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迎接到来的贵客们,一大早,冯家上上下下便忙进忙出张罗晚宴及会场。
原本该是开心大笑的好日子,此刻,冯令祥心情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自从大陆工厂的问题解决后,冯氏企业因此元气大伤,营运状况甚至比预料中还要糟糕。
当年,商氏的“庆东集团”刚在业界起步时,冯令祥曾从旁给予不少协助,商子洛的父亲为了感谢他的恩情,便执意摄合孩子们的这桩事。
这几十年来,随着“庆东集团”的日渐壮大,他的公司反而在自己投机的心态下,几乎弄得血本无归。
冯令祥唯恐商家知道冯氏企业的危机后,会因此解除婚约,于是便用尽心机手段、甚至人情,来保住他的公司。
像今天这场名为庆生,实则为公司寻找金援的庆生会,即使他不愿意,也得拉下脸皮来应付着。
在这两年里,就算情况再艰辛困难,他也得咬牙撑过去。
“爸,你还好吧。”冯小怜来到父亲书房,悄声问道。
虽然父亲嘴上不肯多说,但自从知道家中近况,早已不复以往这件事后,她多少能体会父亲心中的烦忧。
面对父亲的烦恼,她尽管忧心,却也爱莫能助。
她只能私自期望,自己两年后的婚姻,能够真的助父亲解决问题。
“我没事,客人都到齐了吧。”
“全都到了。”她回道。
“那我们赶快下去吧。”冯令祥深吸—口气后,站起身。
会场内早已宾客云集,众人一见冯令祥,纷纷上前祝寿。
冯小怜则一人到处闲晃,晶莹的双眼不停在会场搜寻着。
商大哥怎么还没来呢?
她已经有好一阵子不见商大哥了,自从上礼拜得知商大哥退伍后,她就好期待能够快点见到他。
不过宴会都已经开始这么久了,怎么还是不见商大哥的人?
冯小怜拿着酒杯来到庭园,正想到前方的椅子坐下稍事休息时,一阵刺耳的交谈声不经意地传入她耳底。
“听说冯令祥在前几个月,已经把冯氏企业的大半股票让给别人了。”一名穿金戴银的贵妇人娇笑道。
“不是听说,这件事,所有业界的人早就知道了。”另一位浑身名牌的女人纠正道。
“那么,冯氏企业不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吗?”
“是呀,我老公说冯氏已经不行了,冯令祥就算再努力,也撑不了几年的。”名牌女人斥道。
“可是冯令祥的女儿,不是和庆东集团继承人有婚约吗?”贵妇人不甘心自己消息落后,反驳道。
“呵,光有口头上婚约有何用处?”
“这话怎么说?商子洛不可能对自己未来的丈人见死不救吧?”贵妇人提出质疑。
“哟,我说阿桃呀,你这八百年前听来的消息,早就有所生变啦!”
“怎么,难不成庆东那边的人想悔婚?”贵妇人闻言双眼一亮。这么八卦的消息,她怎可错过?
悔婚?!冯小怜听到这两字,呼吸几乎在瞬间被夺走——
“那个商子洛早就有要好的女朋友了,原本打算一退伍就和她结婚,却遭到父母亲的反对,不过,商子洛那小伙子还真有志气,为了得到父母亲认同,居然绝食抗议,听说到现在还和家人闹得僵持不下哩!”
“难怪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却不见商家人来。”贵妇人恍然大悟。
“冯氏这次可死得难看了,商子洛将来可是庆东集团继承人耶,依我看呀,商氏夫妇是疼儿子出了名的,就算再怎么生气反对,终究还是会顺自己宝贝儿子的意。”名牌女人说得不亦乐乎,活像剧本是她写的。
“也对,商家今天竟然连派一个人过来祝贺也没,由此可见,他们早就不把这桩婚事看在眼底了。”
“唉,我还真同情冯家那位天真的小姐呀,婚事快飞了都还不知道哟……”
之后她们还说了些什么,冯小怜完全听不真切,她只是悲痛地忍住泪水,往后院跑去——
“是真的吗?商大哥早就有喜欢人了……”来到一僻静隐密处,她坐在冰冷的石阶上,嘤嘤啜泣着。
如此难堪的真相,竟然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
她多么希望,她方才没经过那个地方,那她也就不会听到这么令人震撼的消息了。
商大哥不爱她,这事实所带给她的冲击,更甚其他——
“小姐,你没事吧?”
蓦地,一道嗓音打断她哀伤的思绪。
“我没事,请你离开。”伤心不已的冯小怜,不管来者是否为父亲的贵客,她口气不佳地赶人。
就算他低沉的声音并不讨人厌,甚至还有些吸引人,然而此时此刻,她只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你是……冯小怜?”男人像是发现什么,不死心地再次开口。
“是又怎样?告诉你,我现在心情非常糟糕,麻烦你离我远一点好吗?”冯小怜头也不抬地斥道。
以为来者是个想和她搭讪的登徒子,冯小怜失去仅有的耐心,不客气地拒绝他的关心。
“态度这么恶劣?小妹妹,你该不会是失恋了吧?”向擎嘲弄道。
一开始他并没有认出冯小怜,他只是纯粹出自于好奇,过来关心一下这个伤心不已的女人罢了。
当她不友善地想要赶他走之后,他再仔细一瞧,才发现原来眼前这名泪人儿,竟是冯小怜。
原本他是陪朋友过来参加宴会,想借此认识一些政商名流,这对于他刚起步的事业,将会有当大的帮助。
当朋友告知有这场晚会时,当下闪过他脑海的第一个画面即是,当年那个貌似羽凝的小女孩。
他心底明白,自己之所以愿意过来这里,主要原因是他内心深处,渴望知道有关她的消息。
尽管时间匆匆流逝,没让他忘了四年前的那个巧遇。
关于冯氏企业日渐衰败的消息,他早就有所耳闻了。
他不禁好奇,当年那个天真的小女孩,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尤其,在遭遇这样的变故之后……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可恶——”冯小怜闻言气极了。
失恋这个打击对她来说已经够令人伤心了,没想到还落得被人嘲讽的下场,她恼羞成怒地瞪向来者。
当她双眼一触及向擎那张性感帅气的脸庞时,仅是微微一楞,而后防卫性地往后退一步,依旧一脸愠怒。
“你该不会是忘了我吧,小妹妹?”从她的反应看来,向擎十分确定,冯小怜并没有认出他来。
“先生,你跟女孩子搭讪,都是用这么老套的方法吗?”冯小怜稳住情绪后,反嘲道。
即使她觉得眼前这男人很眼熟,心里面对他也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不过这几个月来,家里头来来去去的人那么多,其中不乏像他这种条件优秀的企业家二代,也许自己曾经和他打过照面也说不定。
何况正在气头上的她,此时根本没有心情理会这位无聊男子的搭讪。
“没想到你是这种忘恩负义的人,唉,真枉费我当年好心救你了。”她真的不记得自己了?
好歹他也算是她救命恩人呀!向擎不禁暗自嘲笑自己,真是自作多情了。
虽然不敢妄言,自己拥有让人念念不忘的魅力,但他一向在女人堆里吃得开,却是不争的事实。
这次,向擎倒是难得踢到铁板了。
小妹妹……救我?话中若有似无的暗示,随着那张熟悉深刻的五官.逐渐在冯小怜的记忆里慢慢扩大。
“难道你是……当年那个救我的大哥哥?”她不确定地开口。
“我叫向擎,还有,别再叫我大哥哥了。”他今年不过二十六岁而已,她这样大哥哥地叫着,总让他觉得好像在和小女孩玩办家家酒似的。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竟然能够在这里遇见你。”冯小怜原本不善的态度霍然转为惊喜。
“这么多年不见,你过得还好吧!”
她可终于想起来了,向擎双眼带笑地问道。
“嗯,我很好……”经他这么一问,一股委屈倏地窜入心底,冯小怜呐呐地说道。
“是吗?那你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哭?”
“我……哪有啊?”想起刚才自己狼狈的模样全被他看到了,她觉得很丢脸,干脆否认到底。
“还说没有?看你哭得这么伤心,难不成真被我说中,你被抛弃了?”他故意开玩笑地说着。
“为什么连你也要取笑我……”闻言,冯小怜强忍住的泪水不禁潸然落下。
“我不是这意思!”向擎见她盈眶的泪珠大有爆发之势,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原本见她心情沉重,想要逗她开心而已,没想到却适得其反,反倒把人家惹哭了。
“还说不是,你一定也跟那些人一样,都在暗地里笑我对不对?”
“我没有啊。”他觉得自己好无辜。
“骗人,我就不信你没听说过我和商家的婚事,现在人家不要我了,连你也是过来看我笑话的对不对?”她哭得好委屈。
下意识地将这几个月来的压力及失恋的打击,一股脑地全向眼前这位无辜的男人宣泄。
和商家的婚事?
经她这么一提,向擎才想起,之前他听到有关庆东集团和冯氏联姻的传言。
只不过他根本没料到,婚事已经有所生变了。
“什么婚事?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向擎口是心非地否认。
只因,他最见不得女人哭了。
“喂,你别哭了,要是被人看见,还以为是我欺负你……”他简直对女人的眼泪没辙,而且眼前这位哭得梨花带泪的人儿,还是个失恋的小女孩。
“从没见过这么不会安慰人的人……”依旧止不住泪水,冯小怜闷声埋怨。
“……”向擎无语。
“我喜欢商大哥好久好久了,可是他喜欢的却是别人,这种痛,你永远都不会了解的……”冯小怜越想越难过,越觉得自己好委屈。
“我的确不懂你们女孩子家的心思……”向擎好声安慰着。
可他心里却对她所说的话感同身受。
曾经,他也用尽心力地去呵疼一个女孩,然而到头来,却只是一场空……
“拜托你不要再说话了,好不好?”冯小怜抬起泪眼。
现在她只想好好痛哭一场,他这些笨拙的安慰一点效用也没有。
“好吧,既然那么想哭,就好好哭吧,我不吵你了。”向擎无奈地将她轻搂进怀里。他温暖宽阔的胸膛,可不轻易借给女人哭的呀。
冯小怜依偎在他怀里,一股充实的安全感包围着她,叫她更是忘情地哭肿了双眼。
“唉,女人果真是麻烦的生物……”尤其是天真又多愁善感的小女孩。
向擎温柔地为她拭去泪水,看着她红通通的鼻子,心底感到莫名的心疼。
他情不自禁地俯身亲吻她光洁的额头,小巧的鼻子,满是泪痕的双颊,而后,则是缓慢又轻柔地,吻住她因惊讶而微张的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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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
“爸,你找我有事吗?”刚家教回来的冯小怜来到窄小的客厅,坐定后即刻询问。
“你应该知道商子洛回国了吧。”冯令祥面无表情地说着。
才两年时间,岁月便无情地在他脸上留下深刻的痕迹。
此时的冯令祥,不再是以往那个意气风发的商场巨人,如今在冯小怜眼前的,不过是位形容憔悴的普通老人罢了。
“这我知道。”她轻道。
尽管隐约猜测到父亲心里面的意图,她还是选择装傻。
两年了,冯氏企业在父亲辛劳的奔波下,不但没有起色,反而随着经济不景气而每况愈下。
为了维持公司表面的正常运作,冯令祥忍痛卖掉住了二十几年的房子及家产,甚至辞退所有佣人,一家三口从原本的大宅院,搬进这间老旧公寓。
一夕间遭逢这些变故,冯小怜被迫在短短两年内,从一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小姐,降为每天必须为三餐打拼的普通人。
“你知道?哼,既然知道的话,那你该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吧。”看到女儿那毫不在乎的态度,冯令祥不禁动气。
“……我不明白爸的意思?”
“不明白?两年前要你出面劝商子洛对那女孩死心,你说做不到,之后要你跟他去美国念书,又来个抵死不从,你到底存的是什么心?难道非得看到我辛辛苦苦一手创立的冯氏倒下,你才甘心吗?”冯令祥怒斥。
“爸,我当初不是故意不帮你,我只是不愿夺人所好啊。”父亲赌气的话语,深深刺伤了冯小怜的自尊。
她一直明白,父亲对于她当年漠视的行为极不谅解。
当初商大哥为了解除婚事,不惜和家人闹翻,而她凭什么要求商大哥,来履行这桩没有感情的婚约。
商大哥根本一点也不爱她呀!
为了成全商大哥,她唯有辜负父亲的期望了。
“哼,你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吗?亏我白费了你二十几年,到最后一点用处也没有!“冯令祥只要一想起,是女儿的愚蠢害得自己落魄至此,心底积压的怨气便一涌而上。
“爸,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好吗?我已经毕业了,等我工作有了着落,你就不必这么辛苦了。”事已至此,就算她解释再多也没用。
现在她只希冀自己能快些找到工作,这样一来,或许就可以减少父亲心底的怨恨了。
“你以为上班赚来那点钱能有多大帮助?我要的是一笔千万资金,一笔可以让我重振冯氏企业的庞大资金!”冯令祥嘲道。
这些年来经过连番打击,他之所以全都咬牙撑过,为的就是希能在有生之年里,再次看到他的冯氏企业败部复活。
冯小怜不明白父亲何以如此执着?回归简单平淡的生活,不也很好吗?
“总之,这次你只准听我的。”冯令祥蛮横的道。
“爸……”
“听说商子洛早就和那女人没有往来了,我和他父母亲对你们的婚事依旧相当看好,如果你再不把握这次机会的话,就别怪我不顾多年的父女情份!”
闻言,好半晌冯小怜才心灰意冷地开口。
“……如果我说做不到呢?”
“呵,做不到也无所谓,除非你有本事在三个月内,为冯氏企业筹措出一笔八千万的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