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半梦半醒间,结依努力拢聚涣散的神志,拉开双眼的细缝,赫然发现她正枕在永琦的胸膛上。“啊……”
结依慌张地坐起身,瞧了一圈情况——
绣枕、暖被掉了一地,炕上除了永琦大剌剌的睡姿外,一片凌乱,而结依和永琦的衣衫更是丢得四处都是,若不是结依清楚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她可能真会以为有强盗闯了进来。
一想到昨夜,两朵红晕又掠上结依的脸颊。“我得赶快收拾才行。”结依焦急地找回一件件衣衫穿回身上,再把永琦的衣衫摺叠好搁在床畔上。
“这么急着上哪?”
永琦撑起下颚,瞧着慌乱的人儿。
“永琦……你醒了……”
“嗯!”永琦站起身,直接将衣衫套上。
“永琦!昨夜……你真的有喝醉吗?”
结依猛然想起了永琦昨夜不寻常的举动,正想问个清楚,顺便再问问盼无双的事。
“喝醉?当然是酩酊大醉,你不是瞧见我让雍劭给架了回来。”
结依看着永琦咧开的笑容,心中疑惑更深了。“可是……”她印象中,永琦好像很清醒,至少他在她身上磨蹭的时候,结依很确定,永琦是神智清楚的状态。
“要不要上街?”
“上街?”
结依还在一头雾水,搞不清楚状况的当头,永琦已经直接将结依带出了房,直接上街。
结依惶恐不安地走在永琦身旁,有一眼没一眼地瞧着摆满摊贩的市集大街。结依的心头压满了疑问,皆是关于这些天所发生的怪事,现下她更不明白永琦怎么会突然拉她上街。
永琦突然停下脚步,跟在永琦后头的结依,硬生生撞上了永琦厚实的背。“啊……”结依抚着撞疼的前额,吃痛喊出声。
永琦停在一间布铺前。“你要不要挑几匹布?”
永琦沉着脸,神情有些不愉快。
“布?挑布?可是……”结依又硬是让永琦拉上了布铺里。
结依也发觉了永琦脸色不太对,只能战战兢兢地选了几匹布。
“夫人!这样就可以了吗?”
“全部包回来,送回畅心园。”
永琦冷硬的嗓音让布店老板一阵战栗。
“永琦……”结依硬着头皮想问永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别作声,有人在盯着。”永琦不经意地搂紧了结依的肩头,从外人的眼里看来,就像一对恩爱夫妻在采买物资。
“真的吗?那现在怎么办?”
“什么都不要想,就当作我们上街采买东西。”
永琦放松脸部僵硬的表情,滑出一抹浅笑。
“嗯!永琦你信任我吗?”
结依忽然绽开笑靥,晶亮的眼眸闪出摺照光辉,凑在永琦耳旁低语。
“这里是西货大街,燕儿带我来过,应该有办法甩开跟踪的人。”
“哦?你真有办法?”永琦挑眉,一脸惊奇的样子。“那还等什么,走吧。”
永琦收紧握在结依腰际的大掌,催促着结依赶紧甩开身后的跟屁虫。
他们俩绕了一大圈,穿过数十条的巷子,走过最长的一条巷子后,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座波光粼粼的小湖。
“永琦,就是这儿了,这个湖叫什么我也不知道,这个地方我是突然发现的,很少人知道这儿,那些跟踪你的人应该找不到我们才是上
结依擦拭着因小跑步后渗出的汗水。
“这是好地方。”
永琦站在湖畔,看着平静无波的湖水,静得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跟结依两个凡人。
“永琦!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是不是我阿玛又做了什么事?”
结依敏感地嗅出一些不寻常的气氛,不仅在永琦身上,现在连出个门都有人跟着,更别说晚上爬到屋顶上的人了。
永琦转过身,神情严肃地瞧着结依。
“你阿玛替我惹出一堆麻烦。”
“啊……阿玛他……这是真的吗?”
“昨夜屋顶上的人,还有刚刚跟踪我们的人,都是朝内其他王爷阿哥的手下,为了一把龙椅,一堆人争成了一团,不过我不兴那一套,所以我不跟任何王爷阿哥攀交情,我只想过我自己的日子,我没想到你阿玛竟然做了件蠢事,他笨得向戎府的人靠拢,以为你们忽仑氏就会振兴家势,那不过是作茧自缚,弄死自己罢了。”
永琦拳心握得死紧,怒气横生。
“这些事情我也弄不清楚,不过我只想知道,如何才能够解决阿玛带给你的麻烦?”
详细情形结依虽然不明了,不过她坚信这些事端,肯定都和上回阿玛跟永琦乞求的事情有关。“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休离你,只要我不人这浑水,我依然可以过我以前的日子。”
永琦的黑眸直盯着结依逐渐惨澹的娇颜,当他清楚地看到结依小脸上的血色褪去时,他的心竟有了刺痛的触感,甚至想挽回属于结依的绯红双颊。
结依强忍住发颤的身子。“我……我知道了,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结依脸色惨白,泪眼婆娑。
她真的想留在他的身边,一旦她回去忽仑府,不过又成了忽仑王爷另一次换取权势的工具罢了。
看着结依委屈十足的模样,永琦轻笑出声。
“这个方法应该不会那么快实行,而且你回忽仑府的日子不会比现在好过。”
永琦在看到忽仑王爷对待结依的模样,轻易便猜出结依过去的日子应该不会太好受。
结依敛下眼睫,着实想将心中所有的秘密全盘向永琦托出。“是不好过,我娘家的状况你也知道,阿玛只能眼巴巴等着皇上指婚,看能否攀上一桩豪门亲事,有时候我真希望,我不过是个平凡人,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老百姓。”
结依幽幽地叹了口长气。
“可惜你阿玛押错了宝,我从来没有争夺皇位的雄心壮志,对于封官加爵的事我也一样没兴趣,我不是一个可以让他飞黄腾达的阿哥。”
“所以你败坏自己的名声,寻花问柳,就是要造成别人对你的错觉?”
结依相当惊愕,她从来没有想过永琦狂放不羁的性格竟是刻意营造出来,但背地里却是隐藏了这么多的无奈。
“我不想参与手足相残的事。”
结依疼惜地看着永琦僵硬挺直的背脊。他生在帝王之家,想必比她所想到的还要承受更多的压力。
为了不陷入争斗之中,他选择让自己孤立,或者是来个眼不见为净。
“对了,永琦……盼无双曾经来过,她想找你……你……”结依还是决定将这件事说出来。
“盼无双?她不过是其他人的一颗棋子。”
永琦相当清楚盼无双不过是藤王爷用来监视他的眼线,即使他利用盼无双去钓消息,只是为了取信藤王爷他确实将盼无双当成自己人,眼下忽仑王爷却成了戒王府的走狗,藤戎两人各拥其主,闹得不可开交,所以两方人马都派出探子探他的消息。
永琦不知道他从一个乏人问津,到现在的炙手可热,到底是该高兴有大展身手的机会;还是该恼怒悠闲的日子被打扰了。
“怎么会?”结依对这些恼人的争斗一点概念也无。
永琦眼神转为冷寒,浑身发散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现在畅心园任何一个丫环、下人都可能成了别人的探子,只要让我查到了,除了死路外,绝无第二条路。”
“永琦……不会的……或许事情并没有这么严重。”
“你最好别成了其他人的棋子,因为我不想亲手毁了你。”
“不会的!除了你的话,我谁都不会信。”
结依绽开浅笑,眼眸里净是信任。
她现在想明白了,无论过去的日子如何,她现在只需要专心一意地信任眼前的男人,这样就够了。
猛然几把锐利的暗器划过寂空,笔直地朝永琦身后袭来。
永琦察觉到身后卷起一股不寻常的气流。“糟了!”永琦低咒几声,随即挟着结依躲至一旁树丛中。
“永琦……怎么了?”
结依一脸吃惊,不明白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林子里窜出几名蒙面人,个个拿着大钢刀,身材孔武有力,摆明都是练家子出身。
为首的蒙面人率先喊出声。
“九阿哥!别躲了,乖乖出来受死吧。”
永琦探了探外头的情况,一共有五名蒙面人,永琦将结依护在身后。
“他们铁定是跟着我们一路过来的。结依!你在这里别出声。”
“永琦……不行……你不能去送死……我们可以从林子里另一端逃走。”
结依着急地挽住永琦的手腕,不让永琦现身。
“他们动不了我一根寒毛。”
永琦压下结依的身子,径自走出草丛,蒙面人一发现永琦现了身,纷纷摆出了架势。
“你们还真是大胆,是哪个王爷贝勒底下的兵?敢对皇子动刀动枪的,可见是跟了长了狗眼的主子,才会这般没大没小。”
永琦犀利的话锋,刺得蒙面人恼羞成怒。
“九阿哥,你就乖乖认命吧,省得我们兄弟麻烦。”
蒙面人逐步逼近手无寸铁的永琦,永琦倏地朝林子里吹了两声响亮的口哨,林子里随即窜出两抹身影,从后方包夹蒙面人。
“主子!”两名身型高大的男子毕恭毕敬地朝永琦行礼。
“谷烯!阳劬!这些人就交给你们了,记得要留下活口,别下手太猛。”
蒙面人愕然发现情势大为转变,个个面面相觑,等着首领发布行动命令。“把全部的人都杀了。”
蒙面人率先挥动大钢刀,谷烯和阳劬也不是省油的灯,跟着拔出刀剑应战,永琦则是环起手臂,乐得看双方厮杀。
早在蒙面人跟踪他之际,永琦早派了心腹跟着自己,看能不能将蒙面人拐到较为偏僻的地方再下手。不仅方便问出来人身份,也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将人处理掉。
正当战得耳酣之际,永琦猛然听见结依微弱的呼声。“永琦……”
永琦转过身一瞧,赫然发现结依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擒住,在颈项间架着一把大钢刀,而蒙面人身上也伤痕累累,铁定是从混战之中逃脱,再趁隙擒住结依作为人质。
永琦脸色转沉,目光凛然。“放开她。”
“可恶!今日杀不了你,我就杀了她交差,哼!”
蒙面人拉着结依的身子向后退,将结依当作护身符保他离开。
“放开她!别让我说第二次。”永琦握紧拳心,杀气正炽。
“别作梦!”
正当蒙面人拉着结依往后退的当头,忽然自永琦身后射出两枚暗器,朝蒙面人正面袭去。
“啊……”
蒙面人一看苗头不对,随即甩开结依,反身逃命。
说时迟,那时快,暗器直接射进蒙面人的背心,蒙面人随即以僵直的姿势倒地而亡。
被推倒的结依,整个身子撞在一颗大石头上,她痛苦难耐地呼痛出声。“好痛……”
永琦脸色铁青地奔至结依身侧,扶起一脸惨白的结依。“结依!伤到哪儿?”
结依痛苦地蜷缩在永琦的怀中,渗出了一额的冷汗。“永琦…:我的肚子好痛……”她明显感觉到腿际间的湿黏,一股不祥的预感掠上结依的心头。
“永琦……”结依的小脸漾满恐惧,小手牢牢圈住永琦的手腕。
不一会儿,结依眼前猛然一黑,失去了意识。
永琦瞧见结依昏死在他的怀中以及她逐渐渗出殷红的下腹,心头猛然一惊,一种深刻的恐惧顿时撞进永琦的心头。
他神色凝重地抱起结依,急着赶回畅心园。
“撑着点!不会有事的!”
自知闯祸的谷烯和阳劬,连忙拦住永琦的去路。
“主子!这女的可能早已让戎府的人收买,再说主子对她也无心,何不趁这个时候,断了忽仑氏的奢望。”
谷烯和阳劬相当地清楚永琦对待结依的态度,压根儿将结依视为威胁永琦的敌人,所以他们才会肆无忌惮的出手,只是他们没想到永琦会因此而动怒。
“你们最好祈祷她没事,否则下次当箭靶的铁定是你们。”
永琦怒气腾腾,拥紧怀中昏死的人儿,加快脚步离去。
谷烯与阳劬皆是一头雾水,对于永琦的怒火,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们也都知道永琦骑射技巧之高超,绝对有本事让他们头顶开花,不然就是扎得满头包,谁也不想冒着英年早逝的风险,只能无奈地朝着永琦的背影大喊,看能不能讨价还价。
“主子……主子……”回应两人的只有萧瑟的凉风。
“唉……果然惹恼主子了。”谷烯和阳劬唉叹了一声,已经有办妥身后事的打算了。
结依足足昏睡了两天,这才幽幽转醒,映入结依眼帘的是小沅焦急的眸光。
“唔……小沅……”
“福晋!你先别起身,你身子还很虚弱。”
“嗯!爷呢?”结依感觉到全身一阵虚软无力,只好再躺回炕上,而目光则是四处搜寻着永琦的身影。
“福晋!你知不知道你昏了两天两夜了,这些天都是爷亲自照料着呢!”
“永琦?”结依相当惊愕,有些不可思议。
此时,永琦走进了房内,顺道将怀中的药包递给女婢。“小沅!下去熬药!文火缓煎,七分水,小心看着,别熬过头。”
“是!”小沅欣喜地退下。
待女婢退下,永琦这才步至结依床边。
结依一想到永琦竟然花了两天的时间照料着她,心口就一阵暖烘。“永琦!对不起,让你添麻烦了。”结依诚意致歉,她实无意造成永琦的困扰。
“你已怀了两个月的身孕了,大夫瞧过了,动了一点胎气之外,应该是没什么事。”
永琦平稳的口气隐含着关注,看着结依逐渐恢复血色的双颊,永琦这才搁下心头的大石。
结依乍然听到永琦的话,惊讶万分地瞠大双眸,顾不得身体是否还很虚弱,结依硬是下了床,看着永琦,想问个仔细。
“身孕?我有身孕了?这是真的吗?”
结依高兴的手舞足蹈。突然一阵晕眩,险些跌倒,幸好让永琦及时接住了她摇晃的身子。
“要保住胎儿就乖乖上床休息!”
永琦一把将结依抱上床,不让结依再跳下床。
“嗯!我知道!”结依顺从地点点头。
结依的眉角、唇角都漾满了醉人的笑意,看在永琦的眼中可说是五味杂陈。
他愿意相信她是真心喜欢孩子而开心,毕竟她除了自己以外,已经没有人可以依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