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寒刃流还在医院陪着他母亲,这几天暂时不会出现在学校,所以没有了唯一站在她这边的人,被压下的事件自然又被翻了出来。
走廊上,束着马尾的女生快速奔跑着。跑出教学楼,穿过草坪,她一口气跑上三楼,几乎是用力踢开了办公室大门。
“谁!谁在诽谤我!”段菲气急败坏喘着气大喊。
办公室内,无论是批着作业的,磨着指甲的,聊着琐事的,还是吃着零食的,皆一一定格。
“段菲?上课的时间又胡闹什么!”班导严格依旧气定神闲地批着作业。
“到底是谁在这里诽谤我!哪个家伙说看见我的!真是见鬼了!”今早到校,她发现周围同学看她的目光变得怪异无比,本来她也没多想,直到看见走廊布告栏里的通告,她才恍然。
通告内容,高三(6)班段菲因偷取期中考试的语文试卷,将记以一大过,取消其参加武术复赛的资格,并停考期中考试语文一科!
八卦云云,据说段菲在那晚行事的时候不小心让一位证人看到,因此现在高中教研部正式发出了记过通知。
顷刻间,她又成为学生们议论的对象。
真是乱七八糟!那晚她明明就在家做作业到深夜,哪来的雅兴分身去偷试卷!再说了她连试卷在哪都不知道!现在居然会有人跳出指证她,而且连问都没问她一声就发出了记过布告!这摆明是在冤枉她啊!
“到底是谁说是我偷试卷的!”她视线扫过每个盯着她看的老师,最后停在严格的身上,“难道连你也相信这件事吗?”“段菲!注意你的态度!”圆圆的严格抬起头,推推眼镜看她,“我是你的导师,自然会信任自己班上的学生,只是,依照是目前的情况……”
“我根本没有偷试卷!”她不耐烦地打断他。
“段菲,先不要情绪激动!”一旁的教导主任开口,“这件事是因为有人举报之后我们高中教研部才决定发出记过通告的,你的行为严重影响了我们高中部的形象!没有让你停学已经很宽容了!”
“什么!”她气到抽筋。这个搞不清楚状况的欧吉桑在说什么鬼话!
“当然!”严格突然意味深长地发话,“如果你可以拿出证据证明自己是清白的话,这一则通知我们会立刻取消!”老实说,他毕竟带了她这么多年,清楚她的脾气个性。如果真是她做的话,她绝对不会这么理直气壮地说没有!
看来,事情有隐情啊!
“你、你是说如果我可以亲自拿出证据?”她愣愣地看他,她从未想过这个严格的班导会为她说话。
“当然了,”他深深一笑,“我们也不希望在处理这件事上有任何的不公平!既然你说你没做,那么我想,你可以试着证明自己的清白!”
站直,段菲再度扫场一周,“各位老师听清楚,偷试卷的事与我段菲没有半点关系,我会找出真正的疑犯的!”
“段菲,并不是我们故意针对你,只是现在有人证——当然为了人证着想我们不能透露这位学生的名字。”另一位年纪大的女老师发言。
“那如果说我找出真正的疑犯呢?”疑犯是谁她还不能肯定,但那个目击者的人选她大约已经知道了!
“这个……”几位老师交头接耳,他们在想是否有这个可能,在他们心中,原本就没有比她更受怀疑的对象。
“如果我找到确实证据,你们一定要还我清白!还有严惩那个设计冤枉我的人!”她段菲是未来救世的大侠女啊!怎么可以将一番前程毁在这飞来横祸上面。
找出真正的疑犯,还她自己一个清白!
十一月,天气凉意渐浓,没有太阳的日子给人阴冷的感觉。
医务室,若离与段菲临桌而坐,桌上是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唉……”撑着头叹气,在韩莫忙碌的日子里,她只有找若离诉心事,然后顺便征询一下他的主意,看要从何处开始下手调查。
“菲菲……”沉默良久的若离终于开口。
段菲直起身子,临危正坐,期待着他的见解。
“要不要放糖?”他慢条斯理。
“啪!”她直接撞上了地面。
“你就不能说点有建设性的吗?”她不免抱怨。
“菲菲……”若离含笑。
“什么?”她依旧抱了那么一点期待。
“加油吧!你一定可以成功的!”
闻言,好不容易撑着桌子起来的她再度与地面亲吻。
在大学部前任理事,现任董事之一袁柯的指派下,韩莫这几日已远飞美国去做所谓的国际学术研讨,近期不会出现。段菲知道这是她妈妈的策略,她是要隔开他们,让他们没有机会见面没有机会计划阴谋,哦!不,是计谋!
幸运的是,听说她妈妈这几天因迷上了购物而没有去学校巡视,所以并不知道通告栏里的一事。但,记大过一次,不可以参加下周的语文考试,这种事瞒不了多久,她一定要在本周之内查出冤枉她的祸首!
侦探是怎么当的?对于一个捉小偷无数的X侠女来说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无非是稍微改扮一下装扮,然后跟踪那个最有嫌疑的人——叶理莎!
是的!在苑文学府中,唯一看她不顺眼的人就是叶理莎!这次的事件十有八九是她凭着大学部学生会副会长的身份在高中部的各老师面前冤枉她!
韩莫这家伙,真是害人不浅!不喜欢别人就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嘛,干什么拉她当垫背的!害她在学校里树敌,麻烦一堆接一堆!
总而言之,她要跟踪她至找到她冤枉她的证据为止!
放学之后,这项重要任务便开始实行。
“这女人怎么这么喜欢买东西啊?真是有钱……”段菲从角落探出视线,一路跟来,这已经是她进的第十八家服饰店了!
她的手上提着不下数十袋的衣物,却仍旧兴致勃勃地继续朝下一家进发。
“再这样下去我只能宣告今天放弃跟踪了!”饥肠辘辘的胃正翻涌着,强烈抗议着需要补充能量。然而上次为了帮助寒刃流付那医药费,她不光刷爆了自己的卡,还欠下了韩莫一堆高息债务,现在实在是有些囊中羞涩。
不过,帮助寒刃流救了他妈妈,对她这样的侠女来说的确是义不容辞的事,何况她又不是那么爱钱,到了下个月,她父亲自然会照例在她的账户里打上钱。
“唉,怎么说我也算个千金小姐啊!”跟在又一次狂买完衣物的女人后面,段菲自怨自艾,“这样饿着肚子跟踪实在有些悲凉……”瞥到叶理莎推门走进一家高级餐厅,她自艾的声音顿时拖成更无奈的长调,“唉,饿、死、了……”
正磨蹭在街对面的米线店门口,她身上的手机震了起来。
她看也不看立刻接听,“喂,是韩莫吗?我好惨哦!好饿又没钱,好想吃饭!”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一个低低的男声有些犹豫地开口:“抱歉,我是寒刃流。”他并没想到她在帮助他付清医药费之后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
“寒刃流?我、我还以为是……”好丢人,在义勇帮助了他之后却漏出这样糗的话。
“你在哪?”他轻问。
“中央大道的南街。”
“我一会就到。”
电话挂了,段菲有些纳闷地对着手机。一会就到?他干吗要到啊?这几天因为他母亲的病他一直都陪在医院,连帮她补课都暂停了。
是她听错了吧,刚才电话里那小子的声音好温柔,与他素来恶劣的声线差得太远。
“难道因为我上次的侠义相助,他已经将我视为生死至交了?”段菲摸摸下巴,多个被唤作天才的好友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
二十分钟后,在高级餐厅……对面的米线店中。
“不好意思哦,要你来请客。”虽然只是区区一碗牛肉米线,却在她迫切需要的时候填摸了她的肚子,段菲当然是感谢的。边吃着,她边不忘把视线投递到对面的高级餐厅门口。就怕错过了叶理莎。
“其实是我不好意思。”同样看看街对面的高级餐厅,美少年歉意地淡淡道,“那笔钱我会尽快还给你的,目前,我只请得起这个。”
段菲回头,这才发现自己侦探的举动造成了他的误会。
“你别误会,你请我吃饭我已经很感激了,还有那笔钱不急,你拿了工资慢慢再还我。”见到他依然是一脸歉意,她叹口气,“阿姨的病怎么样了,应该稳定了吧?”
“目前是稳定了,但是以后的情况医生也不敢保证。”在她帮了自己以后,对着她他可以更自然地流露出自己的情绪。也许是因为他知道,无论怎样的他,好与坏、美与丑,她都是以一种坦然的目光去看待。
“反正有什么事立刻告诉我!”段菲豪气地咬进一大块牛肉,“我会义不容辞帮你的!”
墨黑的瞳中映入她的脸,朝气而充满了生气。帮他,义不容辞?这种话,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她,真的格外让他感觉温馨。
知道坐在他面前的女孩是真心实意地关心他,这种感觉犹如在黑暗的路途上为他点亮了一盏明灯。
不是漂亮动人的女生,不是聪明能干的女生,也不是优雅大方气质出众的女生,段菲,平凡的二十岁女生。和他同岁,却讨厌学习,有着男孩子一样爽直的脾气,开心烦恼全部写在脸上,让人一眼就可以看懂。她酷爱武术,好动活泼,以X侠女的身份四处助人,有时为了达成目的还会用一些恶相的手段。
他竟然已经这样了解她,在不知不觉中看她的目光从漠然变成了专注,甚至在他的脑中,她已经演变成一个例外。
她是第一个,让他不讨厌的女孩。不,也许已不仅仅停留在不讨厌阶段了。
在他心中,只要她出现,什么困难都会变得微不足道。就像迎着太阳生长的向日葵,永远生机勃勃,花开灿烂!
他真的很羡慕她的这种个性,那种他所没有的乐观精神。
从小,他虽然穷,却有着比常人更多的自尊心,他从来不会去羡慕或是嫉妒别人所拥有的什么。但现在,他明白这么多年努力改变的只是他的表面,他的内心,最深处的那种悲淡的落寞一直都没有变过。所以,他开始羡慕起来,羡慕她与生俱来的那种快乐。
冷淡、高傲、漠然、高高在上,都只是假的,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像个正常的二十岁男孩那样拥有明朗的青春年少。
一直瞄着对面并努力塞食物的段菲完全没感知到对面漂亮少年的心思翻涌,在看到高级餐厅的门口出现的身影后,她惊觉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事实!
“寒刃流……”她突然摸上他的手背。
“嗯?”她的接触让他轻微一震,抬起视线,安静地注视着她。
“靠!”对面的女生不雅地从嘴中飞出粗话,“我就知道这老太婆没理由这么简单放过我!”
“老、老太婆?”少年黑如夜空的眼中扑棱扑棱地飞进一只嘎嘎直叫的乌鸦。
“就是我妈!算了,现在没空骂人,我们快走!”拿起纸巾胡乱地擦了一下嘴,她握着他的手几步冲出米线店。
在街的暗处探视了一下敌情,她发现那两个打扮同样高贵端庄的女人正要去街头拦车。
“寒刃流,你等会要回医院吗?”她顾不上看他,拉着他几步急行,又躲藏。
“今天不回了,你有什么事?”少年脸上挂着无奈。
“那么说你现在有大把的时间了!太好了!”段菲回头,甩给他一个酷毙的笑容,“我们当侦探去!”
侦探?从沿街的玻璃橱窗中赫然发现,自己凝重的表情早在不自觉的时候除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轮比夜空星辰更璀璨柔和的笑,为了什么呢?
是因为她可笑的动作和回答吗?
还是因为她与他交握的手始终没有放开过?
收紧交握的细长手指,他在随着她穿行街道的这一刻清楚地认知到她是一个女孩,一个可以无条件给他温暖的女孩,一个继他母亲之后唯一一个可以打破他沉默外表的女孩……
而智慧如他,对于这现象的答案似乎已了然在心。
“你不会出卖我吧!”她用晶亮的眼询问他。
淡淡地理理刘海,他给了她想要的答案:“我现在,是站在你这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