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破他功底,光凭一个乱七八糟的梦中梦,让他蓄养多年的童身不自觉胀到疼痛、硬如热铁,险些梦泄。
可耻啊可耻,他可耻,她较他更可耻!听他喊“娘子”她就别扭,却敢强亲他,还在梦里对他……这样那样的!
真要说,当日那场“汉女出嫁牧族汉子”的婚礼,为求逼真,方方面面都做足功夫,他游二爷当着众手下和牧族朋友面前,确实与穆大少跪拜过天地,并在牧族长老的亲证下夫与妻三次交拜,还杀猪宰羊宴请所有宾客。
所以穆大少不是他娘子还能是什么?!
她只许州官放火乱亲他,不许百姓点灯让他唤娘子,岂有这个理?
总之……就是……想过又想,想不通就拚命想,深思过后,之前那说不出、道不明的心绪勉强算通,他决定了,他要跟她没完!
今晚夜凉如水,月色清朗,实非干什么偷偷摸摸勾当的好时机。
但某人仗着艺高人胆大以及一颗火爆到快要炸裂的心,硬是溜进养着护院轮班守备的穆家宅第。
大户人家的家宅格局约略相同,他避开护院,迅速往各主要院落溜转了一遍。在正宅东翼一处清幽院落探到熟悉人语,他悄然潜近,随即隐身在雕花木柱与壁角形成的暗影里,从窗缝觑进。
是穆家长辈所住的雅院。
室内,一名丫鬟悄悄掩去呵欠,取来剪子小心翼翼剪短烛芯,一名中年美妇安静伫立,而穆大少就挨在软榻边,为坐卧在榻上的长辈亲奉汤药。
游石珍立时想到她为娘亲上游家讨“雪江米”之事。
此时榻上的穆夫人犹见病容,穆容华一匙匙仔细喂药,边喂边轻声哄着,哄得穆夫人虽拧着眉,仍慢慢将药喝尽。
“娘,来。”穆容华从韩姑手里接来清水和痰盂,让娘亲漱去口中苦味。穆夫人漱洗过后还不愿躺落,苍白脸上却见兴奋之情,她紧声吩咐韩姑——
“快,去把今儿个从箱底翻出的那件东西拿来,给华儿瞧瞧啊!”
“小姐,夜都深了……”韩姑有些为难。
“快去快去,华儿瞧了肯定动念,咱就要他动这个念啊。”
穆容华略感惊奇。“娘寻到什么好物?”
“穆少啊……”韩姑一脸无奈,欲言又止的,最后在两位主子的期盼下仍转进侧间,捧来一方形雪绸大包袱。
此时守上夜的丫鬟已被韩姑遣去外厅。
揭开雪绸方布,入眼的精致大红嫁衣让穆容华陡然一怔。
“摊开!云贞,快!快摊开给华儿瞧仔细!”穆夫人催促着韩姑,后者只得照办,将大红嫁衣整个呈现在前。
穆夫人拉拉穆容华的手,问:“觉得如何?”
“……很细致,嫁衣上头的绣纹和珠片配色好看极了,这是……娘的嫁衣?”穆夫人点点头,阵光幽柔,在嫁衣上徐慢逡巡。“女孩子家的嫁衣总要自个儿绣成,这东西本是要留给你孪生姊姊作个式样,可她……”顿住,似走神了,两眼定定然,直到韩姑低低一唤。
她微地一凛,望着穆容华忽然笑开,语气热烈——
“你都二十好几了,男大当婚啊,快跟娘说,华儿是否瞧上哪家姑娘?”
“娘……”终于明白韩姑方才在为难什么。穆容华都头疼得想扶额了。
穆夫人道:“你姊姊她、她总归是个福薄的,她若见你成家了,有妻有儿,为咱们穆家大房开枝散叶,那她在那边肯定也……也替你欢喜。你说是不?”
“小姐,咱们把嫁衣先收了,您该安睡,有话明儿个再说啊。”韩姑劝道。
“不、不行的,华儿的婚事不能拖,都这么大了,他不娶媳妇儿,你要他死去的姊姊怎么办?华儿那时活下来,活着的是他,就是要他往后成家立业,要他扛这个担子,不成亲……怎成?怎么可以……”
乱了一小阵,韩姑后来燃起昙花宁香。
安魂宁神的气味侵润室内,穆夫人渐渐松泛眉睫间的狂色,她被扶着躺落,睡下时五指仍揪紧穆容华的袖子。
“穆少,小姐她……”
听得那声忧唤,唤音中的怜悯欲掩不能尽掩,穆容华低低一笑……
“韩姑,没事的,毋须替我忧心。”她拂好娘亲微乱的发丝,再掖掖她身上被子,终才起身离去。
没有自己以为的那般强悍,泪还是润湿了双眸。
穆容华脚步一惯从容,离开娘亲的寝间来到廊下小园,直到清清月光镶透她的薄身,她才允许泪水滑下。
已许久不曾落泪,一旦动了念,解开禁令,真真要一发不可收拾。
而眸眶这样热、这样湿,仿佛这般哭着,能一点一滴以泪穿透,去磨损压在心头的那方大石。
抓着阔袖用力拭泪,擦过又擦,袖子都湿湿糊糊,鼻子仍一抽一抽的。
泪难止,她似着恼了,还恼到跺脚,未觉自己这举动看起来有多孩子气。
待把一张脸弄得勉强像样,甫旋身便狠狠惊住!
那人半身藏于花木形成的阴影里,一双长目似今晚月光,清色映人。
而她认出那双烁辉的眼睛属于何人——游石珍!
又是他!竟然是他!
觑见她哭,他看得畅怀了吗?
干起这种偷偷摸摸的勾当,他珍二的手法确实冠绝天下!
雪颊火辣辣热烫,穆容华只觉羞恨难当,想未多想已箭步冲上,袖中五指攥紧,扬起便是一拳。
游石珍面颊生生挨上一记!
这一拳与之前她揍他的那一记相较,力道着实沉重。
他不是避不开,而是忘记避开,因她……她流泪了。
他没想到她会哭,更没预见她会哭。
她哭,自个儿躲起来,不想让谁看到,可他偏偏尾随而来,偏偏令他撞见。
他藏在暗处不敢轻举妄动,胸内却掀起阵阵波涛。
听她啜泣,见她频频举袖拭泪,再见她气恼跺脚为难自己,拚命要自个儿回复寻常模样……他傻住了,屏气忘息,两眼被深深牵制。
然后她发现他,冲他大步而来,扬袖揍人!
他没法闪,亦无法运劲抵抗,尽管皮粗肉厚还是被揍得两眼乍盲,一阵晕眩。
穆容华狠狠挥出这一拳,重击之后,她手疼心颤,神识随即清醒了些。
……她、她竟这样火爆野蛮!
努力要回稳意识的样子。
似闻几名护院的脚步声在左近响起,穆容华凛然一震,不待确认,她趋前扯他手腕,拉着便往园中某个方向跑。
游石珍完全随她,毕竟这是她的宅子、她的地盘。
她领着他左弯右拐,大道不走专挑旁门左道,一路畅行回到她的“雪霁堂”。
一进自己的院落她倒顿住了,原来贴身小丫鬟还没睡,尚守在屋前廊下,而屋中也已替她点起灯。
她愣住,下意识欲退,一路很乖顺地被她扯来的游石珍却动作了。
他俐落挣脱她的掌握,在她还没闹明白他的举动前,他已无声且迅雷不及掩耳潜至宝绵身后,出指点昏,并一把捞住软倒的小丫鬟。
穆容华拧起眉瞪人,他却一副“死猪不怕滚水烫、哥哥我任你瞪”的模样。
“跟我来。”最后只得叹气,穆容华认了,遂领着他将宝绵抱进偏间厢房。
安置好小丫鬟,她迳自走回自个儿屋中,游石珍沉默尾随。
然,当身后响起门扉合上、落闩之声,她心头小惊,回头就见他步步逼近。
退退退,无奈她后头抵着桌缘无法再退。
一室幽明中,他挨揍的颊面已瞧出有些红肿,再与他似冰似火、辨不出底细的凌厉目光一触,她因动手揍人而生出的罪恶感顿时消散不少,然胸中轻颤,却也不愿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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