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兰扬起沾湿的眼帘,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不数秒,她投入他怀里,轻轻吸着气。
望着她颤抖不已的纤细双肩,神谷光彦紧聚两道好看的眉毛,「别哭,兰,别哭。」
「光哥哥,为什么?为什么他要伤害我?」她紧捉住衣襟,「我做错了什么事?为什么他要那样骂我?」
「他骂你什么?兰?」
「他说我跟光哥哥是一丘之貉,想要他们几个的命。他还说我是间谍,故意假装失忆。」她扬起螓首,「为什么他会那样说?光哥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兰,你难道真不晓得那些人的来历?」
「什么来历?他们是什么人?」
「是想要跟我们作对的人。」他冷冷一句,眸光紧紧锁住她,仿佛要仔细看清她的反应。
晓兰倒抽一口气,「为什么他们要跟我们作对?」
「这是商场上的竞争。」他轻描淡写地。
晓兰却不能接受,「就因为商场竞争他就要我的命?」她用力拭去泪水,激动的语气掩不住愤恨,「他救了我,是我恩人,我也一直拿他当朋友看,现在却──」
「妳很在乎他?」
她擦着泪,无奈泪珠仍是不间断地碎落一颊,「我没想到他会那样对我──」
光彦拥住她,「别难过了,有我在,他不能再伤害你的。」
「光哥哥,我要走,我要离开这里。」她整个人偎入他怀里,仿如伤心欲绝,「立刻,马上,我一分一秒也不想再待在这艘船上。」
「明天下午船就到伊斯坦堡了,我会立刻带你回东京。」
「不行!我等不到明天。」她低声抽泣着,「你不是有私人直升机吗?我们等会儿就走。」
「可是你身上有伤──」
「我没关系,答应我,马上带我走。」
「兰,我不能现在就走。」
「为什么?」
他一窒,绝不能告诉她是因为必须留下来捉住公主一行人。「我还有事要办。」
「什么重要的事?不能到伊斯坦堡办吗?」她仰起头,神情忧伤,星眸蕴泪,「光哥哥,我真的不想再留在这里了。难道你不明白吗?」她语声沈暗,「我不想──」
「我明白的,我明白。」他轻拍她的背,柔声说道,「这样吧,你先走,我让直升机驾驶准备一下,让他先带你到伊斯坦堡。」
「那你呢?光哥哥,你不跟我一起?」她玫瑰色的唇瓣轻抖着。
他微微一笑,双手捧起她满面泪痕,却依旧清丽无比的秀颜,「听话,你先走。」
晓兰怔怔地凝望他,光彦则缓缓凑近她,温柔地攫住她的菱唇。她不避不闪,任由他汲取她芳唇甘美,双手不知不觉环住他颈项,泪,却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碎落。
这样的光哥哥──待她如此温柔体贴的光哥哥,会是那种与野心分子勾结的无情男子?她真的不愿相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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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你准备好了吗?」神谷光彦在卧房门外唤她,「直升机已经在甲板上等你了。」
晓兰瞥了一眼腕表,距离她与任翔约定的时间已经超过十分钟,他们该已躲在某处等待了。「我好了。」她打开门,一眼望入神谷光彦锐利的鹰眸。这双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黑眸是否察觉了自己的计谋?晓兰心思微微慌乱。但,他望向自己的眸光如此温暖,没有一丝怀疑。
「走吧。」他替她提起随身行李,「司机会送你到伊斯坦堡神谷财阀的分公司,我已经吩咐人在那里接应你,有什么需要只管命令他们,我明天就过去跟你会合。」
「嗯。」她停顿数秒,「任翔他们现在在哪里?」
「还没找到。我想一定还躲在船上某一处吧,你放心,我会找到他们交给曼谷警方。」
他们还没被抓到。她暗暗松了一口气,神情却显出一丝怨怼,「我希望永远不会见到他们。」
神谷光彦微微一笑,「你不会的。」他语气说来平淡,晓兰却敏感地察觉到其中一股冰冷的寒意,她忍不住一颤。
「怎么了?」
「手有点痛。」她编着借口,「没事的。」
「你一向坚强,从不会为一点小伤喊痛。方才你情绪如此激动,恐怕是因为那个伤你的人吧,」他若有所思地,「我已经很久没看见你哭成那样了。」
「别说了,我不想再提。」
光彦瞥了晓兰一眼,没再说话,没多久,两人来到宽阔的甲板,直升机已停定在他们面前。
晓兰尽量不着痕迹地四处观望,任翔他们究竟躲在哪里?甲板上除了她和神谷光彦,就是几个工作人员。难道他们没来?或者已经被抓到了?她心脏狂烈地跳动。
「上机吧。」
她点点头,最后再扫视周遭一圈,忽地,舰桥的方向一个亮光一闪即逝。是他们!她直觉那是任翔传递给她的信息,回头望向神谷光彦,他仍温柔地凝视着她,似乎并未察觉那个闪光。
「我先走了,光哥哥。」她向他道别,终于登上直升机。
直升机愈升愈高,离桦樱愈来愈远。她一直注视着甲板,看着光哥哥率先离去,接着工作人员亦逐渐散去。
舰桥又是亮光一闪。她转向驾驶员,「对不起,我忘了拿一样东西,能不能请你再转回去?」
「当然可以。有什么事小姐只管吩咐,用不着那么客气。」驾驶员稀奇的语调受宠若惊。
她微一凝思,想起这架直升机是神谷家私人的财产,那么这个司机该也是属于他们的下人吧,说不定曾经载过她好几回,她自嘲地撇撇嘴角,莫非正如任翔所料,自己从前是个对下人颐指气使的千金小姐?
几分钟后,直升机重新在甲板上降落。晓兰下了机,回身对司机扬声说道,「你也下来帮我忙。」这一次,她不再那么客气,直接使用命令的语气。
机员点点头,熄了引擎,跃下机来。刚下机,后脑勺便吃了一记重击,晕了过去。打他的人是任翔,身后跟着水晶与海豚。
「你没事吧?」任翔急奔向她,关心她的伤势,见她肩头紧紧裹着绷带,心一紧,「还痛吗?」
「我没事。海豚怎么样?」
「我还好。」少年主动回应她,「等会儿在机上睡一觉就没事了。」
「那就好。」
「兰姊,」水晶半带犹豫的嗓音加入,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唤她,「我该向你道歉。」她难过地凝视她,「对不起,我误会了你。」
「没关系,」她笑得惨淡,「我也有责任。」
「不,不干妳的事。」
「我姓神谷,神谷财阀做的事等于是我做的。」
「兰姊──」
「你们快走吧。」
任翔猛地瞪向她,「你不跟我们一起?」
她微微一笑,「我不能。」
「为什么?兰姊,你不走的话神谷光彦会把一切都怪在你身上的。」
她深呼吸,「我得留下来向光哥哥解释。」
「解释什么啊?晓兰,」任翔激动地拉住她右手,「跟我们走!我不许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她一阵心痛。自己何尝不想追随他而去?但她怎么能?她这样做已是背叛最疼爱她的光哥哥。
「你们快走吧,海豚的伤得有时间休养,也得找个人再好好处理一下。」她催促着他们,「快走。」
「不行,兰姊,」水晶抗议,「你得和我们一起走。」
「水晶,你不想快点平安归国吗?」她语气严厉起来,「你要让贵国人民继续忍受战火煎熬?」
「还有你,」她转向任翔,「保护公主安全归国是你最重要的任务,你还打算在这里耗多久?」
「晓兰!」任翔气极,见她坚决无比的神情又无可奈何,「你们先上机。」
他命令水晶与海豚,一双幽深的黑眸依然凝定她,「妳真不走?」
她别过头,轻轻一声,「不。」
「兰。」他粗鲁地转过她的头,对准她两瓣柔唇印下去。
她立时喘不过气,不觉逸出一声嘤咛,心脏亦咚咚咚重击着胸膛。理智要她立刻抽离他双唇的掌握,然而脑子却是一片迷惘,娇躯亦蓦地一软。若不是任翔及时将双手扣上她腰稳住她,她早已如一团果酱软倒在地。
他深深吻她,灵巧的舌尖挑逗她,意图夺去她所有反抗意志。而她,亦正如他所期望的不自觉地热情回应。
像过了一世纪之久,他终于离开她的唇,然深深幽幽的黑眸仍固执地圈锁她。「跟我走。」他沙哑着嗓音,温热的气息向她烧烫的脸颊拂去。晓兰怔怔地凝望任翔,几乎忘了如何呼吸,轻启双唇,就要答应。
一阵规律而熟悉的跫音蓦地逼近,虽然细微,她却马上感应到了,她翩然旋身,惊恐地发现远处逐渐接近的人影果然是神谷光彦。「是光哥哥!」她轻声惊叫,迅速推开任翔,「你快走。」
没给任翔任何反应时间,她立即举步奔向神谷光彦,「光哥哥。」她直奔他怀里,意图挡住他视线。
「怎么回事?兰,」他伸手稳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我听舰桥的人说直升机又折回来了。」但神谷光彦很快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原先停定在甲板上的直升机重新启动螺旋桨,在甲板卷起一阵狂风。
他脸色大变,推开晓兰,眯起眼望着直升机像一条姣龙般升空,然后逐渐逸去。「是任翔?」
她默然不语,他转过身子,阴鸷犀利的眼神狂暴地袭向她,令她脊髓一阵发凉。
「回答我!在上面的是不是任翔他们?」
「是。」
「是你的计策?你故意要我替你准备直升机就是要掩护他们逃走?」
「对不起。」
「你骗了我!」他厉声怒吼,猛然用力甩了她一巴掌,「兰,你竟敢骗我!」晓兰吃痛,一手抚住热辣辣的脸颊,「光哥哥,你放过他们吧。」她鼓起勇气重新望向他,轻声企求着,「别插手别人国家的战争。」
「你该死的早就知道?」
「我只知道你和骑士党的首领有往来,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光哥哥,为什么?」
「这话问得可笑。」神谷光彦蓦地仰头狂笑,一面将冷冽逼人的眸光投向她,「自然是为了光大我们神谷家的事业。」
她凄然摇头,一颗心比脸颊还要痛上百倍。「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你没资格过问,兰!神谷财阀一向由我管事,义父逝世后我更是理事会推选出的新任指导者,不是你!」
她楞住了,心脏像受了雷殛般剧痛。这话她仿佛曾经听闻,而且,是以一种她不想忆起的方式。「光哥哥──」她视界朦胧起来,他和不久前温柔抚慰她的男人真是同一个人吗?
神谷光彦不理会她,对正于此时赶过来的贴身秘书下令,「英叔,联络我们伊斯坦堡的人手,想办法拦住公主他们。」
「怎么回事?」老人还摸不着头绪。
「他们方才乘直升机逃了。」
「逃了?怎么可能?」
「是我们大小姐的杰作。」神谷光彦语声严酷,像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地刺向她。
老人望向怔怔冻立一旁的她,长长的眉毛皱起。「小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默然不语。
「带她下去!」神谷光彦厉声命道。
「下去?」
「好好看住她,不许她离开房里一步。」
他要软禁自己?晓兰蓦地仰首望他,眸中满溢震惊,又是伤心又是不敢置信。
「别这样看我!」他冷冷地,「是妳自作自受。」
「光哥哥──」她轻扯住他衣袖。
「放开我。」
她不松手,反倒更加紧拽,「你听我说──」
「滚开!」他毫不留情地用力将她往旁边一推,她立时重心不稳,身子一软,额头恰恰碰上金属船壳。她眼冒金星,神智一时陷入茫然,耳边只听见神谷光彦冰冷直透人心的语音。
「带她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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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终于来了,少爷等你好久。」
「他人呢?」
「在船舱里面等你。」
「嗯。」她微微颔首,径自穿过女佣,奔下楼。果然看见神谷光彦在装潢雅致的小客厅里等她,一手端着威士忌酒杯,一面透过透明舱壁凝望窗外。
「光哥哥。」她一直保持冷凝的美颜终于漾起微笑的涟漪,「等得不耐烦了吗?」
光彦旋过身,第一次在迎接她的时候没有面带微笑,两道形状美好的眉毛微轩,一双鹰眸绽出难以形容的光芒。她唇边的微笑逸失,「怎么了?」
「听说你这次没有完成任务。」
「对不起,我没办法制伏他。」她眉尖一颦,「他比我想象中警觉许多。」
「那就该直接开枪射杀他,以你的枪法不可能办不到。」
「你要我暗杀他?」
「对。」
「只为了保护商业机密就杀人?」她扬高语音,不敢置信,「这又何必?义父也从没这样教过我。」
「那是很重要的机密。要是真被他传递到不该拿到的人手里可大大不妙。」
「那又怎样?值得用一条命来换?」光彦不语。
见他这般模样,她真正气上心头,两只清亮星眸点燃火苗,「告诉你,我可不是杀人机器,义父训练我窃取商业情报是事实,可没要求我真的开枪杀人。」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对不起,是我失言。」
「究竟是什么样的机密?」
「武器订单。」
「武器订单?」她警觉起来。若是跟军火有关的情报被窃取确实严重,因为那层级是属于国家纷争的。「远山财阀要那个做什么?」
「不是他们要的。我们也是刚刚才收到消息,要这份情报的另有其人。」
「什么人?」
他不答。
「什么人?要那个做什么?莫非有人想藉此估计他国实力挑起战乱?」
「那倒也不是。」
「那会是为什么?」
他眸子绽出无以伦比的激光,但只是零点零几秒的瞬间,立即一敛,「没事,你别管。」
「光哥哥!」
他瞥一眼腕表,微笑起来,那笑容让他原就俊美的脸庞更加迷人,「已经过了十二点,是你生日了。别谈这么扫兴的事。」
她也跟着微笑,「你准备了吗?我的生日礼物。」
「秘密。」他耸耸肩,「倒是方才你的造型师特地给你送来礼物,是几套刚从欧洲送来的结婚礼服,要不要先进房试穿一下?」
「我不要试穿。」她撇撇嘴角。
「为什么?」
「我又没答应一定嫁你。」她撇过头,神情娇俏无比。
「喂喂,不会吧?」神谷光彦走近她,一把搂住她纤腰,将她整个人扣在怀里,「婚期只剩一个月了,不会要反悔给我难堪吧?」
「你说呢?」她睨他一眼,「令关西众女子倾心不已的光君若被人甩了,不知有多少人会自愿来安慰?艳福不浅呢。」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这句话完全是用中文说的,字正腔圆,无一点迟滞,显见神谷光彦对中文的驾驭能力并不输给她。
她闻言,清清浅浅地甜笑,翩然旋出他怀里,「我先进房看看那些礼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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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回转她私人舱房,她心底那股浓浓的幸福感仍未曾稍退,唇边也一直漾着淡淡的微笑。她环顾房内,果然见到几个模特儿人偶,每个身上都套着不同款式的白纱礼服,一套套都泛着珍珠般的美妙光泽。她伸手轻触,一时间神思陷入梦幻中。不久,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唤醒她,她一整面容,重新戴上一张漠然的面具。
「请进。」
进来的正是方才在甲板上等她的女佣,捧在手上的托盘盛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小姐,这是少爷吩咐我送来的,刚刚从巴西运来的咖啡豆煮的。」
她微微颔首,心底流过一阵暖流。光哥哥知道她一向最爱喝产于巴西的蓝山咖啡,每回见面都会让人特别为她煮上浓浓的一壶。「谢谢,搁着吧。」
从前的她一定马上就端起来喝的,但今晚她却更迫切想做一件事。「真知子,来帮我试穿一下这些礼服。」她随手先挑一件,「就从这一套开始吧。」
五分钟后,她站在长长的穿衣镜前凝望自己。这套古奇的薄丝礼服,线条干净俐落,简单却不失独特的优雅,服贴她窈窕的曲线,就像专门为她设计的一般。
「好漂亮!」真知子赞叹着,眸光流露着钦羡,「小姐,这套礼服很适合你呢。──要不要先让少爷看看?」
要让他先看过吗?她半犹豫地,一股难得的欣悦蓦地攫住她,霎时冲动起来。「好,就让他看看。」她双手提起礼服长长的裙襬,甚至连鞋都未穿就翩然飞出房,悄悄攀上楼梯。
转角处,一个低沈而苍老的语音止住她脚步,是英叔,他今晚不该出现在这艘游艇上的啊?今晚,该是只属于她和光哥哥的。
「小姐喝了吗?少爷。」
「应该喝了吧,刚才我已经请真知子把咖啡送过去了。我想她现在应该已经睡了。」
「那就好,可以出航了。」
「英叔──」神谷光彦的嗓音似乎充满犹豫。
「不能再犹豫了,小姐已经正式满二十五岁,明天律师就会来宣布老爷的遗嘱。」
遗嘱?她轻轻蹙眉,对啊,明天律师就会来宣布义父的遗嘱。两个月前,义父因意外死亡,一直替他处理相关事务的律师告诉他们,义父曾要求过若他在她二十五岁以前去世,就必须等到她生日那一天才能公开遗嘱。但,这件事值得用如此神秘的语气讨论吗?为什么英叔会叫光哥哥不要犹豫?
她立刻就明白原因了,老人低沈的话语虽细微,却一句句清楚地传入她耳里。
「难道你真的甘愿让小姐就这样继承神谷家所有的一切?」
「当然不愿意!」神谷光彦语气激动起来,「自从义父宣布退休以后,神谷财阀不一直就由我当家主政?他死了之后,我更是理事会推选出的新任指导者。这一切都该是我的!兰没有资格干涉!」
这是什么意思?她闻言,一阵晕眩,身子亦微微一晃。光哥哥为什么用如此憎恨的语气说话?为什么会说她没有资格干涉神谷财阀的事务?
「所以才一定要将游艇开到外海,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小姐失踪。」英叔冷冷地说。
她全身一颤,蓦然冻立原地,耳边,英叔冰冷而锐利的语声仍持续传来。「小姐若不在人世,神谷财阀的一切自然归属于少爷,谁都不会有异议的。」
她倒抽一口气。
「谁?谁在那儿?」两个男人同时厉声质问,她深吸一口气,强抑激动的心绪,颤微微地步上楼。
「是妳?」神谷光彦掩不住震惊的神情,「你都听见了?」
「光哥哥,」她语音是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低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兰,你别误会。」
「你想杀我?想让我消失在人世?」
「不是的。我──」
「别想骗我!」她语声忽地高扬,再也克制不住悲愤的情绪,瞪向他的眼眸伤心欲绝,「我都听见了!你想杀我!为了得到神谷家的财产──」她蓦地一声悲鸣,泪眼迷蒙,「我真不敢相信,天,我不敢相信!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义父将所有的一切都留给你!」他似乎也爆发了,眼眸燃着熊熊的炙人火焰,「全部!所有的一切!而我,却连一张公司股票也拿不到!这公平吗?多少年来,在财阀里拚命工作的是我,不是妳!理事们推选出的指导者也是我,不是你!就因为只有你才是他亲生的女儿,他就如此轻易抹煞二十年来我对他的唯命是从!」
「你说什么?」接二连三的震惊重重击向她,她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我是义父的亲生女儿?」
「没错!」
「可是,可是──」
这怎么可能?多少年来她一直以他义女的身分存活着,他怎可能是她亲生父亲?「不必怀疑!你确实是他私生女。那老头碍于形象不敢对外公开,可是我在两年前就知道这件事了。」
「你──怎么知道?」
「英叔告诉我的。」
她不觉瞥了老人一眼,老人也冷冷地回望她。「所以你──」她颤抖着嗓音,「就和英叔合谋──」
「除掉妳。」他残忍地接口。
天啊,饶了我吧,这一切不可能是真的!她双手掩面,直觉胸膛空空落落,似乎连心脏也停止跳动。自己还活着吗?或者已经死了?这是地狱吧?否则怎可能如此毫不留情地折磨她?泪,一颗颗自眸中滚落,呼吸,一次次愈发迟滞。为何呼吸不干脆停了?为何要让她清醒着受此折磨?
她忽然一扬首,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为什么?我都要嫁给你了,光哥哥,结婚后我的一切不都全属于你?为什么还要──」
「自由!」他狂暴地,「因为我想得到真正的自由,因为我发过誓要亲自主宰所有一切!这二十年来,我日日夜夜在心里告诉自己,总有一天我不会再听命于任何人,决不让任何人有机会摆布我!我恨透老头总是以一双阴冷的眼睛对着我,仿佛我是签下卖身契卖给他的奴隶,他有权命令我做任何事。你知道吗?我恨透这种感觉,从小就恨!我可不希望婚后还得看你脸色才能用钱!」
她怔了,不知所措地听着他凄厉冷酷的指控。这一刻,他漂亮异常的脸孔奇异地扭曲,就像是原先高挂天空的晓星之子,瞬间堕落地狱成为魔鬼的门徒。他不是光哥哥。这个男人不是从小疼她爱她的光哥哥!他不是!她激烈地摇头,再也受不住这样肝肠寸断的感觉,蓦地拔腿直奔上甲板。
「你去哪儿?兰,回来!」神谷光彦厉声喊道,自她身后追赶着。
她拚命地跑,听着后头熟悉的脚步声愈来愈靠近,一颗心也随之愈来愈恐惧。终于,她无路可退。「别过来!」她背靠着栏杆,尖声喊道。
「兰,船已经开离东京湾很远了,你没地方可走了。」
「那我就跳下去!」她心碎地哭喊,「这不就是你今天想做的吗?把我推入冰冷的海里?」
「别冲动!兰。」他的神色居然流露着焦急,「我其实并不希望──」
「别再说了,够了!」她喝止他,情绪濒临崩溃边缘,双手开始用力撕扯起身上的礼服,一面撕一面喊,语音破碎,「我真傻!竟然还开开心心地准备嫁给你。在你心中,我根本比不上神谷家的财产,为了钱,你甚至不惜除掉我。我是傻瓜!天字第一号大傻瓜!竟然一直爱着你这种男人──」
「兰──」他怔怔望着她。
经过一番狂乱的努力后,她终于卸下方才快快乐乐套上的结婚礼服,全身上下只余一件连身长衬裙。
「兰,你究竟想做什么?」
她扬起头,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眸跃动着迫人的火芒,「光哥哥,记得吗?我曾对你说过这世上我只愿为你一人而死。」
他像激烈一震,身子一阵摇晃,一双黑眸怔怔凝住她,半蕴迷惘。
「看着我,今日我将实现我的诺言。」她定定地瞪着他,一字一句,毅然决然,「过了今晚,这世上再没神谷兰这号人物!」语毕,她翩然纵身,跃出这艘神谷光彦最钟爱的白色游艇,窈窕洁白的身躯直直入海,破浪而去。
「兰!兰──」
她仿佛听到后方传来神谷光彦焦急恐惧的高喊,一声又一声,但她不理,只管继续游着。好一阵子,当她确认他们无论如何也寻不着她时,她让自己全身放松,闭上眼,沈入神秘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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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兰坐在梳妆镜前,凝视着自己清丽无双却苍白惨淡的面容。想起来了,原来她不是神谷兰,她不是神谷兰,这世上再也没有这个人存在,她是晓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