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明白是哪里出错了?
六年前,卦象丕变,夜观星象,发现原本晦喑不明的星辰发出紫光,一天比一天灿亮,之后大燕越发强盛,而他看好的北辽却一天不如一天。
耶律信安确实是众皇子当中活最久的,可惜北辽灭了。
他已经别无选择,只能继续对耶律信安表忠心。宋清想,倘若能助他东山再起,也许还有机会,尤其在发现容玥公主之后。
是他在容玥公主身上下的毒,怎会认不出她来?当年她在耶律信安的眼皮子底下逃脱,带走玄铁矿的秘密,如今她出现,代表他们又有了机会。
有玄铁武器、有万名士兵,再加上骁勇善战的耶律信安,他赌他们有机会反败为胜。
只是这卦象……耶律信安也要死了?
手冷得厉害,不是因为滴水成冰的天气,而是阴气太盛,怨灵缠身。
这些年他为那律信安害过不少人命,有的亡灵乖乖进轮回,有的饱含怨气、停在他身边,他能够感应到,却看不见,全怪师父,封住他的天眼。
师父说他心术不正,说他狭隘偏激、不是修道中人,说那么多,不就是为了让师兄胜出,既是如此,当初何必悉心教导,何必说他的天赋胜过师兄?
是师父养大他的野心,他努力一辈子,就是想当上青渊国师,却不料在最后一刻,师父剥夺他的机会,他不甘心,发誓早晚要回到冉地,完成自己的梦想。
再看一眼卦象,耶律信安没有机会了,即便如此,他也会牢牢抓住自己这根稻草,倘若知道他想要离开,耶律信安大概会杀了他吧。
深吸气,他凝神再卜最后一卦,当铜钱从龟壳中滑出时……他做出决定。
对着冰冷的掌心呵口气,倒出药壶里的汤药,他缓步走到耶律信安屋里。
他正在发脾气,狠狠踹了跪在身前的男人一脚,“连个女人都抓不住,留你们做什么?”
“爷,在冉莘身边的男人是燕历钧。”萧勇道。
“燕历钧?”听到这个名字,耶律信安面目狰狞,要不是他放出谣言,耶律信和不会发现他的野心,装了多年的龟孙子,竟在最后一刻被揭穿。
更可恨的是耶律信和,在战争紧锣密鼓进行时,居然先忙着斗他,不把主要精力放在敌人身上,这么肤浅短视的男人,有什么资格当辽王?大辽就是灭在耶律信和的手上!
“他与冉莘是什么关系?”
“目前不知道,但属下确定,冉莘身上有藏宝图。”
“再派一拨人去截杀,务必将藏宝图拿到手。”
萧勇犹豫,攥了攥拳头道:“爷身边没有几个人了。”
刚到徐州时,爷身边有两百余人,到现在活着的只剩二十余人,若是再把人派出去,爷的安全……
耶律信安皱眉,没错,正是紧要关头,再一个童女就能解开身上的毒,这时候万万不能发生意外。他不知道容玥怎么能够办到,但他无法顶着满身肉瘤过一辈子。“派人到玉音寺,把冉莘的事告诉玉莎,让她派人过来。”
“是。”萧勇起身退下,他没有擦去胸口的鞋印,直走到院子,才忍不住扶着大树,呕出一口鲜血。
在听见燕历钧三个字时,宋清就不淡定了。
又是他!当年大领兵攻打北辽之际,他曾为霍骥和燕历钧卜过卦,教人意外是,他卜不出个所以然来,十卦,每一次的卦象皆不同。
为此他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在失去天眼之后,他又失去卜算能力?
现在,耶律信安又与燕历钧对上,莫非凶卦是应在燕历钧身上?
收起眉间郁色,他换上一脸笃定。
到大燕境内后,耶律信安对他的信任已经大打折扣,若非那几个地痞流氓盗走“易容”,耶律信安还需要靠自己解毒,他受到的待遇肯定不会比萧勇好。
宋清缓声道:“爷何必着急,最慢不过几天功夫,待爷身上的毒解开,何必害怕燕历钧?到时再打一回,鹿死谁手尚且不知。”
耶律信安和宋清一样骄傲,在谁身上失了面子,就要在谁身上讨回来,当时两军对垒,他被燕历钧和耶律信和夹杀,堂堂二皇子成为过街老鼠,那份屈辱,他肯定要讨回来。
若非如此,他怎会混在围观百姓中,试图刺杀燕历钧?
幸好他在,及时阻止耶律信安动手,虽痛恨他莽撞,没想到这一遭,竟让他遇见容玥公主,重新获得新希望。
“第六个抓回来了?”耶律信安问。
“是。”
“长点心眼,连县太爷的孩子都敢抓,你是怕事情闹得太小?”
“那是意外,以后不会了,这次的女童是从客栈里抓回来的,是外地人。”
“什么时候可以用?”
“快了,女童正在泡药,两药刻钟,我便亲自取药引。”让女童泡的药汁能够强筋健骨,往后不轻易生病,但那不是他的目的,他的目的是让女童的心脏能够跳得有力些,以此为药引,药效更好。
“嗯。”端过药,药味很腥,药不是用水熬的,而是用上一个童男的血熬煮,耶律信安眉头不皱半分,仰头喝下。
药汁入肚,一阵暖意从腹中缓缓上升,当热流冲上脑门,耶律信安闭上眼睛,安然入睡。
宋清看着床上的男人,燕历钧三个字在心底转过一遍,如果对手是他……此地不能再留。
从袖中取出粗长针,对准耶律信安的百会穴,针插入,疼痛刺激得耶律信安双眼暴张,怒道:“你在做什么?!”
“正在为爷治病,爷忍忍,一下子就过去了。”他慢条斯理回答,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下手依旧缓慢,直到五寸长的银针全部没入。
这会儿耶律信安发现不对劲了,当针没入脑袋那刻,虽不再感觉疼痛,却发现他不能说话、不能动,连呼吸都无法顺畅,只能眼睁睁地看宋清取出另一根长针,插入他前额上方的神庭穴。
针一点一点刺入,在入肉一寸时,他觉得脑子快要爆开,膨胀的感觉越来越严重,随着银针没入,血从他的七孔缓缓流出……
宋清耐心地等到耶律信安没了气息,才以掌心合上他不瞑目的双眼,拧来帕子细细为他净脸。
放下沾满血的帕子,他扬声道:“属下这就为爷备药去,爷好好歇歇吧。”
手背身后,他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那里有不少东西得收拾,他舍不得扔下多年来的心血。
四名北辽士兵守在院子里,宋清对他们说道:“明日辰时用药,今晚好好守着爷,万万不能教人打扰,最后一关相当辛苦。”
“是,宋先生。”
宋清点点头,走回屋里。
围墙外,燕历钧、随平带领八名侍卫,有阿凯和小鬼们相助,他们将里面的布置摸个透彻。
燕历钧点头,十人散开,务求一举必中。
不久,围着院子巡逻的六名北辽士兵闻到一股异香,瞬地定身,侍卫从墙外跳出来,一人一刀抹了他们的脖子。
轮班休息的北辽人听见门开声,一个警醒跳下床,还没站稳呢,刀子已经递上来,等着他们把脖子送上,紧急时刻,他们试图发出声音向隔壁房示警,但来不及开口,一把白色的粉末往他们脸上洒去,随即脑袋一昏,脖子直扑上前。
叩——轻微声响出现,守在院子的四个北辽士兵齐齐抬头往上看,看见鬼飘在半空中,吓得张开嘴巴,某种不知名的东西即时塞进去,瞬间在口水里化开,香香甜甜,让人直觉往下咽,这一吞,数息间人便软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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