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妞!”──群先到场的女生看见刚到的昔日同窗好友高声齐喊。
“我迟到了吗?”马妞风尘仆仆地从花莲赶来。
“你远道而来该颁个奖给你,就算迟到了也不会有人怪罪你。”黄美伦笑眯眯地对她说:“何况你也没有迟到。”
“今天有多少人会来啊?”马妞关心着这次同学会她能见着面的同学人数。
“大概有十几个,不清楚啦,主办人都还没到呢,奇怪了?”黄美伦咕哝了一句。
“美珠不是住得离这里不远吗?怎么到现在还没出现?”
“住得愈近才愈容易迟到呢。”
又过了大约十分钟。
“来了来了,一来就是三个。”有人眼尖,一瞄到入口处姗姗来迟的身影立刻高呼,朝她们用力挥着手。
来人是刘美珠、陈洁安和范姜明葳。
“你们是一道来的啊?”
“我跟明葳一道来的,刚才在外面碰见美珠。”陈洁安说着已经找个位子坐下了。
“你们属乌龟啊?动作那么慢,”黄美伦丝毫不减当年风纪股长的威风,对违法乱纪的同学绝不宽贷。
“对不起啦,我刚才送孩子到保母家里,跟保母多聊了几句,耽误了一点时间,不好意思。”刘美珠──脸抱歉。
“你老公不在家吗?”有人问。
“在家,不过孩子还太小,我不放心让他带。”
“当妈妈很辛苦吧?”一位准妈妈问着过来人刘美珠。
“辛苦哪,才──个小孩就忙得我每天晕头转向的。”刘美珠指了指还是单身的几人。“我好羡慕你们这些还没结婚的,多自由啊。”
“唉──自由也是要付出代价的,结婚有结婚的好处啦。”陈洁安似有感而发,语重心长道。
“咦,听你的口气好像想结婚了耶。”范姜明葳小声问身旁的陈洁安。
“别乱讲话。”
众人见面七嘴八舌地就念了一段女人经。
“我们先去拿点东西吃好了,边吃边聊。”刘美珠起身招呼着,率先离开座位。
一群人开始在各式佳肴前来回穿梭着,满意地端着装满食物的盘子回座,准备吃到饱。
“马妞,你真够意思耶,从花莲赶来。”刘美珠以主办人的身分慰问旅途劳顿的马妞。“来来来,我们大家一起敬马妞!”她一举杯,大伙立刻跟进。
“谢谢。”马妞很阿莎力地喝掉那杯餐前酒。“难得能有机会同时看见你们,再远我都要来。”
“马妞,当武术馆长夫人有什么感觉,很神气吧?”男人婆问她。
马妞从高中时代就开始练武术,练到以身相许,嫁给了教练,后来教练回到花莲老家开馆授徒,马妞就成了馆长夫人,从此夫唱妇随。
“没有啦,哪有什么好神气的。”马妞说起客气话来依旧中气十足,显然是因为练武的关系。“我好想念你们喔,你们都住北部,平常想见面比较容易,我想见你们可就难了。”
“其实我们几个也很久没见面了。”黄美伦看了看在坐的同学,才又有了发现:“有啦,她们两个可能比较常来往啦。”她指的是陈洁安和范姜明葳。
“当然喽,她们两个从前就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马妞道。
被点名的两人相视而笑。
“美珠,王妗娣不来参加同学会是吗?”陈洁安小声地问着坐在对面的主办人。她认为王妗娣此刻还不出现,八成是不会来了。
“喔,她在电话里告诉我她怀孕了,不方便出门。”
“哼!骗人没怀孕过啊?谁说怀孕了就不能出门的,我猜她八成是怕我们笑她变胖、变丑才不敢来亮相。”现场的准妈妈不以为然地剖析着王妗娣。
“其实,谁会那么没品啊?没事笑她干嘛!”
“我们当然是不会笑她啦,可是她作贼心虚呀。谁教她以前动不动就嘲笑这个、瞧不起那个的,一点口德也没有,现在当然怕大家报复,被人损得一无是处、体无完肤。”
一时之间,对王妗娣的讨伐声音此起彼落,很多人逮着机会便一吐为快。
黄美伦不知道记起什么事了,突然笑了出声。
“哎,不要在那窃笑好不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什么事那么笑,快说来让我们也乐一乐。”陈洁安催着她。
“你们记不记得以前王妗娣很喜欢吃蜜豆冰,每次去还要找我们一堆人陪她。”
“记得呀,不过后来再也没有人想跟她──起去了,坐在她面前让她取笑的滋味很难过,再好吃的冰都会走味。”
“有一天我发现我妹有一个布娃娃长得跟王妗娣好像喔。”黄美伦又想笑了。
“说重点啦。”陈洁安等不及了。
“有──次我跟大肚婆、男人婆三个人去吃冰的时候,把那个布娃娃也带去了。”
黄美伦说到这里,一旁的准妈妈和男人婆也笑不可遏了,她们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然后怎么了,那么好笑啊?”一向老神在在的刘美珠也忍不住好奇心了。
“我把布娃娃放在一个椅子上,就当王妗娣也跟我们一起吃冰,然后我们三个就轮流取笑她,等我们吃完了冰,还丢铜板决定她是不是也吃完了,然后才带她走。”
“其实现在大家都比以前成熟了,我想妗娣也应该有所改变,不再像以前那样了吧?”范姜明葳很能体会同学们之所以有如此恶作剧的行为,完全是因为积怨日深之后的一种发泄罢了,不过她还是为不在场的王妗娣说了几句话。
“没你的事,你替她讲话干嘛?”陈洁安不想听她再说下去。“你要以德报怨吗?请问你以何报德?”
“其实王妗娣人很热心的,就是嘴巴不饶人,脾气大了点,不要跟她计较啦,好歹大家也同学一场,总是有缘嘛。”刘美珠安抚着现场高涨的不满情绪。“明葳,王妗娣好像跟你还不错,她有跟你联络吗?”
“偶尔啦。”范姜明葳轻描淡写着,她和王妗娣之间的纠葛只有陈洁安知道。
“你变得更漂亮了,是不是谈恋爱了啊?有好消息别忘了通知我哟,花莲没有多远啦。”马妞深怕被人遗忘。
“如果有的话,不会忘了你的。”范姜明葳将口中的牛肉咽了下去之后才说。
刘美珠注意到一直无精打采的另一个同学。“女强人,今天怎么这么没精神?没听你说半句话耶。”
“我啊?”女强人这才将支着头的手放下来。“还不是被工作压得喘不过气来,前一阵子为了我们公司参加食品大展,连续三个礼拜天天加班,不眠不休、元气大伤,今天还能活着来参加同学会,算是奇迹了。”
“何必把自己搞得那么累呢?拼命是男人家的事,女孩子事业心不要那么重啦。”一个樱樱美代子(闲闲没事干)出声了。“女人家只要把家里的事管好就可以了。”
“我就说你像阿信嘛,你的论调听起来好像女人就不能有自己的事业,不能独当一面,天下就该归男人管,受不了你耶。”女强人的精神又来了。
“好好好,算我说错话。”樱樱美代子塞了一块蛋糕进嘴里。
“咦,男人婆,你怎么还是这副德性,穿得不男不女的,你这一身的穿着打扮,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你是个女的。”陈洁安取笑默默吃着东西的老同学。
男人婆没有因为这种不是恭维的话生气,还故作神秘地对周围的同学们小声地开口:“我告诉你们──”
她一向语不惊人死不休,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大家等着回味她的超级幽默,不由停下手中的动作,竖起耳朵屏息以待。
“我穿的内裤是有蕾丝花边的那一种哟!”
当场有人喷饭。一群人终于在一片欢笑声中吃到饱。同学会结束了,大伙便三三两两地离去,出了丽晶,陈洁安和范姜明葳并肩走在红砖道上。
“你现在去哪?回家吗?”
陈洁安摇头。“去见一个人。”
“有约会?”范姜明葳直接一问。
“奇怪吗?”
“男朋友?”
陈洁安耸耸肩。“还不算吧。”
“谁啊?我认识吗?”
“姓范姜的,你应该认识吧?”
“范姜?”范姜明葳的嘴张成O型。“你是说我哥?”
陈洁安点了头。
“我怎么不知道,我哥也没跟我说。”她好兴奋、好意外。“哇──恭喜恭喜!”
陈洁安捶她一下。“恭喜什么啊?神经,少见多怪。”
“我是在恭喜我哥啦。不好意思,委屈你了。”
“你怎么对自己的哥哥那么没信心啊?”
“我也说不上来,大概是因为你以前总是拒绝他,才让我对他没了信心。”她对陈洁安笑了笑。“不过,你对他有信心就够了。”
“以前我总觉得他花心。”
“其实没有啦,他对女孩子根本一点都不温柔。”
“你不是说有很多女生围着他转吗?”
“那是以前,不过他常常臭一张脸给女生看,把那些女生全吓跑了。”
“那他现在对我是不是有点巧言令色呢?”
“我相信你有判断能力。”
“你呢?你回家吗?”陈洁安问她。
“我也要去见一个人。”
“谁啊?我认识吗?”陈洁安如法炮制了刚才范姜明葳问她的问题。
“姓费的,你应该认识吧。”她也依样画葫芦。
“费家齐?”
“嗯。”
———
午后,费家齐踏入了久违了的西门町。行人徒步区里摊贩迤逦,热闹无比。他直接往目的地走去,到“老天禄”买了一大包鸭舌头之后,便到丽晶酒店附近和范姜明葳相约见面的地方等她。
“你等多久了?”她上车的时候是笑意盈盈的,明亮的笑容灿丽如午后的阳光。
“刚到没多久。”他回给她一个笑。“见到老同学很开心吧?”
“嗯,我们现在去哪里?”
“天母。”
“做什么?”
“找荷花田。”
“天母有荷花田?”
“不可思议对吗?如果我告诉你真的有,你相信吗?”
她凝睇着他一会儿,回答:“相信。”
———
天母的天空里飘着些黑云,欲雨的微风中他们沉默站立,而对城市里最后──片荷花田,感受那种被大自然抚慰的感觉。
“你喜欢什么?”他忽然问她。
“你指哪一方面?”
“哪一方面都可以,用你的直觉来回答。”他停下来看着她。“除了海以外,你还喜欢什么?”
“玻璃瓶。”
“有理由吗?”
“读国中的时候有一次课外教学是到玻璃工厂参观,给我留下很深刻的印象。我看到工人们鼓着腮帮子把玻璃吹成各式各样的形状,他们个个汗水淋漓,全神贯注,一张张被火光映红的脸孔,让我感动莫名。”她稍停了一下,续说:“一只只晶莹剔透的瓶子就这样形成了,看了不禁教人着迷,即使是失败的瑕疵品也一样吸引人。那以后,我对玻璃瓶子总会多看一眼,我有好多玻璃瓶。”她说最后一句时才抬头看着他。
“有收集的习惯?”
“算是吧,不过我不会刻意去买一个玻璃瓶只因为要收藏它,我收集的那些瓶子很多是废物利用的。你知道,现在市面上卖的饮料瓶子也很有创意的。”
“的确是,很多商品的包装愈来愈精致了。”他深表赞同。
“当我收集到一个玻璃瓶时,通常会给它取个名字。”
“哦?都取了哪些名字?”他感到很有兴趣地问着,望着她眼里细腻的情感。
“很多耶。”她扳起指头,如数家珍地道:“精灵,外星人、胖妞、窈窕,穿越时空、海蓝云天,……”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中断了她往下数的动作。“名字是怎么取的?”他温柔地问。
“看它给我第一眼的印象是什么来决定的。”她想着想着就笑了,“我跟你说喔,我有一个瓶子叫做巧克力,还有一个叫钱币。”
“哦?好有意思。”他移动了下脚步,握住她的手用力了些,示意她随他走一走。她于是和他携手绕着荷花田沿散步。“你是不是把巧克力拿来装巧克力糖,把钱币用来装铜板?”走了一小段路,他想起刚才她提的两个玻璃瓶。
“你怎么知道的?”她眼里有惊讶。
“猜的。”他很高兴自己猜对了,于是捏了捏她的手心。
她收到讯息之后也捏了捏他的手。“真聪明。”
“有没有没取名字的?”走了几步之后他接着问。
“有一个。”她想起自己前一阵子不小心摔破的那一只玻璃瓶,车子良送的那一只线条修长的紫色瓶子。她也曾想为它取个名字,可是从没有让她觉得合适、满意的,叫初恋?紫薇?还是应该叫做曾经拥有?似乎都不对,她甩了甩头。
“想不出合适的名字是吗?”
“嗯。”
“要我帮你想个合适的吗?”
“不用了,那个瓶子前一阵子给摔破了。”她淡淡地解释。
“破了也可以替它取名字呀。”
她顿时语塞。有些事憋在胸口许久,令她心疼,
“那个玻璃瓶是我以前的男朋友送的。”她还是说了,说完才发觉这事并不如想像中难以启口。
“哦?怎么会摔破了呢?”他觉得那应该是个值得她珍藏的瓶子,怎么轻易地就没了呢?
“我自己不小心摔破的。”
“很心疼吧?”他注视着她的眼睛,想读出她心疼的程度有多深。
心疼吗?她不知道。于是用沉默来回答。
“还爱他吗?”费家齐看向一片荷花田,轻声问着她。
她还是沉默,气恼着自己竟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他没有勉强她回答。两人回到车上时,天色已经暗了。
他把那包鸭舌头递给她。
“鸭舌头?哪买的?”她打开袋子的封口,看了一眼。
“老天禄。”
“你也知道老天禄的鸭舌头好吃?”
“以前我学妹常买,所以我知道。”他看见她把袋口封了起来,又问:“不想吃?”
“我现在一点胃口也没有。”
“心情不好?”他还惦记着荷花田畔她的沉默。
他还是这样温柔地守候在她身旁,依旧深情地注视着她。可是他处处表现出的君子风度却教她心中燃起一把无名火。
“你为什么一点也不好奇,一点也不在乎,你为什么不追究我还爱不爱他?”不被在乎的感觉顿时涌上心间。她不在乎车子良在不在乎她,可是她衷心期盼费家齐是在乎她的。
他欲伸手抚摸她的脸庞,却被她赌气地推开了。
“你在乎我吗?”她的声音里充塞着难以承担的酸涩,酸涩在她眼眶里凝结成泪水,无声地滑落脸庞。
他凝视眼前的她──一朵悲凄的云正黯淡地宣告着她受弃的心。霍地,他的心争执如雷,决裂成闪电,他的唇迅速覆盖她的,封住她哽咽出的断断续续的删节号。他忘情地拥着,吻着,轻柔却炽烈,温存却狂野。所有对她的怜惜疼爱都在那深深浅浅、缠绵缱卷的拥吻中流露无遗。
他修长的手指梳着她的发丝,如同阵阵轻风拂云,云于是迎身徜徉风的怀中,不再悲凄。
“我在乎你,在乎你爱不爱我?”心动如海浪一波一波冲击着他,无处可逃的他于是在她耳畔深情地自首。
他真诚的告白恰似春雷轰顶,她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待她恢复思想,喜悦甜蜜涨满胸臆,那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抬起她绯红的脸,对着那早已迷蒙的双眼诉说古老的情话:“我爱你。”
她彻底坠落在他深湛的眼眸中,心已为他颠覆,正反之间她只有一句:“我爱你。”
———
“今天怎么那么早回来啊?”范姜明蔚一回到家里就看见妹妹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实在有违常态,不禁好奇问道。
“拿模特儿试镜的带子去给客户参考,客户一看就说OK,决定用我们推荐的人选,接下来只等着签约了。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就先跷班回来了。”她换个更舒服的姿势,“好累哪,想好好休息一下。”
“那么乖啊,没约会吗?你不是交了个男朋友吗?”
“难得哟,你总算注意到我了。”她没有否认自己的恋情。“你呢?你现在回家也算早嘛,我还觉得奇怪呢。”她关心地问:“是不是洁安不理你了?”
“她啊?她还在生闷气,”
“怎么了?”
“上个周末跟她去中部玩了一趟,在谷关演出惊魂记,大概是觉得晦气吧,这几天躲起来了。”
“那你不会去找她,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嘛。”
“她不喜欢我缠她太紧,我只好若即若离,顺她的意喽。”他的口气听起来满不在乎。
“这么了解她了啊?”
“知己知彼,才能出奇制胜嘛。”
“干嘛啊,你以为是在打仗吗?”
“情场如战场,我得步步为营,小心为甚。”
“受不了你。”她白了哥哥一眼。“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谷关惊魂记?到底你们在谷关发生了什么事,说给我听听嘛。”
“我的车子抛锚了,路面又有落石,前下着村后不着店的,进退维谷,偏偏行动电话又收讯不良,一时落难,只好求救于谷关坝主,请他收留我们一晚。”
“谷关坝主?”
“就是看守水坝的人。”
“人家不肯收留你们是不是?”
“收留了。”
“那还有什么问题呢?”
“他把我们收留在派出所的拘留室里。”
“为什么?”范姜明葳十分讶异。“你们做了什么坏事吗?”
范姜明蔚瞪她一眼。“想到哪里去了啊你?”接着,他说出自己的推测。“大概是同情我们的处境,好心收留我们,可是这些年头大家又都不得不防着别人一点,所以他只好让我们在拘留室里过夜。”
“很恐怖吗?拘留室里。”
“很小、很脏又很暗,而且只有一张单人木板床,超小的。”范姜明蔚用两只手比画着木板床的宽度。
“那你们怎么睡?”
“挤一张床喽。”
“那就不恐怖了嘛。两个人挤在一张小床上是什么滋味啊?”她暧昧地问着他。
“苦不堪言哪。”他的表情一点也不假仙,滋味八成真的不好受。“洁安一直在我耳边嚷嚷个没完,根本没办法睡,吵都吵死了。”
“她嚷嚷什么?”
“一下嫌墙壁脏,叫我靠墙睡,我听她的睡到里面去,可是没多久她又说她怕自己会摔下床,就这样反反覆覆地跟我换位子,你说烦不烦人啊?”他喘了口气,续说:“折腾了大半夜我总算有点睡意了,她又说她要上厕所,然后发现门根本打不开,原来我们被坝主反锁在里面。”
“干嘛把门反锁呢?你们又不是犯人。”范姜明葳替两人抱不平。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坝主一定是认为防人之心下可无,所以才这么做的。”他叹了口气。“其实他也没有错。”
“后来呢?”
“后来她叫我起来陪她聊天。”
“那你何乐不为?机会难得呀。”
“难得个屁!一路都是我在开车,累都累死了,还要陪她聊天,多惨哪你晓不晓得?”
“你们真的就一直聊到天亮吗?”
“天快亮的时候终于睡着了,可是没睡多久,坝主就来喊我们起床。”
“一场恶梦终于结束了?”
“洁安一听是坝主来开门的声音,跳下床迎上去就凶了人家一顿。”
“人家有没有怎么样?
“当然是不高兴呀,人家好歹也收留了我们一晚,洁安那凶巴巴的样子害得我好尴尬,没办法,我只好在一旁向人连连赔不是。你知道吗?人家还替我们准备了早餐呢。”
范姜明葳完全可以想像得出当时的状况,陈洁安发脾气的样子她用膝盖就想得出来。
“她只是吓坏了,没有恶意的啦。”
“更气的事还在后头呢!”范姜明蔚又接了下去。
“哦?”
“离开那里之后,我就想赶快找人来修车,我们走了好长一段路才看到一些住家和商店,我进了一家机车行问人家知不知道哪里有修汽车的地方,回头要找她却不见人影。”
“她跑到哪去了?”
“她呀!跑到另一家店里吃西瓜去了。”他想着就有气。“她说人家热情地请她吃西瓜,她干嘛不吃!奸像修车子是我一个人的事,她不用回台北似的,你说气不气人。”
范姜明葳很想笑,可是她忍住了。
“到底你们谁生谁的气啊?”
“都有。”
“好了啦,都过了那么多天,你的气也太长了吧?女孩子都要人哄,你先去找她嘛。”
“我才不干咧,我去哄她,她搞不好还嫌我俗气呢?”
“说是这么说啦,不过你要是真的不先拉下脸,打算这么跟她僵持下去,到时候洁安要真的生气,然后再也不理你了,你后悔都来下及。”她好心提醒道。
“你们女生就爱口是心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