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当真没事,公鸡依旧活蹦乱跳,啼声响彻云霄,母鸡咯咯叫不停,继续勤奋下蛋。
她想,若这般变化真起于「活泉灵通」,那许是她唯一能自救的法子。
「活泉灵通」,气从丹田生,行于四肢百骸,只要悟出诀窍,气能泉涌般不绝。要悟这个道,方法不难,就是不断、不断去练,最终能不能悟,得看机缘。
于是她把这套呼吸吐纳法拾回来重练。
全凭幼时那一点记忆,层层摸索,进展得十分缓慢,但并非全无收获,偶尔能察觉到那股具清涤之力的气血,克住了蠢蠢欲动的什么。
所以她和默儿皆需在山村里待下,默儿养伤,她则是努力适应「异变」的自己,越待越不想走,但,她们是非走不可的。
沙奇大娘家的小山村很好很好,有着她梦回幼年时所想望的一切,天好蓝,水好清,民风朴实,拂面的风永远都带着某种花香和令人心安的草青气味儿,只是小山村距离双鹰峰……
着实太近!
那一日官兵剿匪,落网遭逮的十数人中,没有青族「魇门」的头目,那一具具被抬出摆放的山匪屍身里,亦不见「魇门」的在上位者。
青族「魇门」的这个「门面」做得极好,在外人眼中,双鹰峰是被一群无法无天的悍匪霸占,强抢豪夺,杀人如麻,如今剿了匪便完事似的,但拿着这群悍匪当枪使,隐藏在其后的最大忧患,若非曾深陷其中,又有谁能辨出?
一开始她头昏脑胀,诸事纷乱,不晓得要说,后来跟着沙奇大娘在小山村里安定下来,欲告知,又不知该跟谁提。
无人可说,一切便如鲠在喉,她最终说服自己,双鹰峰的山匪既然被剿,那青族「魇门」没了底下那些供差遣的大批喽罗,元气已然大伤。
只是忧惧仍爬满心头、挥之不去,很怕再待着不走,有谁会轻易寻来,要害了沙奇大娘,害了这座小小山村里的百姓。
之后,山村里的一支商队从西边域外收了几车炮制好的珍贵草药欲送往天朝帝京,她遂向沙奇大娘辞别,带着伤势渐癒的默儿随商队东行,远离双鹰峰。
离去之前,沙奇大娘特意交给她一小袋碎银和两张路引。
「姑娘别急着推辞,这袋银子不是咱们家的,是当日那位神捕大人孟大爷留下的,他托我看顾二位姑娘,留了银子说是要买些好药材和好吃的,让你姊妹俩养好伤、补补身子,呵呵呵,其实也被我使出去许多喽,哪,就余这些,你拿好,出门在外,往后要用上银子的地方可多了。
「还有这两张路引子,孟大爷想得周到啊,那晚深夜他来探问,我自是把姑娘的状况跟他说明,得知如今就剩你姊妹二人相依为命,身边无一物傍身,往后也不确定在哪儿落脚,孟大爷便在离开此地之前讨来这两张,你们带在身上也好应付这一路的进城盘查。」
沙奇大娘是她和默儿的贵人。
姓孟的神捕大人更是。是贵人中的贵人。
那时在双鹰峰下的川畔得他所助,以为就那样,却不知他私下还为她姊妹俩多做那么多。
如若无他,她不会识得大娘,不会去到那个小山村,她和默儿也无法好好养伤,在那当下如果未得援手,单她一个或许还能撑持,但默儿……她不敢想。
第二章 是要报恩的(2)
于是在餐风露宿大半个月之后,商队踏进天朝富裕风流的地界,又走了几天,终才抵达最最繁华的帝京。
岂料默儿忽就病了,着凉小咳,身体一直处在低烧状态,整个人病恹恹提不起劲儿。
幸得人面甚广的商队领头大叔帮忙,在离开帝京往下一个县城走商之前,先帮她们在帝京城北赁到这处小民居。
屋房小是小了点,院子还是大伙儿共用的大杂院,但对她和默儿来说够用了,重要的是,租金十分便宜。
当真是应了沙奇大娘所说的,出门在外,要用上银子的地方多了去。
她们随商队进帝京,一路上已花掉一些银钱,接着默儿病了,她替她延医买药,还赁了屋让两人能安顿下来,让小姑娘能安心养病,如此这般,那一小袋碎银也差不多见底。
迫不得已,她把藏在靴侧的一把匕首上的宝石挖下来,偷偷拿去典当。
当时被驱赶着进到那座天然形成的蛊瓮山腹,她一直带着这把小匕首。
说来可笑,匕首还是「魇门」门主「赏」给她们十五名以体为器、养蛊入身的女儿家的。
她后来一想,也许「魇门」门主除了想看她们与满山腹的毒蛊之物搏命,实也想看她们几个女子为了挣出一条活路会如何自相残杀。
在那巨大的天然蛊瓮中,她不知其他人是否如门主所愿杀红了眼,但一切皆无所谓了,如今,她需靠自个儿活下去,需要照顾默儿,能解燃眉之急的也就是嵌在匕首上的这颗蛇纹宝石。
她是进到帝京才知有「当铺」这种地方。
蛇纹宝石约莫指甲般大小,她实在也弄不清值多少钱,但一颗发亮的小石头换了五十两白银,她觉得挺好……嗯,事实上是好得不能再好,如此一来,她能买些好东西帮默儿好生滋养,还有本钱做点小营生。
终能远离西疆域外,在这繁华的天朝帝京安身立命。
大隐隐于市。这样,很好。
嗯……唯一不太好的是,不管什么大小事,只要稍稍走漏风声,消息立时传遍整片大杂院,甚至整条松香巷。
就拿「孟大爷每天天未亮就来蹭吃」一事来说,今早因他孟大爷突然从「不该出现的地方」跳出来为她出头,在场那么多只眼睛瞧着,那么多双耳朵听着,最后是闹得有些过了。
众人皆信默儿的话多些,以为孟云峥真来蹭食,不管她之后如何强调,说他孟大爷确实付了每一次的粥钱,且还多付许多,大伙儿仍没将她的强调听进耳里,乔家婆婆甚至轻捏她小手,低声笑道——
「傻丫头,付没付钱难道是要事吗?」
没付钱,吃白食,不就跟那三个仗势欺人的赵家打手一样,怎不是要事?
姜回雪一时间想不明白,只晓得不愿孟云峥被误解,解释得更急。
乔婆婆最后笑着摇头,颇无奈般拍拍她的手背。「算了算了,你我也算有缘,往后这般的事,咱这个老婆子就多替你照看一二吧。」
她依旧一副没搞懂的模样。
老人家摇头兼叹气了。「你这孩子……欸,都十六、七岁的大姑娘家,怎还不懂?该怎么说你才好?一个大男人天天上门蹭吃,你以为他想蹭的只是吃食吗?这般的事,你一个女儿家是不好开口,但不打紧,有老婆子呢,咱替你向孟爷问个清楚明白。」
一个大姑娘家,一个大男人,这般的事……
原来众人以为……以为那男人有兴趣的不是吃食,而是她吗?
这下子还不把姜回雪吓出一脸青白!
先是惊讶到血色褪去,一会儿双颊却透出两坨红,红泽染遍小脸。
事情的发展已到她说破嘴皮都辩不清的境地,任凭她再如何解释,乔婆婆早有自个儿的想法,不是她能轻易撼动的。
老实说,从西疆来到帝京落脚,她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再见到那位「贵人中的贵人」。
毕竟被现实追赶着,得迈开脚步往前,得照顾好默儿,得寻一条生计,还要时时留意自身体内的变化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