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娘老是待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看了都替您憋得慌。现在可是春天,外面山青水秀、鸟语花香,您就不想去瞧瞧?再说,子良表哥难得来一道,您总不能老叫他陪您一起闷在府里吧?趁这机会,我也正好让他见识见识咱们这儿的大好风景,免得他总是夸他家乡的江南风光有多美多美,简直是把我们这儿给瞧扁了!”
封家二夫人露出了笑容,道:“瞧你这一长串话,我去还不成吗?”
封晚晴欢呼一声,“我这就去准备。”
“不急,不急,”封家二夫人拉住了女儿,“来,坐在娘跟前。跟娘说句老实话,你觉得你子良表哥怎么样?”
子良表哥姓季名宽,表字子良。他是封家二夫人的嫡亲外甥,这次是奉了父母之命,特地前来看望姨妈的。
两家大人的心思,封晚晴一看即知。不过,她却故意装傻,“子良表哥?他呀,我到现在还没发觉他有什么优点呢。”
瞧女儿笑得一脸顽皮,封家二夫人真有些哭笑不得,“你呀,就是老爱欺负你子良表哥,也真是难为这孩子了。不说这些了,娘是问你正经事,你可要认真点回答。”
“认真点嘛,”封晚晴想了想,道:“子良表哥他人很正直、诚实,是个好人。脾气嘛,温和有礼,不错。不过,”封晚晴向她娘挨过去,“您不用替我操心了。子良表哥虽好,却不适合我。再说,我可是打算一直陪着您,到您老得走不动时,我好当您的拐杖使呀。”
“你这丫头,就知道怎样讨娘欢心。”封家二夫人觉得很窝心,她总算没有白疼这个女儿,只是——
算了,封家二夫人挥了挥手,道:“快去准备吧。”
◎◎*◎◎◎*◎◎
三辆大车在场地上一字排开,马儿们扬着前蹄,跃跃欲试。封晚晴走过去,摸了摸马儿光滑的鬃毛。马儿温驯地转过头来,大眼望着她。
“表妹,姨妈出来了。”一个身穿蓝色长袍的年青人出声向她招呼,他戴着文士头巾,看上去文质彬彬。
“子良表哥。”封晚晴向他微微点头,看见娘正站在台阶上,含笑瞧着她。
“娘,您都收拾好了?”
“也没多少东西,只是要在应心寺借住一宿,就多带了点衣物。开春乍暖还寒,还是要防着点,不要冻着了。”
“知道了,娘。走了嘛。”
“瞧你这急性子。”封家二夫人嘴里说着,还是和封晚晴一同上了车。
一声呼哨声后,三辆大车浩浩荡蔼地驶离了封府,向城外而去。
她们这次的目的是参加城外近郊的一个集会,是开春以来十里八乡最隆重的聚会,天南地北的货物都聚到了一起,据说还有不少的稀罕玩意儿。这点倒是很教城里的小姐夫人们心动的。
顺路的车子不少,出了城之后,行走的人就多了。不时见到赶集的人三三两两地成群结队,一路高声谈笑。
顺着越来越拥挤的人流,马车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不久,车子驶入了一大片空地,停了下来。向四周看去,一排排铺子上铺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商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引得来来往往的人群不时驻足。
下了马车,因三个人衣饰华贵,下人们也看来齐整得很,一望即知是富贵人家的眷属,走在路上的人们纷纷让路。那些商贩们也不敢怠慢,招呼得格外殷勤。
一路买了许多东西,走了一阵,就见前面有个茶馆。封家二夫人抹了把汗,道:“到底是上了年纪了,比不得你们年青人。我先到那里歇歇去,你们自己再逛逛吧。”
她望向季宽,叮嘱道:“子良,好好照顾晚儿,不要让她乱跑。”
“我会的,姨妈。”
封家二夫人点点头,“你们两个要小心点,互相照应一下。我要在这儿多待一会儿,顺便吃点东西,你们要玩尽管玩,天黑前一定要回来。还有,要记着吃饭。”
封晚晴道:“娘,您想想,我这人还会饿着吗?等会我要一路走、一路吃,看什么好吃就吃什么。”
封家二夫人笑了,“那也要小心点,不要吃坏了肚子。”
“知道了,娘。”
待封家二夫人走进茶馆,两个年轻人肩并肩地往前走。这两人,男的温文、女的娇憨,宛如一对璧人。他们走在街上,人人注目,称羡不已。
走了一段路,季宽清了清嗓子,道:“表妹,有一件事趁着姨妈不在,我想跟你说一下。”
封晚晴东张西望着,漫不经心地道:“是关于我们之间的事?”
季宽尴尬地点点头,“表妹,你知道,我爹娘叫我这次来,就是——”他显得有些为难,“但是,我——”
“但是,你没有那种意思,是不是?”
封晚晴看他一副说不出口的样子,干脆替他接过话来。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瞧他为难成这样子。
季宽松了口气,道:“表妹,其实我很喜欢你的,只是——”
“只是没有那种感觉,所以觉得我只能做妹妹,是不是?”
季宽张大了嘴巴,看着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封晚晴看他这样子,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
“表妹,你——”季宽担忧地看着她,她的反应实在太反常了,“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要伤害你的。”
封晚晴一边笑,一边挥手,道:“好了,好了,我是跟你闹着玩的。你看我这样子,像是伤心吗?”
“那你的意思?”季宽也露出了笑容,知道自己又被表妹摆了一道。
“因为我也是这样想的呀,”封晚晴笑着,向他眨眨眼,“这件事你知、我知,就够了。管大人怎么想,咱们俩心照不宣。”
季宽点头,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往前走。街上十分狭窄,只能步行,却热闹得很。
天空是这么蓝,空气是这么清新,安宁、柔软的气氛让人从内心里生出一种感觉来,觉得只要生在这世上便是最大的福分,再也别无他求了。
转过一条街,迎面一道挺拔的身影向他们走了过来。虽只是布衣葛袍,却遮不住他那昂然出众的气势。他乌黑的头发在头顶上束成髻,露出刀凿般的俊颜,修长的身材裹在长袍中,散发出一种深沉而又危险的气息。
封晚晴仰首望去,四目相接之时,彼此都不禁一震。这一瞬间,闹哄哄的街市仿佛不再存在,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封晚晴马上回过神来,有些仓皇地转过了眼。她感觉到那两道灼灼的眼神还留在她身上,一眨不眨。
比起一年前,他似乎更加沉稳了,身上少了一份张狂,多了一份内敛。只是,他怎么会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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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竟尧停住脚,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人儿。她站在人群中,宛如一个误闯凡间的小仙女,清新又可爱。
他不禁笑了起来,心里闪现出一年前那个小小的身影。一年不见,她看来长大了不少,眉宇之间已褪去了青涩,开始显露出少女的风韵。他骄傲而又喜悦地看着她,眼光舍不得离开。
“表妹,那人是谁?”季宽小声地问,一面打量着对面的出色男人。这个人看表妹的眼神就好像全天下只有她一个女人似的,不,应该说是全天下只有她一个人。因为就站在她身边的他,也似乎完完全全地被当成了空气。
“这位公子,”季宽正要出声招呼,却被表妹拉了一把。一转头,见她向自己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们不要理他。”
季宽有些愕然,却见封晚晴目不斜视地走上前去,在经过那个男子身边时,就像那个人不存在一样,径自往前走去。
下一刻,那男人已拦在了封晚晴面前,动作快得连季宽根本就没看清楚。季宽不禁揉了揉眼,再看过去,那男子似乎在跟表妹说着些什么,虽然那个人的脸上还带着笑,但脸色却变了。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个男人抓住了封晚晴的手,她挣扎了几下,却挣扎不开。季宽摇摇头,赶上前去,严肃地对那个男子道:“这位公子,请您放开我表妹。如果您找她有事的话,请好好地说,不要动手动脚。”
“表妹?”那个男人狠狠地瞪着他,季宽只觉一股敌意扑面而来,十分强烈。他们今天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他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个人了?
那男人不理他,转向封晚晴,脸色难看得可以,口气更是冷,“我怎么没听说过你有什么表哥?”
等了她一年,却凭空跳出个表哥来!就算骆竟尧修养再好,也被气得快要濒临失控。
“我有没有表哥关你什么事?”封晚晴瞪着骆竟尧,使劲地想要挣开那紧抓住她的大手。这是大街上,拉拉扯扯的,这家伙不怕别人看,她可怕别人误会!
她再挣了几下,手腕实在有些痛了。晚晴终于发火了,她用脚狠狠地蹋骆竟尧,“姓骆的,你放开我!”管他大街不大街的,这个男人根本欠揍!
骆竟尧看着她气得红红的脸蛋,深吸口气,放开她的手。好歹这是他们一年来的首次重逢,实在不想把场面弄得太难看。
但是,她有了另一个男人!这叫骆竟尧如何咽得下这口气?骆竟尧用身子拦着封晚晴,一边阴沉沉地瞪着季宽,直瞪得季宽浑身发凉,只好知趣地道:“你们谈,我先过去。”然后赶紧离开这个风暴区。
“小晚儿。”骆竟尧的口气立刻变得十分温柔,连脸色都仿佛换了个人似的,笑容满面,完全看不出他刚才还一副想要吃人的表情。
这个人简直是翻脸如翻书,封晚晴这回算是见识到了,真是只有自叹弗如的分!
“小晚儿,你今年有十七岁了吧。是不是有很多人上门提亲?”他伴着她一起走,仿佛拉家常般地问。
“那当然!”封晚晴不看他,只是揉着自己的手腕,心里还是生气。
自从他在封府第一次见到她,已经两年了啊。骆竟尧嘴角露出笑,心里却冷哼一声,他已经等他的小晚儿这么长时间了,岂容旁人觊觎!
低下头来,看见她的手腕上还是红红的,他不禁有些心疼。他刚才真是被她气昏了,才会用这么大的力气。他伸出大手,想替她搓一搓,她却不领情地把手缩到袖子里,不让他碰。
骆竟尧忍不住笑出来,他的小晚儿性子真是一点都没变!
“小晚儿,我陪你到处走走吧。这集市可是有很多有趣又好玩的东西呢。”骆竟尧一边说话,一边凝视着她优美的侧面轮廓,努力忍住不去碰触她,也压抑住想把她拥入怀中的渴望。
“我娘叫表哥陪我,可没有叫你。”封晚晴低哼一声,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跟这个男人散步、聊天。只要她一个不注意,这男子就有本事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真是一点都大意不得的。
她停下脚步,抬眼正视着他,淡谈地道:“我要去找我表哥了,不陪你了。”
骆竟尧眯起眼,审视着她的表情,好半天,才出乎意料地道:“你去吧。”然后,他转身大步走开,转眼间便消失在人群中。
封晚晴不去看他的背影,只站在那里。不一会儿,季宽就出现在她身边。他一直跟在他们后面,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表妹,刚才这个人是——”季宽问着,封晚晴只是摇头,“你别问这么多,我跟这个人一点关系都没有。还有,”她叮嘱他,“表哥,关于我们碰见这个人的事,你不要对任何人说。”
“我知道了。”季宽知道表妹有心事,却也不多问,只是点点头。
封晚晴随着人群移动脚步,心情有些沉重。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而他还是跟以往一样霸道。她本来以为这一年来都没有他的消息,他已经放弃她了。而现在看来,她似乎想得太简单了。
“表妹,表妹!”季宽叫了她几声,才把她拉回到现实中。嗜杂的人声仿佛潮水般向她涌来,令她皱起了眉。
“表妹,今天人好像特别多。”季宽擦了一下额上的汗,发觉情况有些异样。这么多的人竟同时向一个地方涌去,而他们被夹在中间,身不由己地跟着走。
人群越来越挤,季宽怕他们被冲散,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这本是一个无心的动作,他们俩谁都没注意,浑然不知暗处一双冒烟的眸子正阴阴地瞪着他们相连在一起的手,脸色黑得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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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是在干什么?!
骆竟尧瞪着前方那手牵手的一对男女,怄得差点气绝身亡。明明知道看了只会让自己更生气,却偏还要跟在后面,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这简直是自虐!
而且为什么自己就得躲在暗处,好像见不得人似的,却要把位置让给那个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表哥?想到这里,他的脸更黑了。
“公子?”罗刚站在他后面,看着主子热切的神情,简直是要叹息了。主子为何总是跟别人不同,好不容易恋爱一次,却是一路崎岖坎坷,到现在还不见一点曙光。
那位封三小姐实在难缠,罗刚对她真是甘拜下风。从他跟着主子以来,从没见过主子在一个人面前会连连吃瘪、灰头土脸,而且至今不得其门而入。
并且,还有一点——
“公子,您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过去呢?刚才您不是和她谈得好好的吗?干吗要躲起来?”
罗刚实在不懂,刚才明明见主子和她肩并肩地走着,他看着也高兴,但突然主子就走开了,然后就这样一路躲在她和那个男的身后。既然想见她干吗不出去,还拱手让出自己的位置给那个男的?简直是太不像主子做的事了!
“我不想跟小晚儿争执。而且,这是我们分别以来的第一次见面,又当着那个男的面,我必须要有风度一点。”骆竟尧心不在焉地回答,也不管罗刚听了之后会有什么反应,一双眼睛只是紧紧地盯着街面上。
罗刚实在是很想笑,却又使劲忍着不敢笑出来,明明就是嫉妒嘛,还强装着,这样子真是——
罗刚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结果在挨了主子的一记白眼后,他总算收敛了笑脸,重新垂手立在主子身后。
街面上人群汹涌,看清人群前进的方向后,骆竟尧不禁挑了挑眉,脸上总算露出了一点笑容。那两个人要去的地方,看来是那里了。似乎很有趣呢!
“罗刚,我上次要你做的事都做好了吗?”他头也不回地问,视线仍旧追随着人群中那一抹娇小身影。
“公子是说采办聘礼的事?都已准备齐全了。”
罗刚回答着,声音里有一些迟疑。主子这样做,真的好吗?
“很好。”骆竟尧盯着前方,跟里闪过一丝嫉妒,他咬了咬牙,“你立刻把聘礼送到封府,向封府下聘书。这事你亲自去办,我晚上就要回音。”
“公子?”罗刚忍不住低声道:“公子不再考虑考虑?如果封三小姐知道的话,可能会很生气的。”主子该不会是被嫉妒给冲昏头了吧?他忧心地想着,对后果实在不大乐观。
“不必!你只要照我说的去做就够了。”骆竟尧断然道。要教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小晚儿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不如立刻叫他死掉算了!
至于后果,如果小晚儿为这个恨他的话,他——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终于下定了决心:就算小晚儿一时不能谅解他,他也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求得她的宽恕!
“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办。”罗刚颔首,转身没入人群中,很快消失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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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前方搭起的三丈见高的台子,封晚晴心里直纳闷。被人流挤到这里来,就见这架势,这里打算要唱大戏吗?
人头攒动着,争相抬头向那台子望去。而那台子上,至今还空无一人。就算如此,他们仍然翘首以待,脸上尽是兴奋之情。
什么戏这么受欢迎?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最近有什么很流行的新戏?封晚晴转过头来,问她旁边的季宽:“表哥,你知道这是在干吗?”
“似乎是要唱戏,不过——”季宽也有些疑惑,四处望了望,便向身边一个穿着长衫的年轻人间道:“这位公子,你知道这台上要干什么吗?”
那人回头来看他一眼,显得有些好笑,“你既然不知道,到这里来干吗?”
他也不等季宽回答,随即便说:“你真是太孤陋寡闻了,连今天城里几位红牌的名姑娘要来这里登台献艺都不知道。听说这几位姑娘暗地里正较着劲儿,要趁今天这个机会选出花魁来,那节目才叫精彩呢。”
他说得有劲,封晚晴也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插了一句:“那你觉得哪位姑娘能成为花魁呢?”
那人望她一眼,神色就有些怪异,“这个、这个——”
“别这个这个了,你回答我的问题呀?”封晚晴追问着,一脸的兴致勃勃,全然不管她的行为在别人眼里有多惊世骇俗。
虽然这年头风气开放,但对女子的要求还是较男子要大为严苛。青楼窑子这般声色犬马之地,良家女子那是连沾都不能沾上一点的。否则,便被视为有悖礼教。
封晚晴对这点可是非议已久,男子在外面纵情享乐,而女子连问都不能问一声,如何能叫人心服?只可惜她自小到大,都没机会亲自去见识一下所谓的烟花之地,而现在,误打误撞地就来到了跟前。真是天助我也!
“表妹。”
一声呼唤让她回过头来,就见表哥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她。封晚晴扬了扬眉。
季宽难得地板起了脸,沉声道:“不要再说了,我们现在就离开。”
他伸手想要拉她走,却被她躲开了。人群涌动着,转眼就不见了她的踪影。季宽心里一沉,奋力拨开人群,四处张望,却依旧不见表妹的身影。
他怔立当场,只觉身上到处冒出冷汗来:他弄丢了表妹,该如何向姨妈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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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小晚儿摆脱了那个男人,骆竟尧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抹笑。他的小晚儿果然不是一般女子可比,那些用来约束一般女子的条条框框岂能奈何得了她?
他愉悦地瞅着前头那抹娇小的身影,紧紧跟随着。
台上传来“当”的一声锣响,一个嗓音中气十足地宣布道:“本年度花魁竞选现在正式开始!”
封晚晴已经挤到了最前面的台子下,选了一个好位置停了下来。骆竟尧轻笑,借着四周的喧闹声,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后。淡淡的少女清香从她身上飘来,让他心神不禁一荡。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划过她的发际,那柔滑的触感让他简直不忍放手。他低下头来,深深地吸了一大口含着她发香的气息,他真的把周围的一切全都给忘了。
台上的乐音悠扬悦耳,一个个出场的美女风情万种,看得台下如痴如醉。他却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全副心神都放在他眼前这个娇俏的小人儿身上了。
如果能抱抱她,该有多好,他眼里露出渴望的神情。台上一位正在表演的女子忽然顿了一顿脚步,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下去。喧闹的欢呼声中,没有一个人觉察到这情形。
封晚晴全神贯注地盯着台上,同周围的人一般情绪高昂。自小见惯了正正经经的大戏,几时见过这般香艳刺激的场面?看到精彩处,她也忍不住跟别人一起拍手叫好。
没人注意到她。一是无暇分神,二来也是因为她身后有人替她挡住了大半视线。
骆竟尧立在她身后,几乎紧贴着她,她却到现在还一点都没察觉到。看着她着迷的样子,他的眼里不觉露出了温柔的笑意。看她这么开心,他心里也溢满了难以言表的快乐。
一般男人绝对不会允许女人涉足此类场所,他却不在乎。他的小晚儿有着远比一般人强的求知欲、好奇心,而正是这使得她永远积极向前。这才像他的小晚儿嘛。
只要他的小晚儿每天像现在这般精力旺盛、冲劲十足,他就永远不会用任何世俗的标准来衡量她。他会好好珍惜她的特质、守护她如春阳般的开怀笑容,永不会去改变她分毫!
只有他,才是最适合小晚儿的男人。这是上天注定,她逃不掉的!
“当”的又一声锣响,宣告着此次表演的结束。人群慢慢地散了,封晚晴却还懒懒地不愿动弹,只觉意犹未尽。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欢呼,有人叫着:“选出新花魁了。”
“是如玉姑娘吗?”又有人在叫。
有人似乎回答了一声是,便听得一阵欢呼之声。选出花魁了?封晚晴倒是动了点好奇,悄悄走过去,听他们说话。
“如玉姑娘的帐子就在后面,听说只请了几位捧场的老客人。你我可没这个福气了。”一个人道。
另一人笑道:“如玉姑娘连任几届花魁,来往的都是极有身份之人。我们俩还是别想了,到其他姑娘那里去碰碰运气吧。”
两个人摇摇摆摆地走了,封晚晴眨了眨眼,索性偷偷跟在他们后面,看他们要到哪里去。
如果能见到那位如玉姑娘就更妙了,如玉刚才在台上的表演真是出色,难怪会被选为花魁。听说还是连任几届的花魁,那可就更不简单了。
一路走来,丝竹弹唱之声渐渐入耳。拐进一条小巷,人目所见是一顶顶式样精致的帐子,门口以垂花帘遮着。那丝竹之音就是从这些帘子后传来的,有时还听得见模糊可辨的笑语声。
看来到地头了。
看着她前面的人走进了其中的一间帐子,封晚晴停在路口。这么多帐子,到底哪一个才是如玉的呢?
都走到这儿了,不相信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封晚晴又开始四下里看着,要不,干脆找个人问问。
这时又有两个男人走进巷于,看见她,都露出了惊奇之色。其中有一个着青袍的人朗声道:“朗朗乾坤,无奇不有。大姑娘逛窑子,我还真是第一次瞧见。”
封晚晴冷眼瞪回去,“要你管。本小姐就是想来看看男人到底有多龌龊、下流的!”
骂得好!这分明是当着和尚骂秃头!藏在暗处的骆竟尧差点笑出声来,他的小晚儿,还真是什么都吃,就是不肯吃亏。
不过,这两个人,他却是认得的,并且还算是可以归入朋友之列。这可真巧,他无声地笑了,看来,他得选一个适当的时机现身。
小晚儿那时的反应——一定会很有趣!真是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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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晚晴暗里狠狠地损了一通,那人也不生气,只是笑着对他的同伴说:“如何?如今这世道的女子,可真是不能惹啊。”
他的同伴只是沉默不语。这个人似乎也习惯了,又转过来,笑眯眯地道:“这位小姐,我们既然在这里碰上了,也算有缘。此地的姑娘,都是城中一等一的,小姐可想好要见哪位没有?咱们兄弟正好送你进去,免得我们老站在路口,妨碍别人通行。”
被他这么一说,封晚晴也登时发觉不妥。来来往往的人无不对他们投以怪异的目光,这倒不是因为他们正站在路口,而是——这里居然会出现个女子!
没好气地瞪了四周一眼,封晚晴还是有点担心。虽说认识自己的人不多,但难保不会碰上,要是这事传到爹娘耳里去的话,可就——
事到如今,也只有相信这两个人了,封晚晴跟着他们往前走,一边道:“我要见今年的花魁。”
那人笑出声来,道:“小姐的眼光还真高啊。”
封晚晴挑挑眉,道:“没本事送我进去就直说好了。听说,那位花魁架子蛮大,身份不够的根本连门都进不去。”
言下之意是——他们两个根本不够格。
她真是把他们两个给看扁了,那人简直只有苦笑的分。啧,真是的,从哪来的这么一个这么牙尖嘴利的小丫头,实在让人招架不住。
两人一路磨牙,不多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一顶帐子跟前。
那人停下来,向封晚晴笑笑,道:“到了。”他看了帐子一眼,也不急着进去,对封晚晴道:“先自我介绍一下,在下云天扬。”
封晚晴点了一下头,什么都没说。
云天扬也不在乎,又用手指了指他的同伴,“他叫秦穆。这人一向这个脾气,不喜欢跟人说话。你不用理他。”
封晚晴瞄他一眼,那秦穆神色冷淡,就好像眼前没有她这个人一样。她好奇地又瞄他一眼,才转向帐子,“你们不进去吗?”
云天扬掀开帘子,一撂手,“小姐先请。”
封晚晴也不客气,径直走了进去。迎面一道宽宽的屏风,把后面全部挡住了,叫人不能一跟看到底。屏面上画着几棵竹子,式样古雅,别具一种幽静的风味。而屏风后传来断断续续的琴声,叫人有一探究竟的冲动。
封晚晴在心里赞了一声好,绕过屏风向里走去。不算宽敞的帐子里摆了一张案几,周围错落地放了几把竹椅子,却让人有一种空旷的错觉。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迎面的帐幕上挂着一面横幅刺绣,上面两只老鹰正盘旋而下,那栩栩如生的神姿,当真营造出一片天高地远的境界。
这主人的心思实在不错,看来自己是来对地方了。封晚晴扬扬嘴角,自顾自地找了一张离案几最近的椅子坐下。案几后设有一张方凳,如今却还空着。虽不见主人的踪迹,却可听见时起时伏的琴声。这也算是空山闻绝响了。
三人坐下后,便有一个小丫头出来捧上茶水。封晚晴见她从帐后走出,想必这帐后还另有天地。加上这前帐的布置,排场可算不小。
封晚晴瞄了一眼云天扬,轻哼道:“这么说,你是如玉姑娘的老客人了,我方才还真是失敬了。”老是逛窑子的,会是什么好人?
虽然听出了她话里的讽刺之意,云天扬只是笑笑。这位小姐真的惹不得,他犯不上惹火烧身。
过了一会儿,进来一个娉娉婷婷的丽人,捧着一张古琴。她将古琴置于案几上,向三人微微欠身,道:“劳各位久等了。”
她的声音并不甜美,却轻柔动人,令人陶醉。只看这风度、这声音,便当得起红牌之称。封晚晴欣赏地看向她,尤其是她看向封晚晴时脸上也丝豪不露异色。就算已经有丫环向她禀报过了,也没几个人能做到这样完全不动声色,总要向封晚晴多望一眼的。就是这一眼之差,高下立判。
没想到窑子中竟有这般人才,只可惜沦落风尘。摇了摇头,封晚晴的眼光再次回到那幅老鹰图上,心中的惋惜之念更深。这幅刺绣绝对是一流的上等货色,其绣工十分了得。只是——
见封晚晴一直盯着帐上那幅刺绣,如玉也跟着望了过去,一边问道:“小姐可是对这幅刺绣感兴趣?”
如玉的眼中带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味,封晚晴却没注意到,只是把眼光集中在那幅圈上,点点头,“兴趣很大。”
如玉柔声道:“以小姐慧眼,想必另有所见?”这时候,如玉似乎完全忘了帐里还有另外两位客人,目光只放在封晚晴身上。
云天扬在旁边看着,只觉得这情形说不出的古怪。如玉姑娘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小姐的吧。
封晚晴背着手,对那副刺绣左看右看,半晌,才开口说:“这幅鸿鹰图可是如玉姑娘亲手绣成的?”
“正是。”
“以我的眼光,这幅刺绣即便是摆在皇宫大内,也绝不会逊色。姑娘既有如此高明的绣工,坊间却不见流传姑娘的名字,甚至连作品也不见一幅,不知何故?”
如玉浅浅一笑,道:“如玉拙作,怎能登大雅之堂?”
“你这话可就大大的不对了。如果这也叫拙作,那么市面上的那些个绣品岂非通通该扔进垃圾堆了。”封晚晴瞧着她,道:“想必是交浅言深了,如玉姑娘在砌词搪塞我。”
“如玉怎敢?”
“算了,当我没问。”封晚晴眨了下眼,道:“这个也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
理解个屁,云天扬在心里暗道。分明是以退为进,逼人家说出不愿意说的话,还敢说得那么好听。
如玉微笑,却聪明地闭口不语。这时若一开口,无论说什么,只会愈描愈黑而已。
眼见是问不出什么名堂了,封晚晴话题一转,指着那幅图,道:“这幅图气势雄浑,却与如玉姑娘本人大大不合。如玉姑娘既将这幅图挂于此处,想必别有所指?”
这话说得那两人都忍不住瞧向如玉,想看看如玉将如何作答。
“那只是如玉心底的一点私念,倒叫各位见笑了。”如玉并没有闪避,回答得落落大方。
她虽说得含蓄,在场的每个人却都听懂了她的意思。
云天扬连连摇头,道:“亏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你居然从来未告诉我们,而这位小姐一来,你就全说给她了。如玉姑娘,你不觉得你太偏心了?”
“这位小姐心思细密、见微知著,如玉实在是无法瞒过。”
“那么我们就是好瞒了吗?”
如玉笑道:“云公子大人大量,不必与如玉一般见识。”
“说的也是。”一顶“大人大量”的帽子扣了下来,云天扬也只有认了,谁叫他没人家小姐心细呢?
这样就打发了?封晚晴斜瞅了一眼云天扬,心里有些好笑,却更是佩服如玉。果然是个厉害角色!
如玉忽然站了起来,向他们身后欠了欠身,道:“骆公子。”
又有人来了吗?怎么一点脚步声没有?封晚晴正在诧异,就听得有个男人的带笑嗓音在她身后响起:“我来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