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青云向后望了一望,不由得拉紧马缰,让马打横停了下来,他看了看天边的暗云,对后面骑在马上的人说:“翻过这座山头,前面应该有农家,再不快点,就要下雨了。”
后面坐在马上的人是沈黎月没错,她此时像胯下病恹恹的马,整个人病恹恹地半倚在上面。真是失策,想不到骑马是一件这么累人的事。每看到人家骑着都是英姿焕发的样子,怎么自己一骑就完全不对了?
“走不动了,我的腿麻了。”外带全身酸痛。
步青云暗笑道:“这不过一天的工夫,你就累成这样,以后这些天怎么办?”
“以后?到铸剑山庄要多少天?”沈黎月勉强打起精神问了一句。
步青云略为算了一下,说:“大约三四天的样子。”
“三四天?!”她眼快瞪出来了,痛苦的表情不言而喻。
“也可能五六天。”步青云补充道。
“五六天?!”如果六天都在马背上度过,哼,剑没有到手,人都要瘫掉了。不行,一定要想个法子。
“怎么不走水路?步——嗯——阁主,我们可以走水路的。”
她还不笨嘛,步青云说:“你确定吗?可是我听总管说你从北方来,北方的人大多不识水性,还有水中颠簸,你不会晕船吗?”
沈黎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听着像是为她好一般。可是现在她一点也不好啊,晕船?会有在马上坐一天难受吗?她承认自己不识水性,但是又不是人人都会晕船的。沈黎月摆了摆手,笑道:“不会,不会。”
步青云若有所思,指着前面山头,说:“先过了这座山再说,再不快些天就要下雨了。”
沈黎月抬头看天,天气越发的阴了下来。
步青云用剑在她的马背上一拍,那马一时间受了惊吓,如离弦之箭一般地冲了出去,沈黎月差点一声尖叫。步青云微笑着跟了上去。
两匹轻骑,依然是一前一后。前面慢了下来,后面的自然也跟着慢了下来。
他看沈黎月越发病恹恹的表情,暗想,这样下去,天黑了也过不了这山岗。他俯身对着沈黎月的马蹄轻轻一弹,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只见那马一声长嘶,前蹄向天一抬,沈黎月差点甩了下来,精神全来了。
马匹不住地长嘶,前蹄刨着地面。
沈黎月跃下马背,揉着它的综毛,对后面缓行的步青云问道:“它怎么了?”
步青云翻身下了马,很有经验地说:“你看它的前蹄。”那马前蹄本是极厚,缝隙之间竟渗出血丝。
沈黎月奇道:“怎么受了伤?”
步青云煞有介事地说:“可能是石子卡了进去。”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只是极为少见。步青云并不打算解释,反正他要的只是结果。
沈黎月问:“那怎么办?”
“可能一时半会好不了了。”步青云跨上马背。
沈黎月抬头看他,不是吧,他是想一走了之,把她丢在这里?她向四周看了一看,但见周围都是群山,她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楚了。
“你要去哪?”沈黎月问。
步青云扬起一抹笑意,心想逗逗她也不错,便说:“当然是向前走。难不成还等着风雨过来?”
“可是——”沈黎月说,“我的马不能走了。”
步青云嗯了一声,他知道啊。
沈黎月重重重申说:“我的马不能走了!”
“你不用重复两次吧。”步青云说,“我又不是聋子。”他扬起长剑在马背上拍了拍,回头对沈黎月温柔地一笑,“我先走了。”
笑得沈黎月直恶心,他也太没品了吧,真的这样子走掉?沈黎月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直到那马蹄扬起的尘埃里,再也看不到他的影子。
“真的很恶劣!”她用力地踢了踢路边的石子。可是踢石子有什么用,西边的云越来越靠近,黄昏已过,天色越发暗了下来,空荡的山涧中,不时发出一两声低低的吼声,像是狼又像是熊,总不会是鬼吧,沈黎月打了个冷颤。
冷不防身后有人拍了她的肩,沈黎月转身看到一抹黑色的影子,却是没有半个人,“谁?!”她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机警地看着四周,后肩再被人拍了一下。转头,依然没有半个人。不是吧,真的遇到鬼了。山林中的怪声都自动向后退却一般,沈黎月只听到自己一颗心“怦怦”地跳动着。就算是鬼她也不怕,心里愤慨地想,下次若再见到步青云定然剥了他的皮!
“缩头缩尾,有本事就站出来。”沈黎月对着空气说话,突见眼角衣带闪过,她转头,一张无限放大的脸就在自己的面前。
“啊——”她本能向后退了一步,却被石头绊住。还好有人及时拉住了她。
“你不用发出这种比杀猪还惨的声音吧。”
沈黎月的眼睛都要喷出火来,面前这人正是前一刻被她骂得体无完肤的步青云。
“原来你不想见我,那我马上走。”
“喂——”
步青云转过了头,一脸无害的微笑。真是虚伪,沈黎月真想把他的脸撕下来。
步青云说:“青云阁的家丁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他是说她女扮男装的事。
沈黎月嘀咕接了一句:“还要被你捉弄嘛,一点怨言都不敢说。”
步青云仰头笑了起来,捉住沈黎月的肩。
“你干吗?”他现下被她列入十大恶人之首,绝不能近身十米,她自然要小心一些。沈黎月觉得双脚轻飘飘的悬了空,步青云以轻功渡步提着她离开。
想不到他的轻功如此的出神入化,她平素里还要以脚尖点地才能托起。怪不得他来的时候,她完全没有感觉。沈黎月心想,糟糕,虽然步青云说给她一次机会,还说让她一只手,可是他武功这般高,如何夺剑?
才想到这里,二人落在山道上。
步青云解开拴马的缰绳,上了马背,把手伸向她。
“干吗?”
步青云说:“你除了这两个字,没有新鲜一点的词?”他一把捉住她的手,用力一带,沈黎月打横坐在他的前面。
步青云说:“再不快点,就要在荒山过夜了。”他拉了马绳,快马便奔了出去。
沈黎月有些不自在,扭了一下,还是不自在,再扭一下,抬头对上步青云凌厉的眼睛。
“那个——好像有点不对?”沈黎月说。
“什么?”步青云问,依然没有放慢马的速度。
沈黎月比划了一下说:“两个大男人,这样子好像有点不妥。”她说得还真是理直气壮。
步青云笑了一声,说:“那你不要当自己是男人好了。”
“喂——”这个人真是没得救了,刚才的事,她还没有和他算账呢,劣行又加一笔。沈黎月偏过头,决定不去理他。
那段路比步青云想象的要长,他以为翻过那座山必然会有农家,二人可以借住一宿。可是,看来他判断有误,山坳里竟没有人家。步青云看看天色已黑,越发冷了起来,暗叫糟糕。催马加鞭,看看能不能在沿路找到人家。
沈黎月一语不发地坐在前面,倒困了起来,索性闭了眼。
步青云摇了摇她,说:“跟我讲话!”
沈黎月瞪了他一眼,心想真是白费力气,晚上他又看不到。更是不开口,突然觉得腮边凉凉的,用手一摸是水。看天空满天飘着白色小点,不由起了兴致,“下雪了。”
她用手去接雪花。
步青云说:“别看。”他把披风搭在她肩上。
沈黎月本想抗拒,可是身边一股暖意,整个人都暖暖的,比起寒风,沈黎月想这样也不错。
沈黎月靠在步青云的胸前,那种感觉有点奇怪。
每每她要睡去的时候,便听到步青云叫她一声。若是她不应,他便叫到她应为止,吵得她不能好好入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到马停了下来。她迷迷糊糊地被人抱下了马。面前一座小屋子,屋子里透着灯光。步青云上前去敲门,沈黎月突然睡醒了一般,精神全来了,她伸手去接那些雪花。有人来开了门,步青云和那个寒暄了几句,转身对她说:“今晚先住在这里。”
沈黎月跟着一个老人进了里间,那老人微笑着说:“外面冷吧,这大雪天赶路,雪花打在脸上生痛的,快来洗洗脸。”
可是她并没有觉得啊,那些雪花都很漂亮。屋子里有火炉,沈黎月围了上去。
老人说:“二位要先歇着吗?赶了大半天的路,也该累了。”他打量了沈黎月一番,笑道:“这位小哥好俊,比我家闺女还俊呢。”
步青云“扑哧”笑了出来,沈黎月却不知是该笑还是哭。
“老人家,今天晚上就打扰了,这附近可有码头?”
“码头?向东两里就有一个码头。你们这是去哪呀?”
“洛阳。”
“那码头正好有洛阳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