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勉强咽下一口,孝安的眼角便溢出泪水。“这是我妈妈做的,对不对?”
之俊鼻头一酸,连忙将碗放下,并蹲下来握住她的手说:“回家去吧,回家去休息一个晚上,明天再来。”
她虽轻微,却坚定的摇了摇头,并且迅速拂去颊上的泪水。恢复平静的应道:“除非他完全脱离险境。否则我一步也不要离开这里。”
“已经五天五夜了,孝安,如果司奇现在有知觉。他也绝对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折磨自己。”
“比起他为我所承受的,我这样算什么辛苦?”
“孝安——”
“不要再劝我了,之俊,如果今天躺在那里的,”她的眼光飘向玻璃窗里的无菌病房。“是学文,你又会怎么做呢?”
是啊,如果今天躺在那里,全身插满各式各样管子的人是学文。而不是司奇,自己又会怎么做呢?
恐怕也是会跟孝安一样,寸步不离的守在这里吧,之俊终於明白现在不论是自己,或其他任何人说什么,其实都已经是多馀的了。
“在昏述过去之前,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孝安,你,笑起来,好美。’她的双眸依旧牢牢的投向病床上的司奇,声音不疾不徐的说:“你知道吗?现在回想起来,在认识的这三年多当中,我几乎不曾真正的对他和颜悦色过,我总是那样咄咄逼人,拿他当歹徒、当坏人看,总是那样的盛气凌人,开口闭口叫他‘黑社会的’,从来都不知道,”孝安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之俊和刚刚掩进门来的司玲,几乎都必须屏息静气,才能够捕捉到她的倾诉:“不知道自己早已经在调查的过程当中,被这个‘歹徒’所吸引,不知道自己早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爱上了这个‘黑社会的’。”
“并为他所爱。”司玲悄悄的补上一句。
“也或许你们双方心里都很清楚,只是始终不肯去承认它、面对它而已。”想到此刻雷宅中暴跳如雷的老师,和心焦如焚的师母。之俊便不禁怨起素喜以万物为刍狗的不仁天地,为什么老天向来就喜欢作弄红尘中的凝情男女呢?好比眼前的司奇和孝安,分明是情深如炽,却又得硬生生遭现实身分的凌迟分割。
“只要他好起来,”孝安握起拳头,与其说是在回应身后两个女人,还无宁说是在对自己起誓来得更恰当。“只要他好起来,身分、头衔、使命、职位……,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要,但我发誓,我也不会再让他接近余启鹏和程勋,不会再让他碰什么‘风影海’!”
“只因为事发当时,他们没有出面?”司玲静静开口。
“您都知道?”
之俊早已收了瓮碗、提篮离开,因为必须赶回雷宅去安抚雷氏夫妻。所以现在观察室内。就只剩下司玲和孝安而已,她并以一个坚定的颔首回答了孝安的问题。
不料这个点头却换来孝安强烈的反弹。“没有出面还是太过含旧的讲法,当时凑巧经过那里的余启鹏,和正好到我们局里去办好事情。走出大门的程勋。根本就是眼睁睁看着司奇中弹倒地,他们的行为,是不折不扣的袖手旁观,程勋甚至在救护车赶到之前,便先行离去,请您告诉我,这算哪门子的至交?哪一种的兄弟?”
司玲走上前来,按住孝安不过五日,便已消瘦良多的肩膀。“司奇中弹之后,并没有马上陷入昏述,对不对?”
“对,甚至还挡到被抬上担架,再送上救护车为止。”虽然因临近警局。和这家以前孝安从来没有听过的顶级私人医院距离也不远,送医过程可以说是毫无耽搁,但回想起来,孝安仍然觉得那是她生平所经历过,最最漫长的一段路程。
“换句话说,程勋和余启鹏当时在场的事。他可能知道,因为在昏述过去之前,他可能曾清楚的看见他们。”
孝安蹙眉寻思。经司玲一提,一些原本为她所忽略的细节,便纷纷浮上心头,情形还好像真是她说的那样没错。
由于直接发生在警局之前的枪击事件实在太过骇人,人群迅速就围拢过来,而孝安除了紧紧抱住他,让他的头靠在自己怀中以外。外在的一切,已几乎都闯不进她的思绪,唯有在听见同事邱清宝的声音时,曾分了一下神。
“程先生,可能是黑道寻仇事件。”
“受伤的人是……?”
“好像是王朝的骆司奇,最近我们队上盯他正盯得紧,想不到他今晚会自己送上门来,瞻子还真是不小,不过未免也太嚣张了一点。”
孝安先是抬起头来与程勋震惊的眼神对个正着,再跟着他挪移的视线,发现到刚踏出他的宾士,同样一脸骇然的余启鹏。
可是前后才不过短短一瞬间,他们便又像是的好了似的,分别转身,背对背的骤然离去。
是她的错觉吗?还是记忆中司奇原本僵硬的身子,就在那一刹那放松了下来呢?
“司玲姊,您想要告诉我什么呢?”她仰头望向伫立於后的司玲。
“我什么都不想告诉你,孝安,因为我要司奇醒过来后。再亲自对你说。”
醒过来?他甚至还没有完全脱离险境啊。
仿佛能读通她的心思似的,司玲终于也稍微显露出她心中的悲恸,声音跟着轻颤道:“看到他左手握拳的样子了没?他会醒过来的,为了我、为了你,为了启鹏和程勋,他非醒过来不可!”
“等他醒过来之后,我一定要狠狠的揍他一拳,这家伙到底还要我们为他再担几天的心。才肯终止这个并不好玩的游戏呢?”
程勋双手按在玻璃窗上,正好与孝安遥遥相对的注视着同一个目标,不同的地方只在于他们这边的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液晶玻璃,所以从孝安那边看过来,就只能看到一片彷佛不透光的黑色玻璃,不晓得在另一边的观察室里。也有着两颗同样焦灼沉痛的心。
“我那天晚上应该要坚持到底的,”坐着的启鹏满面于思。“没有了司奇,风影海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与意义。”
“他会醒过来。”
“你真的这么认为?”启鹏转头仰望一脸刚毅的程勋。“是硕人肚里的小生命,让我体会到生命的珍贵。以及得来不易的道理,今天的事,或许我早有预感。不然前阵子我为什么会经常无来由的心烦意乱,为什么?为什么那天晚上我不坚持到底呢?”
“因为司奇根本不会答应我们,如果说我们三个真的已经达到心意相通的程度,所以你才会心烦意乱,才会早有预感的话,那你就更应该牢牢记住他中弹当时所传达的讯息。”
启鹏听了,立即露出苦笑道:“你以为这五天下来。院里这几批医生顶多只挨我吼叫漫骂,而没被我挥拳扼颈,原因何在?”
“因为你老婆威胁你再凶医生的话,就要他们把你锁进空病房去。”
“程——勋——”对于他到现在还能口出戏言,启鹏显然已经有些不满。
“是为了他左手不时发出的讯息吧。”程勋既气且痛的说。
那是把拇指夹在食、中指问,再握起拳头的手势,英文字母手语中的“T”——Triangle代表风影海铁三角。
二十年前一个冬天。正值叛逆少年期的司奇、启鹏和程勋曾结伴登山,结果因漫不经心、冲动成行,不幸发生山难,整整在山中失踪了十七天。
最后他们凭着自己的体能、沉着、智慧和耐力,终於在搜寻队都已宣告放弃之后,安然下山。
没有人知道他们三人是怎么熬过断粮迷路的十七天。也没有人知道返回平地时。已瘦骨嶙峋的他们,脸上的笑容为什么会那么的明朗。眼神又为什么能够那么的灿亮。
只知道从此曾因丧父失兄而愤世嫉俗的启鹏,随即重返校园,一路往商界精进。
只知道原本个性稍嫌孤僻的程勋,开始走出阴霾,如一块经由雕琢的美玉,渐渐散发出浑然天成的群众魅力。
而司奇……
“你还记得在下山前两天,那个我们几乎就要放弃希望,以为自己即将夭折在山里的星夜吗?”程勋问道。
“怎么可能会忘记。”启鹏悄然回答。
於是两人的思绪,便都不的而同的跌回到那段日子、那个并躺在山中草坡上的夜里。
“我好后悔。”司奇率先开口。”后悔什么?后悔在你十七年的岁月中,感情方面仍然一片空白?”启鹏吊儿郎当的问道。
“不,后悔前几天与你们而人分食野菜山果。”
“肉食者鄙。司奇,我也觉得鱼肉鲜美,连田鼠的滋味也不错,但想捉它们,实在比摘野菜和水果困难多了。”程勋望着头上的星星,再接下去说:“坦白说,我并不怕死,这样讲,你们俩听起来或许会觉得有点肉麻,但如果可以让我自己选择死亡的方式与时间,与两个好兄弟死在一起,已经是我所能够想到的最佳方式。”
“可是我不想跟你们死在一起,所以我刚刚才说后悔。”
“骆司奇,我也觉得程疯子这段话听得我鸡皮疙瘩直掉。但感动还真是感动,你又何必故做蒲洒的反讽他呢?”
“我没有,我说后悔是因为凭我多年来‘求生’的本能;你们过去几天也都听我说了,以前被我继父打得实在没有办法再忍受的时候。我便会逃家,因而练就一身不错的生存本领;总而言之,我相信顶多再不出三天,我们就可以同到山下,早知如此,东西只让你们两个分着吃,就有足够的体力撑下山去了。”
司奇没有想到此言一出,竟会换来两位同伴的无语,又过了半晌之后,仍然得不到回应,只好讪讪的摸了摸头,自我解嘲道:“想不到三个人当中,我书读得最烂,话却说得比程勋这个高材生还恶心。”
“不!”程勋和启鹏突然异口同声的表示异议。
“不,要生要死,全都得在一块儿。”是启鹏的决定。
“若没有余阿姨,姊姊和我早就不晓得已经被埋在哪个乱葬岗里了,而程勋将来是要接你父亲王志龙的棒,再创旭日会高皋的。你们两个,并且都有上一代的恩怨侍了;不像我,姊姊可能会嫁给王金印。虽然是第三个姨太太。好歹也是个归宿,换句话说,我是标准的贱命一条,与其因为我一个人,而拖累了你们两个。还不如——”
“你们看!”程勋突然举高握成拳头的右手要他们看。
“程疯子,你的拳头有什么好看,咄!’,启鹏只想快快找出话来说,让司奇打消那荒谬的想法。
“这是英文字母手话中的‘T’,我们不是已经说好要组成铁三角,打破社会上长久以来,代代传承的那一套吗?打破循序渐进,等待老一辈的人退休,等到我们自己也垂垂老矣,才能接位的那一套;既然已经约好了,谁能半途而废?余启鹏!”
启鹏心领神会程勋的用意,马上豪气干云的说:“我从商,负责赚进大笔、大笔的钱,程勋,你他妈的讲话还真是煽动性十足,猜拳决定让你去走政治那条路。简直就是误打误中。”
“司奇。你怎么说?。”程勋不去理会启鹏的脏话,立刻转向司奇问道:“除非你觉得隐身黑暗世界太委屈,如果是那样的话,我马上可以跟你调换——”
“去你的,程勋,”司奇一口打断他说:“台湾社会恃有的畸形文化,我们没个人进里头去溜一圈。行吗?启鹏说的对,你还他妈的真是会煽动人心,不过这一套,我拜托你还是留着以后对选民用,跟自家兄弟在一起时,就不妨省点力气吧。”
“那就举起你的拳头来啊,”程勋促道:“从现在开始,谁做这个手势,便表示自己还挺得住,不会再动,”停顿了一下之后,他终于还是说了出来:“他妈的半途而废的念头。”
“我赞成,”启鹏率先响应的学程勋把拇指插进食、中指之间。握起拳头来举高。“也表示我们三个人要永远一起努力。缺一不可。”
知道往后人生道上,除了有姊姊,自己再也不会孤零零一个人的司奇,终于也缓绶举起手来,再握起拳头。“我补充一句。这就表示自己无妨,另外两个要为大局着想;别忘了,我们可是……”
“风、影、海!”他们一起叫了又叫,也不管空着肚子大叫。是会饿得更快的,只想要把心中所有的悸动冲击,全部一古脑儿的叫出来。叫遍整座山林。
“你知道吗?”启鹏沉着声说:“当时我真的以为我们八成下不了山了。”
“我也是,但我一点也不怕,只觉得在死前能够和你们在一起,再痛快不过。”
“谁晓得我们隔天醒来,竟会遍寻不着司奇。”
“他找吃的去了,还记得我们循声找去,麦现他悼落在山沟里时他拚命挥动‘T’拳头的样子吗?”
“就像那天晚上,他倒在血泊中,靠在雷孝安怀里,一瞥见我们,仍拚命握出拳头,阻止我们向前,”启鹏突然失去耐性,一跃而起。“该死的!我平常养这批医生干什么,如果连司奇都救不回来,那这家医院也不必再开下去了。”
“启鹏,他会好起来的,你没见他虽然昏述不醒。仍会不时握出‘T’拳头来吗?”程勋至今仍无法忘记眼见好友中弹,却因为他的阻止。而必须硬生生停下自己脚步的那份震撼。
“那只是残存意识的反射动作,”启鹏吼叫道:“我马上叫他们再从美国、从欧洲、从日本,不管从哪里。总之要他们再给我调一批能救活司奇的医生回来。”
“启鹏!”程勋突然大声喝住启鹏。
“干什么?”他却连脚步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你看!”于是程勋只好出手拉住他,把他给硬扯了回来。“你看!”
只见被巡房护士叫进来的三名医生一阵忙乱,然后他们便透过程勋这时开启的通话系统听到:“他没事。他已经可以自行呼吸,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程勋?”启鹏一副仍恍在梦中的神情。
“启鹏你听见了吗?司奇没事,他已经脱离险境,已经没事了!”
“哇哈!”终于“消化”了这个消息的启鹏,立刻抱住程勋,又叫又跳的。
“硕人。”与他拥抱到几乎喘不过气来的程勋,乍见刚好端点心进来的硕人,不禁如释重负的说:“快,快来接收你老公,免得他太过兴奋,侍会见一嘴亲上来,我可消受不起。”
“谁要亲你?你少恶心了。”启鹏兴奋到抖音不断,随即改拥妻子入怀。“硕人,你看到了没有?司奇没事,他不会死了!”
硕人眼中满满的尽是狂喜的泪水。“他当然不会死,他曾亲口向我们保证过,说他绝对不会死,难道你忘了吗?噢。真是太好了!”
一旁的程勋则接起突然响起的内线电话。“司玲姊?‘您有没有看到——”他骤然中断欢喜的呼声,改而专注聆听。“是吗?好的。我马上跟启鹏说。”
“什么事?”启鹏一边问,一边眼睛已经又不放心的朝玻璃窗望去。
“司奇没事,是雷孝安昏倒了,司玲姊要你赶快安排一间病房,帮她打个点滴什么的,让她休息一下。”
“孝安昏倒了?我去看看。”硕人闻言就往门口走去,同时不忘嗅怨程勋:“你是怎么了?难道孝安这五天以来的表现,还不足以扭转你对她的成见?”
“本来应该是可以的。”
“什么意思?”
启鹏上前来揽着妻子,一起往外走说:“程勋的意思是,如果这差点要了司奇命的一枪,不是因为雷孝安而捱的话。他对於雷孝安的‘偏见’啊,可能就不会这么深了!”
但程勋的注意力早已转回到司奇的身上,对於启鹏的调侃,可以说是完全不予理会,更遑论是有所辩白或解释了。
令人失望的是,脱离险境的司奇,接下去却没有如大家所愿的清醒过来,反而陷入昏睡当中。
于是启鹏再度失去耐性,但这一回他的反应,倒不再是冲着医生咆哮,而是发挥他在商场上独步的雄才大略,开始积极安排送他赴美就医的行程。
孝安则依然固守在他的床边,甚至在他转进高级病房后,毫不犹豫的担负起帮他擦身按摩的贴身工作。
那自右胸口射进,从右胁下穿出的弹痕固然教人怵目惊心,但对于平时就已看多了砍杀和枪击伤痕的孝安来说,让她较受震撼的。反倒是司奇胸背与腿上的一些旧伤疤痕。
“大都是我继父留下的记号。”这天司玲在想要接手擦身的工作,经孝安再三婉拒,便也不再坚持后,突然娓娓道来。
“他……不,”孝安轻轻擦着他的脸,柔软的毛巾缓缓滑过他略显削瘦的面颊。“是你们以前。吃了许多苦,是不是?”
“司奇跟你提过?”
“您不会介意吧?”孝安难免志怎。
“怎么会?若非真正在意的人,他也不会重提过往了。”
“我已经完全知道他对我的心意,但是……”孝安的眼中蓦然浮现一层泪雾。“我的深情与悔恨呢?他又有没有机会明白呢?”
“看到这一条长疤没有?”司玲走过来指着弟弟右腿上的伤痕。“这是他在知道我所承受的种种以后,像要跟我继父拚命似的对打时,被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用一根从灶里抽出来,已经着火的木棍打的,后来我们就被启鹏的母亲收容去,但之前这道伤口已经疮烂。所以他整整在医院里侍了三个多月。又做了半年多的复健,总算才完全复原,当时所有的医生部断定他这条腿就算能够逃过被锯的命运,恐怕也难免要跛一辈子。”
说完她便转向孝安道:“我的弟弟,是有着这般旺盛生命力的人。如今他才昏睡了十四天,你怎么可以就对他失去信心?”
“司玲姊,他从来都没有说,没有说自己小的时候曾经……”孝安轻抚着那道纠结的长疤,疼惜昔日那个少年,也疼惜眼前这个男人。
“男人有时就是这么的莫名其妙。对不对?好像什么苦都往自己肚子里吞,什么重担都用自己肩膀来扛,才叫做男子汉。才觉得自己有尊严,之俊的爸爸刚认识我的时候,也是那副德行。”
“您是说……王金印?”坦白说,孝安对於他的印象并不好,而司玲也马上看透了她的心意。
“你并不喜欢他,对不对?”
否认有违自己的个性。承认又显得不太礼貌,於是孝安索性噤声不语。
“对很多人来说,王金印可能是个专啃女人骨头,吸女人血的魔头,姑且不论内情,他靠特种营业起家,总是个不争的事实,对於之俊母女而言,他就更可恶了,是不是?”司玲知道这些事情,孝安全部清楚,便迳自接下去说:“但我们偏偏十分契合,我甚至从来不晓得他会打女人,我指的是之俊的母亲狄淑龄,之前我一直以为他们只是意见不合而已。”
“如果您早知道他会打人,即使打的不是您,那您大概就不会嫁给他了吧。”
“也许,但有谁能够真正的与在冥冥之中,操纵着我们的命运抗衡呢?如果能够,今天你大概也就不会在这里了。”
“但如果早知如此,我就绝对不会等到他倒下来了,才陪在他的身边。”
“所以说他一定会醒过来,”司玲顺着她的话尾,帮她打气。“不醒过来,岂不辜负了你这两周以来的不眠不休?不醒过来,又如何向启鹏和程勋交代?”
听到这两个名字,孝安随即眉头深锁。“那天您跟我说这里是余启鹏名下的私人医院,又说司奇发生意外当晚,他和程勋都是被人巧设安排,才会刚好目睹了枪击现场,还说他们三人是情同手足的生死至交,所以事发当时。他们没有走过去,一定是司奇曾经跟他们打了暗号,比如说握拳什么的。”
“没错。其实我知道的,也差不多就只有这些了。”
“如果他们三人的交情真的如此深厚,那么为什么我从来不曾看见余启鹏或程勋过来探视司奇?”
司玲本想立即开口回答,却突然像是发现到什么新大陆似的,把孝安拉过去与司奇正面相对。
“我想是因为他们三人心意早已相通,既然事发当时,司奇都不要启鹏和程勋过去了,那现在有你这位名义上。是来监督他的警员在场,司奇又怎么会希望启鹏和程勋被人看到在他的病床前出现?”
本来被司玲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满头雾水的孝安,很快的就从每次她们提到“余启鹏”与“程勋”两个名字时,司奇眼睫的轻颤。甚至是手措的抖动,而得到振奋人心的启示,一个计画且立即在她心中悄悄成形。
“雷警官?听说你最近正忙着‘保护’一位在贵局前遭狙击的重量级黑道人物,凶手捉到了没有?这么给你们‘面子’的凶手,你一定很希望早点逮捕他归案吧?怎么还舍得把时间浪费在医院里?”
“我发现打这通电话给你,比起照顾司奇,还比较像是在浪费时间。”
“司奇说你伶牙俐齿,还真是没有夸大其词。”
“哪里比得上你的辩才无碍。”
“雷警官今天该不会是为了要褒奖我的口才,才特地打电话来的吧?”
“当然不是,这通电话是为司奇打的。”
“司奇?他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
“听到程先生还这么关心司奇,我觉得根欣慰,今晚十一点半,可不可以请你拨冗到司奇的病房来一趟?”孝安故意停顿了半响。再接下去说:“当然啦,如果程先生觉得司奇醒不醒过来,对於‘风影海’的影响都不大的话,那我也不敢勉强。”
“我们十一点半见。”程勋几乎是生平首次,率先狠狠挂上女人打来的电话。
但孝安脸上却浮现满怀期盼的笑容,她将脸偎到司奇的颊边,在他耳边低语:“风与海都已经轰轰烈烈的展开行动,你这个‘影’,又怎能独自缺席?司奇,求求你赶快醒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