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止不讲话,也刻意保持距离,有他在的地方,就没有她;有她的地方,就不准有他。惟有强迫自己与他保持距离,她才不会一气之下,犯下无可挽回的杀人罪。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喜欢这份工作,不想辞职。
因此与他保持适当距离是最好的方法,免得自己被气死!
就这样过了两个星期,不管是上班还是下班,黎若耘没再搭过劭漮的车,从此独来独往。
他们两人之间的低气压,就这么笼罩在这不到五十坪的空间里。
而这情况,是从吃完麻辣锅的第二天开始的。
洛子荐和项赔宸只当他们是情侣吵架,过——阵子就没事,也没特别去过问。
只是,没想到这架吵得也太久了,久到他们都看不过去。
晚餐时间又到,黎若耘依照往常主动负起买晚餐的责任。“你们晚餐想吃什么?”
“我要一个鸡腿便当。”项赔宸一点都不客气的说。
“子荐你呢?”黎若耘又问另一个人。
“坐了一天,腰酸背痛,我陪你一起出去买,顺便走走。”洛子荐站起来,伸展着发酸的背脊。“阿漮,你想吃什么?”
“跟小项一样,省得麻烦。”
“好。”洛子荐走到黎若耘身边。“走吧,我们一起去买晚餐。”
“好。”她拿着钱包,与他一起离开公司。
项碚宸在他们离开办公室之后,滑着椅子到劭漮旁边,憋了两个星期的疑问,再也忍不住的问出口,“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像挺严重的?”
“什么怎么了?”劭漮睨了他一眼,当然明白他在说什么。
“就你和若耘呀?从吃完火锅隔天开始,你们两个就不对劲。”项碚宸一副你可别随便搪塞的表情。
“什么事也没有。”
“阿漮,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她?”
“喜欢她?”劭漮忍不住笑了。“我几乎是打从她一出生就认识她了,对她小时候的丰功伟业是了若指掌,我又不是头壳坏去,会去喜欢一个没有女人味的女人!”
“我倒不这么认为,相反的,我倒是很欣赏若耘的个性,豪爽、大方、不矫情造作。”项碚宸不认同他的看法。
“你喜欢她吗?”
“说实在,那天见过你妹妹之后,的确被你妹妹那惊为天人的美给慑服,但若真要我选择女朋友,我会选择若耘。你妹妹太像陶瓷娃娃,怕稍微一用力,就会被自己给捏碎。”项碚宸想到这里,摇摇头。“还是若耘好,不用太过担心她。”
“怎么说,你是因为她像男孩子,才会选择她吗?”劭漮笑着问。
“你呢?到底对若耘抱着什么样态度?”今天一定要把他心里的想法给逼出来。“如果你喜欢她,就大方的说,反正你们两个是青梅竹马,彼此已经够了解的了,若真的在一起,也不用再花时间去了解彼此的个性和想法。”
“我说过我又不是头壳坏……”劭漮的话在惊见站在工作室外的人时,戛然而止。
“对不起,我东西忘了拿。”走到她的位子,黎若耘拿起皮包又走出去。
她将他们两人的对话全数听进,说她没受到伤害是骗人,但她顽强的自尊心,让她不把自己受伤的心结表现出来。
今天洛子荐跟着她一起去买晚餐,而她想到自己今天的工作也告一段落,所以才临时决定直接回家,没想到会听到……
“若耘,你是不是……”项碚宸追过去,看她一脸平静,却更加担心,如果刚刚的话她全都听见了,那可就糟了。
“我待会直接回家,晚餐子荐会拿回来。”黎若耘避开他的问题,不愿正面去面对。
其实劭漮说的并没错,他几乎打从她一出生就认识她了,对她小时候的恶形恶状可是了若指掌。
虽然他说的是事实,然而事实却是最伤人,她承认自己的确被劭漮的话深深给伤害了。
从小到大,她从不认为自己个性像个男人婆,而是像项碚宸所说的豪爽、大方、不矫情造作、不拘小节,只是她没想到这些到了劭漮眼里,竟成了没有女人味的女人!
从不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现在却是这般耿耿于怀,是自己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情像?
她为什么如此在乎劭漮对她的看法?
“若耘,你别生阿漮的气,他没任何恶意。”如果若耘真的生气了,他也得负一半责任。
“小项,你别担心,若耘不是个没雅量的女孩。”劭漮走过去拍拍项碚宸的肩膀。
项碚宸则会被他给急死,自己不得不怀疑,现在的阿漮真的是他们在美国时认识的劭漮吗?那个女人以打为单位计算,最受女人欢迎的男人?阿漮之所以会如此受到女人欢迎,只因他那浑身上下充满着贵族气质,和他对女人的尊重。
可是现在怎么全走了样?
只因为对方是若耘吗?
黎若耘带着受伤害的心离开公司,搭着电梯下楼后,与还在大厅等她的洛子荐说自己身体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家休息,请他自己去买便当,便心情低落的一个人往公车站牌的方向走去。
洛子荐则是看着她的落寞背影猜测,她刚刚回办公室,是又发生丁什么事?
原本她心情还不错,怎么一下来,心情却整个Down到谷底?
∞∞∞
已经是半夜两点多了,黎若耘仍是一点睡意也没有。睡不着与其在床上翻来覆去,干脆起床算了,她打开纱门走到阳台。
在她熄灯上床睡觉之前,隔壁劭漮房间的灯一直都没亮过。
她知道劭漮今天一定又是睡在公司,平常他睡公司已是司空见惯,更别说是今天又发生了这样的事,
黎若耘深深的叹了口气,仰首看着夜空。因为光害,想要在台北看到满天星辰已属奢望,然而每到夏天,只要她站在房间外的阳台上,总是可以轻易的看到璀璨的星星。
怎么夜空中每一颗星星都变成却凉的脸,从模糊到清晰,然后又交叉出现:
黎若耘用力的摇晃着头,相心将他的影像摇出自己脑中。
“黎若耘,争气点。”她鼓励着自己,别那么轻易受他影响。
劭漮都已经说得那么明白了,他又不是头壳坏掉,才会喜欢上她。人家都这么说了,你还不清醒。
今晚的风还挺大的,却一样吹不散她混乱的心,只会更加吹皱她平静的心湖。
或许她到劭漮的网路公司上班是个错误,然而撇开劭漮的问题,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也喜欢那里的工作环境。
倏然——
两道灯光慢慢朝她这个方向驶近,劭、黎两家是这一带最靠近山边的房子,平常连车子也很少会开到这里面,更别说是在半夜两点多。
难道会是……
是坏人吗?还是小偷?
黎若耘一想起这个可能,不由得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现在治安愈来愈坏,这一带又是高级住宅区,会有小偷觊觎不是不可能。
她悄悄蹲下来,用交错的栏杆掩藏着自己,她偷偷观察着那辆车。
车子的速度由快渐慢,最后停在劭家门前。
“这小偷的目标会是劭家吗?该不该叫醒劭伯伯他们?”
就在她考虑着是不是要叫醒隔壁的人时,劭家的大门却慢慢打开,那辆汽车开了进来。
黎若耘终于看清楚车子主人是谁。都已经这么晚了,劭漮怎么还会回来?
劭漮将车停好之后,下了车,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看一眼隔壁黎若耘的房间。只是匆匆一眼,便提着公事包进屋。
此时,黎若耘却感到十分庆幸,庆幸自己蹲下来,庆幸自己房间没有开灯。
她在劭漮进屋后,片刻不敢耽搁的躲回房间去。
在这个时候,她根本无法面对他。
∞∞∞
劭漮一回到房间,直接走到阳台,轻易翻越栏杆到隔壁阳台上。他轻敲着黎若耘的落地窗,透过纱门尽量压低声量,对着里面的人喊话。
“我知道你还没睡,出来一下。”
黎若耘刚躺回床上,一听见劭漮的声音,惊愕得僵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继续装睡。
“你如果不出来,我就进去了。”劭漮再一次威胁她。
她知道他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如果她继续装睡,他真的会进来。唉!她真后悔为什么不关窗户睡觉。
黎若耘从床上起来,走到落地窗边,拉开纱窗对着站在阳台上的他说:“如果你是要为你在公司说的那些话道歉,那就不必了。因为你说的是实话,你不用因为说了实话而感到内疚道歉。”
“我有说我是要来道歉的吗?”劭漮往后退了点,背脊靠在栏杆上,手肘也放在上面,一副她说了什么笑话般。
“你——”不是来道歉,他还来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几点了?你不用睡觉,别人还要睡。”
劭濂听了她的话,忍不住笑了,明明睡不着才出来数星星。
“你的别扭要闹到什么时候?”
“你说我闹别扭?”他竟然说她是在闹别扭?“好,就算是我闹别扭,那又干你什么事?”
“怎么不干我的事?你闹别扭的对象是我耶!”
“那又怎样?”
“小项和子荐都以为是我欺负你了。”
黎若耘在心里嘀咕着,哼!你没欺负我吗?如果这样不算是欺负,怎样才叫做欺负?
“所以呢?”黎若耘看着他,让他干脆明说。
“早上八点半。”
“怎么样?”她故意装傻。
“你说呢?”想跟他玩装傻游戏,他不知用这招应付过多少女人了。
“我知道了。”黎若耘回答得心不甘情不愿。“我可以去睡觉了吗?”她正打算重新将纱窗拉上。
劭康却又出其不意,一把拉住她的手,用力将她往自己怀里带,轻而易举找寻到她的唇,随着她惊呼声而起时,将舌头探入她口中,与她的丁香小舌拨逗着。
黎若耘这一次的脑袋瓜可清楚得很,趁还没完全沉陷在他的热吻中,她使出全力的想奋力推开他,却无法捍动丝毫。
就在她快要沦陷之前,她急中生智的用牙齿用力一咬。
劭漮因疼痛瞬然离开她的唇,用舌头舔舔下唇,感觉到一丝咸咸的味道。被咬之后,他没有一丝生气,反而笑了。“你变聪明了。”
黎若耘看到他唇上的血迹,心里涌起歉疚,却在听到他的话时,本想道歉的话又吞了回去。“谁叫你动不动就吻我,这全是你咎由自取。”
“是你自己忘了!”足足有两个星期没吻过她了,自己对她的吻竟然这么的想念。被咬一次,换一个吻,值得。
“我忘了什么?”她侧着头,努力想着,就是想不出来。
“晚安吻呀!”劭漮走到相邻的栏杆边,轻松一跃而过。“八点半,别忘了。”再一次交代完后,直接闪进房间去。
什么跟什么?为什么每次都要给他占便宜,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行,她一定要想尽办法扳回劣势不可,自己不能一直屈于下风,要让他知道她可不是那么好欺负。
∞∞∞
“咳、咳、咳。”沈俊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然而在他还没被呛死之前,可先给黎若耘吓死。
黎若耘看着他呛得脸都涨红了,赶紧将开水递到他面前。“赶快喝口水!”虽然对他的反应感到十分生气,但在他还没帮自己的忙之前,她绝不允许他出状况。
沈俊安接过杯子,大口大口的喝了好儿口,才将岔了的气给顺回来。
“黎若耘,平常我待你可不薄,你也别这么吓我!”
若不是有求于他,单凭他这句话,她就会狠狠的往他脑袋敲下去。
“学长,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黎若耘低声下气哀求着他。
“不行啦,我对你实在没有那个感觉。”沈俊安推拒着。
“就是因为你对我没感觉,我才要找你帮我的忙。”如果他有一点点喜欢自己,她才不会傻到来找他。
“我看你去找何士东,他一直都很喜欢你,不用演就像了。”何士东是他的同学,对小他们两届的黎若耘很有意思,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黎若耘一直只将他当学长。
“学长你开玩笑的吧!”找何士东,那不是自掘坟墓,找死吗?“学长,只要你肯答应帮我这个忙,以后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绝不会有第二句话!”
只要让劭漮以后别再看不起她,更别动不动就吻她,就算是欠沈俊安一个人情,也是值得。
“真的?这可是你说的。”
“对,是我说的。”
“好,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做?”黎若耘这女人会一再拜托向自己当她假男朋友,真不知是为了讨回面子,还是想摆脱黏人苍蝇。
“我要你每天请花店送一束花到我公司给我。”
“你也知道我穷得有时连三餐都不济了,哪还有钱买花送给你。”
“你放心,花的钱我自己会出。”黎若耘当然知道沈俊安穷得连鬼都不收他。“还要常常打电活到我公司给我,如果可以再来个约会。”这样做大概够明显了吧!
其实她会找沈俊安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沈俊安的长相深具说服力,他是她所有男性朋友里长得最称头的一个。除了他穷得常常像个乞丐一样,四处乞讨。
有时大家也真不懂,他的钱都花到哪里去丁!怎么常让自己穷到让人忍不住同情他、救济他的地步。
“那个男人长得如秘雕?”沈俊安十分好奇,
“相反的,他长得比你还英俊十倍。”
沈俊安一听,忍不住惊叫了起来,“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找得到比我还帅的男人?”
超级自恋狂一个!
“那是他身体上有残缺吗?”他又问。
“没有,身体健康、四肢健全。”
“没学历、没背景?”
“柏克莱大学电脑博士,是全国前二十名大企业继承人。”黎若耘是一问一答的回答他。
“那我就想不通了,他条件这么优秀,可说是万中选了你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就是因为他条件太好了,所以我才要挫挫他的锐气与霸气。”当然这个霸气只针对她时才会有。
“就这样而已?”
“本来就是这样而已。”黎若耘回答得有些心虚。“总之你照我的话去说就对了。”
“好啦,不过你答应的事也别忘了!”
“你放心啦,我不会忘。”黎若耘达到目的后,站起来准备走人。
“你这么现实,达到目的就走人了。”沈俊安不会傻得放弃白敲一顿的机会。
黎若耘明白他的意思,从皮包里拿出三千元。“这三千元就给你拿去订花,剩下的就拿去吃饭。”
“谢了。”沈俊安收下钱一点都不会感到不好意思。
“好了,我的名片收好,明天,喔,不,后天开始送花好了。”
“安啦,我办事你放心。”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赶快出去吃一顿,他好久没善待过自己的胃了。
“拜——”
∞∞∞
黎若耘和劭漮一前一后踏进公司,自从那天半夜,劭漮又跃过栏杆去威胁她之后,她在百般心不甘情不愿下,又开始搭他的车。
其实搭劭漮的便车对她来说是方便多了,不用走一大段路到公车站牌,又不用站在艳阳下等着迟迟不来的公车;车子来了,上了车又挤得像是沙丁鱼,最让她受不了的是有些公车上冷气坏了,一趟下来,简直有如洗三温暖,满身是汗。
他的车,虽然并非双B,可三菱太阳钻跑车可也算是百万名车。舒服的坐在车子里,吹着超强冷气,让她颇有香车美人的虚荣感。
“子荐、小项,早呀!”黎若耘满面春风跟他们打招呼。
“你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项碚宸好奇的问,和前两天的愁云惨雾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有吗?不都一样。”黎若耘抿着嘴笑笑。
“你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有人送花给你。”项碚宸试探性问着她。
“有人送花给我?”黎若耘装着一副惊讶又不知情的表情。
“而且还是十一朵玫瑰,十一朵,代表最爱。”
黎若耘走到自己工作桌前,拿起花,花里还有一张小卡片,她在心里偷偷笑着。抽出卡片,正想打开来看时,卡片却被人给抽走。
“耘,好久不见,我已经退伍了,请你开始准备接受我的追求,下午我会打电话给你,爱慕你的俊安。”
劭漮从她手中抽走卡片后,当着大家的面念出来。
“劭漮,你——”黎若耘假装生气着。
“原来你也会有爱慕者呀!”劭漮的语气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怎么?听你的语气酸溜溜的,你在嫉妒吗?”
“嫉妒?为你?”劭漮一副她说的是天方夜谭的大笑活般,走回自己位子,打开电脑准备开始工作。“我记得我们厕所里有一面镜子。”
气死她了,这可恶的劭漮,竟然叫她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相!气死人了!
“若耘,阿漮是有口无心,你别生气。”洛子荐充当和事佬,办公室里的气氛才稍微好转一点,可千万别因为一句话,又笼罩在一片低气压里。
他分明是故意,有口无心,哼!
“你放心,我才不会跟这种人一般见识。”黎若耘故意把自己说得拥有宽大为怀的胸襟。
“这个叫俊安的是谁呀?刚退伍,还很年轻。”洛子荐好奇的问。
“他是我大学的学长,一个很好的人。”黎若耘在心底多加了一句,很好欺负的人。
“这么说你也很喜欢他了?”项碚宸又来凑一脚,他最喜欢这种感情八卦问题。
“他是一个很难让人不去喜欢的人。”这句话是真心话,可喜欢并不等于爱。
“哇!看来有人的竞争对手出现了。”项碚宸丢下这话后,回到自己位子开始工作。
“你是说你自己吗?”洛子荐用这句话做为一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