤家……在她凝思之时,上官聿遣派随侍的婢女一一进门伺候,擦儿才微扬着唇角迎视她们。
婢女们笑容可掬的为襻儿捧水洗脸净口、送燕窝、端早膳,另外还有专人为她梳妆更衣,殷勤的伺候让襻儿颇不习惯。
「王爷还没回府?」梳妆打扮后的襻儿盈盈一笑。
忙着善后的婢女抬起头来恭敬的回道:「王爷还未回府,但是王爷吩咐奴婢要好好伺候小姐。依奴婢看,王爷可把小姐疼到骨子里了呢!」
「是呀,小姐若还缺些什么,请尽管吩咐奴婢。」另一个婢女也附和。
「没错,小姐若想在府里走走,奴婢会在旁伺候。」正在整理内务的婢女也帮腔。
如此的殷殷伺候,教自由惯了的襻儿难以消受,「你们先退下,我想一个人到处走走。」
「这不妥吧!小姐。」
「有何不妥?」
「这……」
「有话就直说。」襻儿见婢女低着头欲言又止,不免起了疑心。
「王爷……他……」
「说,有事我替你们担下,王爷那一关我会挡着。」襻儿豪气万千的向她们担保。
「王爷交代奴婢,千万别让小姐落单独处,更不可出府。」为了项上人头,婢女干脆说出。
「哼!」她偏要唱反调。
「小姐,你可千万别教奴婢们为难。」
反骨的她,才不会逆来顺受、受人限制。
「知道了。」
婢女们见襻儿答应,个个松了口气,勤快的遵照她的指示,不妨碍她休息。
她们岂知襻儿爱唱反调成性,她们前脚刚踏出去,她一溜烟就从窗户跃飞离寝房。
***
反骨的襻儿,为了不为难婢女,只有在王府外的山林间游走。
翠绿的青山绿野环绕在永乐王府后方,白云似鸟儿在天空飞着,凉风徐徐,沁入心扉,襻儿的心整个飞扬起来。
她顶着暖暖的阳光,走入绿油油的林子,忽地,一只正吃着野草的小鹿,见了她便慌张的逃开。
无意打扰它觅食的襻儿不忍心,于是追了过去。
「小鹿儿,回来!这些草叶给你陪不是。」她摘了些嫩草,打算喂食它。
不谙鹿儿性子的她,只是适得其反。
她流星似的追赶,小鹿更是害怕的逃着。
她跑进曲曲折折的绿林中,东盼西找,还是寻不到可爱的小鹿。
累了、渴了的襻儿,见前头有清澈的溪水,便弯下身以小手掬着溪水解渴。
当她顿觉神清气爽时,蓦地发现溪畔有一座隐密的墓穴被长草遮蔽。
直觉告诉她,孤伶伶的墓坟绝不属于上官家族。
凭着一股好奇,搜儿拨开长草一探。
越走近孤坟,襻儿的心越是怦怦乱跳。虽是绿草掩蔽,但此座孤坟看似有人照料,素果鲜花和缕缕烟香供祭在碑前。
广阔的蓝天白云衬托下,这座遗世无名的坟穴仍显得孤单空灵。
没来由的,襻儿心酸的跪下,她的泪也如细雨霏霏,迷蒙的落下,她睁开泪汪汪的眼眸!哀恸的抚着碑文,哽咽的轻念:「南方玉人,幽兰出尘。青云高处,独饮凄然。衾寒漫漫,望女泪垂。花萎萧瑟,孤寂断魂。尘雾飘飘,转眼成空。爱空情空,儿也空空。阴阳两隔,魂兮幽幽。渺渺哀情,寄与梦中。」
不知反复念了几次,襻儿激动得无法自己,她抱着无名墓碑痛哭。
「你到底是谁?为何独眠在此?你的家人呢?为什么襻儿的心会那么痛?谁来告诉我!」对着天空,襻儿仰头哀号。
可是,苍天无语,惟有凄凄幽幽的风声,不断的在她耳边拂过。
***
回到王府的襻儿,悄悄的待在闺阁里。
她望着铜镜,手持珠贝齿梳,红着眼眶,若有所思的整理仪容。
她不明白那座无名的孤坟,为何竟带给自己彻骨的痛楚。
长眠地下的无名氏为何葬在永乐王府的领地?她和上官家又是什么关系?不曾愁云惨雾的她,悲怆又从何而来?
重重的疑虑,不时在襻儿心中酝酿。
霍地,她被婢女的敲门声打断冥想。
「小姐,原来你在房里,奴婢找你找得可辛苦了。」一名专司杂务的婢女推门进来。
「怎么了?我一直在这儿。」襻儿慢条斯理的放下齿梳,若无其事的看着她。
「是吗?可是奴婢找了好久就是没看到小姐。」
「大概是你太忙,眼花了。」
「小姐说得对,奴婢一大早就绕了好几个院落,跑得腿酸眼花,一定是这样的,没错。」
听着婢女诉苦,襻儿依然挂着甜美的微笑。
「有事吗?」襻儿话锋一转,转移她的注意力。
「瞧,奴婢真是健忘,竟忘了正事。」婢女轻敲了自个儿的脑袋一下,尴尬腼腆的笑着。「王爷回府了,请小姐到大厅去,要为小姐引见个贵客。」
「王爷回来了?」襻儿闻言喜上眉梢。
「嗯,王爷不仅回来,还带了湘湘公主回来。」婢女边说,边拿起妆台上的簪花,细心温柔的帮襻儿戴上。
「湘湘公主?她……和王爷很热络?」铜镜中的瓒儿眉梢微扬,方纔的喜悦渐渐淡去。
「奴婢不清楚,不过听府里总管说,湘湘公主是瑾妃娘娘的掌上明珠,极有可能是未来的永乐王妃。」
「如此的娇客,王爷自是要好好招待。」襻儿拨弄着发上的珠花,暗饮狂醋,言不由衷的附和。
「是呀,奴婢的好小姐,你若可以去陪陪湘湘公主,哄她开心,说不定日后你们会处得像姐妹似的。」
天真的婢女认为,倍受王爷宠爱的襻儿,只能默默的当个侍妾,或者幸运的当上侧妃,所以理所当然的为襻儿打气。
「是吗?」襻儿不以为然,但她的醋意仍掩饰得很好。
「当然是真的,奴婢是不会骗小姐的。瞧,小姐真的好美好美。」婢女不禁赞叹镜中娇滴滴的可人儿。
「你呀,就是这张小嘴会哄人开心。」
「小姐,奴婢才没说错,你和湘湘公主一样漂亮,不,应该说小姐胜她几分才对。」察觉自己失言,婢女伸伸舌头。「小滑头,小心王爷罚你。」襻儿好心的提醒婢女,但眼中早已没有喜悦。
早上不小心让她瞧见那座教人伤心的孤墓,她已惊讶万分,现在又有个可能是永乐王妃的湘湘公主出现。
好样的永乐王上官聿!
娇客临门,若不好生伺候,岂不辱没了永乐王府的名声。
襻儿柔媚的一笑,丰姿绰约的随着婢女前去迎接难得的贵客。
她会谢谢上官聿的美意,让一介平民有此机会结识皇亲国戚。
***
大厅上,湘湘公主反客为主,殷勤的伺候着上官聿。
「王爷,尝尝这梅花香饼、油酥饼,这入口即化的糖蒸酥酪也不错。」
「嗯。」
「合不合王爷口味?这些糕饼可是湘湘吩咐厨子,照着皇家食膳口味为王爷准备的。」
「不错,很入味。」
「那王爷多尝尝。」
看着上官聿津津有味的吃着糕饼,湘湘公主笑逐颜开,娇滴滴的依偎在上官聿宽阔的肩上。
放眼当今朝野的将相王侯,没一个比得上气宇非凡的上官聿。
上官聿不仅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平定海寇的大功臣,更是公主和王侯千金们所倾慕的对象。
三年多前,她在皇宫和上官聿邂逅,对他一见钟情。
湘湘公主明白,皇室的公主,若不是被皇上指婚给位居要津的将领,要不就是被迫嫁到异邦和亲。
皇上都能如此对待自己亲生的女儿们,遑论她只是个区区的义女?与其如此,她只好见寻有力的依靠。
湘湘公主暗暗庆幸,姑母瑾妃为她穿针引线,让她能再次接近上官聿。
而永乐王妃之位,她——湘湘公主是坐定了!
「王爷一路陪湘湘到府,肯定累了,王爷是否要先歇着?」柔弱无骨的偎在上官聿肩上,她眉眼含春,语气多了些暧昧。
「本工不累。不过,本王粗心,倒忘了公主的娇躯禁不住舟车劳顿之苦。」上官聿放下茶盅,客气有礼的说。
此次进宫面圣,他原想向皇上呈交军事战略,没想到瑾妃会先找上他。见识到她的居心叵测和狠毒,也算是此次的最大收获。
但,他不会称她的心、如她的意,娶娇生惯养的湘湘公主为妻,之所以会带着湘湘公主回王府,不过是想查查些许蛛丝马迹罢了。
望着不语的上官聿,湘湘公主娇媚的拿巾帕为他拭嘴,对于他的不解风情,她也只能娇嗔瞪眼。
「王爷既然不累,湘湘当然也不累。」
她无限娇羞,娇躯有意无意的挑逗着上官聿。
「王爷!」
一道甜美的呼声从厅外传来。
襻儿娉婷的倩影随同奴婢进来,打断了湘湘公主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